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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迎录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九、《梁溪集》卷八三
靖康元年二月初十日,金人退师,道君太上皇帝镇江府回銮次南都,徘徊不进,欲诣亳州上清宫烧香,及取便道如西都,渊圣以为忧。
又每有书至,必及朝廷改革政事,又批太皇后当居禁中,出入正门,于是喧传,且有垂帘之事。
又批吴敏、李某令一人来,莫晓圣意,皆言事且不测。
臣奏渊圣曰:「所以欲臣及吴敏来无他,欲知朝廷事耳,吴敏不可去陛下左右,臣愿前去奉迎,如蒙道君赐对,臣具条陈自围城以来事宜,以释两宫之疑,决无他虑」。
渊圣初不许,臣力请之,乃听。
渊圣令赍御前书达道君,且赐行宫官属茶药、银合有差。
十七日离国门,十八日早次陈留县秋口,遇太上皇后船,臣具榜子拜谒道左。
太上皇后舣舟,令内侍杨修传教旨劳问。
臣附奏曰:「陛辞日有所得圣旨,合具奏知,乞依赵野例幄前奏事」。
复传教旨允。
臣遂登舟,入幄中,帘前拜讫,具道渊圣思慕,且叙方艰危中,蒙擢任感激之意。
太上皇后亲加奖谕,臣再拜谢讫。
太上皇后曰:「朝廷欲令于何处居止」?
臣对曰:「朝廷见以撷景园为宁德宫,奉太上皇后」。
盖遵禀道君太上皇帝十二月二十三日圣旨指挥太上皇后已得旨令居禁中。
臣对曰:「以皇帝圣孝,殿下圣慈,母子之情,岂复有间?
但稽之三从之义,道君太上皇帝居龙德宫,而殿下居禁中,于典礼有所未安。
朝廷讨论,但欲合于典礼,以慰天下之望,两宫安则天下安矣」。
太上皇后曰:「朝廷须是措置令是则得」。
因泛说他事。
臣拜辞登岸,因召内侍杨修李俅等三人坐幕次,与再道前语。
三人者皆宁德宫官也,以臣言为然,因入白之。
复传教旨:「相公所论甚有理,但既居宁德宫后,欲到禁中神御前烧香,可否?
但奏来」。
臣附奏曰:「太上皇后居宁德宫,皇帝自当时诣省问,万一欲暂到禁中,岂有不可之理」?
因遣使赐香、酒食等,钱五百贯给散随行,使臣以前语具劄子奏知渊圣,且云太上皇后已有许居宁德宫意,愿一切不须示以疑阻,以昭圣孝。
二十日南都,得旨,二十一日引对。
是日道君御幄殿,臣起居讫,升殿奏事,具道渊圣思慕,欲以天下养之意。
道君泣数行下,曰:「皇帝仁孝,四方所知」。
且奖谕曰:「都城守禦,宗社再安,相公之力为多」。
臣再拜谢讫,因出劄子二纸进呈。
其一乞道君早回銮舆,不须诣亳社、西都,以慰天下之望;
其二自叙素蒙道君教育,擢用于国家艰危之中,得效犬马之力,欲乞身归田庐之意。
道君慰劳再四,因曰:「相公顷为史官,缘何事去」?
臣对曰:「臣昨任左史,得侍清光几一年,以狂妄论列都城积水,伏蒙圣恩宽斧钺之诛,迄今感戴」。
道君曰:「当时宰执中有不喜公者」。
臣愧谢,因奏曰:「臣昨论水灾,实偶有所见。
自古虽无道之国,水犹不冒其城郭,天地之变,各以类应,正为今日兵革攻围之兆。
尝观《开天传信记》,载天宝中长安大水,后数年乃有安史之变,其事与今日相类。
大抵灾异变故,譬犹一人之身,病在五脏,则发于气色,形于脉息,善医者能知之,非有物使之然,一气之先至者尔。
所以圣人观变于天地,而修其在我者,故能制治保邦,而无危乱之忧」。
道君以为然,特加奖谕。
因询虏骑攻围都城守禦次第,臣具以实对。
语既浃洽,道君因宣谕行宫止递角、御纲运等事,曰:「止递角,只缘都城已受围,恐为金人知行宫所在;
卸纲运,亦恐为敌人所得,非有他也」。
臣又奏曰:「方艰危时,两宫隔绝,彼此不相知,虽朝廷应副行宫事,亦不容无不至者,在圣度照之而已」。
道君因询问朝廷何故追赠司马光
臣对曰:「方金寇在外,人情恐惧不安,司马光实得都人之心,故追赠之,欲慰安都人心」。
又问曰:「何故拆夹城,公知所以置夹城之意否」?
臣对以不知。
道君曰:「内禅之意久已定,但人不知,偶缘金人犯阙,事成于仓卒间尔。
本欲内禅后于夹城中往还,抱子弄孙,不欲令皇帝频出,人主频出则不威,此本意也」。
臣对曰:「臣久在外方,实不知此意。
如朝廷近日拆去夹城之意,则臣知之。
夹城中通宫苑,皆游燕之地。
艮岳九曲池至龙德宫后,正与金水门相接,金人下寨在金水门外。
平时夹城中有清卫兵卒巡防洒扫,自金寇犯阙,尽应募守城,夹城中无一卒守宿,恐有奸细不测之患,故拆去使与宫禁相绝,傋不虞也」。
如此之类,凡询十数事,皆逐一解释,道君无语。
因从容复奏曰:「臣辄有愚意,仰渎圣聪。
皇帝仁孝小心,惟恐一有不当道君意者,每得御批诘问,辄忧惧不进膳。
臣窃譬之,人家尊长出,而以家事付之子弟,偶遇强盗劫掠,须当随宜措置。
及尊长将归,子弟不得不恐,然为尊长者,正当以其能保全大计慰劳之,不当问其细故。
今皇帝传位之初,陛下巡幸,适当大敌入寇,为宗社计,政事不得不小有变革。
今宗社无虞,四方以宁,陛下回銮,臣以谓宜有以大慰安皇帝之心者,其他细故一切勿问可也」。
道君感悟,曰:「公言极是,朕只缘性快,问后即便无事」。
因内出玉带、金鱼袋、古象简而赐曰:「行宫人得公来甚喜,以此慰其意,便可佩服」。
臣固辞,不允,再拜受赐而退。
二十二日,扈从道君诣鸿庆宫烧香。
初,臣行至拱州,见奉迎道君禁卫宝辇仪物等留不进,因以便宜作奉圣旨令趋南都
至是道君烧香,禁卫宝辇仪物等适至南都,士女民庶夹道耸观。
是日再召对于幄殿,道君太上皇帝出示文字一轴,乃太宰徐处仁以下表奏,具道太上皇后不当久居禁中及出入宣德门指挥,其语颇激切,于臣名衔下注「奉使」字。
道君曰:「适得徐太宰表,乃是问头,当如何答」?
臣对曰:「徐处仁等但以嗣圣忧恐,故有此奏。
今既不用前项指挥,似不须答,此表容臣携归」。
道君曰:「甚好」。
臣因以表轴置公服袖中。
道君又出尚书省劄子,云朝廷有指挥,行宫内侍十人皆与在外宫观,不得入京城
此辈皆是日在左右梳头系裹不可缺之人」。
臣奏曰:「如圣意欲留,容臣携此劄子归,奏知皇帝取旨」。
道君曰:「甚好。
数内两人系童贯亲戚,不须留,馀人如冯彦等,只乞留龙德宫祗应」。
因宣谕令来日朝辞讫,先还阙,赐酒食香茶等。
二十三日朝辞,再对于幄殿,道君出小字青词稿一纸,俾宣示宰执百官,乃道君初传位奏天所作者。
道君宣谕曰:「本欲往亳州太清宫,以道路阻水不果。
又欲居西洛,以皇帝恳请之勤,已降指挥,更不戒行。
公先归,达此意慰安皇帝」。
因袖中出书付臣,仍宣谕曰:「公辅助皇帝捍贼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调和父子间使无疑阻,当书青史,垂名万世」。
臣感泣再拜受命。
辞讫,即先具劄子,以所得道君圣语奏知渊圣,御批有「览来奏,知卿奏对之语忠义焕然」之语。
二十五日还抵阙下,对于垂拱殿,进呈道君皇帝御书,具道所以问答之语,渊圣嘉劳久之。
因奏道君欲留内侍姓名,得旨听留龙德宫祗应。
复以道君所赐玉带、牙简进纳御府,有旨再赐。
二十七日宰执奏事延和殿,进呈车驾出郊诣资福寺迎奉道君仪注。
耿南仲建议,欲尽屏道君右内侍,出榜行宫,有敢入者斩,先遣人搜索,然后车驾进见。
臣奏以车驾行幸自有常法,有视皇城门者,有视宫殿门者,用各不同,不若止依常法,不必如此示之以疑,必欲过为之防,恐却有不可防者。
南仲曰:「《易》曰『惑之者疑之也』,虽圣人有所不免」。
臣曰:「古人虽不免于疑,然贵于有所决断,故《书》曰『稽疑』,《易》曰『以断天下之疑』。
傥疑情不解,如所谓窃鈇者,则为患不细」。
南仲纷纷不已。
臣奏曰:「天下之理,诚与疑、明与闇而已。
诚则明,明则愈诚,自诚与明推之,可以至于
疑则闇,闇则愈疑,自疑与闇推之,其患至于不可胜言。
耿南仲当以道辅陛下,而其人闇而多疑,所言不足深采」。
渊圣笑之。
南仲怫然怒甚。
既退,再召对于睿思殿,赐茶讫,南仲忽起奏论士民伏阙之事,乞付御史台根治。
渊圣及宰执皆愕然。
臣奏曰:「臣适与南仲辩论于延和殿,实为国事,非有私意。
南仲衔臣之言,故有此奏。
伏阙之事,陛下素所鉴察,臣不敢复有所辩。
但臣以非材冒处枢辅,仰荷特达之知,未能有所补报,区区素志,欲俟贼骑出疆,道君銮舆还阙,然后求归田庐,臣之愿也。
南仲之言若此,臣岂敢复留?
愿以事送有司,臣得乞身待罪」。
渊圣笑曰:「伏阙士庶以亿万计,如何结集,朕所洞知,卿不须如此」。
南仲犹不已。
臣因再拜辞出,居启圣院,不复归府第,入劄子求去,章凡十馀上,皆批答封还不允,差御药宣押造朝,及押赴枢密院治事,复即时上马。
四月朔,车驾诣宁德宫,复遣御药宣押扈从。
道君太上皇帝三日入国门,臣以守禦使职事迎拜于新宋门内,道君于辇上顾揖。
翌日,扈从朝于龙德宫,复上章恳请求罢知枢密院事,渊圣降手诏数百言,不允,徐处仁吴敏谕旨。
又召至内殿,面加慰谕,且曰:「贼马方退,正赖卿协济艰难,今遽欲舍朕何之?
前事不足介怀,宜为朕少留」。
辞意恳恻,臣不得已,再拜受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