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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奋勉入直诏(七年) 晋 · 晋武帝
 出处:全晋文卷三
射声校尉胡奋,外掌方任,内参九列,不宜同之常例,勿使入直(《御览》二百四十二引王隐《晋书》)
胡奋冠军将军(七年) 晋 · 晋武帝
 出处:全晋文卷三
议郎胡奋,开爽忠亮,有文武才干,历位外内,涉练戎事,威略之声,著于方外,其以冠军将军(《书钞》六十四《御览》二百三十九并引《起居注泰始七年诏。)
王浚唐彬等诏太康元年二月乙亥 晋 · 晋武帝
 出处:全晋文卷六
东下,埽除巴丘,与胡奋王戎共平夏口武昌
顺流长骛,直造秣陵,与审量其宜。
杜预当镇静零、桂,怀辑衡阳
大兵既过,荆州南境固当传檄而定,当分万人给,七千给
夏口既平,宜七千人给
武昌既了,当以六千人给
太尉充移屯项,总督诸方(《晋书·武帝纪》)
时政论 其三 设险 宋 · 胡安国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四六
凡立国建都,必设险以守,而后国可保。
按《春秋》书晋师伐虢,灭下阳,邑不言灭而此独书灭者,下阳,虞虢之塞邑也。
塞邑既举,则虢已亡矣。
圣人特书示后世设险守邦之法。
故三国时魏人都许,不以方城为险而守襄阳
人都益,不以剑门为险而守汉中
人都秣陵,不以大江为险,而守荆渚。
夫荆渚江左上流也,北据汉沔,西通巴蜀,东连吴会,真用武之国,故楚子初自秭归徙都荆渚,因其地利,日以富强。
近并谷、邓,次及汉东,下收江黄,横行淮泗,遂兼吴越之地,传六七百年而后止,此虽人谋,亦地势使然也。
后逮东汉之衰,刘表牧之,坐谈而伯;
先主假之,三分天下;
关侯用之,威震中华;
孙氏有之,抗衡曹魏
晋、宋、齐、梁倚为重镇,财赋甲兵当南朝之半。
其为江东屏蔽,犹虞、虢之有下阳也。
昨降诏令定都建康,而六飞巡狩暂驻杭越,乃以湖北为分镇,恐失古人设险守邦之意矣。
近日虽复荆湖南北,而分镇地分仍旧未改,即与不复亦等耳。
湖北十有四州,其要会在荆峡。
刘表时则军资寓江陵,先主时则重兵屯油口,关侯孙权则并力争南郡陆抗父子则协规守宜都大司马温及其弟冲则保据渚宫与上明:此皆荆峡之封境也。
荆南言则诸邑在江北者三,在江南者四。
峡州言则大都险要皆在南岸。
今以二州为分镇,跨据长江,下临吴会,犹居高屋建瓴水也,独无虞、虢下阳之虑乎?
又朝廷近弃湖北,远留川陕者,固谓秦甲可以强兵,蜀货可以富国,取其资力以自助也。
而使荆峡分镇于其间,假令万分一有桀黠者得之,守峡江之口,则蜀货不得东,阻长林之道,则秦甲不得南,譬犹一身,束其腰膂,而首尾不相卫,则非计之得也。
臣窃以谓欲保江左,必都建康,欲守建康,必有荆峡。
不以为分镇,然后全据上流地形险固,北可出秦中之甲,西可下蜀江之货。
血气周流,首尾相应矣。
昔人谓大江之险,天所以限南北。
陆抗以为长江峻山限带封域,此乃守国末务,非智者之所先。
何也?
杜预尝袭乐乡矣,胡奋尝入夏口矣,贺若弼尝济广陵矣,曹彬尝度采石矣,则其险信未足恃也。
虽未足恃,然魏武困于居巢而不得渡,曹丕困于濡须而不得渡,拓跋困于瓜洲,苻坚困于淝水而不得渡,则其险亦未可弃也。
盖设险以得人为本,保险以智计为先。
人胜险为上,险胜人为下,人与险均,乃得中策。
方今所患在于徒险而人谋有未善耳。
地有常险,则守亦有常势,欲固上流者必先保汉沔,欲固下流者必先守淮泗,欲固中流者必以重兵镇安陆,此守江常势。
虽有小变,而大槩不可易者也。
当孙氏时,上流欲争襄阳而不得,故以良将守南郡夷陵
下流欲争淮南而不得,故以大众筑东兴与皖口;
中流欲争安陆而不得,故以三万劲卒戍邾城。
邾城,今之黄冈是也。
凡此三者,皆要害必争之地。
故孙氏保有江东,而人能犯。
今强敌侵河朔,叛臣扰山东淮北
京畿诸镇处危疑之地,大江设险,未可轻弃。
上流在荆峡,其利害臣既言矣,中流在安陆,而守臣陈规长于帅众凭城,短于劝民耕种,宜遣一军兴置屯田,为外护,以蔽武昌
而下流则命江浙帅司各选官吏渐往江北,经营淮泗。
若委任得人,其上者使人胜于险,其次者使人与险均,俟以岁时,无轻改易,而孙氏欲争而不得者,皆自治焉。
不特可保江左,而恢复之势亦在目中矣。
进东南防守利便缴状绍兴四年六月 宋 · 吕祉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七、《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卷三五、嘉庆《庐州府志》卷一、道光《福建通志》卷七七
左朝奉郎直龙图阁权发遣建康军府主管江南东路安抚司公事臣吕祉状:臣建炎三年夏,待罪右正言,尝建议,谓当以建康为根本,淮甸为藩篱,连接沿江措置,庶几可以立国。
绍兴元年冬,待罪湖南提刑,建议谓荆楚乃本朝上游,宜于沿江措置,使与吴会相接,庶几可以一统东南。
去年夏,蒙恩除淮南宣抚使司参议,具奏辞免。
谓屯兵淮甸,表里虽一,而上下不接。
如人之一身,四体不备。
杨幺荆楚,乃膏肓疮痍,他日恐资敌国,宜亟扫除。
宿兵以固上游之势。
,蒙恩除知建康府,赴内殿奏事,又论今日之事,谓当先定其规模,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其说亦归于沿江上下表里之势,前后论奏,副本具存。
然臣己见,如是而已。
臣自到今任,每与僚属文学之士榷略兹事,取汉魏以来方策所载,山川险阻,道里远近,军马屯戍之地,争战胜败之事,裒集类次,命本府通判吴若安抚司准备差遣陈克董其事,作《东南利害总论》。
襄阳江陵武昌九江,皆建康上游也,上下之势,要在相接,作《江流上下论》。
北则合肥寿春盱眙广陵,皆其表也,表里之势,又当如一,作《江淮表里论》。
今图恢复,必据要会以为根本。
建康实中兴根本之地,作《建康根本论》。
诚以驻跸建康,则沿江戍守不可不备,城池不可不修,宫室不可不营,郊庙不可不立,河渠不可不议。
故自六朝建都以来,沿江戍守、城池、宫室、郊庙、河渠、事迹,悉以类举。
南北之事尽此矣。
臣愚谓今为吾南国之患者有三,一曰金贼,二曰伪齐,三曰杨幺,皆吾三敌也。
臣近探到东北调兵俱向陕西,则窥吾四川矣。
李成襄阳,阴遣人结杨幺,则扼吾荆楚矣。
宿、亳修城顺昌聚粮,近又城涡口,乃是曹公伐吴入淮路,此其计不浅,则又动摇吾淮甸矣。
四川者,吴玠关师古
荆楚者,王𤫉而已。
至于淮甸,则未有当之者;
虽有当之者,又不可恃;
虽有可恃者,又左右无援。
则是形势閒断,上下无备,表里不一,其何以立国?
臣请以三国之事验之。
魏有荀彧,蜀有诸葛亮,吴有鲁肃,皆一时之杰也。
荀彧曹操,则曰「先取河北,南临荆州」;
诸葛亮刘备,则曰「跨有荆益,保乎险阻」者,其意各在吞吴,故不得不窥荆州也。
孙权江左荆州乃其上游,尤当力争,故鲁肃说之曰:「荆州与国邻接,据而有之,天下可定」。
曹操荆州顺江东下,则遣周瑜逆击;
刘备荆州,则命诸葛瑾求之,而又躬擐甲胄,与鲁肃吕蒙陆逊辈,数十年閒,以死拒战。
荆州要地,卒为吴有。
魏不复南渡,蜀不敢东下者,以不失上流之势也。
及吴之衰,晋图平之,羊祜首建策,谓必藉上流之势。
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向秣陵,是以一隅之,当天下之众。
其后王浚唐彬胡奋王戎辈,并吞席卷,顺流长骛,直造秣陵,悉如策,而吴遂亡。
然则荆州岂可失也?
一失荆州江左难立矣。
臣又以周唐之事验之,南唐虽跨据江左,止能奄有淮甸
淮水浅涸,常发兵戍守,谓之把浅。
吴廷绍以疆埸无事,坐费资粮,悉罢之。
刘仁赡上表固争不胜。
周世宗淮甸,诸将欲据险以邀周归师,宋齐邱曰:「如此则怨益深,不如纵之,以德于敌」。
乃命诸将各自为守,毋得擅出击周师。
由是寿春之围益急,自刘仁赡失守之后,周师乘胜,水陆俱发,唐之君臣,无以为计,相视悲泣,始献江北之地,而江左有齿寒之忧矣。
及我艺祖受禅,再定淮甸江左之势愈孤。
虽于沿江缮城垒,聚甲兵,厚方物之贡以缓师,遣匈奴之使以求援,竟无益于救败,而江南遂平
然则淮甸岂可失也?
一失淮甸江左难立矣。
故为朝廷之计,宜亟图之。
不可以遣使待报之故,因循废日,以堕其计也。
今时气未振,难以议战征,但当谨守封疆,以戒不虞。
如沿江一带,自襄阳江陵武昌九江而下,淮南诸郡,如合淝、寿春盱眙广陵等处,各屯兵马,西与四川形势接联,使上下有备,表里如一,庶几可与抗衡,进可以禦敌,退可以坚守。
虽未剪除凶逆,混一寰区,而南北之势成矣。
自魏而下,定都江左,其閒有志于中原者多矣。
时有所未可,祇取祸败者,非止一事。
宋文帝元嘉中,欲经略中原,群臣争献计策,迎合取宠,独沈庆之以为不可。
文帝以谓虏所恃者惟马,今下水浩污,河道流通,汎舟北下,碻磝必走,滑台少戍,守可覆拔。
克此二城,馆谷吊民,虎牢洛阳,自然不固。
比及冬初,城守相接,虏马过河,即成禽也。
初魏群臣闻有宋师,言于魏主,请遣兵出。
魏主曰:「马今未肥,天时尚暑,速出必无功。
若兵来不止,且还阴山避之。
展至十月,吾无忧矣」。
王元谟围滑台,初措画乖缪,众心失望,数月不下。
魏人潜遣人抚慰,遂拥兵渡河,众号百万,鼙鼓之声,震动天地。
元谟始惧走,而魏师长驱,宋人肝胆涂地矣。
此往事也,可以为轻举之戒。
今伪齐不难平,大梁不难复,正恐祸根未除,贻患在后耳。
兵家之势,先度彼己。
虏人深归巢穴,自河以北,所至留一二酋领,杂契丹九州人,钤制吾之赤子。
其强弱虚实,不得知也。
而河之南,付之伪齐,使为吾之敌。
驻跸临安,僻在海隅,诸将重兵屯江左,皆相去远矣。
以臣观之,必得其强弱虚实而后可图,必于沿江一带措置而移跸向前,然后可以系东南离散之心,慰西北来苏之望。
振作士气,以待天命。
其举事也,自非精锐之师,直捣其心腹,前者克胜,后者相继,一时过河,使声实兼举,则事未必济。
而今日之势,似有未可。
故剪除凶逆,混一区宇,臣谓其未能,而南北之事,臣恐其当为也。
臣闻事君之义,犯而勿欺。
今北路未夷,国威未振,中夜以思,不寒而慄。
矧臣尝蒙眷,擢列谏省,荐历外台
今又为藩臣,誓思所以图报,事系大体,无以逾此。
故数不量力论之,所有吴若陈克所著南北事迹,釐为三帙,目之曰《东南防守利便》,谨令缮写,随状进呈。
伏惟睿旨俯垂省览,如合圣意,乞早赐施行。
臣不胜昧死,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按:《东南防守利便》卷首,学海类编本。
先公行状(中)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七、《斐然集》卷二五
建炎三年反正之始,枢密使张浚荐公可大用,申命前除。
公辞,因致书宰相吕颐浩曰:「伏读四月八日赦书,首称遵用嘉祐条法,远方倾耳拭目,固以仁宗皇帝盛德大业跂望主上,而以魏国忠献辅佐勋绩,期于相公也。
夫嘉祐政事,其大要本于爱民,始于审谋,成于果断。
置宽恤司,诏均田税,募耕唐邓废田,收诸坊监及牧马馀田赋贫民,籍户绝田租,置广惠仓,出百万缗,赐诸路常平为籴本,弛江淮茶禁,通商收税。
提点刑狱,武臣守令治有善最者,使久于其任。
凡此数端,事方经始,必博采众谋,详究利害,立为条约,委曲周尽,故议成而举朝不异,令下而所至奉承,行久而弊端不见。
至于军政修明,戎行辑睦,六军耸听而骄惰革,边方震慑而暴横消,则其政事本于爱民,审谋能断之明验也。
今朝廷欲理兵政以强国,而官吏不知恤民以养兵,是欲稼之长而涸其水,欲木之茂而去其根,则与嘉祐本于爱民之意异矣。
至于众谋纷纭而国论未定,命令交错而民听未孚,法制数更而下不知所守,其与嘉祐审谋能断亦异矣。
夫审谋而不断,罔克有成,断果而不藏,必贻后悔。
相公深究嘉祐政事本末,专务爱民。
凡新旧法度与增添创置一切扰民之事,置司讨论,参稽众谋,穷极利病而后罢行,则政事可立,民心可安,军旅可强,雠耻可雪,宗社可宁矣」。
朝廷遣使诣公所居,诏州郡以礼敦遣。
寅时修起居注,上赐之手札曰:「卿父未到,可谕朕旨,催促前来,以副延伫」。
公以建康东南都会,上既在是而眷待如此,行次池阳,会闻车驾移驻姑苏,将踰浙而东,公重感疾,遂具奏而返。
是日亦敕下除公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绍兴元年十二月,除中书舍人侍讲,公辞,因致书参政秦桧曰:「《春秋》大略贵前定,是故拨乱兴衰者,其君臣合谋,必有前定不可易之策。
管仲相齐狐偃辅晋,乐毅复燕,子房兴汉,孔明立蜀,王朴佐周,莫非策画前定,令出必行,故事功皆就。
建炎改元,圣主忧勤愿治于上,大臣因循习乱于下,国制抢攘,漫无定论,玩岁愒日,寖失事几。
于今五年,已极纷扰。
天下之事未有极而不变者也。
至于极而不变,则危者遂倾,乱者遂亡。
考今民情,尚未溃散,犹可更张,虽事几已失,无半古必倍之功,而危可复存,乱可复治,无倾亡之患必矣。
宜及时建白前定之计,振颓纲,修弊法,变薄俗,苏穷民,庶几观听有孚,以启中兴之兆。
《春秋》序正官名而纲纪重事责归宰相,盖位隆则所任者大。
上则启沃人主,经理朝纲,中则选用百官,赏功罚罪,下则兴利除害,阜安兆民。
仰而深思,夜以继日,犹恐有不得者,而暇省文书接词诉乎?
顷者,遵用元祐大臣奏议,合中书门下二省为一,而事不分决于六部,是循名而不得实,并与不并,无以异也。
宜及时建白,令列曹尚书各得专达,各辟其属,久于其任,责以事功,而宰执不复亲细务,庶几奸蠹消除,渐可为矣。
《春秋》以好生恶杀为心,犹于叛逆之党必诛而不赦,以用兵侵伐为戒,独于救患解纷,惟恐次止迁延而欲其速也,以此见圣人之情矣。
盖乱常毁则赦而不诛,则天理必灭,贼虐无辜,视而不救,则人道必沦。
故罪在五刑,上天所讨,大眚俱肆,《春秋》讥之。
苻秦之世,凡叛逆者必加原宥,终复失邦,措身无所。
比岁盗贼毒遍诸方,皆奸恶之徒乘隙肆暴,非迫饥寒,官吏不恤,弄兵潢池之赤子也。
而谋国者尽用招安,不吝浓赏,遂使军民倾心健羡,远近纵横,莫之能止。
宜及时建白,乘破李成、马进之锋,尽扫三楚绿林之聚,诛魁首,散胁从,庶几遗种馀民复得解衣而寝矣。
《春秋》贵守土疆,耻于丧地,戒于失险。
尚父周公以盛德大勋受封齐鲁,而俭于百里,虽列壤南面,而大夫必命于王朝。
方伯虽得专伐,而遣将出师必请王命。
昨建分镇,举河南、汝、孟帝都之地合为一镇,轻以授人。
若此类可疑一也。
废置僚属,事无待报,二也。
足食足兵,专征阃外,三也。
建康,栖东越,而以湖北为分镇,四也。
诏令已行,诚难反汗,然有应机,无害于信者。
宜申述前诏,得专征者谓攘外寇讨乱臣,如李成、马进之比,则当不拘常制,或无故举兵,自相吞噬,必以擅兴坐之。
又别降指挥,以湖北一路与诸镇事体不同,当仍旧制,亦无失信之嫌。
宜及时建白,保固形势,倚为基本,庶几有恢复之期矣。
《春秋》大一统,遵王命,恶臣下分权,讳贱人犯上,历纪王正而不私朔,使举上客而不称介副,微者名姓不登于史册,所以严分正名也。
比者虽命江表三省复归行阙,百司庶务决自天台,而宣抚重臣久居外服,诸方守将并假便宜。
夫以便宜从事,本为出师,临机奏报不及,明有建炎赦文矣。
诸路后来并不遵禀,或以察访为名而擅按他路,截留公赋,编营师臣,执杀郡守
或以节制为名,而擅兵外境,专斩命官,直转资秩,移易守将
或未被受指挥,先次便宜行事,或擅罢堂除监郡,自辟别路正官。
凌蔑朝廷,于斯为甚。
宜及时建白,收敛权柄,以弭分裂之形,严分正名,以遏侵凌之势,而后大经可正,民志可定矣。
《春秋》恶以邪人塞言路,慎于遣使而重于用民力。
台谏者朝廷纲纪所凭也,监司外台耳目所寄也,守令者宣教条均赋役百姓所恃以安其生也。
辨小事而不及大政,弹小吏而不及大官,三纲沦而不扶,九法斁而不救,则朝廷纪纲无所凭矣。
漕臣理财赋而公私匮竭,宪臣理刑狱而盗贼公行,上下相蒙,莫知纠察,则外台耳目无所寄矣。
惠泽壅而不宣,教条废而不守,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弱冤苦失职,则田里无以安其生矣。
宜及时建白,精选监司,刺举郡守,精选郡守,刺举县令
明诏台谏官,使论奏大事无入小言,则纲纪可肃,视听可用,赋敛可平,民力可裕矣。
《春秋》戒失兵权而严于军律,以三纲为本,以民事为要,以赏功罚罪为先。
昨者屡降诏书,专理军旅于行事,窃有所疑。
伪楚篡逆之臣也,许录其亲属;
金人不释怨之雠也,而遣使请和,其于三纲有未正也。
河南江北,群盗啸聚,焚烧仓库,靡有孑遗,波汉之阳,外薄五岭,急征横敛,不务劝农,其于民事有未急也。
误朝迷国之人,与尽忠死节之士,恤终赠典,略无差等,是赏未足以劝忠也。
或擅兴专杀,或罔上奏功,罪状明白,典宪不申,是罚未足以惩恶也。
然则,何谓理戎旅乎?
本则不正,治于末流,虽力扼虎,气盖世,必无成功。
而谓安定天下在于长枪大剑,此杨邠、史洪肇所以丧身及其国也,可不戒乎?
宜及时建白,行《春秋》理戎之法,使天下心悦而诚服,则盗贼可弭,边土可拓矣。
《春秋》尊严庙制,而谨于祀礼,故古者师行必载庙主,寓戎田猎,以乾豆为先,战而必胜,其有以乎?
顷者南狩,神主豫选洪、虔,馆御荐享未肃,奉常有请,顾谓迁移穷僻,为已试之效,至乞更择五岭之西,迎奉前去者。
时方涣散,格庙为本,奉先既隆,人心自属,而献议若此,如礼乐何?
宜及时建白,尊崇礼祀,严致孝享,则人知所从来,而天下服矣。
《春秋》不与公族大夫专政用事,而以亲贤为急。
圣主屡诏诸方,津遣宗室,俾赴行在,优加宠奖,诚以昨者皇族北徙,枝叶已疏,必施茂恩以滋根干。
宜及时建白,上稽帝尧明峻德、睦九族之义,中循周汉急亲贤之隆,下扫六朝孤立之弊,则王室益强,国势磐固矣。
自崇宁以来,邪说盛行,公论废格,献言者以乱制为能,不期于定制;
从政者以扰民为事,不务于安民;
用人者以办事为才,不求于晓事;
望治者以速成为策,不冀于美成。
取快目前,积成后患,至于纲纪大坏,宗庙丘墟,皆此曹所致也。
积习成风,至今未殄。
夫欲拨乱世反之正者,必变衰乱之俗,欲变其俗者必去衰乱之臣。
今衰乱之臣死亡无几矣,然犹内历华途,外典方面,间有废黜,寻复宠升,毁誉不核其真,赏罚不当功罪,使圣上忧勤愿治未有见效者,亦皆此曹所致也。
天下有公,是非出于人心不可易者。
今国步艰危,民情摇动,宜乘势更改,转败为功。
不然,大势益倾,不可复振矣」。
朝廷不许公辞,又遣使至所居,公遂行,以《时政论》先献之
《定计论》曰:「臣闻自昔拨乱兴衰者,必有前定不移之计,而后有举必成,大功可就。
修内政,张四维,师帅不遣上卿,伐国不动大众,教民怀生,示信讨贰,此齐侯晋文前定之计也。
关中,据河内,大封同姓,以惩孤立,减省官吏,以息百姓,抑制将帅,保全功臣,此高帝光武前定之计也。
斩高德儒,叱宇文士及,以远佞人,赏孙伏伽,礼王、魏以开言路,宣示好恶,使民向方,薄赋轻徭,选用廉吏,此唐太宗前定之计也。
陛下履极六年,以建都则未有必守不移之居,以讨贼则未有必操不变之术,以立政则未有必行不反之令,以任官则未有必信不疑之臣。
奕者举棋不定,不胜其偶,况立国而不定乎?
夫难平者事也,易失者时也,舍今不图,后悔何及?
人主广览兼听,不可自专,宰相择才使能,不可自用。
望赐咨询,佥定国论,谋所以前定者」。
《建都论》曰:「立国者必建都,必据形势,握轻重之权,必居要津,观方来之会,如北辰在天,安于其所不可动也。
陛下驻跸金陵,本以旧邸,号称建康,降诏为受命之符,传播天下,则都者一也。
刘先主、孙氏、诸葛武侯一代英雄,周游吴楚,皆称建康王者之宅,则都者二也。
北据大江,外阻长淮,隔绝奔冲,难于超越,则都者三也。
有三吴为东门,有荆蜀为西户,有七闽二广风帆海舶之饶为南府,则都者四也。
诸路朝觐,郡县贡输,水陆舟车道里适等,则都者五也。
凡都北者必辟境于南,而都南者必略地于北。
昨者銮舆时迈,狩于吴越,则王道所谓望实俱丧,而晋不果迁之地也;
三省百司寓于南昌,则李煜避周,徙自秦淮,卒不能振之所也。
国势一统,不可数分,国都一定,不可数动,与北人居穹庐,逐水草,无城郭宫室市朝者异矣。
今宜还都建康,环诸路而中持衡,则人心不摇,而大事可定也」。
《设险论》曰:「按《春秋》书晋师伐虢,灭下阳。
下阳者,虞虢之塞邑也。
塞邑既举,则虢已亡矣。
圣人特书,以示后世设险守邦之法,故魏人都许,不恃方城而守襄阳
人都益,不恃剑门而守汉中
人都秣陵,不恃大江而守荆渚。
夫荆渚,江左上流也。
北据汉沔,西通巴蜀,东连吴会,真用武之国。
故楚子自秭归徙都,日以富强,近并谷邓,次及汉东,下收江黄,横行淮泗,遂兼吴越,传六七百年而后止。
此虽人谋,亦地势使然也。
后逮汉衰,刘表收之,坐谈西北;
先主假之,三分天下,关公用之,威振中华;
孙氏有之,抗衡曹魏
晋、宋、齐、梁倚为重镇,财赋兵甲当南朝之半。
其为江东屏蔽,犹虞虢之有下阳也。
今欲定都建康,而以湖北为分镇,失险甚矣。
湖北十有四州,其要会在荆峡,故刘表时军资寓江陵,先主时重兵屯油口,关公孙权则并力争南郡陆抗父子则协规守宜都大司马温及其弟冲则保据渚宫与上明,此皆荆峡封境也。
今割以与人,使跨长江,临吴会,犹居高屋建瓴水也,独无虞虢下阳之虑乎?
臣谓欲保江左,必都建康,欲守建康,必有荆峡,然后地形险固,北出秦甲,西下蜀货,血气周流,首尾相应矣」。
又曰:「昔人谓大江天所以限南北,而陆抗乃曰『此守国末务,非智者所先』,何也?
杜预尝袭乐乡矣,胡奋尝入夏口矣,贺若弼尝济广陵矣,曹彬尝渡采石矣,则其险信未足恃也。
虽未足恃,然魏武困于居巢曹丕困于濡须,拓跋困于瓜洲,苻坚困于淝水,皆不得渡,则其险亦未可弃也。
设险以得人为本,保险以智计为先,人胜险为上,险胜人为下,人与险均才得中策。
方今所患,在于徒险而人谋未善尔。
地有常险,则守亦有常势。
当孙氏时,上流争襄阳而不得,故以良将守南郡夷陵
下流争淮南而不得,故以大众筑东兴与皖口;
中流争安陆而不得,故以三万劲卒戍邾城。
邾城,今黄冈是也。
今欲固上流必保汉沔,欲固下流必守淮泗,欲固中流必以重兵镇安陆
此守江常势,虽有小变而大概不可易者也。
今强敌侵河朔,叛臣扰山东淮北京畿诸镇处危疑之地,大江设险,未可轻弃,若委任得人,则不特江左而已」。
《制国论》曰:「凡制国者必周知山川形势,土地所宜,然后可与谋。
荆州江汉沮漳之间,水陆沃衍,乃足食足兵要地。
江左六朝所以必争,而不肯失也。
北为分镇,使法得自立,兵得自用,财得自理,官得自命,即与战国诸侯无异,而非上世封建之法也。
宜有更张,独仍旧制,通荆湖宪漕二司治盗理财,而以襄阳湖北岳阳湖南鄂渚江西,则地理连属,形利势便矣」。
又曰:「变更旧制,不稽今古,则事不可行。
近岁荆湖变更旧制多矣,于国家形势初无所益,徒困两路之民耳。
今既复南北两路,宜罢荆峡分镇,仍旧制帅司荆南,一便也。
公安军宜仍旧废为属邑,二便也。
靖州置在崇宁元年,自鼎、澧应副,岁费二十七万。
今此二州既皆残毁,宜仍旧废为渠阳砦,三便也。
武冈军置在崇宁四年,自邵、衡、永应副,费亦不赀。
今此三州既皆空乏,宜仍旧废为武冈县,四便也。
四者仍旧,创添窠阙,悉从除削,省并官吏,裁损文书。
有所谓刀弩手、博易务、营田司事,皆欺罔驱民为盗者也,宜依往年禁止保马茶盐法施行,以戒误国害民之贼,然后国制定民心安矣」。
又曰:「昔祖宗宅都于,其势当自内而制外,是故置京西路,而襄州在汉水之南,则以制湖北也。
湖北路而岳鄂在荆水之南,则以制湖南江西也。
今建都江左,未能恢复中原,则当自南而制北。
置于江西者治南昌,而分兵屯鄂;
置于湖南者治长沙,而分兵屯岳;
置于湖北者治荆南,而分兵屯襄,则东南之势全,恢复之基立矣。
安抚大使古州伯也,形势必相属而后能相援,有无必相资而后能相成。
五岭之外,财赋盛于东南,兵马出于西北,宜置大帅一员,兼统二广以殿南服。
荆湖残破,北路尤甚,若置大帅必兼领夔府。
盖峡中有盐、米、耕牛而无旷土,荆渚有沃衍桑田而无馀田。
若弛瞿塘之禁,懋迁有无,商旅自西而入,物货沿江而下,不越数年,荆州富盛,形势可成矣」。
《恤民论》曰:「保国必先恤民,而恤民之事有五:一曰除暴,二曰择令,三曰轻赋,四曰革弊,五曰省官
近岁除外暴者主通和,竟为敌国所误,不敢用兵,而其流毒遍中国自若也。
除内暴者用招安,竟为盗贼所误,不敢用兵,而盗贼毒遍天下自若也。
为民父母安得若是恝又官爵之?
其与成汤为童子报雠,不亦异乎?
今刘忠残党蹂数郡,曹成反复劫帅臣,理无可赦。
宜早加殄灭,肃清江湖,然后精择县令,一意抚绥,则民心安,邦本固矣。
近岁此官冗滥已极,宜以五说稍革其弊,籍中外尝为台省监官,依仿汉制,分宰百里,俟有殊绩,即不次擢用。
又增重事权,优假其礼,许借服色,厚给廪饩。
凡军马驻本县者,并听节制;
其经由者悉从阶级,以免将士陵辱,示百姓瞻仰之尊
则又据今县分户口赋入多寡轻重分为三等,上县朝廷选差,中县吏部注拟,下县帅臣监司通共奏辟,不得侵互,立为定格。
仍用宋元嘉法,以六期为断,革去三年为任、两考成资与堂选数易之弊,使吏无苟免,民心有系。
凡三等县皆以四条:纠正税籍,团结民兵,劝课农桑,敦勉孝弟。
俟及三年考其事效,已就绪者就行旌赏,未有伦者严加程督。
如此则民心安,邦本固矣。
焚林而田,非不得兽,而明年无兽;
竭泽而渔,非不得鱼,而明年无鱼。
以近事验之,京东、西路岁入凡一千万,其馀山泽之利,在祖宗时捐以与民,不尽取也,百姓归戴,无有二心。
李彦等取为西城之租,穷竭民力。
其时若有言罢此掊尅,然后国用足,则必指为妄言也。
然百姓愁苦转而为盗,今此四路所入,不归王府五年矣。
荆湖南北岁入凡五百万,其外岂无遗利?
在祖宗时捐以与民,不尽取也,百姓归戴,无有二心。
部使者取之折变,则有一折、两折、三折,收籴则有均籴、敷籴、补籴,散引则有曲引、盐引、茶引,受纳则有一加、再加、倍加。
其时若有言罢此诸色,然后国用足,亦必指为妄言也。
然百姓愁苦转而为盗,今此两路所入,不归王府三年矣。
乃知有若所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信不诬也。
今封境日蹙,赋敛日重,百姓日贫,田莱日荒,更临之以贪吏,困之以弊法,是为敌国驱民也。
愿诏大臣,速讲轻赋恤民之事,为生财足用之源,以京东西、湖南北为至戒,则民心安,邦本固矣。
凡为国以利不以义者,皆自小人始,为其所见者小,不知大体,法所以弊也。
祖宗时以义为利,四海无困穷之苦,天禄永安,所利大矣。
姑以盐法论之,行于西者与商贾共其利,行于北者与编户共其利,行于东南者与漕司共其利。
大计所资,均及中外,所谓以义为利也。
崇宁首变此法,利出自然者禁而不得行,则解池是也。
利在编户者皆入于官府,则河朔是也。
利通外计者悉归于朝廷,则六路是也。
诸路空乏,乃复百种诛求,尤不能给,民穷为盗,遂失岁入常赋以数千万计,则盐法实致之耳。
陛下宜鉴前失,有所改更,久而未也,天下望焉。
略以湖南一路言之,昔日岁课一百万缗,本路得自用者居其半,故敛不及民而上下足。
变法以来,既尽归之朝廷,则本路诸色支费皆出横敛,至如上供旧资盐息者犹不蠲除,民所以益困也。
又略以道州一郡言之,岁认上供钱二万缗,往时本州岁卖盐息常倍此数,故敛不及民而上下足。
今上供钱仍旧,而盐息不复有矣,乃至以曲引均科,此民所以益困也。
又略以来阳一邑言之,有未变法前官所自运盐,有既变法后客所拘纳盐,封桩日久,既缘军期支用,而盐司必欲追索,朝旨亦令拨还,不知何自而出,岂得不取于民?
此民所以益困也。
以一路一郡一县观之,则他处可知矣。
榷货所入,岁以千万计,其利至厚,谓宜遍下诸路,一一检会,凡若此类,悉蠲除之,以活百姓,使稍安其业,不至为盗,长纳二税,存国家大利之原,不亦善乎?
榷酤之弊亦极矣,略以道州言之。
课额既高,岁有亏欠,即抑勒专知牙校,令兼管州仓,俾因受纳,取足于税户,其害为如何?
此民所以益困也。
又以邵阳言之,酒课岁约二万馀缗,而折税为糯者凡六千斛,糯贵于粳价几一倍,其他固未论,此民所以益困也。
近者尝下诸路会计,而州县利此为造弊之端,不以实闻。
固当断以必行,令凡系官监酒务,许百姓买扑,入纳净利,与转运司及本州支用。
收官务年费米麦等,专以赡军,兼济公私,存活百姓,使稍安其业,不至为盗,长纳二税,存国家大利之原,不亦善乎?
如此庶几民心安,邦本固矣。
自崇宁以来,中外创添员局,重以滥赏,不胜其冗,蠹国生乱,至今未革,而又加甚。
兵官旧系两员者,添差至于七员八员而未止也;
监当旧系一员者,添差至于四员五员而未止也。
其馀荒残州县,未有百姓,先置官司,凡是旧员一一填足,又多不应差注之人,其为民害,不异寇贼。
考于《春秋》,以民为重,而大夫次之;
考于《孟子》,以民为贵,而社稷次之。
故养民者陛下之职也。
愿亟行并省,以建武为法,既不病民,所省官吏使居閒散,稍捐廪禄养之,亦无失职之叹,庶几民心安,邦本固矣」。
《立政论》曰:「人主宰臣必先明其所职,而后政可立。
选择忠贤以为辅弼,任而不疑者,人主职也。
荐进人才,布列中外,赏罚不私者,宰相职也。
唐太宗既黜封德彝邪说,任房、杜为相矣,又敕尚书庶务并属左右丞,而责二公以广求贤人,随才任使。
此委相臣以其职者也。
陈平既不答文帝决狱之问,自谓所主佐天子理阴阳矣,而召河南守吴公廷尉,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其能致民无冤可知。
此使九卿各得其职者也,而政有不立乎?
陛下以宰相不可非其人,频有选任,可谓得人主之职矣。
然而政事未立者,窃恐所以责任异于唐太宗,而宰相所以自任未若陈献侯也。
夫坐政事堂,受词决讼,弊精神于簿书,而进退人才,赏功罚罪,有未察焉,则失其职矣,政何由立乎?
陛下以庶务决之六曹官长,皆得专达,并如元祐大臣所请,自非大事,不复资白,则中书之务简矣。
然后专责宰相,以慎简六曹长贰、诸路帅守部使者,及上县宰,咸得其人,而政治不建,未之闻也」。
又曰:「三纲军国政事之本,人道所由立也。
三纲正则基于治而兴,三纲沦则习于乱而亡。
春秋宋华督有不赦之恶,齐、鲁、陈、郑同会以成其恶,受赂而归,天子不讨,方伯不征,咸自以为利也。
未几,陈有五父之乱,齐有无知之乱,郑有子突亹仪之乱,鲁有叔牙庆父之乱。
数十年间,四国舛逆,几至丧亡,则以昧于坚冰之戒,不能辨之于早也。
《春秋》备书于策,以明三纲之重,为后世鉴,深切著明矣。
昨者张邦昌挟女真,僭名号,援契丹立晋为例,分遣使人布谕诸路,直下赦令,倍行恩赏,原其用心,与华督何异?
陛下特施宽典,赐死于隐,而不尸诸市朝,已失刑矣。
及敌骑南骛,乘舆渡江,黄潜善及其党事穷计迫,乃指邦昌为金人所立而迫之至死,遂以致寇,欲自解其误国之罪,至其宗族皆命以官。
是训诱乱臣贼子,使利于为恶,此臧哀伯所谓『百官象之,又何诛焉』者也?
于是不踰旬月,苗傅刘正彦有今将之心,既伏大刑,而近臣乃有抗章,乞行湔洗,无所忌惮。
故比日群盗所在焚劫,或有官吏乐为之用,末流至此,可不戒乎?
愿特降指挥,昨在围城有职当守禦、视城垂破而端坐不救者,有草为表章、上诋君父取媚敌人受其妇女者,有起自閒散、特仕伪朝长其谏省者,有于苗、刘肆逆并建节旄、所除制命极意称美者,及乞用邦昌正彦之党者,审其轻重,不过数人,依法施之,以正人心,息邪说,则三纲不至沦胥,而军国政事得以时立矣」。
《覈实论》曰:「政事纪纲,莫大于赏罚,而功罪是非,以毁誉为本者也,必要其真伪而后赏罚当。
比下赦文,推美仁宗皇帝盛德大业,应举行政事,并欲上遵嘉祐。
臣尝考其大要,特在于直言数闻、毁誉核实而已,必自大臣与台谏始。
大臣定功罪施赏罚于上,台谏论功罪主毁誉于下,不可不先核也。
仁宗皇帝王曾之正,任吕夷简之才,终以富弼韩琦宰相,而余靖蔡襄贾黯吕诲等迭居台谏,此真伪所由核也。
丁谓虽以奸邪当国而终投四裔,寇准虽以忠正远贬而终得辨明,范仲淹虽屡以危言获罪,欧阳脩虽以讥斥佞人招难明之谤,而皆终闻政事。
是邪说不得乱毁誉之真,而直道行也。
邪说息,直道行,则恶人有所惮而不为,善人有所恃而不恐,此所以致至和嘉祐之治者也。
昨者黄潜善汪伯彦范宗尹辈广引奸邪,颠倒是非,变乱名实。
谏官郑瑴李纲以六不可贷之罪,验于奏议则无据,按于施为则无迹,特以撰造文致倾陷大臣,当时遂信行之,又以美官激劝之,是欲其乱毁誉之真而不核也。
言官马伸潜善伯彦措置乖方,凡举一事必立一證,皆天下所共知见,不敢以无为有,以是为非,当时乃罢黜之,又置诸危地残贼之。
是恶其乱毁誉之真而不核也,邪说何由息,公道何由行乎?
虽已死,恤典隆厚,虽有诏命,不闻来期。
按《春秋》治奸慝者不以存没,必施其身,所以惩恶也;
奖忠良者及其子孙,远而不泯,所以劝善也。
陛下必欲继仁宗之政,则按是非,明赏罚,使天下知所惩劝,亦何远之有」?
尚志论》曰:「帝王应时而造,必先立志。
欲定大事,而不先立则无本矣,焉能有成?
靖康臣僚不知责难,劝渊圣笃于立志,而即安屈辱,城下结盟,此齐国佐宋华元请合馀烬,背城借一,誓死力争,有以国毙而不肯从者也。
当时国势何异厝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
宰相徐处仁遽进谀说,以为金兵出境,社稷再安,由圣德俭勤,致有天人之助,遂言今日可比唐虞,而臣主俱荣,抑何志之卑陋也!
故庙堂聚讼,颠沛末流,未及期年,坐以失国。
则不立,急于事为,虽有远猷宏议,必格而不得施矣。
陛下自初发愤,欲殄寇雠,当时亲信左右莫能辅道,乃至因循,坐消岁月,国日益削,六载于今。
然上天所以启悟圣情,日跻盛德,陛下所以深惩既往,刻厉将来者,可谓卓然有立于万物之表矣。
愿坚持此,无复变迁,仍饬群臣,各致法家拂士之义,必于恢复中原,祗奉陵寝,必于扫平仇敌,迎复两宫,必于得四海之欢心,以格宗庙,必于致九州之美味,以养父兄。
然后文武百僚、六军万姓,丕应徯志,而陛下孝弟之责塞矣」。
《正心论》曰:「心者身之本也,身者家之本也,家者国之本也,国者天下之本也。
能正其心则朝廷百官万民莫不一于正,安与治所由兴也。
不正其心则朝廷百官万民皆习于不正,危与乱所由致也。
然心有所愤怒而弗能忍,则不得其正;
有所贪欲而弗能窒,则不得其正;
有所蔽惑而弗能断,则不得其正;
有所畏怯而弗能自强,则不得其正。
正心之道,先致其知而诚其意,故人主不可不学也。
盖戡定祸乱,虽急于戎务,而裁决戎务必本于方寸。
不学以致知,则方寸乱矣,何以成帝王之业乎?
陛下日亲典策,博考古今往行前言,固将畜德,又经变故,备尝险阻。
外患益深,必无邪念,至诚所发,通贯幽明,固有人不及知而天独知之者矣。
愿更选正臣,多闻识、有智虑、敢直言者,置之左右,日夕讨论,以克厥宅心,表正于上,则内外远近将各归于正,奚乱之不息乎」?
《养气论》曰:「凡用兵胜负系军旅之强弱,军旅强弱系将帅之勇怯,将帅勇怯系人主所养之气曲直如何耳,盖人主将将者也。
以真养气,自反而缩,则孟子所谓约,而狐偃所谓壮也,壮则强。
以曲丧气,自反而不缩,则孟子所谓馁,而狐偃所谓老也,老则弱。
师如林,武王数其不事宗庙,贼虐谏辅之罪,则商曲而周直,故周胜。
项羽威震天下,汉祖数其弑义帝之十罪,则楚曲而汉直,故汉胜。
凡曲直者兵家之大要,制胜之先几也。
金人称兵,曲亦甚矣。
陛下上皇之子,孝慈之弟,自大元帅入践宸极。
比年以来,克勤听政,追赏直士,登用谠言,令问四达,可谓直矣。
以直对曲,胜负已分,中国士气宜不待鼓而自强。
然敌兵每动,四方震慑奔走,莫与抗衡者,以兵家之略、制胜之几,未有以明之也。
今欲使人人知彼曲我直,以作其衰败不振之气,更在陛下强于为善,益新厥德,使无有曲失可得指议,则守为刚气,可塞乎两间,震为怒气,可以安天下。
将帅必听命而不敢骄,军旅必畏威而不敢惰,不待对敌接刃,而百胜之算已坐决于九重矣」。
宏度论》曰:「人主以天下为度者也,明当并日月,不可私照临,德当配天地,不可私覆载。
所好当遵王道,不可以私劳行赏;
所恶当遵王路,不可以私怒用刑。
其喜怒则当发必中节,和气絪缊,而万物育也,故能理其情而君道备矣。
然人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克己然后可以治怒,顺理然后可以忘怒。
《书》曰:『必有忍,乃其有济』。
此治怒不迁之法也。
忍者,隐忍不发之称。
迁者,自此迁彼之谓。
能隐忍而不迁,则事必济矣。
汉高帝忍于有故怨者而封雍齿,忍于数窘辱者而赦季布,忍于比己为者而用周昌
至如丁公免己于厄,可谓有再生之恩矣,及即位乃斩以徇,其不赏私劳如此,故能成帝业于五载之近。
陛下圣度虚明,天心广大,固当不以私喜亲近谀佞,亦当不以私怒疏远正直。
中外百执其有迷国误朝罪恶昭著、众所指目不可掩者,虽有私劳,愿陛下与众弃之,不使幸而得免,以致天下之疑也。
其有抱忠守正犯颜逆耳、公论所归不可蔽者,虽遭谗谤,愿陛下与士共之,不使退而穷处,以失天下之心也。
如此赏而必当,是谓天命;
罚而必当,是谓天讨。
施之一人,而千万人悦以畏矣」。
《宽隐论》曰:「自昔创业兴衰与增光洪业之君,待遇臣下,恩礼虽一,而崇高严恪,常行于介胄爪牙之夫,以折其骄悍难使之气;
柔逊谦屈,必施于林壑退藏之士,以厉其廉靖无求之节,乃能驾驭人才,表正风俗。
汉高祖之威行于暴秦强楚,而不行于四皓
世宗之威行于寻邑、王郎、赤眉、铜马、陇蜀之主,而不行于严光周党
公孙述能行其威于李业等,然不能行于吴汉
是何也?
威有所当加,势有所可屈。
加于所当加以立威则强,屈于所可屈以忘势则
反是道者难乎免于乱亡之祸矣。
陛下屡下诏书,详延遗逸,而群臣有不能钦承美意者,凡所宣召,或有未至,不原情实,即肆谗谤,以为违于君命召不俟驾之义,被以偃蹇之名,而欲加以不恭之罪。
虽陛下宽容,不从其说,而侍从近臣不有忠言奇策,上动圣听,奋扬天威,殄歼强敌,顾请施于疾病退藏之臣,其意安在?
夫召而不至者,其心岂乐贫贱而恶富贵哉,其必有以也。
若听其所守,下全隐居之操,上有好善之美,两得之矣。
四月八日所下赦书,首欲上遵仁宗法度。
谨按康定间尝以词馆招张俞矣,辞而不受,至于四五,其后又以修起居注王安石矣,辞而不受,至于八九。
皆从其欲,又优奖之,以励风俗,未尝加以雷霆之威,而纪纲不缘此而不立,命令不缘此而不行,威加于西则臣服元昊,威加于北则削平王则,威加于南则扫荡智高。
柔巽屈于隐士而德隆,刚克伸于四裔而威震,可谓知所用矣。
此其所宜遵者也。
望特降诏书,申明此旨,凡被召有不能赴者,悉从其欲,不强制之。
独以威刑外施暴威之戎,内扫贪残之贼与悍骄不可使之将,谗说殄行,则天下归心而治道成矣」。
其言反覆甚详,此其大略也。
论既入,上即命再遣使促召。
未至,复除给事中
先君述绍兴二十六年二月二日1156年11月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四四、《盘洲文集》卷七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三、三八、《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景德镇市乐平市
先君讳某,字光弼饶州人
曾祖讳某。
祖讳某,赠中大夫
皇考讳某,通直郎,赠右太中大夫
妣太硕人董氏。
先君登政和五年进士第,主台州宁海簿。
会令去,摄其事。
民旧苦市绢不均,先君始令物力百千者赋一匹。
大姓王隆多买田,不受税,岁才五十匹,至是数增三倍。
馀以次定赋,蠲贫弱者四千八百户。
李氏富而戆,家藏妖书,号《二宗三际经》,时节集邻曲,醵香火,祀神元,未尝习也。
奸人诡入伍中,通其女,既泄,即告县,逮送狱。
先君入食,有小吏偶语喜甚。
诘之,曰:李氏辈赂钱五十万,故喜。
先君曰:是下狱属耳,而赇吏若此,可缓乎?
即呼囚庭下,委曲问情,得并告者平决之,吏骇顾失色。
方腊反,台之仙居民应之,踪捕反党。
及旁县一日驱菜食者数百人至县,丞、尉皆曰可杀,先君争不得。
丞、尉用赏秩,不踰年相继死,皆见所杀为厉云。
南京国子博士,未上,贼犯杭州经制使陈公亨伯檄主饷。
奏功迁宣教郎,为秀州司录事。
宣和六年秋,大水,田不没者什一。
流冗塞路,仓府空虚,无赈救策。
先君白郡守,以荒政自任。
悉籍境内,留一年食,发其馀粜于城之四隅外。
损市直钱五,戒米肆揭贾于青白旗上,巡行无时,抶其旗靡者,皆无敢贵籴。
不能自食者,官主之。
立屋于东南两废寺,十人一室,男女异处。
防其殽伪,涅黑子识其手,东五之,南三之,负爨樵汲有职。
民羸不可杖,有侵牟斗嚣者,乱其手文逐之,皆帖帖畏伏。
借用所掌发运名钱,钱且尽,会浙东纲常平米斛四万过城下,先君遣吏锁津栅谕守,使截留。
守噤不肯,曰:「此御笔所起也,罪死不赦」。
先君曰:「民仰哺当至今腊犹未尽,中道而止,则如勿救,宁以一身易十万人命」。
讫留之。
居亡何,廉访使者王孝竭至郡,曰:「平江哀号诉饥者旁午,此独无有,何也」?
守具以对,即延先君,如两寺验视,民肃然无出声。
孝竭曰:「吾尝行边,军政不过是也。
违制抵罪,得为君脱之」。
且厚赏,呼吏草奏。
先君曰:「免戾幸矣,安所赏?
但食犹未足,公能终惠,复得二万石乃可」。
孝竭以闻,米如请而得。
至麦秋,民相携以归。
前后所活九万五千馀人。
州人既不死凶年,先君出,无不手加额,呼为「洪佛子」。
累官朝散郎
丁太中忧,还乡奔丧。
硕人年七十矣,与弱孙在秀。
诸卒以城叛,卤掠,无一家免。
过门皆曰:「此洪佛子家也,毋得入」。
贼平,先君还,过临安
苗傅刘正彦出逃未伏诛,上将迁狩建康
先君上疏言:「今内难甫平,外敌方炽,若轻至建康,恐金人乘虚侵轶。
宜遣近臣,先往经营,庶事告办,鸣銮未晚也」。
时庙谟已定,不能从。
既而悔之,上问宰辅:「近谏移跸者为谁?
今安在」?
丞相张和公知枢密院,以对。
过秀,邀先君至平江,欲以为部使者招二凶。
适捷书至,乃止。
将辞归,和公曰:「吕丞相欲见君」。
即遣直吏介谒。
俄有旨召见,时方墨衰绖,丞相脱巾服衣之。
既对,上以国步艰难,两宫远狩为忧。
先君极言「天道好还,裔夷安能久陵中夏
此正春秋邲之役,天其或者警晋训楚也」。
所言反复,当上意。
上曰:「卿议论纵横,熟于史传,有专对之才,朕方择使,无以易卿」。
先君以母老父丧恳辞,不许。
徽猷阁待制,迁五官,假礼部尚书,为奉使大金军前使。
令与宰执议国书,先君欲有所易,辅臣护其文,不喜,遂抑迁官赐告。
一日归别,先君持太硕人拜且泣。
时长子适甫十三岁,逖以下皆襁葆,呱呱省别,行路不能仰视先君佛子也。
淮甸贼蜂起,兼淮南京东路抚谕使,俾李成以兵护。
南京方与耿坚楚州,以责其降虏为名,实持叛心。
先君遣书抵曰:「汴涸,虹有红巾,非五千骑不可往,军食绝,不克惟命」。
先君闻可撼,阴遣说之曰:「君越数千里赴国家急,山阳纵有罪,当禀于朝。
今擅兵攻围,名勤王,实作贼尔」。
坚意动,遂强歛兵。
先君行,未至泗境,谍云有迎骑介而来。
副龚璹曰:「事叵测,虎口渠可入」?
送兵亦不肯前。
先君不得已,遂返。
即上疏言:「李成以朝廷不抚恤,稽餫饟,有引众纳命建康之语。
今靳赛据扬州薛庆高邮,万一三叛连衡,何以待之?
方含垢养晦之时,宜选辩士谕意,优进官秩,畀以京口纲运,如晋明帝王敦可也」。
疏奏,上遣閤门宣赞舍人子仪抚谕,给米五万石,令第将士名貤恩。
初,先君戒所遣吏,须疏从中出,乃诣政事堂白副封。
时方禁直达,忤宰臣意,以托事滞留降承议郎,许出滁阳路。
张守忠、李贵啸颍上,道益梗,提举官范潩、张锐尝招尉之,旋复乱。
先君至顺昌,闻贼有至近郊以牛驴市物者,约与相见谯门下。
先君晓譬切至,曰自古无白头贼。
贼竦寤,请归报其渠,乃为书至其窟穴。
守忠、贵听命,率所领入宿卫
守忠初名俊,入朝赐今名;
李贵即俗所谓李阎罗者。
先君间关至太原,留几一年,虏遇使人礼益削。
及至云中,大酋粘罕迫遣与副使官伪齐。
先君曰:「万里衔命,不得御两宫以归,大国度不以足有中原,当还诸本朝,乃违天以奉逆豫。
豫可磔万段,顾力不能,忍事之耶?
今留亦死,不即豫亦死,偷生狗鼠间,甘鼎镬不悔也」。
粘罕怒,命壮士拥以下,执剑夹承之,先君不为动。
贵人唶曰:「此真忠臣也」!
止剑士,以目为跽,请粘罕怒少霁。
遂流递于冷山,与假吏沈珍、隶卒丘德、党超、张福、柯辛俱。
副使至汴,受豫命,知恩州
流递犹中国编窜也。
云中至冷山,行两月程,距虏二百馀里。
地苦寒,四月草始生,八月而雪。
土庐不满百,皆陈王悟室聚落。
悟室使诲其八子,或一年不给衣食,盛夏至衣觕布。
番课四隶,采薪它山,尝久雪薪尽,至乞马矢煨面而食。
绍兴二年使者王公伦归,为上言之,即下秀州存问家属,赐银绢二百。
适未冠,得监南岳庙
先君辱于悟室十年,多为诗文以讽,皆忧国伤时语。
悟室尝得献取蜀策,持以问先君,先君历陈古事梗之。
悟室锐欲吞中国,曰:「孰谓海大?
我力可乾,但不能使天地相拍尔」。
先君曰:「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
自古岂有四十年用兵不止者」?
又数数为言,所以来为两国大事,今既不受使,乃令深入教小儿,兵交使在,礼不当执。
悟室或应或否。
一日大怒,曰:「汝作和事官,却口硬,谓我不能杀汝耶」?
先君曰:「自分当死,顾大国无受杀行人之名,此去莲花泺三十里,使之乘舟,一人荡诸水,以坠渊为言可也」。
悟室义而止。
两宫蒙尘五国城,尝遣私人奏书,并献胡桃脩、粟面诸物,两宫始知赵氏中兴。
永祐陵讳闻,先君北乡血泣旦夕。
临后遇讳日,即燕山开泰寺为文以荐,其略曰:「故宫为禾黍,改馆徒馈于秦牢;
新庙游衣冠,招魂但歌于楚些
虽置河东之赋,莫止江南之哀。
遗民失望而痛心,孤臣久絷惟欧血」。
又云:「盛德之祀,传百世以无穷;
在天之灵,继三后而不朽」。
故臣读之,无不掩涕。
虏已遣使约和,悟室问所议十事,先君条折之甚至。
曰:「封册是虚名;
年号本朝自有;
金三千两,景德所无;
东北宜丝蚕,大国有其地矣,绢不可增也。
至于取淮北人,摇民害计,本朝必不可。
景德之盟,南北所得人皆不取。
载书犹在,可覆视也」。
悟室曰:「吾固欲取投附人诛之以惩后,何为不可」?
先君曰:「昔魏侯景举十三州地归梁,梁武帝欲以易其侄萧明景遂作乱,陷台城,仆两帝。
中国所监,决不相从」。
悟室稍悟,乃曰:「汝性直,所言不诳我,吾与汝如燕,遣汝归」。
议遂行,所存沈珍、丘德、党超三人。
既而莫公将北来,议不合,囚涿州,事复变。
道达靼帐,其酋闻洪尚书名,争邀入穹庐,出妻女胡舞,举浑脱酒以劝。
到燕一月越王兀术族悟室,党与坐死数百千人。
独先君故与持论,身几死数矣,兀术知之,故得免。
燕人重先君执节,争持酒食相劳苦。
先君间行廛市,物色谍者,得赵德,书机事数万言藏故絮中以归。
曰:「顺昌之役,虏震惧丧魄,燕之珍器重宝悉徙以北,意欲捐燕以南弃之。
王师亟还,自失机会,虽再躏河南,后必更成」。
具以悟室问答语并两宫诸王主所居报上。
是岁绍兴十年也。
明年夏,求得皇太后书,遣邵武男子李微来。
上大喜,因御经筵讲读官曰:「不知太母宁否几二十年,虽遣使百辈,不如此一书」。
遂官李微
其冬,复以书曰:「虏已厌兵,势不能久,异时以妇随军,今不敢携。
朝廷不知虚实,卑辞厚币,未有成约,不若乘胜进击,再造犹反掌尔。
所取投附人,只欲保守江南,归之可也,独不监侯景之祸乎?
若欲复故疆,报世雠,不宜与。
胡铨封事,此或有之,知中国有人,益生惧心。
张丞相名动殊方,可惜置之散地」。
并问李、赵二相安否,献六朝御容、徽宗御书。
其后和定,祐陵及太后归音皆先报。
凡四年中,以文书至者九。
数陈军国利疚,谓施行之则宗社生灵之福,留中皆莫得闻。
先君言无隐情,归国以此触罪。
诸子惧深祸,过庭不敢一问北事,故忠谋秘策不详得,独系帛书所存,大略如此。
尝有旨以先君母老,赐钱百万,又与将仕郎恩泽五人,它赐予者三。
参知政事万俟公出疆,上知先君急阙,命其副特持赐金帛。
十二年二月,适、遵滥登博学宏词科
宰臣以所试制词进读,上顾姓名,问曰:「是洪某子耶
父在远,能自立,此忠义报也,可与升擢差遣」。
故遵除秘书正字,适为删定敕令官,继亦改秩入馆。
博学宏词改科即除馆阁,自遵始。
次月,宰辅贺皇太后有来期,上曰:「洪某身陷虏区,乃心王室,忠孝之节,久而不渝,诚可嘉尚
某之二子并中词科,亦其忠孝之报也。
士大夫茍能崇尚节义,天必祐之。
先圣福善祸淫之训,于某可以见矣」。
语在《慈宁宫回銮事实》。
初,宇文虚中既换虏官,欲扳先君分谴,乃力荐于虏庭,换先君为翰林直学士,力辞获免。
虚中为详定礼仪使,始造赦,其文复及换授。
先君诉虏相韩昉,乞于真定大名养济,图逃归计。
虚中,赞其决,遂换中京副留守,复力辞。
大怒,降留司判官,为承德郎
趣行者屡矣,誓以死,不就职。
虏法,虽未换官,曾被任使者,永不可归。
虏欲以计堕先君,令校云中进士试,使者监上道。
先君日损食,阳为有疾状。
既至,谓院官曰:「今取士以诗赋,吾故学经耳」。
曰:「岂不能出语策士乎」?
考官孙九鼎者,有大学旧,为以疾闻,得回燕。
虏议遣奉使人各还其乡,因赦及之。
使者幸稍徙,多占淮北,无敢言淮以南者。
先君实以饶州闻,张公邵、朱公弁亦自言和州徽州人
既议和,还淮以南使者,故先君三人在遣中。
用事者多曰:「此等人若放了,几时更有?
今不留,后必为我患」。
归计屡欲变。
参知政事王公使至燕,先君得虏阴谋,从坡上与馆中人语,为留守易王所获对吏,将驰流星骑上其事。
副留守渤海高吉祥素嘉先君忠,委曲护出之,且易以它牍。
先君行月馀,方以元牍奏。
垂入境,追者七骑,至及诸淮,则在舟中矣。
至旴台,以奉使无状自劾。
上方以来归为喜,报无罪可待,日以御扎趣觐。
既至阙,登时见。
内殿奏事罢,力求乡郡养老母。
上曰:「卿忠贯日月,志不忘君,虽苏武不能过,岂可舍朕去也」?
内库金带、鞍马。
既又以马惊,复拜赐,又赐御铭盾制琴一、黄金叁百两、帛五百匹、象齿三百斤、绵、香、酒、、诸果物。
中使日踵门咨访,宸章沓至,且谕旨将柄用。
皇太后之归也,过燕,先君冒禁朝焉。
至陛对,乞赐见,明日即召之。
慈宁殿已设帘,皇太后顾帟人:「吾故识尚书矣」。
命彻之,问劳优渥,语必称尚书,赉予系道。
东朝封外庭臣,唯先君一人。
宰相秦桧肆言无所避,弥三日不休,曰:「张丞相虏所尊惮,乃不得用;
钱塘暂跸而景灵、太庙极土木之工,示无中原耶」?
语侵秦皆类此。
秦语适曰:「尊公信有忠节,得上眷,但官职如读书,速则易终而无味,要当如黄钟、大吕,乃可阅九日」。
徽猷阁直学士提举万寿观,兼权直学士院
虏来取赵彬辈三十家,先君疏言:「昔晋韩起谒环于郑,郑小国也,能引谊不与。
虏既限淮,臣官属吴人,留不遣,盖虑知其虚实情伪也。
彼方困于蒙兀,姑示强以试中国,若遽从之,彼将谓秦无人而轻我矣」。
后三日,复上疏言:「或以不与之故致渝盟,且曰俟渊圣皇帝及皇族归乃遣」。
又言:「王伦郭元迈辈,以身徇国,弃之不取,缓急何以使人」?
辞益剀切。
经筵进故实,引楚平王子旗伐吴事,因言:「吴取州来,楚弗与校,抚民治国,五年而后用师。
今淮右之民劳罢流散,宜时使薄歛,勿令转徙无告,中兴急务也」。
秦益不喜。
初,虏围楚州久不下,时秦留粘罕所,虏使之草檄谕降,有室撚者在军知状。
先君与秦语及虏事,因曰:「忆室撚否?
别时托寄声」。
秦色变而罢。
明日侍御史李文会论先君在朝必生事,遂出知饶州
时太硕人春秋八十有五,昼锦膝下,学士大夫荣之。
明年大水,秦方钳天下舌,不得言。
中官白锷,从皇太后北归者,宣告:「燮理乖盭,洪尚书名闻华夷,顾不用」!
秦闻,系大理,狱成。
实不识先君,特以虏中知名故。
既流岭海,谏议大夫詹大方指先君与刎颈交,更相称誉,遂提举江州太平观
未几丁太硕人忧,先君恨牵久使事,承颜阙养,空囊中办大葬,一椽一石,心营指授,终日挟杖,与工佣等劳。
御史中丞何若犹论先君为睥睨钧衡谋不靖者。
服除,复得太平观
州通判李勤太守王公洋、同僚陈公之渊积不相能,且幸以讦进,诬先君作欺世飞语,王、陈与闻之。
有雅憎先君者,从中实其事。
殿中侍御史余尧弼以为言,王、陈罢去,先君责濠州团练副使,安置英州
既至,得僧舍数楹于黄茆丛竹中,居之泊如。
地产奇石,遣僮嬴粮幽讨,罗列四壁下,手斧凿,昼连夕,丁东其间。
人倪察老矣,以承务郎守郡,自谓秩卑无奥主。
新兴守以巧中迁客取使节,意跃然效之,钩先君为奇货,使主兵官左右狙罅隙,捕鍜家奴狱中,欲持一两事酿成罪以梯己。
未及发,察死。
其后徙居城北山中,仍年溪涨通衢,没其栋。
先君容郡人避水,扶襁老稚,填溢堂庑,几千指,皆廪食之,数日水退然后去。
先君半世朔庭,入翰林不旬浃,还乡三秋,执丧之日过半。
屏徙厉土、岚毒侵淫,无珍膳良药自辅,二年而瘴作,盖不食十有八日,惛不知人。
尝少寤,口占秀州救灾事授诸子。
呼天请命,夜梦之帝所,有宣赤章云云者。
诘朝即能食,至于复初。
后二年,乃卧末疾。
谪九岁,始复左朝奉郎,主台州崇道观,居袁州
未隃岭,疾革,以二十五年十月二十日薨于南雄后一日秦亡。
讣至,辅臣入奏,上嗟惜久之,即复敷文阁直学士
制曰:「有功见知,圣人醲于用赏;
不幸而过,君子为之动心。
矧予严近之臣,备载忠勤之绩。
眷倚方渥,爱憎随生。
坐一眚以投荒,积九年而不徙。
人无言者,朕甚念之。
洪某学有本源,气存刚大。
惟知忠力以卫上,不顾险夷之在前。
衔君命以干征,厄海滨而不悔。
诚贯白日,声震朔方。
义重于生,耿恭玉门之望;
天将悔祸,苏武汉节而归。
大节无亏,多言不宥。
遂解禁林之直,卒迁瘴岭之南。
阅岁滋深,馀龄可悯。
宜畀真祠之逸,仍增延阁之华。
尚对宠光,归安乡社」。
自圣上躬万几,还逐臣非罪者,先君适以不起闻。
而圣意哀厚,首得旧物,使及其生存而宠之,故训词恻怛如此。
遗奏未至,特诏赠四官。
推遗、致恩,别以一孙官江东漕司庀襄事。
先君少英傥,有奇节。
诸生待庭试京师,伯父给事南床王黼中执法,慕先君为人,欲女以女弟。
给事以同台故,曲为平章。
先君恳拜曰:「妇所以事舅姑也,家素壁立,今暴得一官,乃令鼎贵荐女,身得计矣,如父母何」?
暨擢弟,朱勔复请昏,资送万计,且啖以显仕,拒尤力。
朱不获命,脔榜中周审言婿之。
及周直内阁,服金带,为秀州,先君乃在幕下,人为先君惜之,视之蔑如也。
使虏得修职郎四人,时有六子,独适预名,三以官弟侄,且乞以一弟晔奉甘旨。
故晔起布衣,夺哀为秀州判官
凡弟侄及姊妹之家,以先君入官者七人,庶弟孤侄虽多,力为谋昏对。
前后赐物,班内外之亲,无馀嬴。
不为问舍求田计,窀穸即功,始假贷。
有一廛未及穫而贬,已贬犹岁割以赡亲之贫者,至自奉恶衣櫔食不择。
初,抚谕京淮,降空名告身二十通,以便宜赏功,存其半。
或求窜名,却弗应,封以还尚书
懿节皇后之姨高氏与其夫赵伯璘隶悟室戏下,贫甚,先君屡赒之。
范蜀公之孙祖平,虏不以为官,佣奴之。
先君使以东坡所为蜀公铭白曰:「我官人也」。
虏曰:「东坡书之,不疑矣」。
即释之。
先君资以归装。
贵族有流于黄龙府优籍者二人,先君嘱副留守赵伦除其籍。
刘公光世之庶女小丑在虏豢豕,为赎以重价,求匹偶衣冠之家。
略为人奴者,赎之数十人。
张待制宇发蔚州,死云中。
先君过荒寺,见其,携之至燕山,授其仆钟禹功,使葬。
司马侍郎朴握节以死,居数年无有能明之者,先君为陈本末,诏以忠节显著,赠兵部尚书
其归也,北人治饯具几月。
使者至虏,多问先君今何官,居何地。
先君天性强记,书无所不读,虽食不释卷,稗官、小说亦暗诵连数千言。
宣、政间,《春秋》之学绝,先君独穷遗经,贯穿三传。
在冷山,摘褒贬微旨,作诗千篇,北人抄传诵习,欲刻板于燕,先君弗之许。
姓氏尤精,官浙部日,使者胡公直孺尝问祖之所自出,先君曰:「姓书以胡为陈胡公之后。
,妫姓也。
若以谥为氏,齐亦有胡公,岂独陈乎?
盖胡自有两祖,春秋有胡国,尝以女聘鲁襄公,《经》书『夫人归氏薨』,则胡以国氏,归其姓也。
今为安定胡氏,晋胡奋其后也。
魏孝文入洛,改功臣复姓,以纥骨氏为胡,今所为河南胡氏者是也」。
同列董公将戏曰:「董亦有两祖耶」?
曰:「昔飂叔安之裔子董父善扰龙,帝舜赐姓曰『董』,封诸鬷川,鬷夷氏其后也。
辛有之二子董督晋典,晋于是有董史,因为董氏,董狐其后也」。
二公叹服。
善琴弈,好古,能别三代彝器。
见书画不计直,必得之乃已。
有书万馀卷,名画数百卷,皆厄兵烬。
居穷绝域,复访求囷载以归。
《四夷附录》所载西瓜,先君持以献,故禁囿及乡圃种之,皆硕大,西瓜始入中国。
有《文集》十卷、《春秋纪咏》三十卷、《輶轩唱和集》三卷、《帝王通要》五卷、《姓氏指南》十卷、《松漠记闻》二卷、《金国文具录》一卷。
先君刚直,言不诚不发,虽与人尺牍,无一字过誉
有胆略,遇大事敢为。
平居慷慨,有经略四方之志。
常语诸子曰:「在北方久,料之孰矣,今其势日削,可以凭轼取之。
河朔时,见父老指其子孙,云:『是皆生长兵间,已二十馀矣,不知有宋。
我辈老且死,恐无以系思赵心』」。
不幸大忤时相,挫抑颠沛,天不假龄,赍志没地。
诸孤不孝,不及见其成大功名也。
苍天苍天,安所声痛!
先君自为从官,不报考功课,故官止朝散郎,以赠至大夫,职至徽猷阁直学士,爵至鄱阳郡开国侯食邑至一千一百户,寿至六十八。
娶沈氏,左太中大夫复之女,封硕人
初,先君眷恋庭闱,不忍去。
硕人以移孝显亲谆谆勉之。
且曰:「妇孝,足以宁起居,切毋以我老关念」。
既越疆,胡马益南牧,音邮绝不相及。
硕人倚门积忧,几罢寝食,硕人左右虞侍,极意顺适,致太硕人康宁,及见先君之归。
其择师教诸子,则不远千里。
拊妾侍尽恩纪,爱其出隆于己生。
叔妹娣姒,细粗柔刚不同,一切得其欢心。
中外语妇德之最,必以为法。
即世五年,先君始还,以不见为戚,故终不忍复娶。
洪氏始居乐平之金山,自曾祖府君种德重义,以气节闻。
中大夫蚤世,二孙幼,府君慨然思所以成立计,即挈诸城中,访先生之贤力教之,因占籍鄱阳
长孙讳彦升,起家,遂给事中
太中虽不遇,至先君益显。
八男子:适,左奉议郎主管台州崇道观
遵,左朝奉郎秘书省正字、兼权中书舍人
迈,左宣教郎通判袁州
逖,右宣义郎徽州婺源县丞
逊,右承务郎佥书连州判官事;
邈,右承奉郎江西安抚司准备差使
邃、迅,未仕。
四女子,嫁左从政郎池州建德县余执度右迪功郎潭州湘阴县主簿王駜将仕郎臧栋,一尚幼。
孙男十一人:槻,右迪功郎江东转运司准备差遣,柲、灌、楀、栐、桴、楹、𣚃、槔、绵、栶。
女九人。
初,先君既得合葬于滃潭,去五里所,其乡曰「和风」。
南管得故县之原,瞻爱其山川,呼畚锸画墓位,曰:「吾百岁后必于斯,从二亲不远矣」。
薨之明年,孤适等恸哭行所卜问丛辰,五行家曰十一月丙申吉,将以其日蒇事。
忍死纪实,求立言君子大书,且以备太史氏采择云。
绍兴二十六年二月二日,孤某等泣血书。
曾知院丙申三月 南宋 · 陈元晋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六三、《渔墅类稿》卷四、《南宋文范》外编卷三
三月吉日,具位某斋沐再拜裁书献于知院大相公先生:比者劲旅窥边,蜀汉孔棘。
天子命重臣,开督府,俾得尽护诸将,敌忾折冲。
三军之气既张,三边之势益合,而边氛敛戍,突骑北归,风尘日以渐清。
盖视去冬表里迫蹙、上下皇惧之时,人情大不同矣。
夫敌至而惧,敌去而舞,此人情之大患也。
自古智者之倾敌,常出师以挠之,使其疲于奔命;
复敛师以避之,使其怠于得意。
或既归而复出,或一去而未遽来。
彼将玩之以为常,易之以为不足忧。
习而安焉,安而利焉。
销磨日月,而无一日之经理也;
刓弊财力,而无一事之坚牢也。
而我之运其谋者日深,蓄其力者益壮,一旦长驱大举,而彼乃无一可以支仓卒者,则我可以得志矣。
敌之愚我,计必出此,而朝野之间,便晏然以为无事。
轺车遣而元戎归,羽檄稀而歌颂起。
势有必至,患有必然,此某所以痛心扼腕而不能自已于言也。
某伏念前年之知院大参相公先生枢庭之命,某尝执贽旅进于多士之后,辱顾问而抚存之,似未忘登门之旧;
咸知图报,每欲效爱助之私,如周人之于仲山甫者,而厥路无繇。
今者越在千五百里之外,诚有不恤纬之忧,以为非知院大参相公之忧深思远以天下为己任者,将谁与语此,辄吐其愚,为二说以献之材馆。
其一曰严上流之备,其二曰审防江之势。
夫立国于东南,恃长江以为重,其来尚矣。
荆蜀上流,苟有阻绝,则江南不能以奠枕。
江万艘,带甲百万,使魏人临江望洋,自谓武骑千群,无所用之,则孙氏之立国于吴,不可谓非长江之重。
而曹公一破荆州,则亟遣周瑜逆挫其锋;
刘备一牧荆州,则令诸葛瑾求助。
而又躬擐甲胄,与鲁肃吕蒙陆逊辈,数十年间间关死斗,卒得荆州,而魏不能南,蜀不能东者,以上流之脉络实通也。
及其衰也,羊祜为晋画策,谓必藉上流势,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向秣陵,是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也。
卒之,王浚唐彬胡奋王戎辈,长驱席卷,顺流而下,悉如策,而吴不能国矣。
曩岁敌人南侵,先犯蜀,次犯襄阳,终犯光、黄。
识者固甚虑之,幸得弃去。
苟复出熟路,必重吾上流之忧。
昨者蜀道多梗,襄汉交急,而朝廷特简元臣,付以重任,盖知上流之势急矣。
而敌破关隘,骤入兴、沔,继经金、洋,取疾走襄、、随、复之郊,飘忽震荡,虽若可畏而倏去。
若非有据要会、控上流、观变闯机、远抚长驾之略,盖亦天诱其衷,幸其出此。
然幸不可以数得,而敌国不可以形觇。
天时向热,敌当北去,固无他虑。
然敌人之多谋也,变诈百出,去来无常。
将取之于疲惫之馀,故暂至而不留,薄取而无厚望,正所以怠我而使不彼虞,且将玩之以为常,而不复为意外之防也。
今之短识幸安者必曰:「敌之破蜀而不留蜀也,犯襄阳而无意于襄汉也,其志在剽掠耳」。
夫苟其志止此,则取道于淮,南下为捷,顾乃自蜀而入汉也耶?
由是观之,敌之诡谋奸计可以见矣。
彼知夫上流喉衿之地,盖彼之所垂涎而我之所必争也。
其意若曰:志未可以逞而漏其机,则我之争也必力;
心欲进而示之退,则我之备之者必懈。
故前年之入蜀汉也,剽掠而止耳;
今年之入蜀汉也,亦剽掠而止耳。
使吾玩之为常,而不疑其谋。
而吾所以料之者果曰:「敌之志不在大也,其由蜀而汉,亦不过就熟路耳」。
是真玩之以为常,而不疑其谋矣!
上下恬嬉,而无痛定惩创之图;
边徼阔疏,而不为坚悍不可动之计。
堕军实而长寇雠,其必自此始矣。
敌之谋日熟,吾之隙日露。
一旦复由故道取蜀趋汉,而吾之谋者必又曰:「敌所至,不过如前日剽掠耳」。
万一敌既入蜀,略地四出,命将以据要冲,分众东下,径犯襄汉,而拥重兵以规久驻,凭上流建瓴之势以撼吾,下合两淮犄角之兵以闯前,其所为谋,皆出吾之所不料,则上下俱危,表里交急,乃追悔于堕敌人之计中,则亦无及矣。
然则思天幸之不可常,念敌情之不可测,委任沈鸷有谋之将帅,分画险阨当守之地分,葺理藩篱,绸缪牖户,鸠亡起懦,培薄塞虚,使皆有以支缓急,耐斗逐;
而又在廷在边,并力一心,如救头燃,如塞舟漏,如敌至之无日,而月会岁计,事事物物,必要其成,必惟其实,其庸可缓乎?
夫使上流之势,屹然长城万里之固,则敌之所以窥伺我者,其谋可寝,所以尝试我者,其奸可破。
夫是之谓严上流之备。
督府之开,实在九江,岂非鉴于往事而以防江为急耶?
夫画江而守,固若常说,而亦非易事。
亦尝妄论守江之三策矣:精兵骁将背水迎敌,有以挫敌人之锐,而张吾军之胆,使彼不得饮马江湄,而我若可以摧锋拒敌。
苻坚之扫境入寇也,梁益既非我有,襄沔复为所破,使顺流而下,晋将支吾不给。
而拥众淝水,顾将投马箠以渡江,谢安固已逆轻之矣。
从容不迫,使刘牢之以北府精兵迎击于前,而谢玄以重兵殿其后,一鼓之馀,以败走,而江北无戎马之腥。
此策之上者也。
不能劫敌于江北,而使之垂涎江浒,则当摆布战舰,狎弄波涛,以寡为众,以奇为正,旌旗金鼓,气色精明,使临江浩叹,有莫敢南视之意。
若其冒然一来,则设伏出奇,乘风纵燎,飞炮扬灰,横截中流,必不容其跬步进。
如扬林之战,临水而阵,李显忠分布戈船,以其一泊于中流,而匿其二于芦洲。
待其麾众渡江,则健橹并进,劲弩交发,而港中所匿戈船出断其后,夺其二十馀艘,焚其巨舰。
又令战舰踏车掀舞于湍流骇浪中,舳舻相衔,逆折上下。
北人凭垒观之,莫不丧气,势穷计迫,卒不获逞。
此策之中者也。
苟恃大江一水之隔,而但于江南宿师列戍以为之防,则必不能于江中沮敌人之进,而使之得以及江岸,吾恐长江之险我与敌共。
敌既得险,皆有必死之志,而吾江上之师贪生内顾,势不足以支矣。
如建炎之祸,杜充之兵投戈委地,不战而溃,则是纵敌及岸之失也。
甚者开禧防江,交植鹿角,罗络江岸,几同儿戏。
不知使彼得涉江流,次江岸,则此不过一炬顷刻之烟焰耳。
此策之下者也。
故江北之河口,一当守也;
江中诸洲,二当守也;
江之南诸岸口,三当守也。
江北之口不能守,则敌船得以出江矣;
江中之诸洲不能守,则敌船得近岸矣。
锐兵强弩,筑堡立寨,使有以拒敌摧锋,所以守江北之河口也;
密布战舰,多设伏兵,使敌虽出江,而不能及岸,所以守江中之洲渚也;
江南则不过分列兵屯,多备舟楫,以俟济师得便则进,如斯而已矣。
今上流之势既纾,江面之警亦远,政当募江湖之骁捷,以补舟师之阙。
程工闲暇以修战舰之备,而又措置江北之河口,某所可以筑城堡,某所可以置水寨,以遏其入江之路;
营度江中之洲渚,某地可以出奇,某地可以设伏,以沮其绝江之谋。
大要使一旦仓卒,不徒块守江面,必于江北之河口、江中之洲渚,应酬无乏。
倘淮、襄有警,得以尽锐向敌,而无复返顾却虑、岌岌于有江面之忧,而分其力,夺其气,则内外之画定,表里之势坚,而后取胜之形具矣。
不然则边遽戒严,外方应接之不暇,内则怵惕而自危。
事出仓卒,则不过牙璋四出,号召郡国不教之卒,纠集田野乌合之众,坐縻长江以南,谓之防江;
警报日远,则散遣解弛,又复置之于度外。
则是自开禧以来至于今日之痼病,前后同一證候也,谋国者乌可不知改图哉?
夫是之谓审防江之势。
夫上流之备既严,则江、鄂、建、润之间可以安枕,而上下无俱危之忧;
防江之策既密,则蕲、黄、扬、楚之间虽有警报,而表里无交急之势,其利害甚明而易见也。
夫兔过发矢,固不及事;
亡羊补牢,犹可为后图。
是区区忧国之小忠也。
不然以书生之迂阔,小吏之疏远,而僭言当世之事,是真不自量矣。
古之谋人,固有深居沉思,盘礴郁积于中,抚事会之未有处者,而邂逅旁观,一语之近,或触其机,中其会,足以发其纡郁未及之思,而就其方来之功,言固未易以人废也。
帷筹之隙,惟知院相公先生一过目焉,万一有可以发执事之思,则某僭言之罪,其庶可免乎?
不备。
咏史(下) 杨珧 宋末元初 · 陈普
七言绝句 押鱼韵
涂山千载又关雎,几世天家共玉舆。
不友凤凰池上客,全宗安用石函书(自注:观杨珧上表,与胡奋杨骏之言,是使为帝王者无妃而后可也。古妊姒姜,近世阴马,未尝有灭门者。不原其所以灭,而徒以与天家婚为惧,亦不思矣。杨珧兄弟以富贵骄人,乘武帝荒淫,挟势用事,交通请谒,疏斥勋旧,又利太子之愚,恶齐王攸之贤,与荀勖冯紞共搆而逐之。武帝临终迷乱,杨氏独据禁中,私树心腹,斥逐大臣,遂专晋权,内外侧目,与贾家后来无异。乃恃石函藏表,冀以免祸,是灌苇积薪,扬风纵燎,而恃蹄涔之水以为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