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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裒彭城之鉴 宋 · 李舜臣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五四、江东十鉴
臣闻夷狄之不可以久居中原也尚矣。
石虎强盛之时,自以为非天摧地陷,则子子孙孙永无后忧,盖谓江东不足虑,而中原未必有变也。
一旦争夺之祸起于诸子,石韬之血未乾,而张豺之谋已启,石世、石遵、石鉴之徒,未踰一年而互相杀夺。
元海以来,夷狄之内自相残,未有甚如此时者也。
褚裒乘此之衅,举兵北伐,而倒戈以迎王师,襁负以降军门者,日以千计。
朝野之士,皆以为中原指期可复。
之此举,固已有混一华夷气象。
使其席胜长驱,有进无退,则毡裘之生聚,自此无遗种矣。
奈何之初出,非自中指,师行而朝议不许,师进而佐兵不继。
出未踰时,而遽以王龛之败,召元帅以班师,使之南辕返旆,还入京口
当此之时,非惟山东河南之失望,而河北二十万之遗黎已渡河而无所依附,悉入于苻健等辈垂涎之口。
江东君臣,其□兵纵敌之祸,可胜言哉!
呜呼!
晋人之纵敌,盖非一矣。
石氏自遵、鉴而下,一门昆季既已内自相残,而冉闵、石祗之徒方且更相伺隙,未知所以息肩之日。
一时英雄,各怀去就而莫适为主。
数年之间,相继款附者不绝如线。
苻洪冉闵之故,遣使请降;
苻健麻秋之祸,则又称爵以听王命
姚弋仲石祗之夭,稽首来归;
姚襄弋仲之死,则又单骑以至寿春
冉闵石鉴之诛,临江告晋;
而冉智以慕容俊之祸,则又奉玺以求兵助。
此辈狼子野心,诡诈百出,其来致款附者,虽非皆出于诚,然而亦必内有变故,然后肯为此举。
使江东君臣真以恢复中原为志,因其献款之际,或屈而臣之,成从而蹙之,则夷狄之祸必不至蔓延于天下。
岂意一时之人,志懦才弱,不足以堪此事。
王龛稍败,而褚裒之军俄已召归,继此之后,不复再出。
中原豪杰,一切纵之而不问,其亦何心哉?
且一胜一负,兵家常势,人不可以噎而废食,将不可以一挫而班师,是以李广前锋之失利,不足以寝卫青伐敌之兵;
高霞寓偏师之少却,不足以沮裴度讨蔡之志。
而况之时,虏势极衰,人心极顺。
三胜一失,何足损威?
纵使当时君臣谓非长虑,谓为不武,则天下独无人乎?
不过别选贤将,从而代之。
邓禹关中之败,代以冯异,而终破赤眉,郭子仪滏水之败,代以李光弼,而终破安庆绪可也,而何至召元师而班全师?
彭城之役,即已坐失机会,而乃今年以燕师之号命慕容俊,明年以信都襄国之号命苻洪及其子,又明年以高陵太原之号命姚弋仲及其子襄
客主初不相通,而心志初不相依,但惟以方州遥授,以虚爵羁縻,此曹窘于变故,应既受命,而封豕长蛇之性自若也。
故款附未几,而旋又背去。
苻健则自枋头以入关,慕容俊则自幽州以入冀,姚襄则自颍昌以入洛。
前日之稽首请降而愿受封爵者,今复起而为勍敌于关河许洛之间。
中原之鹿,奔逸四散,固已分逐于群雄之手,而晋人方且弛然安卧,若不知觉,岂东晋之人才立江东之庙社,而遽忘中原之陵寝乎?
呜呼!
粤自永嘉之乱,晋迁江左,其立国于金陵者,姑寓云耳。
绵历数世之后,而在朝已无中原旧臣,后生晚出,稔于闻见,遂以为晋之庙社实在江东,为晋之计者,止当限长江而谨守,不当越长江以侥幸。
一有议及北征,则争相沮抑。
是以石勒之死也,庾亮尝欲出田襄阳,而蔡谟难之;
石虎之死也,庾翼又欲徙屯安陆,而孙绰谏之。
至是之戒严,胜势已见,而朝议又欲沮止。
虽其后殷浩之出,稍自中指,而王羲之之徒盖未尝少许也。
庾亮、殷浩方行万里,出门而车轴折,姑置勿云。
褚裒之在彭城,凡河朔之士庶悉渡河以来归,而关中豪杰又复背石苞以应晋,此华夷将遂混合之时也。
晋之诸臣乘此之衅,自当厉兵秣马,以与共驱,不然则选将益军以壮后距,而一时权要如蔡司徒者,方且坐观成败,不肯渡一卒以佽助之,而又遂韩卢、东郭所以俱毙之论而沮毁其事。
肉食者鄙,例无远谋,其败人意如此,为国家者,果何赖耶?
呜呼!
晋自建武以讫永和,历世凡五,历年凡二十有七,平时郁郁,常恨中原无衅;
一旦获遭,而蔡谟之徒乃多出懦语以掣褚裒之肘,遂使恢复之功俄成而坏。
而后󲦤绅之士,拾其遗迹而论之,尚以等为谋国得策。
如此,则是东晋之君俱当拱手环坐,俟河之清,而中原五世之陵寝无时而可复也。
昔乎建康苏峻之乱,温峤举义兵于武昌以讨之,朝士来者,皆谓峻之徒众,骁勇无敌,今日之举惟仗天讨,若以人事言之,未易除也,而勃然变色曰:「诸君怯懦,乃是誉贼」。
于是奋兵从白石垒以攻之,一举而遂平苏峻
使之时,而出数语以斥其懦,则朝臣气稍振,而彭城之师必不至仓卒以召归。
岂意冠剑盈朝,而更相唯唯,至今使人愤抑而不平。
故将举江东以图恢复之功者,必先辟蔡谟之说而后可。
方府君并夫人墓志铭 北宋 · 叶之表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九一
元符三年四月十六日方府君之郡城,疾于道,归不逮,卒于柳氏家。
其妻钱夫人奔赴,自伤不及见,暨执丧,日夜号哭无绝声,后一年果由此继亡,实建中靖国元年三月二十五日也。
府君讳淇字文老唐处士干之后,世为睦州桐庐人高祖慈溪,因家焉。
曾祖赞、祖亿、父平皆不仕。
夫人吴越国王钱氏六代孙育之女。
府君幼善读书,日诵数千字,群儿中推为第一。
逮长,退然似不能言者,及考索经史,往往多所自得,虽阴阳医卜之术亦皆洞晓。
始应试,其志甚锐,继失所怙,弟兄俱亡,或没为浮屠氏者,府君踽踽然佽助。
一日叹曰:「吾家赀粗给,虽不幸有先君之祸,祖尚无恙,而又有偏亲存焉。
苟不失甘旨之养,何以仕为」!
遂与夫人内外相应,事亲治生,甚孝且勤。
祖妣病,夫妇侍疾,衣不解带者累月,逮终,哀毁过制,里□称之。
朝夕趋诸子为学,久而益坚,视诸女趣解,皆淑慧,教以女功之馀,声乐书□之属无不毕授也。
中间伯仲虽号为别籍,岁时会聚,与夫亲戚往来通而为一,□殽异馔罗列堂上,少长咸集,笑歌蹈舞,觞豆争奏,雍雍和气袭于闺门,俾子孙中未尝有□色于人者,实府君夫人为之先也。
府君喜饮酒,虽通昔,夫人警之,夙兴视事,未尝失节。
夫人资性和厚,所以承上接下,悉能得其欢心,家人有过蔑口不道,邻里亲戚有以匮告者,每赒给无倦,府君同之,若出于一性。
府君宾客,夫人每不执庖爨,及亲朋过门,夫人则踖踖躬事,而未尝有惮色。
夫人孝于父母,父母终,府君谕于夫人家比所居之地以葬,以便夫人春秋享祀。
府君善佛学,悟理性,方氏居里梵刹环绕者十数,夫人自出己财以施之。
夫人病且革,其子累命医,告曰:「吾之疾非药石所能攻,莫若□佛事以资我正念」。
俄顷遂瞑目而逝,皆从府君之志也。
呜呼!
《诗》云「习习谷风,以阴以雨」,言天地不能常和也;
又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言万物不能常和也。
天地万物且不能常和,而况夫妇之际乎!
窃观府君夫人之为夫妇,虽琴之与瑟,黄鸟之与灌木,不足以喻其和也,则府君不得死于室,而夫人哀痛伤绝终亦不得□其生者,非夫人之过也。
男七人:曰振,曰扦,曰□,曰扩,曰采,皆举进士,二从释。
女三人:长适邑人严大临,次适越州新昌石世永,皆士人也,一尚处。
府君享年五十,夫人五十四。
崇宁九年四月初一日乙酉合葬于县金川乡定香湖之原,从新卜也。
临葬,夫人弟廌状其行来求铭于予。
予与夫人弟为婚姻,熟闻其行事,安可辞乎!
因为之铭曰:
无故以合者固无故以离,有故以合者非恩义而孰持!
以上而下兮草虫其倡,以下而上兮阜螽曰随。
协心内外兮为与不为,上下雍雍兮卒乎家肥。
庆流浩浩兮一德之归,高大其门兮维尔之时。
子子孙孙兮勿替引之!
按:光绪《慈溪县志》卷五○,光绪二十五年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