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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尊号册文太平兴国六年十月八日 唐末宋初 · 赵普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宋会要辑稿》礼四九之六(第二册第一四八六页)
太尉、守司徒、兼侍中赵普等再拜稽首上言:臣等闻天本无私,冠三才而为号;
道惟不宰,首四大以垂名。
矧乃皇王受图,天人合契。
应千载会昌之运,遂群生欣戴之心。
傥未极于尊称,谅有亏于古典。
况今皇猷允塞,帝范昭融,当圣德之既升,岂鸿名之可却。
式扬徽烈,斯谓至公。
伏惟应运统天圣明文武皇帝陛下,太极储英,上天凝命。
茂日跻之圣德,允协灵心;
顺天启之休期,丕承帝绪。
自嗣三灵之眷祐,实符万物之讴歌。
惟彼并门,久孤皇化
前朝薄伐,未遂于剪除;
先帝龚行,尚存其芽檗。
及陛下瑶图演庆,革辂亲征。
太阿之灵剑才麾,大卤之坚城遽拔。
三十年之狡穴,自此全平;
八百载之洪基,由兹更盛。
四海之车书既混,一家正朔大同
允谓宸功,咸钦帝力。
尚或忧勤庶政,兢畏万机。
当秘大殿延英,则惟思纳谏;
及灵台观象,则先议进贤
百职允釐,元功惟叙。
故得民歌治世,俗庆中居,巍巍荡荡,无得而踰。
于是文武百僚,谈睿德于内;
方岳庶尹,咏皇风于外。
至于齯齿鲐背之老,雕题辫发之流,皆愿增舜日之洪光,报尧天之广覆。
若非辉今越古,加莫大之崇名,编玉篆金,献居尊之懿号,则何以显君亲之至德,表臣子之深诚?
中外周寅,表章三上。
陛下仪天运德,法地流谦,稽乎允恭,期于克谨;
辞不获已,乃屈己以俞之
夫经纬乾坤,范围轩皞。
蹈百王之茂躅,淹三代之英声,可不谓之「睿文」乎?
力殄并汾,德柔吴越,混寰区而敷大化,谒郊庙以献成功,可不谓之「英武」乎?
道合穹旻,功侔造化,迈重华之浚哲,轶唐帝之文思,可不谓之「大圣」乎?
鉴并轩台,明通羲《易》,达四聪于广听,览万象于重瞳,可不谓之「至明」乎?
尊祖所以配天,备物于焉飨帝,蒸蒸之德,上格于圜灵,翼翼之心,亟行其昭事,可不谓之「广孝」乎?
臣等不胜大愿,谨奉玉册玉宝,上尊号曰「应运统天睿文英武大圣至明广孝皇帝」。
伏惟陛下顺亿兆之情,享三五之名。
法天之大,如日之明。
广春台而熙庶汇,开寿域以泰群生。
乾坤在宥,业业持盈。
千龄万祀,永保亨贞。
臣普等诚欢诚愿,顿首顿首,谨言。
集议庄穆皇后谥号奏景德四年二月 北宋 · 张齐贤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宋会要辑稿》礼三一之四八(第二册第一一七七页)
臣等闻天清明秉阳,乃恢圆覆;
地博厚而载物,遂正方舆。
万汇于是财成,二仪以之功济。
亦由伉俪重人伦之本,河洲隆王化之基。
恭惟大行皇后承乾清明,法地柔顺,禀汾阳庆绪,袭涂山之令仪。
主上银榜升储,谋猷夙效,玉宸嗣统,辅佐惟寅。
嫔虞契月亘之明,媚周叶天飞之运。
神宗圣母,昔扬贤淑之称;
清庙閟宫,屡奉吉蠲之祀。
勤宁四教,表正六宫。
蹈阴阳之和,德范昭矣;
服图史之训,善美具焉。
运迫登天,哀缠率土,顾兹节惠,爰命儒臣详观考行之文,允协易名之典,质于有众,无爽至公。
伏请依宗谔所议。
孙仆射行状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四
孙奭字宗古,年七十二岁。
公之先,本乐安望姓,后子孙有徙占博平者,坟墓托焉,遂为博平人
公幼好书术,不事产利。
夙儒太原王彻以五经教授其徒数百人,公往从之游。
及彻卒,有从公质正谬惑者,公厚谢未答。
久之,为言其意,义据深切,人人厌服。
于是彻门下生悉从公以终业。
故其乡之粹然仁者爱之,其里之划然暴者畏之。
会州少文,憎忌儒服,公不见礼,迁至汶上
乐其风土,遂贯籍焉。
顷之,吏上计文,即偕西遣。
端拱二年,擢九经高第,释褐主莒县之簿。
代还,上言愿以本经试最。
司言学有师法,于是以廷尉平太学为讲员。
太宗上庠,诏说《尚书·说命》三篇,动容称善,且叹曰:「天以良弼赉商,朕顾不得若人耶」!
因赐公绯衣银鱼,用是明年切免大丞相以郊礼。
真宗嗣位,再除至殿中丞,又侍讲于诸侯王邸。
赐三品服。
会丁内忧,敦譬还职,是正七经义疏。
以劳再迁尚书屯田员外
他日,帝命执政谕公曰:「朕悉尔懿行,今欲改任他官,具以情上」。
公即对:「君行制,臣行义。
量能授官,君也;
食焉罔避,臣也。
又敢择官,以奸王诛」?
对奏,天子纳焉。
罢宫职,以都官判太常礼院国子监、司农寺
先是,五郊从祀,神无席,尊无幂,七庙时飨,献神哜福,互用一散尊,豆无三豋,登歌不以雍彻。
冬至摄祀上帝,外陔止十七祠。
飨先农乃在祈谷之前,释菜不备三献。
公建言:「独恭不裕,专菲则薄。
恤祀媚神,称而后宜」。
有诏从焉。
自是器备乐完,天坛醊食六百八十有九,祀农更用辛后吉亥,国学献事不摄祠官,重矣。
与诸儒分集《册府元龟》。
帝将东巡狩,揽瑞命,建元封,命公乘驿至塞下,谕契丹所以告成之意。
俄假节以金紫,即王庭赐其君长。
庙饮策勋,叙转职方。
帝察公守正持重,小心谨密,练达光明,才任公卿。
明年,除工部郎中,充龙图阁待制,判登闻鼓院
汾阴诏书,改兵部
始,封瘗二礼希阔于代,刺取属图,公皆参焉。
寻介岱帝奉册使。
还,与文元晁公等同主贡条。
知通进银台司门下封駮事,兼三班院
真宗已封禅,则西至蔡上,明接万灵于殊庭,大抵名山神灵之封皆望幸矣。
六年,遂下诏用开元故事,款濑乡奉太清之祠。
公上疏,引唐明皇以为言,天子虽喜其意,然谓稽古择善,何常之执,更为《解疑论》以示群臣。
尚书公年耆德茂,重去乡梓,公至是上言不胜父子之情,愿归田里,尽温凊之报。
诏不许,又奏愿守一郡,以便瞻省,制可之,乃守高密
居部二年,拜左谏议大夫,罢待制之职,还台纠察在京刑狱
祥符之降也,始名天庆先天降圣为盛节,诏天下饬斋合燕,费且不赀。
公建言宜罢,以省浮用。
书奏不报。
未几,出知河阳
天禧末县官度用财力,稍稍减郡国祠醮,终如公言。
郊祀恩,改给事中
公连年自表,以尚书公年九十,按礼,家不从政,据令,许解官侍养。
帝览奏叹息,诏丞相府曰:「孙某或请急过家及欲近郡,则听之」。
乃就徙兖州
明年改元乾兴真宗之后元也。
其三月今上即位,例迁工部侍郎
八月,驿召公还,拜翰林侍讲学士
知审官院,仍判国子监
知通进封駮事,兼群牧使
会修先朝实录,以公有胥臣多闻、羊舌肸《春秋》之习,命参其典领。
尚书公寝病也,朝廷知公孝,特许乘传视疾,再宿至汶上
实录成,就迁刑部
尚书公齐终,公号慕癯毁。
寻诏夺服,公固愿终丧,上命贵臣敦谕,公不得已还都,复旧官。
顷之,兼判太常寺礼院,再知审官院
以久次授兵部,权吏部流内铨,又兼龙图阁学士
转货,法久而敝,计臣欲揵囊橐,榷浮淫,实繄参定,以兴长利
初,公之劝讲也,不避乱亡,临文未始为讳,有可以规益顺讽者,必谆谆为上言之。
掇五经之切治道者,为《经典徽言》五十卷奏御。
绘《无逸篇》为图,愿置便坐,为位宁观省之助。
时母闱辅政,五日一御事。
公因言古之帝王,朝朝暮暮未有旷日不朝者也。
陛下春秋鼎盛,宜日御前殿,见群臣,发扬健粹,览照治本。
而上方奉养长乐,故谦让未遑也。
于是公年七十,因请间祈致所事。
上章者三,皇帝与庄献太后特御承明殿存谕数四。
公顿首,且言劝导无状,以暮日希远途,恐不能自还,无以塞责,乞全首领,为陛下之赐。
因泣数行下,上亦恻然。
犹诏公与今龙图阁学士冯公元讲《老子》三章,又命今礼部尚书晏公殊读唐史。
是日,各赐帛二百匹。
后数日,制诏报公,果不得谢。
更求近郡,上乃从焉。
工部尚书,以本职复为兖州
且命须小会毕,乃得辞。
待礼复数月,请行数矣,乃宴于太清楼,乐阕,上出御飞白书,宰府枢臣大字轴各一,学士以下小字轴各二,惟公与文元大小兼赐焉,朝廷荣之。
并诏赋诗,述所以优待师臣之意。
明日,诣承明谢,且陈将奉违帷幄。
上亟命取《老子》,讲如前章。
既罢,仍有具衣钌带材马之锡。
及治行也,又宴瑞圣园,就赐御制诗一章,复诏近臣为诗以饯。
议者谓汉疏受桓荣赫烜宠光,不克过之。
明年耕耤,改礼部
公为政多惠利,尝奏复济渎故道,渫其钟水。
济郓之田,微公其鱼!
所至兴儒学,教导不纯用法律,有足称者。
事皆责丞史掾属,总纲目而已,人皆宜之,不见为治之迹。
明年,以病自乞,上知不可夺,乃听,迁太子少傅归老。
夏五月,疾笃。
戊子,移居正寝,命子孙曰:「明日禺中,吾当逝矣。
且吾在仕途四十年,讫无悔尤。
乃今奉遗体终牖下,君子其以我为知命」。
口占遗奏,初不以家事为言。
又谓子瑜曰:「逮吾属纩,当无内姬妾。
独若与孙在,庶不死于妇人之手」。
己丑,如期而薨。
讣闻,天子废朝震悼。
左仆射策书驿告其第,延其赏于子及孙二人焉。
赗赠称之。
士之仁且贤者,莫不相吊。
徽数令名,洎终并
夫人天水赵氏,以平原郡追启汤沐。
三子:曰瑶,仕历司虞,止员外
曰琪,止卫尉丞
曰瑜,今为殿中丞
息女三:长适高平范昭,季适弟曙,仲适琅邪王景仲,蚤卒。
公于学无不该总,精力彊记,绝人远甚。
以为礼莫大于祭,故诏次宋兴以来郊庙容典,为《崇礼录》;
祭莫尊于天,故本其六名,实则一帝,是康成,排王肃,彷徉千载,贯诸儒之论,为《南郊奏》;
乐莫盛于雅,故裒羽万同律,为《乐记图》;
孝莫重乎丧,故援古塞违,为《五服制度》。
五经之学,章句数十万,后生佔毕,厌苦其说,故作《五经节解》,删去盈辞。
又请以刘昭后汉志》裨范史之阙,《尚书》释古文以检考今文。
孟子附圣立书,庄周根道德之论,律有学科,宜并刊布。
又同定《论语》、《尔雅义疏》,皆镂椠垂久。
唐明皇删定《月令》,自窜新意,其事浅而不笃,公乞复康成旧注,还其篇次。
议虽中格,礼家韪之。
内阁也,真宗赐歌诗俾之次韵,公屡辞,不听,乃有《赓载集》。
资质详审,进止如有寸尺,无儳言遽色。
接诱士类,侃侃如也。
或以奇邪怵之,则玉色山立,不得而挠。
然志尚隐约,器服尘素,不徼福于神,不愧辞于人。
善推己以恕物,不格物以己长。
让夷损怨,称为长者。
尚书公之疾革也,公舐洁其面,以代颒御,未始就子舍褫衣带,养者以为难。
安车之还也,日延乡老道旧为乐。
先时,邑子或从公家宰贷息钱济,剂券纷纭。
酒酣,公命折而焚之,凡散数百万。
其推毂士,不进不止,成就诸儒甚众。
而冯公元、谏议大夫孔公道辅先显。
公为内阁,冯甫从初命入太学,不十年,抗茵凭,侍金华,与公同列云。
至于日月献纳,便宜施行者,存于有司。
伏青规,秘皂囊,则诡辞焚藁,外无知者。
呜呼!
公有黄中通理之才,服劳累圣,发舒事业,既光大矣。
第不登三事,谟九德,宁天啬公,蕴而不使尽耶!
将人匮公,赐而弗及庇耶!
知与不知,咸为公恨。
卜竁有日,节惠兹在,敢摭雅行,告于有司。
谨状(《宋景文集》卷六一。又见《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四六。)
蔡:原误作「」,据佚存本卷一○七改。
上梁文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八、《道乡集》卷三一
伏以郡当浙右,雄为礼义之乡;
宅据城东,蔚有衣冠之族。
惟祖孙之三世,阅甲子之一周,人昌益见于诜诜,栋桡毋怀于慄慄,用宏兹贲,相协厥居。
某官念基构之相成,廓规模而甚远。
上禀慈亲之训,奉以周旋;
下同爱弟之情,因而改作。
裒诸山之名木,选一路之良工,曾不逾时,亦既蒇事。
门通驷马,知潜德之有开;
庭列芝兰,识钟英之方茂。
不但帡幪之允赖,且将福禄之咸臻。
棣华光映于承颜,柏叶春生于献寿。
里仁推美,阃范昭隆。
子子孙孙,永袭家传之善;
年年岁岁,常膺天与之祥。
某总众技以效功,举修梁而协吉,辄伸善颂,以助欢谣。
儿郎伟!
抛梁东,占得青春岁岁同。
小井不能藏瑞彩,常随初日到庭中。
儿郎伟!
抛梁南,斗注长生分外添。
习习薰风来不断,更垂离照满前檐。
儿郎伟!
抛梁西,万顷收成正得时。
川陆路通无拥塞,朝天从此上丹墀。
儿郎伟!
抛梁北,回瞻列宿环辰极。
荣光无数集萱丛,长为高堂添喜色。
儿郎伟!
抛梁上,天锡休祥如影响。
甘露凝珠未足奇,人人慈顺尤堪仰。
儿郎伟!
抛梁下,积善为基持广厦。
令子忠臣常出生,安宁和乐符周《雅》。
伏愿上梁之后,䌽衣愈焕,兰膳弥馨,先后应埙篪之节,和柔谐琴瑟之声,燕及童孺,施于使令,偕一乡而隆盛,乐四海之升平。
拟策一道(并问)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九一、《浪语集》卷二八、《南宋文范》卷三九
问:寓兵于农,古之大政也。
周家之制,则《周官》、《司马兵法》具存。
里以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四甸县,四县都,以令贡赋。
军以五人为伍,五伍两,四两为卒,五卒旅,五旅师,五师为军。
乡有州、党、族、闾、比、伍,遂有遂、县、鄙、酂、里、邻。
王之六军,偏取而足。
《司马法》以夫三屋,屋三为井,井十通,通十成,成十终,终十同。
同方百里,提封万井,三万家,革车百乘,士千人,徒二千人。
又谓一甸出一乘车,甲士三人,卒七十二人。
参诸《礼经》,名数乖错,自求其说,互有不同。
管仲以内政治齐,制工商之乡六,士乡十五。
三分齐国,以主三军;
五家之轨,五人之伍;
十轨之里,十伍之小戎;
四里之连,四小戎之卒;
十连之乡,十卒之旅;
五乡一帅,公及高子、国子为之。
夷吾之书,复有伍鄙之法。
三十家为邑,十邑为卒,十卒为乡,三乡县,十县属,五属立五大夫
一国三军,革车至八百乘。
长勺之战,桓公称有带甲十万,车五千乘,得无誇过其实乎!
《礼》、《法》皆周家遗书,《管氏》一家之说,而其乖迕至是,作法之意,宁自有不同欤?
将由久远之传疑,抑考求之未至云尔。
当周之末,诸侯自为兵法备矣,有如齐之募士、晋之前行、秦之陷阵、越之君子,逮战国之骑射、技击、武卒、锐士,与夫楚之二广、郑之鱼丽、吴之彻行,一陈一军,自有制度,曷为本始,一皆无稽而妄作邪?
周家赋卒之差,及其车乘什伍,诸侯之变乱,其同异多少如何?
唐李靖尝略以告文皇,其详未有所究,愿为备举,商确于篇。
对:善乎荀卿子之论兵曰:「仁者爱人,故恶其害之;
义者循理,故恶其乱之。
仁人之兵,聚则成卒,散则成列。
延若莫邪之长刃,婴之者断;
兑若莫邪之利锋,当之者溃,圜居方止,有如盘石,触之者角靡而退。
以桀诈桀,犹有巧拙之幸;
以桀诈尧,谁肯贼其父母?
谓桓、文之节制,不足以敌汤、武之仁义。
故论兵要,舍汤、武,何法哉」!
今之兵家一本诸孙、吴氏。
孙武力足以破荆入郢,而不能禁夫概王之乱;
吴起威加诸侯百越,而不能消失职者之变。
诈力之尚,仁义之略,速亡胎祸,迄用自焚,是故兵足戒也。
孔子子贡之问政,告之以足食足兵;
卫灵公之问陈,对之以俎豆之学。
圣言天远,厥有旨哉!
商之《颂》曰:「武王载旆,有虔秉钺。
如火烈烈,则莫我敢遏。
苞有三檗,莫遂莫达,九有有截」。
周之《》曰:「于皇武王,无竞维烈。
允文文王,克开厥后。
嗣武受之,胜殷遏刘,耆定尔功」。
二王皆以弭乱为功,宜其兵之无敌于天下也。
商事远矣,愚于《牧誓》见武王用师之法,「不愆于六步、七步」,「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弗迓克奔,以役西土」。
《易》之所谓「师出以律」,古之聪明睿智神武而不杀者夫。
故舍周家之制为兵,皆茍然之道也。
周家制兵之法,其要略具于《周官》,其详《司马兵法》言之。
《法》虽穰苴之书,然皆当世常行之事。
耳目所际,去宗周为不远,其言不悖于礼,不可诬也。
去古既远,二书皆出亡轶之馀,然舍礼法而讨论周家,则将焉所取制?
明问下及,疑其乖迕之多,意于作法自有不同,考求之未至焉者。
撝谦抑损,盖将以启发诸生乎?
愚以为《礼》、《法》无有不同,患不深考;
第加考索,自无乖迕之疑。
《周礼》之所谓「县」,即《司马法》之所谓「成」也。
县都以令贡赋之法,终同以施疆理之政,特名号有不同耳。
《司马法》:甸出戎车一乘,甲士三人,卒七十二人,即稍人所掌丘乘之法。
甸田八里,加方十里,是为一成之田。
三分去一,为田六十四井,以五百一十二家出车一乘,甲士三,则一车七十五人之赋。
一成百井为三百家,车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则一同万井为三万家,车百乘,士千人,徒二千人之赋。
周家兵赋,率七夫而赋一兵,一通为三十家,固二分而去一矣。
甸四分而去三,则一车七十五人之数。
其曰如千家者,谓非兵赋之常,不得已而大发之,多不加于是也。
一士二徒之设,率三十家而置一吏。
礼有卿、士大夫、胥徒之制,非甲卒比矣。
论礼者以谓赋卒有天子、诸侯之为,未之详也。
孙武固谓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
周之赋兵,于此可见。
虽不得已,犹不至于尽者,先王忠厚之至,不欲穷民之力也。
齐之内政,以八百乘之国而立三军,车八百乘,军万人,加工商之乡六,为军万二千人。
兵车二乘,卒士百十五人,则周二两之制,五属四十五万家,以供三军之赋卒。
十五家而赋一兵,则周赋兵之制虽损其数,用之夥矣。
桓公自谓带甲十万,车五千乘,通国之众,未为誇也。
周之赋政,始于丘井而成于一甸,什伍之制,万世法也。
六军之法,即六乡之法;
六乡之法,即六遂之法。
军国异容而不异制,简易之道也。
《管子》固谓内政之作,卒伍定乎里,而军政成乎郊、轨里之法,不大更于乡遂
伍鄙之法,往往因于夫屋。
然其间不能无异,而惟径便是取,军国殊制。
至于王法,遂更求速得志于诸侯,此内政存心之可诛者。
李靖以为管仲实修太公治周之法,为知赋政之赢虚矣。
愚尝谓王制之在天下,后世有不可得而变者,纪纲是也;
有当时不能自无出入者,法度是也。
言之兵陈,则纪纲什伍也,法度卒乘也。
知纪纲之不可得变,而法度之可以出入者,而后可与言兵。
乘车七十五人,周之制也。
武王牧野之会,盖戎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甲卒四万五千人,戎车少而甲士多,至倍加于常数,然则周法之在当世,犹未免乎有时而出入也。
诸侯变周之制,为可责矣,随时而具卒乘,王法何诛乎?
仲尼于鲁《春秋》,何以书「作丘甲」、「用田赋」?
皆变周也。
周法:甸出七十五人,为三甲士,则丘何一甲之有。
成公之作丘甲,则是甸赋百人,赋以丘乘为差;
哀公初以田赋,则是井地之内,民力无遗蕴矣。
之赋五家而出一,田之赋一家而出一。
地不加大,民不加多,恣其变更,而何强大之能益!
故论《春秋》之法,虽齐之内政,犹无所逃其罪,而况竭民之力哉!
周礼之在诸侯,诸侯之事守也。
范昭不能犯齐之礼,知齐之不可伐;
仲孙以为鲁秉周礼,言鲁之未可动。
诸侯之守其国,舍周礼何居乎?
当周之衰,周礼盖不行于天下矣,诸侯略能循周之法,虽甚无道,犹足以为强,率意妄为,未有不底于乱亡者。
蔿敖择楚之二广,广有一卒,卒偏之两,右辕左追蓐,挟辕而战,以辕为法,百官象物而动,军政不戒而备。
周制:五伍为两,四两为卒。
楚徒多而车少,车之一偏有卒与两,一车之徒二百五十,陈曰荆尸,未见其变周者,李靖以为挟辕之士,一偏为五十人,两二十五人,二广凡一百五十人。
号知兵,殆未之思也。
子元之陈,为右左拒,前偏后伍,伍承弥缝,前偏轻也,后伍重也,五矩方也。
周制偏车二十五乘,伍车百二十五乘,前轻后重,鳞次弥缝,陈曰鱼丽,未见其变周者,众多而备,鱼丽岂谓是乎?
夫差陈于黄池,百人以为彻行,百行行头皆官帅,十行一嬖大夫,十旌一将军,三十嬖大夫军,带甲三万。
吴有徒而无车,所谓方陈,亦未见其变周者。
申公巫臣以两之一卒适吴,舍偏两之一,教之战陈。
吴之军其本诸陈,此巫臣车徒二乘以两之,强半予吴。
杜预以谓予之两士与九乘车,何其乘车之众也?
愚所谓诸侯略能循周之法,虽甚无道,犹足以为强者,齐与三国是也。
赵以骑射变胡服,齐以技艺受赐金,魏之武卒以中试复家,秦之锐士以功赏相长。
荀卿固以为干赏冒利,庸徒鬻卖之道,未有安制矜节之理,故谓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直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
赵武灵王侥一切之利,骑射变于夷者,又荀卿所不道,何足论哉!
惟秦商鞅耕战之法,获五甲首而隶五家,什伍之意或存焉,尚不害于兵农之一,卒兼六国,此其故欤。
以诈力相为雄长,一变先王之法制,愚谓未有不底于乱亡者,战国之兵是也。
齐之募士五万,晋之前行四万,秦之陷陈三万,事不它见,名独见于吴起之书。
越之习流二千,教士四万,诸御千,与所谓「君子六千」,法不详见,事独见于外传《国语》。
募士、前行之号,其内政之所寄,被庐清原所作之异名乎?
疑以传疑,未可谓必然也。
管子固尝以教士目内政之军,其名或在是也。
陷陈之力,著于韩原之战;
君子之用,效于笠泽之师。
是皆恩信有以结之,其详不可得而考矣。
循周之故效如彼,更周之制害如此,周之礼法,为天下之纪纲者,顾不大乎!
虽然,纪纲之于周,犹为法度而已,如其仁义,此周之所以得民,存乎其人,则《礼》、《乐》、《诗》、《书》在也。
文中子之居家也,不暂舍《周礼》,曰「先师以为王道极」是也。
如有用我,则执《周礼》以往,问礼法,其敢舍《周礼》而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