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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岳青帝观真君殿之记宣和五年十二月 北宋 · 周显灵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七、《岱览》卷一二、民国《重修泰安县志》卷一四
于戏魁乎,伟乎!
举六合于太虚之内者,元气之力也。
包总晦明、维持终古而不覆坠者,至神之功也。
神无方而有方者赖焉,神无名而有名者□焉。
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
圣也者,大而化之之称。
至精者为至粗者所归,至妙者为至显者所持。
凡囿于名教之域,莫不皆神之所主。
圣人郊禋泽瘗,各从其类,致其礼,彰其用。
岁暮腊蜡,合万物而索享之,无一物之精不求而报其主物之功。
然时有用舍,名有高下,而神之所□,又有贵贱刚柔之别。
五行之尊者,在天为五帝,在地为五岳,在人为五常,在身为五藏,在物为五事,未尝不各从其类而有所主。
火为文,见于离明之方,而帝与万物相见于是乎在。
水为武,潜于幽朔之位,万物至是而坚凝伏藏。
惟其坚凝,是以毅然不可犯,可得而犯者所恃焉。
惟其伏藏,是以出而应物,则天下无敌。
龙为五虫水类之长,水之至精所生。
方其伏于混茫,潜于纤芥,其质也极天下之至微,其气也□天下之至妙,其神也游天下之至幽。
及其风云既会,出而布四海之泽,则雷雨之动盈于九区。
其体之广,其气之雄,蔽塞宇宙矣。
此水德沉潜之效也。
乾为八卦之君,处西北至阳阖辟之方。
其六爻□致则成亢龙,于象又为寒冰。
此水德刚健之功也。
水为五行之祖,与土同王于坎宫,四象万物资之以始生,故元武之状具金木二体,而水火之色存焉,乃四象所会,而归根抱元以守其宗。
惟其能以至柔□□□之至刚,使不能有所犯,是以四象归之,以禀其生,以全其养,若婴孺之怀二亲也。
非大道至真,何以及此?
坎之中有阳□焉,以一阳□乎群阴之中,使昭昭之伦由此以成。
始成终非,不怒而威,不战而服。
何以及此?
我北方作圣真武灵应真君,俛金阙真尊之圣,抚有伦孩慕之诚,统元天无鞅之猛,护亿相包育之群。
十极内外,神奸魑魅,凡为幽显害者莫不慑惧□光,闻风震骇,□□并仰,溥济无涯,久沐德庇,获蒙师礼,密齿学徒之列,积有年矣。
平生于□宗之道,□瀹警悟,披拂迷□,皆睿意所感而遂通之。
晚□于修真久视之理,薄造渊奥,多古今简籍之所罕载,隐伦之所未窥者。
举目会心,默而识之,非智德洞彻于灵府,无以与于斯也。
今且饬身鍊行,崇建三圣之教,总会一真之境,仰答宏贶。
往年祈斗中七元君上达帝聪,愿以护师之称,冒干□□。
已而圣威告以允旨,今以冤魔所戾,屯坎万状,正拟摅诚沥恳,以俟哀援,俾圣导所能,遽成实绩。
大梁□□李□□捐资购工,独创真祠于泰岳青帝观后金山之端,托以记文,庶传永久。
殿为南北五架,东西四楹,重檐羽揭,绮观翚飞,丹□□拱,势糺云汉。
中凝睟俨,灵卫肃然。
香烛华实之奉,藻荇荐燎之供,悉李氏具焉。
仰瞻岱宗之峻极,俯镇万壑之深注,所以来冲驭而驻倒景。
恍乎其仪,泠乎其应,将以崇国祚,济亿兆于千万斯年。
其庆李氏之耄□,释意外之愆尤,俾流于世世者,方马□毫之力尔。
若夫苏□□于困蒙,成真仙修鍊之业,实亦寤寐不忘于大旱布云霓,惟洪造鉴而矜之。
殿始治于宣和壬寅五月□□日,落成于六月十八日,奉安于七月十八日
稽首再拜作颂三章,章八句,曰:
沧波浩渺,惟水之明。
雄威渊默,惟□之灵。
静滋众汇,动应八瀛。
我真潜妙,我武振亨。
于皇紫极,实为辰枢。
乾关是斡,坤□是扶。
阳虚焰炽,阴厄靖纾。
至刚莫犯,至柔所怃。
桓桓无上,滔滔至精。
破万魔胆,灭千妖形。
□□□□,禦□之勍。
俨兹焕宇,永护四生。
大宋宣和五年岁次癸卯十二月□日立石(缺)
监修道士吕善(缺)尚修殿同知观李、赐紫道士(缺)观道士
按:《泰山志》卷一七,嘉庆刻本。
病中试张观 南宋 · 岳珂
淮上霜浓衰草黄,阿㕙健走何如獐。
不知聚族加束缚,妙手乃有明山张。
生来阿㕙素狡狯,何术聚致如驱羊。
拔豪撷颖不敢惜,一一顺听伏且僵。
人生切勿恃一技,善走古有执盖郎。
不惟平地傅两翼,仍以俘馘浮长江
一朝发愤辽东岸,逝水亦复随浮梁
只今红绡莹玉管,何人解发千古光。
明张眼前第一手,嗟嗟阿㕙孰能走。
宋故敷文阁学士中奉大夫致仕休宁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少保谥忠肃金公安节家传 南宋 · 金文刚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三、《新安文献志》卷七三、弘治《休宁志》卷二六、道光《休宁县志》卷二○
先公讳安节字彦亨
其先京兆人,唐末徙休宁,遂为县人。
曾祖讳仁用,妣苏氏。
祖讳应辰,妣洪氏。
父讳裕,赠通议大夫
妣朱氏,赠太淑人
先公生而颖悟,日记千言,识趣不凡,容止庄肃
家贫,刻意务学,太淑人躬纺绩以给资用。
少长,游校舍,声誉益振,操行益厉,贯通经史,尤精于《易》,学者多宗之。
尝著《易解》以遗后人。
葛司成胜仲自礼部乡邑,一见,期以远到。
以沈公晦榜登第,时宣和六年也。
初任洪州新建簿,秩满,范丞相宗尹引为删定官
绍兴初,法令散佚,方命修次,同僚以先公通练博洽,凡一切文法,悉以委之。
书成,会广中得旧本,与所修若合符节。
宣义郎
旧例,改秩多即迁,而先公独滞故官。
谢祖信寺丞,见宰相曰:「金删定改官在众人之前,以不事请谒,无为言者,祖信不敢先之」。
五年,召见,奏对称旨,太上皇曰:「金安节秀才,若加涵养,有用之才也」。
司农丞
或问公知召命否,今侍郎张致远中司时所荐,合往谢之,公曰:「彼为朝廷荐人,岂私我哉」!
竟不往,渡江之初,首论:「军兴以来国用岁广,言利者日益繁,然皆琐碎掊克,无益于国。
古者取民不过租赋,自汉而下,其法益密,其取益细,至于今,不可以有加矣。
傥欲增之,是直为国歛怨。
为今之计,独有推行营田之制以省边地转输,命郡邑守令禁游惰、招流亡,兴潴泽陂池之利以备水旱,使民务本力农以广播植。
庶几田野辟而谷粟多,缓急有以供公上之求而无咨怨,是为长久之策」。
又论:「人臣事君,所当先者国事,不可以自营;
所当勉者职业,不可以自安。
况今国步未平,四郊多垒正臣子忘身尽瘁、共济艰难之日,苟惟利禄是图而不耻节义之不立,宴安是怀而不忧政事之不修,将何所赖哉?
臣愿陛下诏股肱耳目之司,其趋向,考其勤惰。
有能忧国忘家、服勤无怠者,不惜显擢;
其或怀私偷安、无益于治者,亟加汰黜。
庶几群臣竭诚尽力,仰副陛下忧勤图治之意」。
言皆剀切。
六年,迁仓部郎官。
明年五月,驾幸金陵,而先公留不预行。
朝廷别除郎符,遂乞解职,时以国子监丞处之。
以亲老辞归。
是月,复召赴行在所,既对称旨,除监察御史
建言:「四方知朝廷之有人,而无敢不服者,以虑无遗算,动无过举故也,倘或谋谟不臧,举措失当,使众庶至于窃议,强悍得以轻视,非以示四方也。
陛下临御以来,推诚用人,视古无愧,而栋干或挠,莫克胜任,皆由自用。
夫区区之智而无以揆天下之事,是以察理不明,定计不审,屡举而屡不当也。
夫国家建辅弼之臣,置诸左右,非苟取充位而已。
今天下多事,正驰骛不定之时,臣愚欲望陛下断自宸衷,众建大臣而使均任其责,庶几分职率属而不至于专权,同寅协恭而不至于备位。
可否相济,谋无不获,动皆适当,克成厥勋,以彰朝廷之有人,而折冲于万里之外矣」。
又论:「胜敌莫先于自治。
欲自治,则选将以训兵,择吏以安民,恤费以丰财,诚当世之急务。
夫兵所以骄,以将非其人,爱而不能令,厚而不能使也。
欲选将,则当戒姑息而取其能抚御者。
民所以困,以吏非其人,依势作威,倚法以削也。
欲择吏,则当黜贪暴而取其有惠爱者。
至于恤费则禁浮靡,除冗蠹,公私之费,无所不当恤也,然后蓄力养威,待时而动,战必胜,攻必克矣,何敌之足虑哉」!
又奏:「法行于世,不能无弊,惟知其弊而救之,则弊者可使复治;
苟坐视而弗恤,则其害愈甚,治不可冀也。
今天下皆知官冗之为患,而岁遇大礼,复推恩数百人。
近因臣僚请奏,遂诏侍从讨论,盖知其弊而求所以救之之术也。
迄今累月,未闻有所施行,得非大臣不肯任怨如议者之所言,故虽知之而终不可行乎?
夫咈百姓以从己之欲,于天下实无所利,则其人足以歛怨,而其怨不可以不恤。
若据天下之公议,而去其所同患,恐非所以致怨,虽有无知而不悦者,亦不足恤矣。
臣愿陛下申命从臣,亟加讨论。
宰执侍从以及庶官,皆为之限,通前后奏补以至致仕遗表恩泽,各不得过几员数。
如此,庶几少合人情。
虽未能尽去官冗之弊,亦可以少损矣」。
一时公卿大夫,虽有不乐,而识者韪之。
两月,迁殿中侍御史
时此职久虚,既拜命,帝谓曰:「此朕亲擢,以卿忠亮备见奏文,可宜安职」。
秦丞相再用,方得君,权势薰灼,无敢忤拂。
进其兄梓知台州
先公连章论其侥冒,谓「始以校尉而换文学,继以文学而直赴殿试,自改官以至后来差除,皆非其所当得。
依恃权门,惟意所欲,岂复知朝廷有公道,󲦤绅有公议乎」?
上虽曲意勉从,自是大忤权相。
丁太淑人忧,居丧尽哀,三年不入私室,乡闾称其孝。
服阕,主管台州崇道观
秦氏势益盛,中外侧目。
先公既与不合,不复通问。
或谓少宜下气,彼能为人患。
先公曰:「得失穷通有命,又安可失其素守」?
凡三奉祠,皆援赦以请。
俸入不继,处之自若,故摈弃者十有八年
权相死,天子厉精庶事,凡前时直言被抑者,相继召用。
阅月,起知严州
两降旨趣行。
至,则以五事奏上。
如平民间租税折价、蠲私逋利息过取、均船户差拨之令、限军兵借请之制,与夫裁削钱监官吏冗费,奏上,悉蒙采纳。
诸县科买之例,羡馀之献,一切罢去。
在郡一年,俸馀之积,并不纳宅,寄藏于库,登附版籍,至今父老皆能言之。
除浙西提点刑狱
被命出决淹狱,每行,得讼牒数百,闭阁秉烛,平心阅之,多得其情,民以不冤,一路肃然。
先公久处閒废,起为守宪,例册上供甚厚,并却之,虽厨传什器、帷帐篮舆之属,一无留者,曰:「此有司之物,于私家何用」。
有旨召见,除大理少卿
首论:「狱情之不能无失者,以奸猾之吏附势徇利,有以蔽之也。
附势则观望而权豪胜,徇利则贪墨而贿赂行。
伯州犁之上下其手,以势也;
羊舌鲋之黩货无厌,以利也;
而况于胥徒乎?
故治狱莫先于治吏,吏奸治而聪明可悉,忠爱可致。
欲望圣断,申饬守臣,虔奉诏条,狱必亲虑,率僚属以正,驳胥吏以严,其奸猾,首斥去之。
俾观望意绝,贿赂不行,断狱得情,人无冤滥,以仰副陛下哀矜之意」。
时获伪造盐引者,中书必欲置之死,公力争之,以为造成已十馀年,盐官之合追逮者多显贵,亡殁几半,且案问自首无死法,因得减等。
两浙转运使遣其属王悦道仁和王绩狱,不以实,遂付大理
先公以勘者不实,当究问。
悦道,即医师王继先之子也,有宠于权贵,屡因人丐免。
先公必欲正其罪。
又论:「刑者所以弼教,非言治者所当先也。
舜命稷播百谷,契敷五教,而后命皋陶明刑以弼之,可谓得本末先后之序矣。
郡守县令,民之师帅,今乃独以簿书钱谷为急,至于风俗之淳漓,民情之美恶,皆无与于己事;
部刺观风者亦徒以其供输及期、文书如式,不为其下所讼则已,化民成俗之方,未尝过而问焉,民未臻于耻格宜也。
乞明饬监司、守令,不必专用法令。
苟有可赞教化者,无大小必行,庶几先民未犯而格之」。
寻以圄空,有诏奖谕。
二十九年四月,徙宗正卿
是年冬,命接伴金国贺正旦使。
时经国恤,犹系黑带,至淮中流,北使施宜生迟疑不肯进。
先公令告之,曰:「以日易月,乃太后遗诏,皇帝孝慕,以未卒哭,尚素服,在臣等亦当然」。
宜生曰:「前者使至北,我朝以其告哀谢,不欲用乐。
宜生以贺使来,奈何不以吉礼见待」?
先公又答之曰:「前次哀谢使虽在服制中,为趋上国,不敢系黑带;
安节等在本朝界内,义得有所伸,不当援此为比」。
往反数四,其语始塞。
明年春,再充送伴。
楚州,北副使耶律翼傔徒登岸,欲解骑巡检王松马,不敢与,遂曳以见翼,翼怒,辄笞
先公遣人语翼,设或等有过,只合牒送本所断遣,岂得肆行鞭挞?
词色颇厉。
乃舍之。
时先公官朝散大夫,朝廷恐因是生事,致起衅端,坐降两官,而移其事对境。
枢密叶义问使北,金主说当时耶律翼夺马事,曰:「若翼以公文索马不得,犹为可诿,辄自取致竞,又行妄箠王松,其曲在我,已鞭翼二百令自效。
金某非其罪,还日,可详奏知」。
至七月,先公复原官。
至是,回翔卿寺者凡四年。
有言其独立无援者,帝曰:「朕亦知之,已有所处」。
八月,迁礼部侍郎
谢日,帝面谕曰:「卿久合作从官」。
明年,迁侍讲
九月,迁给事中
上谕大臣曰:「朕熟知其人老成,且极正当,必不沽激以求虚名」。
岁当宗祀,其夏已闻渊圣之丧,乃奏言:「宗庙皆当以大臣摄事」。
时议者不然之。
殿院杜莘老言事不合,乞出,除遂宁府,先公封还之。
上使宰臣宣谕以莘老所言不实,先公奏曰:「台谏所言因内侍,恐亏政体」。
久之,圣意亦解。
边报颇急,军务繁兴,先公首以进取、招纳、备守三策进,谓:「去岁海陵兴师,侵犯淮甸,兵威方炽,遽尔北还,虽可为庆,而未可恃也。
盖天道善应,其所倾覆,常因乎人。
今中原之地皆吾土也,有机会可取,如之何不取?
中原之民皆吾民也,有机会可招,如之何不招?
然观自昔英雄之君,削平祸乱,未尝不先固根本而后征讨,以致宁一者。
汉祖关中光武河内是也。
由是言之,备守者,进取招纳之本也。
备守既固,以之进取,则兵势益壮,而易以成功;
以之招纳,则人知所恃而乐于从命,不可不蚤图也。
自古备边之道,代有不同,莫如我太祖皇帝渊谋睿略,最为尽善。
盖其要惟在于择人而久任,故操术甚简而收功甚博。
军市之租,并赐诸将,不问出入,故无拘制而不乏于用。
以之养士,则足以得死力;
以之用间,则足以得敌情。
其任之久者,或至三十四年,少者犹不减十馀年,故皆得以尽其才。
当是时,削平僭伪,命将出师,殆无虚岁,迄于天下大定,不知有疆埸之忧。
淮甸之地,控制边隅,今犹昔也,如欲为备禦之计,愿诏大臣遴选智谋勇果、有志功名之士,毋间文武,毋拘品秩,付以一州,责其自守。
凡土地之所出,财赋之所入,悉以与之,俾得自用,虽上供之数,一无问焉。
如治陴隍,缮器械,犒士卒,募间谍之类,皆得便宜从事
其事关国体者,然后以闻,朝廷为裁其可否而施行之,仍谕以久任之意,使咸知未遽更代,则必悉其心力,不为苟且之计矣」。
刘豫为金所执,先公上言:「邻国之情,难以遥度,当申严守禦,以固吾疆陲;
多遣间谍,以招彼携贰;
通好之使未可遽遣,顺动之计更宜缓图。
使民心不摇,军听无惑,养威持重,徐观其变,然后起而图之,则定计审而临机速,举无遗策矣」。
杨存中淮南西路采访事宜,欲废庐州并管下四县以附舒州,徙和州东关,改和州历阳县,而合肥历阳二县并升军额,各差兵将屯戍。
先公上言:「朝廷欲并省移易州县之意,大要不过有三:一曰专据形势要害以禦侮,二曰参酌远近道里以便民,三曰减罢官吏浮费以足用。
今据存中等所申,欲以庐州一郡四县之地附益舒州,则是舍形势而就僻陋,如备禦何?
欲举庐州一郡四县之人供输帅府,则是舍近便而趋艰远,如绥抚何?
两淮经兵火之后,城郭室庐焚毁,户口牛畜散亡,见虽招集,犹未复业。
帅司欲行措置,茫如捕风。
今遽移郡置堡,创建官府,岂无骚动?
谓之省费得乎?
即此三者,无一可行。
然参酌事宜,权衡轻重,缓急先后,当有次第。
为今之策,莫若以戍兵为首,屯田次之,修筑城堡以控要害又次之。
盖州郡无兵不可为守,百姓无兵不能安业
如庐之合肥,和之濡须,皆昔人控扼孔道。
魏明帝尝云:『先帝东置合肥,南守襄阳西固祁山,贼来辄破于三城之下』。
孙权濡须坞,累攻不克,守将甘宁等,亦能以寡制众,盖形势之险,攻守百倍。
岂有昔人得之可以成功,我今有之而反自弃之?
非良策也。
欲望朝廷特于沿江量遣将卒一二万人分屯二州,使壁垒相望,足为沿淮一带声势,然后广开屯田,使兵民杂耕,仍修筑东西关之险以备固守。
况濡须、巢湖之水上接店埠,下抵江口,可通漕运,则二州之戍兵与其就食沿江,初无少异,而卷舒之间,成效相远矣」。
隆兴初,金布色忠义遗三省枢密院书论和议,画定四事:其一,叔侄通书之式;
二,割唐、邓、海、泗之地;
三,岁币金银绢之数;
四,叛亡俘获之人。
有旨,令侍从台谏于后省集议。
先公条奏:「今日之势,非惟中国在于速和,而北朝亦未尝不欲和也。
近北使之来,书词虽嫚,而卒章情状略可见矣。
然又惧我测其来意,而有轻之之心也,故倡为大言,邀索旧礼。
傥若直情径行,而不示以开纳之意,则边备未固,国力方匮,亟与之战,能无殆乎?
若因其咫尺之书,遽为之屈,安知不乘我之怯,继以难从之请?
不与则废前功,与之其何以为国?
为今之计,北朝欲和,理难拒绝,当权时之宜,与之通好,以休兵息民。
但讲好之后,益当选将练兵,蓄威养锐,大修军政,以为后图」。
且谓:「既许通好,则使命不得不通。
但我所欲者,削去旧礼;
彼虽肯从,犹有未尽。
世称侄国,国号不加『大』字,及用『再拜』二字,考之祖宗与大辽书问仪式,亦有不同,皆合议定,令得允当。
海、泗、唐、邓为两淮襄汉屏蔽,恐绝中原士民归向。
必不得已,于岁币少增其数,以厌其贪求。
但修奉陵寝,迎护梓宫,当在所先,宜于国书中首及二事。
然陵寝地居河南,今欲其以地归我,未必肯从。
谓宜议定还境地,每因遣使入国,恭往陵寝朝谒」。
是时,廷臣各有建议,而主说不一。
至十二月,汤相思退奏请遣王之望、龙大渊等通问,发行在所
明年正月,金复书,大略言:「四州系本朝内地,不当言议外,其馀事非帅府所当可否」。
上不欲报,而汤相固请答之。
进呈,上以书词示弱,却不用。
继而布色忠义以未如所欲为词,遂与志分兵南下,自清河渡淮,守将魏胜战死。
上闻有金师,乃命汤相都督江淮兵马,仍诏荆襄、川陕严为边备。
汤不行,而台臣奏乞置狱,取不肯撤备及弃地者,劾其罪,庶和议决成。
于是太学生张观、宋鼎、用中等七十二人伏阙上书,乞斩三奸臣,而用胡铨、金安节、虞允文、龚茂良等协谋同心,以定大计。
时有白劄子,欲车驾幸金陵
有旨合议同奏,先公奏曰:「窃惟建康江山险固,从昔以为帝王之都,盖以南控楚越,西连巴蜀,北接中原,最为形胜。
今将图维经略指挥号令,固宜驻跸于此。
两淮师旅之后,藩篱未立,自昔所以壮根本而固形势者,一切未备;
宗庙宫室、官舍城壁、仓廪营垒,皆非仓卒所能办集。
民思拯救,如在焚溺。
宜颁诏令,以建康临安犹唐之东西都
今虽暂还临安,自此当往来巡幸。
仍诏有司按求吴、晋以来城垒旧迹,以次营造,以俟驻跸,庶可慰远迩之望,成宏济之功」。
时淫雨为沴,有伤蚕麦,诏从臣陈弭灾之术。
先公奏曰:「阴阳之气,行乎天地之间,惨舒为寒燠,湿燥为雨旸,气均则和,气偏则冷。
虽云天运有数,实与人事相符。
圣人居泰则裁成辅相,以保其和,遇灾则恐惧修省,以求其应,用能导迎善气,变灾为祥。
至于卿士之列,郡邑之间,刑罚失中,赋役不平;
贪夫侵蟊,以伤民财;
暴吏肆虐,以戕民命。
有一于此,皆致灾之由也。
在内令风宪之臣弹劾,在外令廉察之官按发,俾官曹清肃,民无冤滥,则和气可召而灾害不生矣」。
是时,边境宁谧,上下恬熙,上图治甚切,乃赐臣下笔札,令取当今弊事悉意以闻。
遂奏:「圣王之治天下,若天地覆载,日月照临,一视同仁,初无偏系。
而小智苟得,惟务殖私,不顾公议,妄有干请。
傥遂其欲,实蠹大猷。
仁宗皇帝辟公正之路,杜邪枉之门,特诏禁绝内降,仰中书枢密院并所承受官司毋得施行,敢以货赂结托贵近者,令谏官、御史劾奏。
陛下躬揽权纲,靡容侵挠,而贵近循习,未尽革心,尚事侥求,乞从中出。
若不严行抑绝,虑启倖门。
欲望特降指挥,溥加戒敕。
敢有违戾,并置严科,庶知警惧」。
又言:「聚人曰财,理财曰义。
义者,天下之制也。
以义为主而斟酌损益,使得其宜,则人情允惬,事皆可行。
比者献计之臣以边境未宁,旅费广,多以财赋为言,或欲收天下田,或欲收诸郡公使,或欲罢宫庙差遣,或欲贷豪户缗钱,以至括道宫佛祠赡给之馀,减见任待阙寄禄之俸。
苟细者或伤国体,太甚者或咈人情,徒为纷纷而终于不可行矣,果何补于邦计哉!
臣闻仁祖宝元二年贾昌朝上书,乞取景德以来,迄于景祐凡百用度,靡有钜细,校其出入之数,约以祖宗旧制,其有不急皆罢省之。
诏以枢密直学士张若谷、右谏议大夫任中师右司韩琦三司详所奏,定夺裁省以闻。
言:『欲减省浮费,莫如自宫掖始。
请令三司取从前内侍省、并御药院内东门司先朝及今来赐予支费之目,比附酌中,皆从减省,无名者一切罢之』。
今多事之时,减省之计,实为先务。
欲望圣明稽宝元诏旨,命官详校。
凡百浮费,无问钜细,一切罢去。
庶几蠹弊悉除,邦计寖阜,仰副陛下崇俭国本之意」。
时朝廷集议奏上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尊号,先公奏曰:「臣之事君,子之事父,所以崇报推美之心,岂有穷已。
然自尧舜三代以来,能尽事君、事亲之道为天下万世臣子之法者,一本于礼而已。
礼之所有,不敢以不尽;
礼之所无,虽毫发不敢有加焉。
谨按:三皇称皇,五帝称帝。
既已兼三皇五帝为之名,而天下之父则曰太上皇帝,尊之至也。
唐明皇不考于义,乃以皇帝为循常之称,遂加以开元圣文神武之号。
违礼悖义,先儒固已非之。
神宗皇帝始毅然不受,遂为万世法。
自是累朝遵奉,以为故事,子孙所宜世守而勿失也。
臣愿陛下事亲之孝,无一不合于礼,而太上皇之盛德全美,益昭著于天下。
惟圣慈裁鉴之」。
隆兴初,臣寮奏乞将改秩关升荐章权行寝罢,朝廷集议施行。
先公言:「法弊则废法,法不弊而人自弊之,则其责在人。
本朝自太祖以来,患州县幕职、丞、簿、尉之官缪滥者多,故内自翰林学士,外至监司长史,皆许荐举升改。
中间惟岁月久近,员数多寡,时有损益,而荐举之制则未尝废。
今若患其奔竞而寝罢之,何异因噎而废食?
甚不可也。
欲救斯弊,莫若必行连坐之法。
然犯人事觉,举主临时陈首,欲以徼幸免罪。
是立法虽严而行法太恕,此致弊之大者。
宜遵用旧制,不许自首,量其轻重,削秩停任。
仍按大中祥符诏:如年终无举官状,即具奏闻,当行责罚。
庶几并革不举之弊,而无变古之讥矣」。
时有诏起杨存中江淮荆襄宣抚使,遂奏云:「比者陛下视师江浒,号令一新,天下方注目以,倾耳以听,凡所擢用,悉宜得人。
况欲尽护群雄,兼领数路,大柄所寄,尤当审图。
国家安危,在兹一举。
夫欲成天下之大功,当有以服豪杰之心,慰远迩之望
存中已施之效,不待臣等具陈。
顷以权势太盛,人言藉藉,陛下曲示保全,俾解军政,实仁圣始终之遇,人臣莫大之幸也。
今复授以此任,事权益重,岂惟无以慰海宇之情,恐非所以全之也」。
上曰:「若不肯书诏,当具谁可为者」?
刘宝、王权叙用,先公复奏云:「此二人得罪之由,并以久持兵柄,积有大戾。
则贪惏刻剥,黩乱军政;
则庸懦丧师,几至误国。
顷以臣僚论列,罪状显著,太上皇帝节旄,投之散地;
则贷命除名,永不收叙。
中外闻之,莫不欣快。
今陛下初登大宝,正当大明赏罚,激励将士,乃首以贪黩刻剥、丧师误国之人寘之军伍,示以复用,臣不知两淮将士闻之,何以激励,且谓朝廷初政威令如此,岂不相视解体,甚失陛下修政治兵、图复境土之意也」。
孝宗皇帝临御之初,首诏讲读官宿学士院,燕见咨访甚悉。
时先公启陈,皆切治体,如严用例之弊,革内降之恩,去浮冗之费,曾任三衙管军大将总领钤辖者,使各举将才,限一月奏闻;
堂除差遣,宜省归吏部许长吏辟除;
益清中书之务,非统兵战守官,不得援请真俸;
其荫补武官,宜各依本色,毋令求奏文资,妨右武之义;
臣僚得致仕遗表恩降,不宜许奏异姓,使得与高赀为市。
平生素疾倖冒,职或遇之,未尝少置。
又尝进言广荐举,严赏罚。
文臣转行,奉直朝议,不许用赏磨勘
武臣自承宣节度使太尉开府,不许越次超迁,及作一官转行。
至于久任将帅以谨边防,推行营田以省转输,务本力农以广播植,凡见之施行者,皆所建明也。
李唐卿始因禁中作过,降充祗应内品,虽大赦,永不收叙,仍不得充入内省
指挥,并与叙复元官,除落过名,不理遗阙。
先公执奏:「李唐卿昔之被罪如此其严,今之蒙恩如此其渥,未详其故。
成王之告君陈,有曰:『商民在辟,予曰辟,尔惟勿辟;
予曰宥,尔惟勿宥。
惟厥中』。
夫中者,无过不及之名,非但施诸行法、宥过而已。
欲望睿断,将李唐卿元犯指挥更赐详酌施行」。
又论王继先罪恶积稔,不应用赦恩从便;
成彦忠以遥郡刺史,不应以日前恩赏并转两官;
李珂系潜邸旧人,曩以上书补官,资格甚卑,不应骤除编修,恐亏大体。
凡权势显贵有申请不合条令者,必论奏无所避。
上尝对大臣称其诚实。
一日,因奏事罢,上面劳曰:「近日都不见卿缴驳。
有所见,但缴进,朕无不听」。
上初在建邸,龙大渊、曾觌为内知客,遭遇恩宠。
后即位,授大渊枢密副都承旨曾觌带御器械
刘公度时为谏议大夫,累疏论大渊等凭恃恩遇,变乱是非,且云:「毋使亵御干预枢筦」。
大渊知閤门事知閤门
台谏相继论列,奏入不出,圣意未回,宰相逆知先公必以为言,乃因乡人之在朝列者私以语之曰:「傥书行此,或暂在告,即有政府之除」。
先公首却不纳,亟论奏,谓:「舜称尧,有曰稽于众,舍己从人。
夫尧以如神之智,其臣莫及,犹不恃乎己而乐从乎人,况进退臣工,岂系细事,何必咈谏诤之忠言,戢天下之公议乎?
臣于大渊、觌功过初不详知,但见󲦤绅士民莫不指目,又闻台谏相继有言。
大渊罢都承旨带御器械,并以閤门处之。
论职事则舍剧而就閒,论班次则皆超迁矣,反因纷纷擢寘此地,议者谓陛下自即位以来,凡台谏有所弹奏,虽两府叶义问大将成闵,以至侍从要官,欲罢则罢,欲贬则贬,一付公论,略无适莫。
独于二人乃为之迁就讳避,殆非尧稽于众,舍己从人之义也。
臣等若奉明诏,则臣等负中外之谤;
大臣若不开陈,则大臣负中外之责;
陛下若不俯从,则恐中外纷纷未止也」。
上怒,谓金某扇动群议,命宰臣宣示御札,谕以在太上时,小事不敢如此。
乃抗章自劾,益以职守所在,思效其愚,伏望圣度兼容,或未忍遽加诛戮,即乞重行窜责,以明邦宪,以警官常。
两得旨,无罪可待。
越日,乃降出给舍缴章。
有旨:「给舍未知功过,台谏只是防微,罢剧就閒,已允公议,尚兹缴回,可特依」。
张魏公趋朝,语于众曰:「金给事真金石底人,不可干以私」。
力荐先公可为执政
时以论列曾、龙事正忤上意,不果迁。
未几,拜兵部侍郎
先公久欲去位,至是或以为非迁,劝其决去,曰:「若尔乃躁也,事君之义,不当如是」。
越数月,乃丐祠。
凡四上,皆降诏不允。
执政者亦为之言,乃以敷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
胡澹庵铨后省,亟行缴奏:「臣闻《书》曰:『图任旧人共政』。
《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某太上之旧人,而陛下之老成也。
臣尝两奉圣训,决不令其去位。
臣窃喜抃,谓陛下纳谏之诚,远追尧舜
贪贤之美,不减汤武。
臣退而书之,以为万世美谈。
玉音在耳,忽除某职名宫观,臣实未喻。
陛下直以某年当致仕,遂听其请。
汉张苍七十馀不当为柱下史唐张柬之八十不当为宰相
况国朝富弼、文彦博皆八十馀,尚不听其去。
某齿发未凋,筋力尚健,究心职事,愈于丁年,忧国之心,不在众后,岂可遽令引去。
陛下留之经筵,亦何不可?
如臣等辈,不及某远甚,某引去,臣辈胡颜?
伏望圣慈追寝成命」。
上从所奏。
继而先公又伸前请,上曰:「前日以卿请不已,姑勉从耳。
后有缴留,雅合朕意,台谏亦来留卿,卿其安职」!
隆兴二年正月,除吏部侍郎、兼权尚书
识鉴精明,流品一清。
首论曹用例之弊,谓:「圣制以道立法,颁之有司,考验稽决,悉有定制。
但推行之际,或有未合条令,难以拘文,则当为之申明。
事体相类,可援为比,则宜许之用例。
所谓例者,非有所增损而为是赘文也,推原法意而使归于全备耳。
阅时寖久,类例猥多,居官者不能尽察,为吏者得以为市,宜其滋弊,不可胜言。
比年以来,吏员众多,而阙不足以处之,虽朝廷除授,不能不使之待次,而士夫亦资之,无敢𡙇望,以员多阙少,其势固然也。
或遇迁改事故,则后来皆得次第之任,虽躁进者不容越次以争先,恬静者亦不忧及期而见夺。
故既得一阙,则安心以待之。
近或不然,每遇迁改事故,别差人冲替,使未尝待次者遽得见阙,而先授者却令改替,仕进者始不安其分矣。
圣明深知其故,特降指挥,应在外堂除者,若待阙人内事故阙,并不许著人承填。
盖以玉音示下,使不得容私于其间也。
臣愚欲乞应在外堂除去处,如见任及待次入别省差遣者,亦依事故阙,令已授人次第之任。
庶几授受之际,悉归至公,人无觊觎,各安其分」。
四月,除吏部尚书
时议者欲铸铁钱,与铜钱并使。
乃奏云:「铁钱之议,本为铜宝之乏而设。
今廉按之司,监掌之吏,不得其人,竭胆水之利而求羡以规赏,剥铜户之直而侵渔以规利,所得铜宝,颇亏旧额。
是铜之乏,乃官吏之弊,非钱法之弊也。
官吏有弊而未革,钱法无弊而欲更,乃谋铸铁以为钱,是岂理财之良策。
说者乃谓祖宗朝常用铜铁中半矣,殊不知因唐末五代之乱,无所取铜,或铸以铁,故国初因之,莫遑遽革。
厥后知民间不便,乃令专用铜钱。
则铜铁中半,非得已而不已也。
今欲铸铁钱,施之沿边沿海,将以救铜钱出塞越海之弊,诚恐铜钱蓄于有力之家,秘于窖藏之室,未易尽收。
此虽益重其法,以禁其往,彼必倍增其直以募其来。
是驱铜钱以富塞外之人,而使吾民忍穷宿怨以铁钱也。
岂有拂民之情,夺民之利,以资奸豪而不失其心者乎」?
凡所论奏,忠诚激切,不惜尽言。
自是,请谢事益力,章屡上,不允,且颁诏俾安厥职。
抗章七上,辞情恳至,不可遂留。
诏以敷文阁学士转一官致仕,赐对衣、金带、鞍马。
时去郊祀不远,特许奏荐不降等恩泽,与其侄承受
及陛辞之日,上曰:「卿且暂归,旦夕复召卿」。
目送久之。
见其官服止系带,复命之回,从容问劳曰:「卿尚未佩鱼,特以金带赐卿」。
去都之日,自从官而下,送者数百人,皆相与叹羡,以为中兴以来,全名高节,鲜有其比。
道傍观者如堵,皆言:「可惜此老子去」。
其为时所重如此。
上复谓宰相曰:「金某丐去,可讽谕之,旦晚当再召」。
先公既归,未几,太学生许衍等百馀人伏阙上书,乞召,及从官台谏以为请者相继不绝。
在法:致仕尚请俸给之半。
公独一无所取,生理萧然,所入不继,仅有伯祖通奉义拨之田以给家食。
退居凡七载,恬静自处,无异于韦布时。
暇日,则杖屦自随,涉近郊,徜徉于葆真山下,超然自适。
每对客曰:「臣之事君,当致其身。
今既谢事,则此身方为我有」。
家居不事杯酌。
或亲故厚善者过访,清谈尽日,以贫自乐,出处不渝。
至乾道七年正月二十有一日,以疾终于正寝,了然不昧,如悟道者
此皆平时学力所到。
享年七十有七,官至中奉大夫
遗表闻,赠通奉大夫
休宁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
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少保谥曰忠肃
淑人张氏,后先公八月奄弃,累赠和国夫人
子二人:长辅,文林郎四川总所干办公事
次侃,朝请大夫通判扬州
女二人:长适宣教郎择善,次适迪功郎汪潢。
孙四人:簴,朝请大夫通判瑞州
篪,承直郎泉司检踏官
䉨,通直郎吉州太和县丞
简,文林郎广东市舶监官
乾道八年春,奉遗命,与夫人张氏合葬于县南葆真山祖茔之左。
葬之日,家无赢资,遂鬻所赐金带以奉襄事。
先公天性乐易,襟度坦夷,凡所论事,根本教化,尤为得体。
与兄相友爱,略无间言。
比郊恩,奏兄之子㒜。
所居屋庐,仅蔽风雨。
诵书,多至夜分。
年虽高,而益精明。
或问其故,先公曰:「平生不喜言禅,又不善导引,但少思独宿耳」。
与人交,开心见诚,喜愠不形于色,被容接者,深以为荣。
人或负己,亦不与较。
所居杂委巷中,尝有显者戒谒,久无应门,徐自屏间受刺而出,就其仆使传茗器。
其人退而悦服。
西蜀人士有过者云:「吾乡至以比司马公」。
里有或为过举者,必曰:「金夫子无乃闻之」?
辄缩朒不敢为。
后进尊其德行,为立生祠于县庠。
其正色立朝,不事诡随,职守所在,必有建明。
至于君德之阙遗,时事之得失,人所不敢言者,必尽言无隐。
尝曰:「自昔士大夫始进,多务迎合,稍如意则患得患失,不复能副前言,以此为人主厌弃,未有委富贵、洁去就而见轻于时者也」。
盖其持论素定,故自小官则号恬退,曾不以富贵易其所守。
每于榻前论事,则忠直鲠亮,毅然有不可夺者。
其在琐闼,封驳尤多。
尝面荐晁公武、龚茂良可为台谏,率皆称职;
又荐汪龙溪藻、程显学迈可备论思之列,后皆为时名臣;
又荐汪龙学勃可备亲民,程龙图大昌可备文学
凡荐引人才,主公议,阴为奖拔,未尝示恩于人,以故人多不知。
始摄郎曹,为当轴者所抑;
及居副端,有疏其短者,却之不受。
晦庵朱文公有书答汪伯虞云:「尚书金公,先友也。
顷岁尝获晋拜于临安,俯仰十有七载。
三复来诲,若复得望见其衣冠而闻其謦欬者,起敬起慕」。
甚矣!
其为当世所推重如此。
有文集三十卷藏于家,奏议十卷,表疏一帙,《周易解》仅存。
惜乎馀散落诸父家,未能裒集归一。
又恐历时浸远,后之子孙不知先公遗事,遂泯没而无闻,谨叙录其始末,以为《家传》云。
均州常朝奉墓志铭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方舟集》卷一六
常子大防与余善。
始余馆成都范氏,常子与范氏中表率蚤莫往来。
时常子以新进士解褐,眸子炯炯,慢视他人,意不能趋绳墨局促。
相与论天下事,至抵掌奋髯,出语无一顾忌。
或时酒半面热,则杂以歌啸。
仙佛文章,巧出奇见,无一不有。
或时遇俗士,则敛衽下气,惘然若孺子,缄口坐隅欲睡。
余固奇之,而人莫测也。
一日谓余曰:「今天下用兵,蜀大如斗,吾辈岂能戢翼小啄篱落间乎?
吾从父方得君,立朝为中执法,或阶此吐一语,取富贵无难」。
时江湖路梗,蜀士岁率不能一二至,而时相方以吴、蜀易地而仕,虽名开之而实抑之,蜀士宁困穷吏州县,不肯去仕一郡守或丞,舍此无过望。
常子毅然以行,至会中丞公以言不合委去,居秀州海盐
常子往拜之,中丞曰:「固望吾子以门户事,吾方炙眉忍痛,尚有言哉」?
既至,扣丞相府言事。
人固知常子之为蜀人中丞公侄,料其必不合。
常子口嗫嚅,含机牙,度不中不妄发,时相亦务以常子收名声,因令尽所言。
常子逆知之而实不轻也,因慷慨言曰:「相公诚爱蜀士,请三言而退:一曰察孝廉以厚风俗,二曰容直辞以广言路,三曰谨边防以备敌寇」。
时相方务文致太平,自待以无事,奇其言而不能用。
得倅阆中,再倅洋川,人皆以常子进不得意,常子胸中盖浩然也,因著文曰《荣归录》。
寻除均州,未赴,以疾卒,年五十。
常子讳城,大防其字也。
世居华阳,为诗书闻家。
曾祖某,故左朝议大夫,赠银青光禄大夫
祖某,右宣德郎
右奉议郎
常子登绍兴二年进士第,龙安酒官龙安县、阆洋二州倅,官至左朝奉郎
其居官勤敏公廉,务大体,略细故,爱民戢吏。
有衔冤至狱具欲死者,破械而申之,以得活者数人。
其文慕退之之奇,尝注退之集,藏于家。
娶某氏。
二子:曰有终,乡贡进士
曰有开。
女五人,长适新政梁及之,次适进士李光实,次适将仕郎张观,馀未嫁。
卒以绍兴二十四年十一月某日,葬于绵州巴西龙溪,则某年月日也。
有终以其叔父堪状请铭,以石为知常子者,不得辞,则为铭。
铭曰:
郑刀宋斤,土物有善。
此材之良,胡以蜀限?
岂惮于行,鄙蜀以远。
言吾如医,视其阴阳。
中则不欲,外何以臧。
开实抑之,蜀天一方。
麾去不留,我则游戏。
诗书混混,如水方至。
濡之沫之,有怀未试。
既啬其廪,曷永厥年!
天意惘惘,后当有传。
龙溪之窆,吾铭其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