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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职1160年9月11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七、《省斋文稿》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有弊可言,不害为治世;
无弊可指,君子惧焉。
贾谊太息流涕于文帝之时,而牛僧孺太平无象文宗之世。
汉宜衰也,而礼义之俗成,小大之刑措;
唐宜盛也,而太和开成之政后世无传焉。
善观时者,必有考于斯矣。
吾君躬圣神,总万邦,旰食宵衣,任贤而使能,勤俭修乎一身,仁心孚乎遐迩,凡可以为民兴利而除害者患弗闻耳,一闻焉未尝弗行也。
道纯德厚,元元幸矣。
顾天下之事犹有可言者焉,盖除害禦侮莫如兵,而选练之未精;
趋事赴功莫如吏,而猥并之未清;
足国裕民莫如财,而邦赋之未盈。
大臣之所谟谋,侍从之所献纳,台谏之所论列至详矣,刍荛之贱,其能默默乎?
战国秦汉以来,其兴衰治乱鲜不以兵,而其节制训齐则系于将。
今不察将之能否,而惟兵之众寡是问,其可乎?
晋文公之伯也,车七百乘耳,然少长有礼,卒成大功。
昭公平丘,车乃四千乘,是宜诸侯震惧,无敢窃议。
子产乃谓晋政多门,贰偷之不暇,何暇讨?
是则兵不在众明矣。
李信蒙恬以秦兵二十万伐荆,王剪曰「非六十万不可」,则兵又有时乎用众也。
虽然,二者皆是也。
兵寡可也,寡而不精不可也;
兵多可也,多而冗则不可也。
今六蜚所驻,内倚三帅以为根本之卫。
自江而上,近则京口金陵,远则荆襄蜀汉,中则九江、池、鄂,带甲之士无虑百万,然而阅习之不以时,豢养之不以道,癃弱之未去也,冒滥之未革也。
将姑息而不变与?
无事则劳吾拊循,有事则干吾法纪矣。
将大为法制以澄汰之与?
则省俸销兵之谤纷然矣。
为今之计,莫先任将。
将得其人,兵自精矣。
李光弼郭子仪于朔方,营垒、士卒、麾帜无所更也,一号令之,气色乃益精明,此非明效大验耶?
比之诏书旁午,违制越度,未汰一卒,未蠲一弊,而谤兴于下,怨归于上者,则有间矣。
虽然,此特任将之效,而未若御将之为尤急也。
夫一仞之墙,民不得踰;
百仞之山,童子升而游焉。
何者?
凌迟故也。
明乎此,则堂陛之势不可以不严。
操舟之人,楫维在手,以之临三峡,泛洞庭,委蛇曲折无不如志。
茍樯倾楫摧,则虽断港绝潢之间覆矣。
明乎此,则臂指之势不可以不运。
夫惟堂陛之势严,则姑息之患自去。
姑息之患去,则为将者方且畏威率服之不暇,而为兵者亦安得不投石超距以奋其勇力哉!
惟指臂之势运,则可汰汰之,可革革之,而何张皇纷更之有?
此御将之所以为尤急也。
今朝廷清明,纲纪不紊,彼提尺籍伍符于外者,犹懈弛因循不能作士气,偃蹇傲睨不能体上德。
假令幽障之烽起,插羽之檄驰,虽使兵精,适足恣其飞扬耳。
《诗》曰:「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
在今日固当汲汲也。
请借汉以为喻。
高祖之困于成皋也,共车者惟滕公耳,自称汉使,驰入张耳韩信之壁,即其卧内夺其符印,麾召诸将而易置之。
、耳虽惊,无能为也
周亚夫屯军灞上文帝劳军,先驱至乃不得入,至谓军中闻将军之令,不闻天子之诏。
帝反改容式车,使人称谢。
呜呼!
、耳虓将也,而高祖之术能行于败衄之馀。
亚夫平平耳,孝文乃不能伸威于畿甸。
亚夫无反相耳,向使稍怀顾望,岂不可为寒心哉!
明主鉴二者之得失,则尊君卑将之道默然而意传矣。
官冗之患,所从来久。
人之言曰:「古之事也简,故其官略。
后之事也繁,故其官详。
惟简故精,惟繁故冗。
今既异于古,则后益多于前,故商之官也,已倍于帝者之世」。
是固然矣。
西汉吏员自佐史至丞相凡十三万二百八十五人,至唐太宗乃能省内外官,定制为七百三十员,讵可槩以古今先后论耶?
大抵创业之初,入仕之途寡,则阙员为多。
承平既久,入仕之途众,而官始冗矣。
请置历代,直以本朝验之。
艺祖肇基王业,增置州县佐官,至于遐方下邑,人所惮往,率强予焉。
当是时,闻以乏人为患矣,未闻患冗也。
祥符而后,取士任子磨勘迁补之法寖加于旧。
嘉祐中,岁取吏书之选者为宫监省寺之官常不啻乎百人,论者患其多焉。
至于元祐,则以阙计员,什蓰相倍,流弊及今,抑又甚焉。
鱼贯于都门,麇至于铨曹,守选之人殆过三千,率数十人而竞一阙,五六岁而俟一官。
士而至此,亦可谓淹滞失职矣。
夫上有失职久闲之吏,则下有受害无告之民,有司安得置而不问与?
议者猥曰「考绩而升黜之,则智者用,愚者伏,贤者进,不肖者逐,庶有瘳乎」!
虽然,似矣而未之尽也。
《书》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
盖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其数各五十耳。
何以知其然也?
《记》曰「有虞氏官五十」,是以知其然也。
夫以朝廷之上其官止于五十,则功罪可以坐见,能否可以意知,而后考绩之法行焉。
又况舜命九官,或终身不徙,三考所陟,不过如增秩进章服耳。
今铨选之法由判司簿尉升之令幕职,自是等而上之,则为大邑守贰
虽以甚凡之才,茍不丽于刑辟,而力足以致公车之荐者,皆可积累岁月,历阶而至。
吾惟稽阙以选,按籍以授,纷至而沓来者不知其几也,贤否何知焉?
故曰考绩似矣而未尽也。
然而奈何?
曰:置官有常员,不可有损也。
入流无常数,胡不澄其源乎!
夫其源常清,其流犹浊,源而弗清,浊孰甚焉?
国初取人,大要科目与任子耳。
自建隆迄开宝,岁取进士多者三十人,少或十人;
岁补斋郎不过十二人,进焉不过十五人而已,两途多寡适相当也。
近世奏名常数百辈,而以郊恩入文武官者殆且十倍,其他杂流泛补、休致遗占之数不在焉,可谓弊矣。
今将裁任子、柅流品固也,然骤于革弊则多怨,轻于定令则易摇。
以多怨之人而议易摇之令,利未遽见,谤则随之。
此缙绅诸儒所以乐于因循而无敢轻发也与!
夫岁许施恩,祖宗法也。
及其弊也,则更以三岁之制。
贵而亲者如宗室近支,犹遽加降杀,少恩变古之讥初无闻焉,至于今日,何独疑之?
宜命掌故按诸道郡邑有几,设官分职有几,三岁而入仕者又有几,略以员阙之数而制为入流之限,庶乎其可也。
抑有二说。
国家寄禄之阶盖有仿古元士而定制者,由第四品而上,虽以侍从之贵,或七年,或十年,仅容一转。
武列稍崇,则非军功不迁也。
名位差殊,其严如此。
彼官登正郎任正使者实始荫补,顾乃下与议郎崇班之流同其岁月,何不改而张之?
此一说也。
诚使文阶正郎武阶视正使者,三经郊而一任子,卿监横列者,再经郊而一任子,至从橐、廉车则三遇而虚其一焉。
此又一说也。
假以数年,使已任者无需次之淹,方来者有易进之望,亦可以待四方之士矣。
此法一定,则杂流泛补之恩柅之非难也。
太公曰:「日中不彗,是谓失时。
操刀不割,失利之期」。
此言当及时也。
图之此其时矣。
往者四郊多垒,饥馑连岁,丁壮转徙,田业荒芜,加以东征西伐,赏赉四出,固尝倾司府之币,发内帑之藏,理财之难,惟彼时为然。
然且民力裕于下,邦用足于上,是何也?
民知上之不获已,而非以厉我也,故赋敛虽频,罔有慝志焉。
粤自国步既康,无斗争金革之声,未尝横敛以伤民之财也,未尝勤戍以伤民之力也,而又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再登三登矣,而赡足之报犹未上于大农
意者损上益下之道当日新而又新与?
文王为灵台,则庶民攻之,不日成之。
皇国父为一台,既不速成,筑者又从而讴焉。
夫筑台一也,此悦而从,彼愤而怨,盖亦反其本而已矣。
且有子固非愚人也,其对诸侯用不足之问,而曰「盍彻乎」,孟子之论理财,亦欲修其政事。
然则岁入有限,调度日增,有司供亿之不支,民力困匮而无已,盖有当为者矣。
今世之言财利者第曰「谨逋敛,严征榷」,征榷不待严也。
何以明之?
周制萍氏几酒、谨酒,群饮则有诛焉。
盖以酒醪为糜谷之本,故节之也。
汉法贾人毋得衣锦绣绮縠纻罽,操兵乘马。
盖以从事于末则害农者蕃,故抑之也。
后世则大异矣。
养兵赡国之计赖于征商榷酤者十盖八九。
古抑商贾,今惟患其不多;
古节酒醪,今惟欲其饮也。
如是足矣,又欲严之,毋乃使事舟车者多于南亩之锄犁,乐沉酣者悉为閒民乎?
于谨逋敛之说,则尤不可以不辨。
汉、唐令躬行阡陌,视民如子,固有以勤抚字、拙催科为贤者矣。
方册具在,可观也。
今驾朱轓、绾墨绶者率以逋敛有无为殿最,他可略也。
比年以来,县令之趣办者,部刺史固尝荐闻而迁其秩矣。
二千石陷失常赋者,地官固尝按劾而削其阶矣。
又欲谨之,民其无馀矣。
然则今日理财卒无术乎?
曰:「有之」。
曰:「何术也」?
「躬行敦朴以先天下可也。
无已,则有一焉,任人而久任之是也」。
俊乂在官,官惟其人,而于掌邦教、阜民财者尤致意焉,亦可以为择人矣。
卿贰总其纲,郎曹陈其纪,所谓量入为出之道,日夜念之至熟也。
中都之贯未朽,太仓之未腐,议者疑焉。
刘晏当军兴水旱之馀,敛不及民而用度足。
岂今安平盛际反有竭泽无鱼之忧哉!
是殆久任之法未行,故富国之效未成耳。
之领度支也,盐铁、转运、铸钱、租庸之权悉归之,虽职守屡移,而领使如故。
因能而任,盖十有六年,用能究漕运之利病,治万货之低昂。
斡山海,排商贾,知所以取而人不怨,知所以予而人不乏。
向使教玉人之琢,牵善书之肘,信之不专,任之不久,则也不以妄作诛,当以旷职废矣,唐之中偾,何自而振也哉?
前事昭然,后来之龟鉴也。
如其不然,才无闻而骤用,席未暖而辄易,百人舆瓢,非惟无益,瓢且裂矣。
不特此也,世有饥穰,天之行也,被之矣。
脱兵旱相乘,天下之力屈,此汉儒惓惓之所忧,而史氏特书以示后者也,安得恝然而忘之耶?
凡此三者,急务也。
人不患于不能知,亦不患于不能言,顾力行何如耳。
周宣中兴,内修政事,外攘夷狄。
今欲惰兵去,冗吏省,常赋充,是政事之当修者也。
若乃疆埸之事,则不可得而闻矣。
管仲东郭垂曰:「我不言伐,子何故言伐」?
对曰:「君子善谋,小人善意」。
然则疆埸之事虽不可得闻也,亦可窃意也。
夫中国禦戎,守信为上,应敌次之。
国家守信,愚曰可矣。
礼以徕之,恩以结之,金币以饵之。
奈何琬圭之瑞虽交,而蹛林之马常秣?
抑恫疑虚喝高跃而不敢进耶,其将深思远谋多方以误我耶?
是未可知也。
顾当坚盟誓之约,而修政事以应之耳。
谁惮而久不为,乃直为是懔懔也?
抑又有献焉。
猛虎伏于山林,故其气焰或能惊人而动物,一旦咆哮于无事之,而跳梁于四达之衢,安知陷阱不设于萧墙,强弩不发于途中也哉?
盍亦激励我将帅,甄别我人材,均节我财用,毋为戎首,以尽夫自治之道。
设有警焉,相时而动,以收卞庄子之功,则寝何患乎不安,而当馈可无叹也。
《传》不云乎:「居安思危。
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敢以此规。
显谟阁学士特赠光禄大夫倪公墓志铭端平三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五、《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南宋文录录》卷二三、乾隆《浙江通志》卷四二
开禧二年秋了翁馆职论事忤韩侂胄,补外。
吴兴倪公召为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公上疏辞曰:「臣乃者尝为御史徐楠所劾,言而是,臣不当召;
臣而可用,不当留」。
廷论伟之。
于是申诏趣发,以九月入见,首言今宗祀孔迩,乞用皇祐故事,以光宗参侑,尽尊祖严父之礼。
次言修君德,求直言,用正人,行公道,明赏罚。
三言近岁士大夫寡廉鲜耻,列拜于势要之门,甚者匍匐门屏,穿窦而入,门生弟子施于执经受业者,今无往而不称,且加以恩府、恩使、恩父之目,谀文丰赂,又在所不论也。
上虽优容,而侂胄得之大怒。
其间所谓「恩父」者,乃指毛自知之于苏师旦也。
时谒侂胄者率鞠躬歛容,公视之亡如,且曰:「人言公有骑虎之势,非也,此李林甫杨国忠晚节耳。
若进退裕如,必以诸葛武侯、先忠献王为法」。
侂胄愕然,明日谓参知政事李壁曰:「子尝言倪正父之为人,今始至即立异」。
李曰:「配帝之议,谓前之礼官者不知及此,则亦以仆为不然矣」。
遂上疏争辩。
了翁时自馆职请外,谓李曰:「执政与从官争辩,未问理之曲直,从官必不胜,是执政逐之也」。
李三疏而止。
自知之父宪为监察御史,劾公罢,予与公偕至国门外,数款语,气劲而词直,心窃壮之。
金陵,与永嘉叶正则从容道前事,因谂叶曰:「颇闻倪公不见知于周益公,又忤赵丞相,今又大忤于韩。
且韩与周、赵诸贤人品不相侔也,今日之忤是,则前日之忤非」。
叶曰:「善哉,子之问也!
虽然,皆是也。
周公为相,公无所附丽,事赵公又不合,朱公入朝,士倾心归之,公见之如他日,人始谓其不然。
周公罢相,赵公执政,朱公说书崇政殿,公当制诏,称奖优厚,人已异之。
庆元元年五月,公自温陵召归,侂胄方排拫异己,意图节钺,以公非党,且尝与陈君举章茂献不咸,将使再掌内命,先遣弟仰胄从容伺公意,公赩然曰:『上初即位,当惟贤是用,以消朋党之祸,不当问其何学也』。
既而刘德秀又榜公,公正色叱之曰:『从赵公者皆一时之杰,吾犹不肯轻附,尚尔之从邪』!
侂胄知公意乡不回,乃以节度使制属傅伯寿,俟答诏既毕,然后公直学士院
至是人始知公之心,盖不苟于随者」。
予闻叶公之言,瞿然兴敬
明年十一月侂胄既殛,公复进用,以连拄史弥远不得久居中,出公知镇江府,改福州
治事踰月,见弥远右相制,叹曰:「昔董贤大司马,册文有『允执其中』一言,萧咸以为之文,长老见之,莫不心惧。
今制词所引『昆命元龟』,此舜禹揖逊语也,天下有如萧咸者,读之不大骇乎」!
乃上书请贴改麻制,上付词臣陈晦条具。
弥远惧,拟殿中侍御史,于是劾公轻侮朝廷,落职镌二秩罢。
予时以君命召,辞不行,闻公之风而窃高之。
人之称苏文忠者,谓其在熙、丰不容于熙、丰,在元祐不容于元祐,在绍圣见黜于绍圣。
呜呼,如吾倪公,其无愧于此矣!
圣人明《随》之义,如六二「系小子,失丈夫」,其象曰「弗兼与也」。
盖既附小人,必失君子,其是非至易决也。
六三「系丈夫,失小子」,可谓得所随矣,而圣人犹戒之曰「利居正」,则虽亲附君子,亦不可以苟随也。
此较之六二,其失已难知矣,若九五之「孚于嘉」,则所信者皆嘉善矣,而圣人曰「孚于嘉吉,位正中也」,而先儒程子曰「随以得中为善」,乃知随小人者固不足论,而随君子者亦贵乎居正得中。
如倪公者,其真有得于《随》之三五乎!
端平三年,予召为春官,公之子祖常过予言曰:「我先公以□□□年□月□□日葬于某县□□乡□□山,今十有□年矣,而墓道之铭未立。
子也吾先公所畏也,敢以请于子」。
予与之道前事,祖常慨然曰:「蒋起居重珍尝状吾先公之行,亦犹是矣」。
明日再拜,以徵前诺,乃为约良贵之文而叙之曰:公讳思,正甫字也,湖州归安县人,湖今为安吉
曾祖豫。
祖湜,赠承事郎
(犯秀安僖正讳)承议郎,行太常寺主簿,后赠少师
从横浦先生张公九成游,举某年进士
少师第三子也,器质凝重,少师深爱之。
乾道二年进士第,授遂安军节度掌书记
丁少师忧,再调筠州军事判官,明谨据正,不为苟从。
庐陵冤狱,为刑狱使者辛弃疾所知,自后旁郡疑狱率从公决。
淳熙五年,中博学宏词科
七年,除国子正
八年闰月,迁太学博士
六月,丁王夫人忧。
服阕,再入太学,阅七月迁太常博士
寻召试馆职,除校书郎,兼魏惠宪王小学教授,进秘书郎
十三年秋大旱,公封事累数千言,主于罢苛歛,察冤狱,且请别诏中外士大夫皆得有言,避殿减膳,明示畏天之实,且请时召大臣讲论治道,拱默充位者斥之。
言台臣职事官以言补外,所宜昭示好言之实以释人心之疑。
逻者尝以仓库事上闻,虽颇得实,然百吏各有统察,监司台谏皆耳目也,焉用此辈为。
上皆是公言,立见施行。
初,孝宗锐意规恢,迎合者往往至大官,言多不验,久亦厌之,更用谨嘿之士。
公对延和殿,言往时虚诞,今者软美,胥失之。
上顾谓公曰:「卿奇才,论事详当可行」。
翌日,谕左相王淮曰:「倪思敷奏可嘉,朕欲擢为二史」。
宰相以未有阙对,乃超迁著作郎,公之自结主知始此。
十六年正月,上问丞相曰:「学士院阙人,谁可者」?
周文忠公进拟数人,公与其一,然意主陆游,上特以命公。
公以内制不可兼名表,因尽辞兼官。
内直召见,公言旌廉吏以律贪,广集议以审令。
光宗即位,公言:「光尧揖逊,父子无间言,今陛下承迎,尤当过之」。
又请日引职事官轮对,如寿皇初政。
除权侍立修注官,直前言事,以虏雏新立为忧,且请增置谏员,又请召将帅访问,以知其才否,皆见纳用。
五月,迁将作少监,兼权直学士院
公言速进寿皇《圣政》,按为成规。
又言覃恩赏格之滥。
七月,除将作监,兼权中书舍人
言皇太子府翊善宜用老儒,上以命黄裳
八月,论吴瑊不可为兵部,诏改知广德军
未几,上侍重华宫入辞,孝宗问上:「倪思今何官」?
上曰:「权中书舍人」。
孝宗曰:「犹为权邪」?
十月,除中书舍人,仍兼直学士院,兼实录同修撰
时《会计录》成,凡锡赉皆三分减一,适重明节,特诏伶人依旧,公言不可。
吴琰知衢州,公又言之。
绍熙二年,兼侍讲
其春以大雪震电求言,公谓大臣苟且,给谏缄默,讲读官阙员,节钺遥刺轻滥,内廷好赐无节,燕饮亵溺,版曹州县迫急,商农愁叹,《会计录》条具镌减未十一,而群言未已,无名之赋久议而未蠲,疆埸之备不修,缓急必误事。
初,孝宗户部经费之馀财于三省置封桩库以待军用,至绍熙移用始频。
会有诏发缗十五万入内帑以备犒军,公谓实给他费,请毋发。
且曰往岁所入约四百六十四万缗,而所出之馀不及二万,非痛加撙节则封桩自此无储。
遂定议犒军岁以四十万缗为额,由是费用稍有节矣。
上尝语公边事,公曰:「若史院《乱华编》载海上之盟与北狩等事,陛下岂容不观」?
上命经筵取索。
韦璞以后侄孙为焕章阁待制,公引马季良孟忠厚故事及建炎诏书「后族勿任侍从」以争之,坐改观察使
谏臣论吴端不当除带御器械给事中缴孙珰观察使,上遣使谕给谏。
侍御史刘文节公光祖争之,上怒,左迁刘太府少卿,中外沸腾。
上谓外府之除乃以省闱拆号差讹,不因论事,公言迁除之命不在自劾之时,而在论事之日,终无以释天下之疑。
刘公请外,亦报罢。
祖宗旧法,凡遥郡至观察使乃落阶官,转正任防禦
谯熙载以潜邸旧恩,自遥郡观察使径除正任,中书舍人莫叔光三疏,不报。
熙载辞免,上令学士院降诏,公封还词头,卒如旧法。
左司谏邓驲以论潘景圭结近倖袁佐、李蔚宗,迁将作监,公力陈不可。
上批「匠监之长,乃是超擢」,公争之益力。
又言姜特立诸人恃恩干请,上为出特立浙东副总管
明年景圭湖州,卒缴罢之。
王士廉以皇后之姊之夫请佃平江府官田,以内小臣杨爱卿、袁佐宣谕漕臣,公言:「此自陛下出批中宫邪,是乃斜封墨敕之渐」。
秘书监杨万里求去,以直龙图阁转运江东,公留行不报。
六月,除礼部侍郎
先是,黄贵妃薨,上忽忽不乐,乘舆过重华宫,已驾复辍。
冬至日晏,不视朝,中外莫敢谏。
公四疏开陈,会上召嘉王,公言:「寿皇之欲见陛下,亦犹陛下之于嘉王也」。
上为动容。
宫闱颇与外事,公因进讲「姜氏会齐侯于泺」,极论家之不齐,至于阴阳易位,甚则离间父子,汉吕氏、唐武韦几至乱亡,不特一鲁庄公也。
胡晋臣尤袤夏执中卒,上不以为信,公因鲁僖公十六年大夫卒恳恳言之,且曰:「陛下大抵因疑致疾,疑愈深疾愈甚,遂使父子之间、中外之事有不能合理者」。
上竦然。
四年正月,兼权吏部侍郎
公以饮酒过度为谏,上喜曰:「卿能尽言如此」。
是时留丞相请罢政,待放于范村,久不获命。
廷臣谓上欲专相公邲,陈起居赞章司谏击之。
公于郡人,实未尝附丽,而陈疑之,谋于执政,命公为金国贺正使以间之。
明日待次重华宫,语与陈忤,公请纳敕,更选他使。
会报金虏郑王允蹈叛于河南,谋劫使者,公嫌于辞难,遂行。
因言:「陛下屡愆问安之期,中国犹知有疾也,脱虏酋以为问,臣将何辞」?
上悟曰:「旦夕便当过宫」。
公尝援仁宗故事,请书《孝经》四章与《无逸》并寘左右,至是章司谏劾公以虏事胁君,以《孝经》讥讪,不报。
公出关待命,上不得已畀以近郡,差知绍兴府主管浙东路安抚,令朝辞之任。
未行,六月孝宗升遐,宁考受内禅,改婺州,辞不行。
七月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会求言,公条十二事:曰兢畏,曰敬天,曰法祖宗,曰奉先,曰安亲,曰正心,曰勤政,曰任外庭,曰亲君子,曰纳谏,曰节用,曰谨终。
起知泉州,未上。
庆元元年五月,召为吏部侍右侍郎
二年,知贡举
监察御史姚愈侂胄风指,文致试闱事劾公,出知太平州
新学校,修社稷,坯城郭,缮器械,练卒伍,浚河渠,造桥梁,葺候馆,立养济院,百废具修,民不知役。
邦交之馈以掩骼埋胔,嫁贫女之失时者。
刘德秀劾公,嘉泰元年提举兴国宫。
俄差知泉州,以所治当涂者治之。
丞相始知公有政,以用公不尽为叹。
李澄德清朱钦则俱求荐于公,公不从,后以韩婿骤用,钦则监察御史,朱遂劾公罢郡。
侂胄久执国柄,稍弃前怨以收士望,于是彭子寿曾无逸复官,林和叔宫观徐子宜放自便,吕子约量移,公提举玉隆万寿宫,皆三年七月也。
四年,知建宁府,察官徐楠劾免公。
数月,进殿中,又言公纵己害民,再削一秩。
开禧二年,又奉兴国宫祠
其秋入春官,直禁林,仅十馀日复食兴国之禄,盖至是已五奉宫祠矣。
明年十一月侂胄诛,召为兵部尚书,兼侍读
入见便殿,请遵用故事,命东宫参决政事,以杜权臣之专,不时宣引宰执及别创直庐,令词臣候对,以备批旨,谕大臣以容受直言,饬朝列以砥厉名节。
嘉定元年,兼修国史,兼实录院修撰,知贡举
三月给事中许奕使虏,公暂摄其事,内侍李枢、符李益、徐考叔久窜得归,公执不行。
盖是时斥宦寺之党韩者,甘炳再图知省而惧不获,使其子宗茂首以四珰尝外庭,闻公之风而寝。
公又言辛弃疾迎合开边,请追削爵秩,夺从官恤典;
陈自强罪侔侂胄,不可异罚,乞用丁谓王黼故事远窜,簿录其家。
皇子薨,赠太师尚书令公言子为父师,名不正,宜改赠极品。
史弥远枢庭,将以兄弥宁为春坊,公持不可。
娄机代公为给事,卒予之。
公尝曰阳城脱不遇裴埏龄为相,终无以自白,故在琐闼一百六日,虽小事必言。
五月,进礼部尚书
许奕使还,中书议表贺,二府将以和戎迁秩,公曰:「澶渊之役,捷而班师,天子下诏罪己,中书密院待罪,今屈己盟戎,奚以贺为」?
乃止。
飞蝗蔽天,公言不可诿之用兵遗孽,宜修君德,惩权臣,弭盗贼,察奸贪,以求弭灾之实。
弥远以枢廷造命除从官,宰相钱公象祖数请去,公请勿偏委任,寻又言咨访宰执不可独召一人。
上曰:「前日赵彦逾亦如卿说」。
弥远衔之。
章良能将除御史中丞,公进《台谏论》三篇,上以付中书,章见之滋不悦。
七月,公请禁绝苞苴,又请察小人之交缔,遂力请外补。
上谕留再三,公曰:「侂胄以台谏为私人,今章良能未除中司前一日,亦以小舆见弥远矣。
侂胄盗权擅国,专行执奏,所称圣旨,类杂己意,今弥远亦独班奏事矣。
侂胄未败,犹望旧人,今旧人出矣,而拯救无术,臣恐宗社之不堪再坏也」。
越二日,除宝谟阁学士镇江府
未上,改福州
治事踰月,又以贴麻镌免。
二年,陈晦黜,复公元官,奉玉隆祠。
五年瑞庆节,虏乱不能遣使,公陈备边十事,谓虏亡则鞑靼之强我独当之。
执政不乐曰:「倪公尚云云,以阶太中大夫耳」。
未几,御史石宗万论公,降二官,永置閒散。
八年,复元奉祀
于是公年七十矣,连疏请老,不听。
十一年,除华文阁学士提举嵩山崇福宫
又请老,不听。
公尝言从臣自休致外,皆不可陈乞,故自玉隆祠满不复请,十年间亦未尝乞磨勘
至是吏部检举,转通议大夫
十二年宗祀明堂,进爵国伯,又请老,不听。
十三年十月,以病乞骸骨,不允。
再请未报,屏医却药,自志其墓,命诸孤丧事从简。
诏特转一官,进职四等,以通奉大夫显谟阁学士归安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致仕。
是月丙子卒,享年七十有四。
其孤上公所定遗奏,犹乞收爵禄赏罚之八柄,张礼义廉耻之四维,闻者感涕。
特赠光禄大夫
后诸子升朝,该累恩进少保
上亲政之明年,诏有司谥公文节
淑人沈氏,吏部尚书虚中之女,赠福国夫人,先十一年卒。
男六人:祖仁朝奉大夫、前通判南剑州
祖义,朝奉大夫、前充江南西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
祖礼宣教郎、知抚州金溪县事;
祖智承直郎、前监行在赡军激赏西酒库;
祖信,承议郎、新通判袁州
公薨后相继卒。
祖常,通直郎、监行在都进奏院
祖礼以后兄知建平县愿,祖智以后弟承务郎惠。
女子子二人,适宣教郎沈铎、免解进士周侗。
孙男四人:兴公承公,皆将仕郎,馀二人尚幼。
孙女壹人,许适将仕郎徐椿年
公少孤,事继母以孝闻。
仕五十年,官二品,而奉身清约如一日。
先世田宅以推诸兄弟,卜室城东之月河。
归自当涂,始辟小圃,以「逍遥」名亭,作屋三间,扁曰「齐斋」,左图右史,朝吟夕讽。
尝语诸子:「吾生平素慕乐天」。
乐天直道屡黜,而于牛、李之党终无所附,居数郡有实德在民,晚岁委命无求,与公出处相似。
乐天未七十已苦风痹,公晚而益强。
善乎良贵之言曰:「方柄臣初相,震赫中外,公独折其角而夺之气。
末流之弊,至于避柄臣名讳,以诏为诰,以照为證,以远为邈,登之朝廷文书,无所忌惮,纲常倒植,所不忍闻,而在廷莫敢言其非,至此而后知为曲突徙薪之功也」。
又曰:「国朝最重台谏,所以彻壅蔽而强主威也。
弥远把握言路,输款而后除,纳稿而后奏,目谕意嗾,剪伐忠良,浊乱海内者二十有六年。
观公《台谏论》之作,可谓知祸本矣」。
又曰:「淳熙之士不变于庆元党祸者鲜矣,再坏之开禧,三坏之嘉定,公刚方质直,不尚苟同。
以周、赵之贤犹不肯微受尔汝,则其奴视权孽固宜」。
呜呼!
予早闻叶公之言,今又获观良贵之状,公之纯忠表里、全节始终,烂乎简策,予无所措词矣。
所著《齐斋甲稿》二十卷、《乙稿》十五卷、《兼山小集》三十卷、《兼山四六集》十卷、《词科旧稿》五卷、《翰林前稿》二十卷、《后稿》二卷、《翰林奏章》一卷、《掖垣词章》二十卷、《缴论》四卷、《银台章奏》五卷、《南宫集》一卷、《奏议》二十六卷、《历官表奏》十卷《、承明集》四十卷、《丙寅录》一卷、《更化奏对录》一卷、《台谏论》二卷、《昆命元龟说》一卷、《北征录》七卷、《合宫严父书》五卷、《南征南辕诗》二卷、论著三十卷、《近体乐府》二卷《、些章》二卷、《易章》三十卷、《易说》二卷、《中庸集义》、《大学解、》辩颜子、子思子、续曾子各一卷、《论语义證》二十卷、《孟子问答》十二卷、《老子原旨遗事》六卷、《刀笔集》十五卷、《家传》六卷、《经锄杂志》十卷、《马班异辞》三十五卷、《马史删改古书异辞》十二卷,藏于家。
铭曰:
士放于利,不有厥躬,视人作辍,随俗介通。
文节公,怀诚秉忠。
相维周、赵,且不苟同;
况于韩、史,尚肯尔从?
嶷立孤耸,如千丈
无依而立,无托而容。
虽隮台省,而不久中。
八为郡守,八领祠宫。
位既弗称,用亦罔终。
彼滥贵者,浮云飘风。
公之大节,吴嵩比崇。
史官博士,策名诔功。
我铭申之,勒荣丘封。
淳安县安养院记开禧二年正月 南宋 · 石宗万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七二、《严州金石录》卷下、嘉靖《淳安县志》卷一四
邑之西郊旧有安老坊,规模苟简,随即摧毁。
阅时浸久,漫为瓦砾之场,奸民结庐其间,聚博为盗,邑人病焉。
宗万到官甫期,营度材植,创屋十楹,器用悉备,易名安养院,使孤老笃疾之人咸得居之,群居不力之徒,非经邑自陈者不许辄入。
道者江如海洒扫。
未几,有弥陀院道者童师总入僧了勤舍仁寿乡田五亩、太平乡田十亩,又得安福乡官田三亩二角,沙地一亩一角,凡岁收谷一千三百二十八斤、米一石五斗,钱六千八百文,绢五疋。
创置𥕛基,付西隅官汪万石收掌,官为催理,命转教寺僧师亮稽其出入,以赡洒扫,且备修葺之用。
窃惟鳏寡孤独仁政所先,字民者容不加念?
今数椽之立仅蔽风雨,而穷陋之地,岁比水旱,济养之资恨未能办,姑识本末以俟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