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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忽鼎联句 清 · 洪亮吉
出处:官阁围炉集、澄清堂稿卷下
铭及释文〔录者按,铭及释文多古文字形,无法输入,兹从略。〕鼎高二尺,围四尺,深九寸。款足作牛首形。《艺文类聚》引《三礼鼎器图》云:「牛鼎,容一斛者是也。」铭分三节,第一节盖因王锡忽赤环赤全璑等,而用金作牛鼎,以祀文考宄伯也;第二节则小子𩀼与井叔讼,以金百爰赎五夫,忽受五夫而为誓词也;第三节则匡众寇忽禾十秭,忽告东宫,因与匡季为誓词也。合四百字。乾隆戊戌岁,巡抚公得于长安,属坫为释文。土花历录,不尽识也。既命工锼剔,字迹显露,因以偏旁證之古籀,而可辨者咸得焉。巡抚公矜此幸存,与同幕士更唱再和,成联句一首,以坫如豫章之识韩城鼎也,令略疏文意,兼纪由来,书于诗后。若夫字画难稽,或磨泐未析,则从阙疑之例云。壬寅之二月十有五日。钱坫记。
陈仓石鼓昔初得(沅。),韩始欲歌辞不敏。
伟哉斯鼎晚方出(泰来。),坐使才人俊难忍。
铸成二尺径四尺(长明。),字或如螭又如蚓。
东坡欲读叹塞默(亮吉。),南仲如寻有讹舛。
赖通六义求偏旁(星衍。),颇涉百家知的埻。
文云生霸合班志,以霸为魄差可引(沅。)。
又云赏(平。)马證许书,有赏(平。)无偿乃其准。
推寻井氏得穆传(泰来。),考验王居值京尹。
同名不嫌或齐忽(长明。),去古未远犹称朕。
信知穆后有共宣(亮吉。),不到周馀入猃狁。
丰宫当时大祫禘(星衍。),重器昔闻陪业簨。
铭功示世真恢奇(沅。),覆鼎入门何𨌈㲀。
六卿无事饱公餗(泰来。),同姓骏奔分社脤。
百钧涵牛自腹阔(长明。),半面铸饕尤目眕。
雷云旧制匝纠结(亮吉。),彩翠细文浮瘾胗。
荐之仍几承以黼(星衍。),佐以莞筵缋之纯。
巧倕如过讶龁指(沅。),力士试扛曾绝膑。
岂知楚问至郏鄏(泰来。),早见秦谋动仪轸。
子孙永宝嗟云云(长明。),匕鬯一惊忧惷惷。
迁都已谢挈瓶智(亮吉。),入泗还闻贡金陨。
休屠出世先峥嵘(星衍。),长翟模形亦轮囷。
此时此鼎落何处(沅。),藏壑藏舟守其牝。
咸阳原头赤流烧(泰来。),渭水都前绿封畛。
曾邻马冢势隍杌(长明。),留镇终南骨嶾嶙。
谁云有耳竟沈埋(亮吉。),幸免折足遭牵纼。
宣和大索究谁获(星衍。),神物欲降须天允。
时清一出世方宝(沅。),斗际多年气成蜃。
庙堂之质古所惜(泰来。),草莽如遗孰当悯。
试雠经传识科斗(长明。),藉埽俗学喧蛙黾。
泥沙乍脱尚斑驳(亮吉。),颜色骤开还䪾䫰。
静思世事直奔驹(星衍。),却爱字锋仍画隼。
与君拂拭过铣荡(沅。),使我摩挲类珉㻒。
焦山鼎存苦狭陋(泰来。),吴郡地大空隐赈。
灵岩之山水之涘(长明。),积翠疑鬟黛疑鬒。
明驼千里好移致(亮吉。),锦罽十重宜载稛。
讵因螭魅避光芒(星衍。),要伴金仙置阑楯。
钧金摩拓动都邑(沅。),阖县传看走愚蠢。
便从空界与山寿(泰来。),不共恒沙随劫尽。
高斋古色烛须眉(长明。),秘室清吟鉥肝肾。
成诗或让侯喜奇(亮吉。),识字庶谢扬雄哂(星衍。)。
重修武昌黄鹤楼募资启 清末至民国 · 王葆心
出处:黄鹤楼志·艺文·文赋·近现代
黄鹤楼者,江汉间千八百年之胜迹也。岳阳可媲弟昆,晴川为其孙子,赤壁析为五地,仲宣僻在一隅。惟兹楼负九十九尺之孤高,植四十四础之坚柢。三层迥立,接苍昊而势埒三霄;八面平当,俯汹涌而神凌八表。贾阆仙颂其体势,赋危檐高槛之词;王摩诘爱其清幽,有粉堞朱栏之咏。其规制之崇闳有如此者。至于南齐人属之子安,任彦升指为荀环。费祎登仙鹤迹,历著唐、宋图经;吕岩沽酒辛家,出自元、明稗说。无数白蘋红蓼,静对江滨;赏心明月清风,又传俊句。刘继庄杂记,踵南轩而历历分疏;喻石农诗评,反田间而滔滔辨驳。其主名之同异又有如此者。若夫黄武年间之创建,属在城西一角;白云句下之留题,曾经剑南屡询。石镜古亭之侧,老吏能言;敕书旧楼所移,井叔可考。故南朝之鸿爪,已异唐基;即明代之雪泥,亦非宋旧。其故址之迁变又有如此者。尔乃俯鹦鹉之名洲,萋萋芳草;觅汉阳之古渡,历历晴川。开襟而诣十盘,纵目而登一览。南楼拱卫,三朝对政事之堂;北榭新开,一幢贮唐诗之窟。徙倚压云亭畔,访胜寻幽;萧闲涌月台边,寻诗觅句。其旁罗之点缀又有如此者。然则兹楼之佳胜,最豁襟怀。即今日之兴修,宜知沿革。土木皆被朱紫,历朝之规制不可不明;儒仙分据席坛,主名之同异不可不究。区分黑白,向来之基址必详;判别主宾,旁面之安排有法。于是旧闻可摭,轶事重提。自孙吴置戍而楼兴,讫前清国蹙而楼毁。萧齐缘仙而记迹,费、荀之说未兴;南朝沿山而命名,鹄、鹤之义可绎。唐则穆宁董役,诩为会集仙灵;伯瑾摛文,当世竞传藻彩。李白送客,际天开远浦之帆;崔颢题诗,忽地搁谪仙之笔。宋之兴也,乖崖一度登临,心生万感;公择两番索句,诗唱二苏。及其衰也,石湖怅黄鹤之飞,蜀江无语;放翁手绿枝之玉,遗迹终迷。盖兹楼之一兴一废,而国家之兴败、人心之悲愉系焉。元初开国,陈刚中吐恣肆之雄篇;元季聿衰,释大圭吊缥缈之仙迹。白石壮西番之塔影,金花散街上之降王。大汉坟孤,小朝梦醒。明代定陵以降,由盛入衰;其先孟载赏雪,怀麓访仙。阳明托之梦游,桂洲叱为壮观。郭美命亭间赋物,心念万家;汪太函楼竣颂功,文留一记。尘销白日,韵次秦金;江绕青山,句工华玉。恬嬉殷盛,游宴频繁。但赏风月于楼头,更恣讴吟于殿脚。无何流贼,爇楚炬以俄空;转瞬遗民,叹仙时之窃换。冤血浮脂于江岸,梦缘泣别于楚宫。鹤去亭空,楼随波逝。清初粗葺于顺治十三年者有上官铉,此一修也。灾而鼎而构于康熙三年后者,有刘兆骐、张长庚,此再修也。继而补葺于康熙十三年后者,有蔡毓荣,此三修也。因而新构于四十一年者,有喻成龙、刘殿衡,此四修也。五次略修于六十一年者,则满丕、张连登也。六次大修于乾隆元年者,则史贻直也。七次彻修于嘉庆元年者,则马慧裕也。八次捐修于同治七年者,则郭伯荫也。火经三发,工届八兴。其盛也,购良材,招良匠,矗立十八丈而形取正方,经久六十年而坚仍如旧。铁索贯其基础,万牛撼以难移。栋材搜及荆巫,百公闻而惊叹。焜耀宸居之题榜,江汉仙踪;清遒制府之铭章,轩高唱。其衰也,赭寇三陷方城,纵丙辰之虐焰;祝融欻来鄂渚,散归德之赤熛。自是奥略危楼,名由故相;抱膝像影,颂及穹宫。江山之风月依然,杨柳之楼台何在?然则兹楼之一兴一废,而国家之成败、人心之哀乐系焉。窃谓皇天开劫,沧海扬尘者,运数之所成。而贞下起元,剥极必复者,人心之所造。李文叔以名园兴作,卜洛阳之盛衰;宋景濂以阅江开楼,见金陵之威德。矧兹楼者,秦蜀湘鄂之巨浸,漭泱浮空;唐宋明清之鸿文,骈蕃成轴。诗集弁顾、方两序,诗碑盈斗姥一庭。流寓贤豪,有戴仲若、张山翁之高逸;缁黄尊宿,有释惠宗、罗公远之清超。林苑朝绅,有黎学士、何侍郎之名贵;儒雅名宦,有朱盘陀、吴白华之词雄。今日再造此楼,是即以存十七朝之文献故迹也。武汉文轨云集,车艇电驰。在昔《吴船录》概,已叹其物产浩穰;同时《入蜀记》游,复惊其货贿充塞。钱塘、建康不能过,拟以首都;川广、淮浙无其豪,跻以大国。况今日万商渊薮,毕萃汉皋,五洲轮蹄,纷趋夏口。居留之行李,皇华之使车,登眺盛而万国联欢,招邀频而千金买醉。驰声海外,蔚为上国之华;著盛寰中。碑留异域之口。印象为之写照,游记之所必书。今日再有此楼,是即以长泰东西中华之声价也。至于春秋佳日,节序芳辰,劳工倦作之余,墨客赏心之候,携壶挈榼,引类呼俦。或握手以言欢,或联吟而选韵。玩弁山三绝之迹,追黄鹤九老之游。妇女儿童,相对话仙桃故迹;贩夫估客,携家拜铁笛仙亭。绘四民同乐之图,跻一代承平之盛。今日再有此楼,是即以增中外游眺之清旷也。自昔酒家舍宅,亚相割资,下及阓阛,上逮台阁,各贻镃货,妙选班陲。九隅廿柱之构遂成,三层二顶之观立见。况此地宝源所在,何难移大义鼓铸之余资。有从来故事可循,庶各仿中统舍钞之盛举。更冀弁冕英流,军商时杰,开张观听,装点湖山。拓万古之心胸,腰缠输来鹤背;竞一时之豪迈,黄金凿自洞中。画橘酬醪,辛氏惊看化鹤;投桃报玖,吕公为尔驱蚊。饼金发屋上之光,输归胜地;古镜剖腹中之宝,豫兆逢时。永揭芳名,钱献之濡毫篆额;如有高作,顾东桥磨石刊碑。惠以兼金,报之千古。
[注]:作于1932年。
《再续汉口丛谈》
《再续汉口丛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