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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执中墓志铭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五、《杨龟山先生集》卷三○
昔吾为太学生,吾友定夫尝为余言其族父执中先生之贤。余闻而心识之,愿见而未之得,盖三十年馀矣。建中之初,余被檄贰令于其乡邑,始获从之游,听其言,稽其行,参之于其所学,信乎定夫之所称无一辞溢也。于是相与为忘年之交,而恨相得之晚。先生既没,逾数年,而吾友定夫复状其行,致其子处道之意,请铭于余,余何可辞?先生讳复,字执中,姓游氏,世为建州建阳人。曾祖讳惟真,祖讳耿,父讳仲孙,皆隐德不耀。先生资孝爱,总角已知彊学砥砺,竭力以养其亲。家乏无经月之储,而亲意未尝一日不怡。族父元聪明有精识,于子弟中尤器之,见谓有特操。既壮,学益富,行益修,乡里旁郡见者悚服,闻者悦而信之,多遣子弟从之游,远近相属也。其学以中庸为宗,以诚意为主,以闲邪寡欲为入德之途。常以昼验之妻子,以观其行之笃与否也;夜考之梦寐,以卜其志之定与未也。其与人谋,委曲周尽,不啻如在己。其教人禁切其不善而开其善,镌谕之详,不少回隐,不啻如其父兄。故听其言者初若难入,然终察其为爱己也。亦或以忠诲成怼憾,先生终不改,曰:「宁人负我,我无负人」。盖直道不苟,其自信然也。以故乡曲之士尝受经其门者,往往率德自好。读书亦求心到自得,以善其身,其成就人才,盖非碌碌口耳之习也。少不事举业,晚徇亲意,一举于有司,不第而止。以某年某月某日终于家,享年六十有五。夫人江氏,宣德郎汝舟之女。配于君子,能致妇顺,以得舅姑之欢心。先先生十年卒。子男三人:处道,举进士,亦遵遗训,不敢失坠。处仁、处厚,早卒。女一人,既嫁,未两年而嫠,守义不改适,皆其酝藉然也。处道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先生于历冲之原。先生貌温而气和,望之如枯木槁灰,而坚挺之姿睟然可见,不问知其为常德君子也。道废千有馀年,谬悠荒唐之辞盈天下,学者师其言,尊其道,而侈大之,非徒雕龙炙輠而已。夷考其所知,未有能躐其樊者也。冥行之徒,犹擿埴于康庄之衢,眩然莫知其止。故物我异观,天人殊归,而高明中庸之学,析为二致。士于斯时,欲肄业考疑,则无其师,资以辅仁,则无其友,而枝辞蔓说乱经矣。先生德足以私淑诸人,学足以垂世传后,而士之欲求师友者,宜莫如先生也。不幸老死于穷阎陋屋之间,而不大显于时,可哀也。铭曰:
于戏先生,圭璋之珍。韫质不耀,器藏于身。多文之富,曷云其癯。学无欲淆,惟道之腴。以此易彼,孰云不臧?人难弗堪,潜德愈光。历冲之原,望之绎如。遗风若存,百世不渝。
宗室故西头供奉官墓志铭 北宋 · 慕容彦逢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摛文堂集》卷一四
宗室升之,字君仪,泾州观察使叔皮之子,右骁卫大将军克冲之孙,成德军节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追封乐平郡王承亮之曾孙也。初授三班奉职,书迁西头供奉官,历颍昌府商税务、在京麦界牧养马监,后授颍川界沟镇,不赴。君七岁能诵书,见为敏悟。既长,益嗜学问,所著歌诗杂文甚多。居官勤恪,数为当路称荐,又以劳列被赏。崇宁四年九月二十四日卒,享年三十有四。以大观元年三月二十九日,葬汝州梁县。娶张氏。子二人:公辅,尝荐于有司;公辂,尚幼。女六人,长适张天祐,馀在室。铭曰:
诹日既吉,卜宅既宁,发挥行实,尚监兹铭。
宣议郎致仕王公墓志铭 宋 · 葛胜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丹阳集》卷一三
公王氏,讳绎。其先京兆万年人,晋代徙贯四明。有讳文序者,仕钱氏,为奉化令。吴越国除,从归朝,又徙苏州,今为平江府衣冠著姓。文序生愈,举进士,五对策于廷,入官□□□,卒,赠左金吾卫大将军,于公为曾祖。金吾生琚,历广西、淮东二路提点刑狱,赠左武卫大将军,于公为祖。武卫生安仁,知沅州军州事,娶长寿县君丁氏,生公。公字彦成,懋德自立,处家庭孝恭慈良,有愉色之顺,居乡党清正愿悫,无择言之阙。赅览群籍,尤邃于《易》,手钞诸儒章句数万言。家贫屡空,不营资业,客或启劝,辄酬以他语。奉身贬约,遣诸子受业,给其费顾丰泰。已而二子棠、裳以词艺显名,相继拔上舍第,效官近境,公往来更就其养。在公府简默不交人士,设棋罫自为胜负,置酒铛自为献酬,容色閒畅,人莫窥其际。子孙所为有不当其意者不显镌斥,微示以意,僮役或尽岁无所谴罚,性宽如此。绍兴元年,天子合祀天地于明堂,时棠知湖州乌程县,裳知秀州海盐县丞,上章联封,授公宣议郎致仕。明年春,棠谂于朝,乞去位侍养,诏除主管西京中岳庙。方是时,某为吴兴,条其迹,表留以自佐,会后太守翰林汪公继以请,诏俾还职,因取急,与裳自海盐迎公至县治。三月某甲子卒于乌程,年数七十有二。且死,语家人曰:「先贤临绝有主,无神鬼惊忤者。吾今政尔不乱」。与颒毕,泊然而逝,无遗令一语。娶东平安氏,郢州防禦推官冲之女,赠孺人,贤操实克媲德,前卒。子棠,左承议郎;裳,左奉议郎;镗,幼未仕。孙男女十有二人。殁后二十有六日,与孺人合葬于吴郡天平山之北。初,公里居,专以教子孙,后食其禄者十馀年,以生授朝封。二息并时官浙右两州,宾客豪杰若民吏皆德公之子,争赞善奉觞为寿,病则交迎医,殁则致奠醊者相属,故时论推为哀荣焉。棠、裳学术文辞秀出流辈,所交惟贤,所涖号治,执丧哀臞,于送终无所不尽。与余游俱习,乃见属以铭。铭曰:
性介而通,德清而容。嗜学劬躬,不讳其穷。有子俱逢,禄釜有饛。禋祀合宫,名闻帝聪。肇享爵封,命服惟衷。眉寿令终,祖考其从。后礽显融,且侯且公。其柏其枞,过者必恭。
王𤫉除天武捧日四厢都指挥使充淮南东西路安抚使司都统制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六一、《华阳集》卷二
朕思恢复中原,经理淮甸。比谋元帅,既付虎臣。必资统制之权,爰整师徒之众。维时宿将,宜锡赞书。具官某束发从军,奋身许国。怀禦侮折冲之略,有牧人御众之材。奇谋暗合于孙、吴,伟绩远希于卫、霍。被坚执锐,贾义勇以无前;逐北追奔,积战多而居最。久留行阙,董我亲军,益见忠勤,宜分忧寄。用升华于部督,俾总率以戎昭。朕命甚优,尔行惟宠。深沟高垒,岂徒为固圉之谋;训卒励兵,于以俟侵疆之复。
吕聪问除吏部郎官张铢除考功郎官李元瀹除度支郎官制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六五、《华阳集》卷七
朕拔举群材,以备官使,惟时郎位,其选甚高,凡列职于其间,必考实于公论。惟尔聪问,名德之后,文雅自将;铢才术兼优,能治邦计;元瀹为属宪府,蔼然有称。皆宜进陟显途,是用各加褒擢。往践厥服,益茂尔猷。
程千秋起复知岳州制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六五、《华阳集》卷七
巴陵控引江湖,居国上游,兵火抢攘之后,政失其经,民未复业。今欲外彊屏藩,内安流离,贵在守臣,其可不慎!以尔富于才术,尝试为郡,考其绩效,绰有能名。兹用起从倚庐之中,委以专城之寄。夺情以义,宜遵有国之常规;当官而行,尚茂折冲之远略。
记仆射陂 宋 · 朱弁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二、《名山胜概记》卷三一
郑州东仆射陂,盖后魏孝文迁洛时赐仆射李冲之陂也;后人立祠,远近皆为呼仆射庙。章圣皇帝西祀过之,遣官致祭,有祭文刻石在焉,近世遂传为李卫公仆射庙。土人得卫公行册以藏庙中,而崇宁以来赐庙额,亦以为卫公不疑,而士大夫莫有是正之者。
赐参知政事孟庾辞免通议大夫恩命不允诏 宋 · 沈与求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五五、《沈忠敏公龟溪集》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朕以闽越湖湘之间大憝逋诛,根连蔓结,胁我赤子,盗弄库兵,宿师连年,未克平殄,眷然南顾,实疚于怀。乃辍帷幄之臣,而总干戈之事。卿义形于色,慷慨请行。揆策投机,指授诸将。群凶随以荡灭,数路为之肃清。坐使黎元,复见休息。论功甚茂,朌赏犹轻。时惟股肱,必识朕意。抗章避宠,岂所望焉。夫谦冲之节虽云可尚,令出而寝,卿岂不为朝廷惜乎!
除吏部尚书举度支郎中李元瀹自代状 宋 · 沈与求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五八、《沈忠敏公龟溪集》卷七
伏睹某官器质浑厚,识虑精深。学问有馀,而敏于从政;操履无玷,而严于律身。举以代臣,实允公议。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贺张丞相浚复特进启 宋 · 张元干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芦川归来集》卷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申命九年,升华一品。望著群公之表,班联三事之崇。宠数荐加,忠猷益壮。恭以某官经纶密勿,蚤感遇于风云;燮理协和,尝寅亮于天地。出入将相,勤劳国家。眷是殊勋,临兹巨屏。体貌优而均逸,威令信而底宁。屈禦侮折冲之谋,施坐啸画诺之政。元戎十乘,聊作镇于瓯闽;泰阶六符,忽腾辉于宸极。思万方之助顺,转一气于洪钧。允属具瞻,式昭简注。服苍玉之佩,宛是青毡;歌绣裳之诗,定归赤舄。佐君王之神武,拯涂炭之生灵。驾驭英雄,削平祸乱。霆惊寇盗以必灭,电扫寰区而尽收。卜中兴年,密迩上元之甲子;趋行在所,雍容今代之崇臣。社稷之盘石再安,带砺之山河永赖。某自嗟旅次,徒调制词。企踵恩门,莫厕登龙之后;驰心广厦,尤增贺燕之私。欣幸交深,敷宣罔罄。
蝶恋花 其四 和王冲之木犀 宋 · 王之道
押词韵第七部
庭院雨馀秋意晚。
一阵风来,到处清香遍。
把酒对花情不浅。
花前敢避金杯满。
薝卜酴醾虽惯见。
常恨搀先,不是君徒伴。
莫把龙涎轻斗远。
流芳肯逐炉烟断。
满庭芳 其七 和王冲之西城郊行 宋 · 王之道
押词韵第七部
麦野青深,桃溪红暗,浪游何处芳园。
清明初过,门巷霭晴烟。
柳外池塘绿遍,溪流细、终日溅溅。
东风软,谁家儿女,墙里送秋千。
花前。
从醉倒,吾当尽量,君盍忘年。
纵杯盘草草,随分开筵。
自有高谈雄辩,何须问、急管繁弦。
身长健,少陵如在,应赋饮中仙。
陈伯瑜宣义行状 南宋 · 陈渊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四、《默堂集》卷二一、《永乐大典》卷三一四六
公讳某,字伯瑜,姓陈氏,南剑之沙县人。高祖讳文馀,以其子秘书少监之贵,赠官至尚书驾部员外郎。陈氏为延平大族,自少监公之后,世有显人,名德震天下。而公之曾祖可法,皇祖大祖,皇考瑄,盖三世不仕。公自少时,即发愤读书,欲张大其家声,刻苦不少懈。宗党多誉之,尤为叔祖朝议之所信爱,虽游宦远方,未尝不以自随也。以是公得遍历通都大邑,从良师友以学。学且成,其施于科举若有馀矣,然每出辄不利。中年益奇蹇,遂弃而家居,往来田野间,若无意于斯世者。独教其子升、戬曰:「耕而穫,常理也,旱潦则亦有焉。汝力于学,以追少监之子孙,无我多愧。且吾先世多潜德,至于今盖久,宁常晦而不彰乎」?二子遵其言,日进不已。其后数年,果有贡于礼部者,虽不偶,而其志愈励矣。公从容谓其夫人曰:「吾儿类能自立者。上方兴太学,英材辐辏,学者求琢磨之益,宜必于是。吾将遣二子游焉,而贫无以为道路之费,奈何」?夫人曰:「如不可已,则唯所命」。公于是鬻饘粥之田,资其子以行。里俗或笑之,公逌然不以介意。又二年,当元祐三年,而戬举进士中第。向之笑者始相与警叹,以公之不计目前为得。又十年,当绍圣四年,而升复登科。人以是大服公,则又相与抃蹈,为公深贺。公谢客曰:「教子欲其才,吾志也。以文墨而得禄,比比皆然,何足贺」?识者谓公器度过人远甚,其子卒皆有成矣,岂其教之固有道欤?崇宁中,戬调于吏部,得虔州幕官。虔于江西为大郡,当江岭之冲,贵人达官常所往来,与夫朝廷之有事于交广者,出入必过焉。其见戬者,则以虔之属吏为得人。会群蛮扰边,克之,朝廷以广西融、宜等州别为一路,隶黔南,自幕僚以上,皆堂选,重其事也。由是诸公之任事于此者交辟之,书奏,就除融州判官。戬以公老不忍远去,书来告曰:「必辞是」。公闻之,即轻骑诣其子所,诘之曰:「男子志四方,事业亦欲及时。汝为汝之所为,毋以我故自滞。傥汝有立,虽行万里之外,如在吾侧。不然,徒朝夕相依,无谓也。汝必往」!戬不得辞,公因挈其妇孙以归,而使戬独之官。后果以戎功改通直郎,用元圭恩,封公承事郎,又用郊祀恩,再封公宣义郎。暮年躬被宠荣,人为公喜,而公之辞色卒不见其有异于平日也。戬居黔南日久,属以侍养乞于朝,已而得请,当诣阙,遂亟授福州闽县丞以归。既归,父子相见欢甚。久之,迎公如闽,盖期年而后返。其明年,二子亦返。未几,公复趣二子还任。戬曰:「长乐佳山水,游观休息之所为多,且饮食医药尤便老人,其必之此乎」。升进而言曰:「始戬之令于四明之昌国也,涉江逾海,道远且阻,翁尝与俱北。南归而丞于闽也,又得侍翁以往。今升领建之松溪邑事,其去家于闽为近,居处口体之奉非所忧,当为升行。戬不必听」。公笑而从之。其在松溪,强健如未病时。冬十月朔,晨兴,正冠修容坐堂上,子孙以次贺,妇进馈就视,则已奄然逝矣。盖政和四年也,享年八十有四。公纯直乐易,其于孝友,盖不待勉强而后能至。平居语庄而气平,于人无贵贱戚疏,视之若一,宜其遇事易挠。然一有不歉于义,无茍从者。其奉己至约,而施予无吝。悦之不以其好,弗屑也。在昌国,其子官满,奉之以归,至郡,即先走会稽,告其去于部使者。民有聚白金三百两,伺公出,罗拜庭下,愿以为公寿,且曰:「前此为敝邑者,盖许之也。以大夫之严,不敢以请,辄私于下执事,幸不以为罪」。公麾而出之,曰:「令为国牧民,反于汝乎责货,何义也?汝必速反。吾儿知之,其不汝容矣」。民感泣而去。公晚岁赀稍裕,计其所用之馀,遇新陈不继之际,辄平价出之,闾里之贫者赖以不困。所居去城市稍远,俗不饵药,唯以巫祝为尚。公为储金石草木之可以疗疾者,依古方和之,散以予民。当疠疫并兴,公前后所全活甚众,乡人德之。始戬之官于黔南也,戎事有间,凡岭外珍奇之物,诡异之玩,傥可以娱心意、快耳目者,莫不毕致,以献于公。又属其族子弟筑亭于居第之东,宏壮伟丽,大溪横其前,乔木苍然,掩映左右,以为公亲戚故旧燕游之地。至于觞豆之器,射壶博奕之具,无一不备,来者乐之,且以公之难老为有子也。公曰:「吾儿念我,欲以是相悦,然吾岂待此而后足?不遽止之,亦所以慰其远情耳」。公之清修恬漠盖如此。公夫人邑里邓氏,资淑慎,治家严整而用物有度。方公捐书就閒,不以生事撄心,窭甚,夫人为均节有无,至婚丧、祭祀、宾客之所宜费者,率不更其素,故人以为难。盖长公一岁,前公十年而终,亦以其子升朝,赠孺人。生三男子,长曰升,次尧辅,而季则戬也。尧辅蚤世,升后公一年亦卒,官止文林郎。女二人,适进士黄约、罗世英。孙男四人。将以六年十二月二日辛酉,葬公于县之崇仁里故发冲之原夫人之兆。宜有显刻,以传不朽。谨叙次其世系、仁义如右,以告当世之君子,使志公之墓者,得以考焉。
易外传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八、《五峰集》卷五
《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屯者,盈也。物之始生,盈盈然皆有充满塞实之意,及既生,则发舒矣。刚柔始交而难生,震始交于下,坎始交于中,难屯,未通畅也。震为雷,坎为水。阴阳始交,则勃郁为雷,未为雨也。震动坎陷,二卦相重,动乎险中也。屯有大亨之道,贞。且因雷雨之动满盈也,故「勿用有攸往」,往则不贞,失大亨之道矣。方天下屯难之时,纪纲未正,法度未明,岂独力所能济?建侯,广求辅,忧勤不懈,然后能济矣。
《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秦暴既极而未息,汉安方来而未定,陈涉以匹夫首事,出万死之计,不畏狼秦,「动乎险中」也。诚能立为天下除残贼之志,复立六国后,于此有人贞固其心,为秦益敌,以自辅助,守正而不移,则秦可灭,时可治,而天下之屯解矣。自蕲至陈,未远也;秦兵方强,残贼肆行,未艾也;而遽王之,示天下私,无中正诚悫之心,岂有大亨之道也?傲长者而妻父去,斩宾客而故人行,听谗毁而诸将不亲附,失建侯之义甚矣。死于城父,不保首领,非不幸也。「勿用有攸往」,岂不信乎?若汉高则起丰沛,扶义而西卷蜀汉,扶义而东诛残贼,其贞固可知矣。得张良于邂逅,举陈平于亡命,拔韩信于行阵,取英布于敌国,收雍齿于故怨,是以能诛灭秦、项,刬革暴虐,与天下更始,四海会同,六合为家。由是观之,则「大亨贞」、「利建侯」之义,圣人示后世之意悉矣。
初九:磐桓,利居贞,利建侯。《象》曰:虽磐桓,志行正也。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东汉之末,豪杰竞起,有刚阳之德宜为君者,昭烈而已。痛王室之倾颓,愤奸臣之窃命,扶本宗,诛奸宄,一匡天下,其志也。而为相于平原,为牧于徐州,归袁绍,投曹操,依刘表,曾未足以舒其志。然临祸患而信义益明,不少变其初志,三顾草庐以致诸葛,得庞统,来法正,追景升,顾恋赴义之徒,而众士景从,若水之归海,以贵下贱,而大得民也。于是遂定巴、蜀,三分天下而有济屯之势,「居贞」、「建侯」之利大矣。
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象》曰:六二之难,乘刚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六二、九五之正应而逼于初阳、不得相从者,以屯故也。天子者,天下之首;蛮夷者,天下之足。中国盛强,蛮夷屈服,天下之常经也。而汉之时,匈奴暴桀,抗衡中夏,其为足也犹初,其僭乱也犹九。苏武使焉,匈奴壮其节义,凌折困辱,必欲降之。武虽倚汉武刚明之君,而远在蛮夷,为所拘絷,降之不可,归欤不听,故「屯如邅如,乘马班如」,进退不能也。六,阴也,二亦阴也,妻道也,臣道也,从一而终者也。武守是道,舍生取义,以死守节,心归中国,义绝蛮夷,虽身在匈奴,不为之用,岂求有功名于彼哉!譬如贞女,虽或介于强暴而不可侵凌,终不为之字也。夫使蛮夷,而善归者多。是时匈奴强暴,非心服中国,而武乃使之,是以遭难如此耳。十者,数之终极而后变也。居十九年,匈奴势衰,欲归计强汉,武乃得还。然后名扬于匈奴,功显于汉室,完节而归,乃字也。蛮夷服中国,反常也。
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象》曰:即鹿无虞,以从禽也。君子舍之,往吝穷也。
炎汉再建之初,隗嚣起于陇西,以庸才居民上,有偏霸之意,即是鹿也。夫立国以得贤为本,若马援、申屠刚、杜林、郑兴诸贤,皆莫之与而去之,是无虞也。惟陷身于不义,以及乱亡耳。嚣终不悟,举兵背叛,不知几而往,困于西城,饥而死,吝穷甚也。窦融则不然矣,其保河西也,岂无专据方面之志哉!然闻光武勃起,中原土地最广,甲兵最强,号令最明,遂舍五郡之权,一心汉室,终保福禄,亦可谓之君子矣。
六四: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象》曰:求而往,明也。
桓公自莒入齐,鲍叔实辅之,既而不执其政,「乘马班如」也。管仲者,己之交游,有贤才而胜己,则求之于鲁,脱之于俘,荐之于公,让之以政,「求婚媾,往吉」也。于是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管、鲍为齐臣,至于今称焉,可谓「吉,无不利」矣。非其能知己之短而肯进人之长乎!
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
鲁昭公当三桓强盛、禄去公室之时,以人,则皆季氏之人;以政,则皆季氏之政。君位虽存而威权去已,不足以有为,欲恩泽下流,难矣。其膏也,膏,凝结而不流者也。然则宜奈何?自小而以渐正之,使恩泽浸润加于百姓,仁心仁闻著于天下,则有吉,如唐武宗、宪宗是也。鲁昭不知出此,举兵攻之,欲夺数世之权于一旦,恩泽未孚,民莫之与,以致失国出奔,客死他所,凶矣。
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象》曰:泣血涟如,何可长也。
汉献帝、皇泰主。
《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利贞。《彖》曰:蒙,山下有险,险而止,蒙。蒙亨,以亨行时中也。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应也。初筮告,以刚中也。再三渎,渎则不告,渎蒙也。蒙以养正,圣功也。
太甲、成王以幼冲未有所知而居君位,童蒙也;伊尹、周公以刚阳之才,任顾托之重,为发蒙之主者也。夫伊、周非有求于太甲、成王,太甲、成王非伊、周无以保其尊位,守其宗庙社稷,故「匪我求童蒙」,乃「童蒙求我」也。「初筮告」,若伊尹于太甲,方其居忧之时,即放之桐宫,密迩先王其训是也。若不决之于初,待其听政,然后随事之失而言其非,则「渎蒙」矣。周公于成王,自幼冲之中,不顺其意而行姑息之恩,故左右侍御仆从,即以正人为之,以检束其行,使幼而闻正言,见正行,亦不待其临尊位,然后因事一一以教之也。是以太甲、成王虽无过人之才,而卒皆为大贤者,以伊尹、周公能养其正于蒙,有作圣之功。此蒙之所以亨也。夫当天子蒙蔽未发之时,当发蒙之任,负天下之责,苟不持正,自信不疑,则必有乘间投隙而起者矣。故圣人又戒以利在于贞也。惟贞,然后足以弭奸邪窥伺之心,厉忠贤进为之志,事功可就,而祸难不生矣。
初六: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也。
大舜之有天下也,先诛四凶;孔子之执鲁政也,先诛少正卯;唐太宗之起义兵也,先诛高德儒。盖时方蒙蔽,未知好恶之所在,惟先威之以刑,则观听耸动而民知所从矣。是说去其不知所从之桎梏也。虽然,刑加于恶之尤者,然后足以正法,新民之耳目而施教化也。若用之不正,以及众人,则不足以得民心,民苟免而无耻,于治安之道为可吝矣。
九二:包蒙,吉。纳妇,吉。子克家。《象》曰:子克家,刚柔接也。
诸葛孔明执蜀政柄,上有后主孱暗之君,下有杨仪、魏延昧于大体之属,北有蔽欺天下窃命之魏,东有不知天命称尊之吴,可谓蒙之世矣。然孔明尽礼,后主听信,无所嫌忤;圆融仪、延,使各展其才力;结好江东,而不明其称帝之罪;志在北征,亦必闭关息民,然后用之。其志大,其量弘,虽未能致其亨,而有安强之吉矣。广开言路,弃非如敝屩,得是如珠玉,孜孜尽下,事无不察,算无遗数,「纳妇吉」也,岂有凶祸之及哉?夫臣事君犹子事父,九二刚阳之才,而六五柔顺之君与之相应,故虽居蒙世而有吉。圣人举而示人以近,故云「子克家」也。
六四:困蒙,吝。《象》曰:困蒙之吝,独远实也。
汉元初立,萧望之以师傅下行端揆之职,为发蒙之主。史高与望之同受顾命,位望之上,为亲近大臣,以阴柔庸劣之才辅暗懦之君,而昵比于恭、显阉宦不中正之人,疏远望之,不与同心辅政,于先帝付托之意,岂不负哉!是亦自远于刚阳笃实之贤,故有「困蒙之吝」耳。
六五:童蒙,吉。《象》曰:童蒙之吉,顺以巽也。
汉昭所以委政霍光者,冲幼,未明习国家事耳。非天资愚蒙,乃童蒙也。以其童蒙而天性聪明,故能上顺先帝之志,下任霍光之贤,而燕王之谋不成,篡弑之祸不作,故为吉也。
上九:击蒙,不利为寇,利禦寇。《象》曰:利用禦寇,上下顺也。
大舜之征苗,文王之伐崇,汤之放桀,武王之伐纣,皆以其蒙昏之极,不得已,故击而去之耳。若后世汉高之诛秦、项,汉宣之诛先○之类,禦寇者也。平城之兵,马邑之伏,唐太宗之伐高丽,为寇者也。禦寇者,出于不得已,故天人顺之。汉武为寇于四夷,而望天下之人皆如卜式之顺己,其可得乎!
《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彖》曰:需,须也。险在前也,刚健而不陷,其义不困穷矣。《彖》曰:需,有孚,光亨,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利涉大川,往有功也。
文王虽有亹亹刚健之德,既受命为人之主矣,若遂欲进定天下,则纣之才犹足以有为,恶未贯盈,人心未尽去,天命未尽改,时未可以定也。文王逡巡不进,退处于西伯,而纣在上,「险在前也」。文王以服事殷,其忠信于上下,其诚动于残贼,故得行其号令于诸侯,天下化之,而纣不以为嫌,「刚健而不陷」,岂有困穷哉?「有孚,光亨,贞吉」,此之谓也。若文王中非有孚,则不足以动商纣,而至于以兵相加,文王虽得天下,是篡也,非「位乎天位」、「中正」之义矣。惟文王「位乎天位」,「中正」而不过,故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夫以天道处之,何事不济?故曰「利涉大川」。
初九,需于郊,利用恒,无咎。《象》曰:需于郊,不犯难行也。利用恒,无咎,未失常也。
夫人幼而学之,壮而行之。古之君子如伊尹之耕于有莘,傅说之筑于傅岩,吕望之钓于渭滨,皆待时于郊野旷远之地,不冒犯世患而求进者也。其耕也,其筑也,其钓也,用常而已,非有惊时异众之行也,故无咎。
九二:需于沙,小有言,终吉。《象》曰:需于沙,衍在中也。虽小有言,以吉终也。
孔子、孟轲执其规矩准绳,周行于诸侯,见可而进,「需于沙」者也,近于世难矣。然孔、孟志在天下后世,非私己也,故不以煦煦为仁,孑孑为义。或以微罪行,或三宿而后出昼。道广德弘,其心甚大。虽小有患害,厄于陈、蔡,围于匡人,景子谓之不敬,尹士谓之干泽,于孔、孟乎何伤?故当时诸侯敬之重之,万世之下尊之仰之。「以吉终」者,此之谓也。
九三:需于泥,致寇至。《象》曰:需于泥,灾在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败也。
范滂、李膺,名冠天下,激浊扬清,进必以其道,「需于泥」者也。然时方多僻,「灾在外也」。其气刚,其志锐,其行劲,无所顾虑,露其锋刃,欲以力除奸邪。奸邪畏忌,则思所以中伤之矣。党人禁锢,岂无自而然哉?皆自致之也。若敬慎如陈寔,虽中常侍张让父葬,亦往吊焉,敬慎之至也。及党人被诛,而名士因寔得免者甚众。使范滂、李膺敬慎如此,岂有诛死之败乎?
六四:需于血,出自穴。《象》曰:需于血,顺以听也。
汉桓既诛梁冀,拔黄琼,首居天位,天下想望异政。琼奏诛州郡贪污者十馀人,海内翕然称之。时小人充朝,正人处乎其间,佞幸之所必中伤也,「需于血」者也。夫琼之心,岂止于诛州郡贪污而已哉?肃清廷列,乃其志也,少须服之耳。及嬖宠益横,琼自度力制不能,遂上疏极言,称疾不起,不敢安其位,「出自穴」也。琼虽言,然一言不听,则不敢据其位而去。力言之而不止,以与嬖宠争也。顺听时命,委而去之,虽其志壅遏,不行戮于小人,而无凶祸之及矣。
九五:需于酒食,贞吉。《象》曰:酒食贞吉,以中正也。
文王当纣之时,位乎天德,退称西伯,天下归之,实行天子之事矣。其居中正,又何疑哉?饮食宴乐,以待天命,所需必遂,可谓吉矣。故孔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
《讼》: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
韩冯翊之说萧,赵广汉之讼魏,皆中无孚实,不知畏惕,过而失中道者也。故终极其事,皆至于凶。左雄、周举,「中吉」也;王浑、王浚,「利见」也。
初六: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象》曰:不永所事,讼不可长也。虽小有言,其辩明也。
郑兴、桓谭。
九二: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象》曰:不克讼,归逋窜也。自下讼上,患至掇也。
杨恽。
六三:食旧德,贞厉,终吉。或从王事,无成。《象》曰:食旧德,从上吉也。
郭子仪、鱼朝恩。
九四:不克讼,复即命渝,安贞吉。《象》曰:复即命渝,安贞不失也。
杜淹。
九五:讼,元吉。《象》曰:讼元吉,以中正也。
曹腾、梁商、贺若弼、韩擒虎、贾复、寇恂和事天子。
上九:或锡之鞶带,终朝三褫之。《象》曰:以讼受服,亦不足敬也。
主父偃、来俊臣之徒。
《师》:贞,丈人吉,无咎。《彖》曰:师,众也。贞,正也。能以众正,可以王矣。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矣。
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纣率其众七十万,战于牧野。武王鼓之,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前者倒戈,后者北焉。其故何也?纣不能正心以正天下,故众莫为之用。武王征之,非富天下也,正己而已矣。
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象》曰:师出以律,失律凶也。
刘虞,吉德之主,士民之所与也。公孙瓒,暴黠之将,士民之所不与也。然虞以十万之众声罪讨瓒而一败不振者,以无律故也。不以律,虽臧亦凶矣。
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象》曰:在师中吉,承天宠也。王三锡命,怀万邦也。
赵将李牧初守雁门之塞,赵王听谗而罢之。既而边境不安,复命牧将,牧请行其初志,赵王听之,牧乃受命。于是利钝进退、功罪赏罚,牧皆专制,赵王不得而与也。故能一战而破灭三国,边境清净。夫不用,则听命而退;用之,则专命而行,得中道者也。故吉而无咎。其后牧禦秦师,赵王罢之而不受命,则恃专而失为臣之道矣,见杀宜哉!故《象》以「承天宠」为「中吉」也。吴、楚反,景帝命周亚夫将三十六将军讨之。亚夫言于帝曰:「楚人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食道,乃可制也」。于是吴攻梁急,梁求救于帝。帝命亚夫救之,亚夫守先谋,不奉诏,坚壁不出,而遣轻兵绝吴、楚粮道。吴、楚兵卒困于梁,饥死叛散,遂以破灭。惟其委之重而自任也专,故能有是功,吉无咎也。虽然,人臣有大功于天下,奉身而退,不为天下先,可也。亚夫,绛侯之子,复有大功,又为辅相,守正而行,抗义不挠,其居正也善矣!然卒取死亡之祸者,不知消息盈虚,与时偕行之过也。唐宪宗之讨淮西也,既命裴度长御史往视师矣,又命以为相,使赏罚用命不用命,又命往釐以既厥事。信之深,任之确,恩礼有加而无怠也。所以平逋寇宿贼,威震诸藩,合乎「王三锡命」、「怀万邦」之义,可以为天下后世法矣。
六三:师或舆尸,凶。《象》曰:师或舆尸,大无功也。
用师之道,必以才德谋虑足以服人心,如丈人者主之,故能有成功。若燕乐毅丈人也,而以骑劫代之;若赵廉颇丈人也,而以赵括代之;李牧丈人也,而以颜聚代之。此以众人而尸丈人之事者也,不败亡何待!六之才德,众人也,而三之位则统师也,故圣人明舆尸无功之义。
六四:师左次,无咎。《象》曰:左次无咎,未失常也。
齐桓伐楚,退师召陵;赵充国讨先○,固守不战;汉高祖伐项羽,舍荥阳、成皋而趋宛叶;朱隽讨韩忠,解围而后复战,皆「左次」也。「左次」者,不以气也,必有义也;不以力也,必有谋也。夫聚众而付以艾杀人之器,岂得已哉?能以谋义行之,庶几其可胜矣。此兵家之常也,故无咎。
六五: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象》曰:长子帅师,以中行也。弟子舆尸,使不当也。
夷狄居边塞不毛之地,盗贼屏其邪心而从于教化,不害良善,其宜也。夷狄若有侵犯于中国,盗贼若有干犯于天下,则是禽兽在田而侵犯稼穑也,当申其罪而讨之。若大禹之征有苗,汤、武之征桀、纣,汉高之伐项羽,则皆申其罪而讨之,故蛮夷率服,天下响应,为利大矣,故无咎。然任将之道,必以名德才行足以率众者为之。九二刚阳,三才在下,为师之主长子也。若不任长子而以弟子众人庸才间之,未有不败者也。以郭子仪、李光弼尚有相州之败,况他人乎?故吕蒙不肯与孙皓并为大督,曰:「昔周瑜、程普并将,几败国事」。
《比》:吉。原筮,元永贞,无咎。不宁方来,后夫凶。《彖》曰:比,吉也;比,辅也,下顺从也。原筮元永贞无咎,以刚中也。不宁方来,上下应也。后夫凶,其道穷也。
张良以兵法说他人,皆不省,及以说汉高,则常用其策。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从不去,「原筮」也。其从沛公以复仇暴秦而济世安民,非以为乱也。此仁人之心,可久之道,为天下之正理,得「元永贞」之义也,故无咎。若沛公之约法三章以收秦民,马援之择君,窦融之归光武,郭嘉之去袁绍,皆「原筮」者也。其相比,莫非有善谋,行常道,守正理者。故邴原告曹操曰:「原之所以自容于明公,明公之所以待原者,以能守训典而不易也」。非刚中者不能如是。不然,以利相比,如赵高、二世之君臣,与夫窦、灌之朋友,未有得无咎者也。夫天下未定,国家未立,而身未安,固宜汲汲求此。若楚、汉分争之时,君臣未定,百姓未知所归,贤能未尽见用,韩信、彭越、英布之徒,不能乘此时举贤恤民,求上下之助以宰制山河,保其大功。及楚已灭,天下归汉,乃奉兵叛逆,自取灭亡,「后夫凶」也。况隗嚣之徒,才不逮数子,方纷乱之际,则坐谈西伯,及中原略定,乃始举兵图大事者乎?
六二:比之自内,贞吉。《象》曰:比之自内,不自失也。
伊尹耕于有莘之野,成汤三聘之,然后起;诸葛孔明躬耕南阳,先主三顾之,然后见。聘之在彼,而起在我;顾之在彼,而见在我。其尊德乐义之心著于礼貌之间,然后就之,故足与有为也。不然,则失身于人,虽有规矩准绳,焉得而用之?反为有势者之所贱矣,安得吉?
六三:比之匪人。《象》曰:比之匪人,不亦伤乎?
如齐王建所有之群臣宾客,反为秦用,卒误王建,死于松柏之间,不亦伤乎?
《小畜》:亨。
初九:复自道,何其咎,吉。《象》曰:复自道,其义吉也。
郭子仪虽为鱼朝恩所忌,然朝闻命,夕引道,信命而行,「复自道」者也,是以奸邪莫之能害而终吉也。若李光弼因谗邪之间,遂拥众不朝,则不能复于道矣。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象》曰:有孚惕出,上合志也。
汉明帝察察刚急,治楚王英狱,无辜连逮不可胜数。群臣希旨,无敢以情恕者,独侍御史寒朗心伤其冤,出万死,为无辜一言。其言发于忠诚恻怛,「有孚」者也。其情既笃,其辞既达,其义既明,故帝卒从其言,死罪免而恐惧亡矣。正君心,救无辜,何咎之有?
九五:有孚挛如,富以其邻。《象》曰:有孚挛如,不独富也。
舜既受尧之命有天下,而尧朝旧臣,如共工、驩兜、伯鲧,佐尧治天下,其执权利之日久矣。舜,江海陶渔之人也,虽以尧命听居其上,其志未尝不欲专命,使舜不得有为于天下也。然舜以天德居天位,其有孚可知,固将分天职与天下圣贤共治之,分天禄与天下圣贤共食之,列天位与天下圣贤共守之,岂奸邪之臣所能遏哉?是以九官命而不仁者远矣。「挛如,富以其邻」,此之谓也。
上九:既雨既处,尚德载。妇贞厉。月几望,君子征凶。《象》曰:既雨既处,德积载也。君子征凶,有所疑也。
东汉阉宦之盛,自孝和永元中,郑众始得与闻政事,其宦者出入禁闼,以奉承为事者也。昵比则易以亲,顺事则易以信。其后遂得天宠,日侵朝权。至永兴之时,中官近习手握王爵,口含天宪,政令一自之出矣。然贤者犹或用,势已张而未成也。及延熹之末,逐党锢,贤智举不得进,于是乎成矣。所以及此者,以其昵比顺事足以惑媚人君,而桓、灵之君心与之同,性与之合,「既雨既处」也。彼赵忠、张让之徒,岂知其非,日以益甚,终受诛戮,固其宜矣,「妇贞厉」也。虽然,阉竖也而执国柄,政自己出,侵逼人主,「月几望」矣。陈蕃、窦武以区区之力,不复顾虑,诵言诛之,欲以一旦而夺百有馀年凭藉之权,不亦难乎!孔子曰:「有所疑者,戒时君子必知疑虑,徐思所以制之,则不至于凶矣」。
《履》:虎尾,不咥人,亨。《彖》曰:履,柔履刚也。说而应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袁涣之答吕布,严颜之答张飞,薛包之事父母,谢安之待桓温,所处至顺,所言至当,皆以「柔履刚」、「说而应」之故,虽履强猛暴戾之地,终不见伤害也。纣至强暴也,而文王徽柔懿恭以事之,故能免于羑里。以西伯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则得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其德,光大明于天下后世也,其亨可知。
初九:素履往,无咎。《象》曰: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张良以布衣起为帝者师,及功成天下定,则从赤松子游。杨秉以儒生起为三公,尝称我有三不惑,酒、色、财也。此安其卑下之素,往行其志愿者也,故贵势不能动其心,利禄不能乱其操。以是而行,岂有咎乎?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贞吉。《象》曰:幽人贞吉,中不自乱也。
黄宪汪汪若千顷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浊,非有惊众险异之行也。初举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劝之仕,宪亦不之拒也。行至京师,竟无就,若其中以利欲自乱,岂能从容应之若是乎?
六三: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为于大君。《象》曰:眇能视,不足以有明也。跛能履,不足以与行也。咥人之凶,位不当也。武人为于大君,志刚也。
吕布刚决不常,智卑而才小,虽统众为将,固不足以济乱也。然以董卓之悖逆而杀之,以袁绍之背叛而绝之,「眇能视」、「跛能履」者也。其见非能穷理,其行非能尽义,亦迫劫于形势,因以为功耳。使布统御于人,遵约束而行,则未必不为名将,如尉迟敬德之流,保其天禄矣。以其刚决猛暴而居人上,自主一方也,故躁率妄行,谋不中礼义,动不中几会,「履虎尾」,蹈危难,为曹操所擒,而被「咥人之凶」焉。
九四:履虎尾,愬愬终吉。《象》曰:愬愬终吉,志行也。
东汉之初,窦融保据河西,专有方面。厥后归命光武,以为大司空,居近君之地。光武刚强明决,以法术制驭臣下之君也。融尝专制,则光武心忌,本处于外,入为大官,则旧功臣心不平,「履虎尾」也。然融谦恭小心,有子欲其恂恂守道,不愿其才能,其畏慎可知。「愬愬」,畏惧也。融能如是,不以宠利居成功,其「志行也」,故终吉。
九五:夬履,贞厉。《象》曰:素履,贞厉,位正当也。
刚决也。尧、舜之圣,犹曰钦明文思,允恭克让。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仲虺戒汤曰:「从谏弗咈,先民是若」。《诗》称文王曰「小心翼翼」。盖优游从容,宽大尽下者,圣人之容止也。能如是,则履帝位而不疚矣。若自以为居位正当,任其刚决,不复畏惧,则德不能日新,往往日退,不如其初。此危道也,故曰「贞厉」。
上九:视履考祥,其旋元吉。《象》曰:元吉在上,大有庆也。
曾子寝疾病,谓门人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夫人有一善一功、一言一事,欣欣然自喜自足而不能有终者,多矣。焉知君子以天下世世为消息,没身而后已乎!曾子启手足,可谓「视履考祥」矣,必得正而毙,可谓「其旋元吉」矣。
《贲》。
初九:贲其趾,舍车而徒。《象》曰:舍车而徒,义弗乘也。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王烈寓于辽东,公孙度欲以为吏,烈为商贾以自秽,乃免。
六二:贲其须。《象》曰:贲其须,与上兴也。
六二,文明,贲之主。其质阴柔,随质之善恶而贲之耳,故不能变其质也。如叔孙通制礼仪,因汉高所能行者而已。
九三:贲如濡如,永贞吉。《象》曰:永贞之吉,终莫之陵也。
三,处文明之极,阳奇阴耦,阳居其中,阴阳交合,情文悦怿,贲之盛也。如舜得十六相,文王得四友,汉高得三杰,光武得二十八将,唐太宗得房、杜、王、魏,君臣相辅,光被天下后世,而膏泽下于斯民,「贲如濡如」也。方世之乱,英雄角逐,君择其臣,臣择其君,非素有定分也,皆以情合气浃相从耳。茍不长守贞固,而继之以疑阻猜嫌,则君臣必不相保,未有能终者也,安得吉?如陈灵之杀泄冶,赵迁之杀李牧,袁绍之杀田丰是也,终为人所凌辱矣。
六五:贲于丘园,束帛戋戋,吝,终吉。《象》曰:六五之吉,有喜也。
德宗、陆贽。
《剥》。
初六:剥床以足,蔑贞凶。《象》曰:剥床以足,以灭下也。
汉和帝以郑众诛窦宪有功,遂得与闻政事,阉宦擅权,侵害正人,自此始矣。小人得志,君子道消,其凶必矣。
六二:剥床以辨,蔑贞凶。《象》曰:剥?以辨,未有与也。
天子者,天下之本,民人之主。其得位也,上受于天,下受其君父,而辅之以大臣者也。桓帝以李润、江京而废,来历以死争之是也。而同谋之徒皆见险而止,历独立无助,桓帝遂废。后虽立于孙程等,然进退人才,更张政事,皆在天子之手,犹未甚也,而执朝政与大臣为伍之势成矣。若大臣得人,以其类进,则犹可为也。
六三:剥之无咎。《象》曰:剥之无咎,失上下也。
剥者,阴剥阳也。三,居刚应刚,以阴从阳者也。昔东汉吕强处阉宦之中,独有爱君子、忧宗社之心,虽身被杀,犹有令名,无咎也。
普安郡王恩平郡王荐显仁太后黄箓青词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一八、《鄮峰真隐漫录》卷二一
洪造难名,靡闻私福;真科有法,可援冥途。辄倾恳切之诚,仰动妙冲之鉴。伏念臣等姿从稚弱,运偶休明。式联宗属之迩班,逮事吾君之寿母。恩惟海岳,报未丝毫。俄空长乐之闱,遽上层霄之路。虽生逢慈俭,曾无歉于仁心;而去即逍遥,尚有祈于道力。是用叩三境玉皇之圣,演九幽金箓之文,建彼法桥,助兹灵驭。伏冀龙兴雷动,羽仗星驰。肸蚃遐临,导神游于帝所;鸿庞下霈,绵宝历于皇图。誓竭微衷,上酬大赐。
醮宅青词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一九、《鄮峰真隐漫录》卷二二
大道无私,惟矜民欲;至诚有感,式契神心。谨倾斋洁之诚,冀动妙冲之鉴。伏念臣少居畎亩,长慕衣冠。适当佚老之秋,正藉养生之具。乃营蜗室,如葺燕巢。积材累年,鸠工数月,迄繄垂祐,遂底落成。方百堵之皆兴,实众夫之并作。深虑方隅之内,或逢星杀之临。傥有震惊,必怀呵谴。不少伸于悔谢,宁获免于灾屯?是用载洁尘居,肆严法席。肃琳宫之羽客,延金阙之芝华。上荐微芬,用祈景贶。伏愿璇霄列圣,壤地高真,悯此归投,特彰符应。阖门上下,获风雨之帡幪;奕世子孙,有芝兰之馥郁。誓坚末景,仰答洪私。
黄潜善拜左相制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四八、《宋宰辅编年录》卷一四
人主论一相,实系重轻;大臣论四方,谊同休戚。肆朕纂承之始,尤艰考谨之求。两宫定省之期,尚勤于北顾;九庙烝尝之享,未返于东巡。用畴十乱之勋,伫见一夔之烈。晋登元宰,敷告治朝。具官黄潜善清明冲淳,刚健笃实。忱恂茂于众行,质诸鬼神而无疑;弘毅裕于大方,塞乎天地而无害。出处著三朝之望,险夷更百变之难。属予访落之初,实赖扶衰之政。太尉之安刘氏,将北军左袒之师;太公之谅武王,见牧野鹰扬之旅。首倡兴王之业,独高佐命之勋。参秉国成,延登揆路。遭时多故,宏济大艰。宅百揆以奋庸,茂著王猷之塞;严六德而亮采,迄成帝载之熙。是用简于朕心,授以魁柄。兼峻东台之秩,更陪多户之封。国论既孚,岩瞻惟允。于戏!单于畏汉相之风采,必有万里折冲之威;齐人归鲁国之侵疆,庶见三年有成之效。力行所学,以底丕平。
綦崇礼辞免尚书吏部侍郎不允诏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五五、《北海集》附录中
敕某:省所奏「辞免新除尚书吏部侍郎恩命」事具悉。天官之职,人物综焉。南渡以来,法隳吏弛,思得能者,以振颓纲。卿识照事几,才周世用。见闻殚洽,知祖宗沿革之宜;学问精深,得师友渊源之正。比借才于铨筦,果腾誉于簪绅。灼见所长,就加兹命。举直错枉,伫成平允之功;辞尊居卑,宜略谦冲之礼。所请宜不允。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李元瀹与外任诏(绍兴元年六月二十八日癸巳)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六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四五
秘书丞李元瀹学无根源,妄议典礼,可与外任。
追复赵哲亲卫大夫明州观察使制(绍兴四年七月十三日庚申)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八二
敕:朕惟公道未开,私议相胜。横逆之至,非口舌所能争;是非之分,及成败而后定。念折冲之故将,久称屈于师言。宜复崇阶,用光幽壤。故亲卫大夫、明州观察使赵哲学通三略,智过万人。早持使节之华,屡启戎行之乘。属权臣之用事,敢专杀以肆威。壮士欲言,怅滕公之不见;百身愿赎,赋黄鸟以增悲。其还横列之名,仍假廉平之里。庶几精爽,尚克歆承。可特追复亲卫大夫、明州观察使(《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五八。又见《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八。)。
七月十三日庚申:原系四月,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宋史·高宗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