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暇豫歌 先秦 · 无名氏
押虞韵
《国语》曰:骊姬告优施曰:君既许我杀太子而立奚齐矣。吾难里克。使优施饮里克酒。中饮。优施起舞。谓里克妻曰:主盍啖我。我教兹暇豫事君。乃歌曰云云。里克笑曰:何谓苑。何谓枯。优施曰:其母为夫人。其子为君。可不谓苑乎。其母既死。其子又有谤。可不谓枯乎。枯且有伤。优施出。里克不餐而寝。夜半。召优施曰:曩而言戏乎。抑有所闻之乎。曰:然。君既许杀太子而立奚齐。里克曰:中立其免乎。优施曰:免。
暇豫之吾吾,不如鸟乌。
人皆集于菀,己独集于枯(○《《国语》·晋语二》。《文选》二十九曹摅感旧诗注。《御览》四百六十九。《诗纪》前集二。)。
数奇篇 中唐 · 李翱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三十八
禽滑釐问于子墨子曰。鲁氏有叔侄同处者。叔曰无恒。侄曰数奇。数奇强力能施。俭以厚人。凡鲁氏有大事。父叔兄弟所不能集者。数奇皆尽身以成之。亲戚之丧在野者。数奇往葬之。姑姊妹之无主失时者。数奇皆取而嫁之。其或不能自存者。数奇买田宅以生养之。凡数奇之禄。朋友故旧缌麻小功之亲。无不皆周也。仕于齐。积功当迁。辞不受。请以与其叔。无恒因得官。远近之亲。莫不欢以赖之。独无恒以为不足于己。无恒有妾曰善佞。畜私夫以生子曰不类。数奇爱不类如其子。无恒久乃告数奇曰。不类非吾子。他人之子也。汝勿以为弟。数奇惊曰。叔父得无误乎。无恒曰。吾察之详矣。有验存焉。数奇之从父妹笑曰。孰不知之。虽然。叔父之为人也无常心。其后必悔。悔则兄受谤为不仁而弃弟矣。盍请契焉。数奇以为然。因质于无恒。无恒遂裂帛具书其然之故。与数奇以为信。既而数奇仕于蜀。无恒果复以不类为子。爱之加于初。数奇至。固争之。无恒大怒。告人曰。帛书非吾意。数奇强我以为。无恒恶数奇之不顺已也。毁而败之。冀有恶名于时。数奇终不怨。其自行如初。敢问为数奇者。宜奈何而可。子墨子曰。数奇絜身而去可也。问曰。侄舍叔而去。义乎。子墨子曰。有大故。虽子去父可也。叔侄何有。古公欲立王季历。太伯仲雍知之。遂适吴不返。避嫡以成父志。晋献公信骊姬之谗。将立奚齐。太子申生不去。终被恶名。雉经以死。且陷其父于恶。公子重耳奔翟逃祸。卒有晋国。霸天下。故重耳为孝。而申生为恭。无恒之恶数奇也深矣。不去。后必相残。陷无恒于大恶。孰与去而皆全。以追太伯仲雍重耳之迹而行乎。虽子逃父可也。问曰。数奇可以不去而尽从无恒之所行耶。曰。不可。从道不从父。从义不从君。况叔父乎。无恒之所行无恒也。如皆从之。是陷无恒于恶。数奇将何以立。禽滑釐以子墨子告于数奇。数奇遂适东夷。东夷之俗大化。
秦穆谥缪论 唐 · 皮日休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七
圣人务安民。不先置不仁。以见其仁焉。不先用不德。以见其德焉。苟如是。是见危者已坠而欲援。观斗者将死而方救。噫。其亦不仁矣。以高辛之仁化用一挚。挚之不善。天下之民辅尧以为君。以唐尧之仁化用一鲧。鲧之不绩。天下之民噪禹以为功。夫如是。挚之与鲧。是高辛唐尧诚用之也。非先置也。推其诚而用之。人民尚倍之如是。况先置者耶。当晋献骊姬之乱后。奚齐卓子之死馀。重耳在翟。夷吾居秦。以秦穆之力。制翟而安晋。其能必矣。夫重耳之贤也。天下知之。又其从者足以相人国。如先立之。必能诛乱公子。去暴大夫。翼德于成周。宣化于汾晋。而穆公反取公子絷之言。乃先置夷吾。是为惠公。公之入也。背内外之赂。诛本立之臣。烝先父之室。故生民兴诵。死者无报。卒身获于秦。而子杀于晋。呜乎。致是也。非晋人之罪。秦人之罪也。夫挚立八年。不善而去。鲧用三载。弗绩而诛。况晋惠公之在位。作宗庙之蠹蠍。为社稷之稂莠。一立十五年。其为害也大矣。今之学者以秦穆为缪。尚疑其谥。得斯文也。可以谥缪为定。
荀息论 五代 · 牛希济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四十六
晋献公子九人。听骊姬之谮也。太子申生缢于新城。重耳奔蒲。夷吾奔屈。尽逐偫公子。唯骊姬之子奚齐及其娣之子卓子留于宫。公疾病。召荀息。将使立奚齐。荀息曰。臣竭尽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不济。则以死继之。公曰。何为忠贞。对曰。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忠也。送往事居。耦俱无猜。贞也。公薨。荀息立奚齐。里克使人杀之丧次。荀息将死之。人曰。无益也。不如立卓子。荀息又立之。里克曰。三怨将作。秦晋辅之。子将如何。荀息曰。吾与先君言矣。我欲复言。然谓人己乎。里克杀卓子于朝。荀息死之。邱明褒之曰。诗人有言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以荀息有复言重诺之义。夫荀息。晋国之大夫。为执政之臣。顾命以立其君。人能杀之。己不能讨之。是□于国。再立卓子以偷其安。里克之告。又不得诛。以害其主。虽曰复言。何叹之有。且献公以荀息为执政也。以荀息为能贤也。而属之二子。令二子无辜而死。是荀息之不贤所致。其无乃辜先君之托孤之寄乎。且己以大夫也。不宜从君于昏而立幼稚。知诸子之贤。不能立之。以利于晋。为国家长世之计乎。比周于姬氏之党。乃嬖宠之党也。立二君而不能定其位。纵其贼以致乱于其国。若亡之党不可以立乎。非己智力之能全也。其轻许之乎。是轻之言而许之。是贪其位而固其权。复言以死之。子其不死。人□以诛之于子矣。大国之人。不能保其身。知贼不讨。不可谓之忠。纵其为虐。不可谓之贞。事嬖宠幼弱之子。远伯王贤哲之君。耦俱无猜。其若是乎。若偫盗力争。不能计胜而死。犹将贤之。若不能讨贼。无谋自殒。将何以尚之哉。匹夫匹妇死于沟壑者。无以异之。凡顾命受遗之日。择长辅少之道。非伊周之才智。且将不济。岂荀息所能也。是以宪宗弥留之日。内外疑恐。奸邪之人。畏宪之明。复诛其党。有来中书与裴晋公语及大政者。公勃然曰。当问大臣。此非殿中事。告者遽退。杜黄裳时为庶子。亦以玉佩系上。阳周问太子安否。及临。慰劝之曰。冢宰大臣前揭丧巾。睹天颜哀毁之状。莫不相顾而泣。又喜万国之得主也。即深谋远虑。于防微之道。如是之备。及后国家以副君之命。必有社稷之难。遗诏择立。以为之常。盖不由大臣之谋始也。皆左右近密建议奉迎。位既及定。乃命百辟以行大礼。始谋之臣。即新君受赐之地。迁之重权。委以大政。南北二军。归其肘腋。九城之禁。由其管钥。若明然公议者。尚可知其谏主及后诛戮。嗣王之英武者。或择幼冲之可教。其议立之父。轮告不实之状。循环署其名。民间谓之车毂状。宦者谓之金轮图。常有请赵公同署名者。公歔欷流涕。不忍执笔。其子曰。事既行矣。祸不可变。一家三百口。在于今日。大人何疑之有。请笔代署。时宦官畏大臣不从。必兴诛戮。当动摇天下。及见其名。莫不喜悦。由是骤命其子。以居清列。终致权□阉竖。倾覆宗社。皆赵公之所为也。或曰。赵公之生也。由不如荀息之能尽其生也。生之与死。皆乱国者。何升降之有。二子者。可谓异代而同罪。邱明之褒。不其谬欤。
汉高帝论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八、《苏文忠公全集》卷三、《历代名贤确论》卷四○、《文编》卷二九、《经济类编》卷一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有进说于君者,因其君之资而为之说,则用力寡矣。人唯好善而求名,是故仁义可以诱而进,不义可以劫而退。若汉高帝起于草莽之中,徒手奋呼,而得天下,彼知天下之利害与兵之胜负而已,安知所谓仁义者哉?观其天资,固亦有合于仁义者,而不喜仁义之说,此如小人终日为不义,而至以不义说之,则亦怫然而怒。故当时之善说者,未尝敢言仁义与三代礼乐之教,亦惟曰如此而为利,如此而为害,如此而可,如此而不可,然后高帝择其利与可者而从之,盖亦未尝迟疑。天下既平,以爱故欲易太子,大臣叔孙通、周昌之徒力争之,不能得,用留侯计仅得之。盖读其书至此,未尝不太息以为高帝最易晓者,茍有以当其心,彼无所不从,盍亦告之以吕后、太子从帝起于布衣以至于定天下,天下望以为君,虽不肖而大臣心欲之,如百岁后,谁肯北面事戚姬子乎?所谓爱之者,祇以祸之。嗟夫!无有以奚齐、卓子之所以死为高帝言者欤?叔孙通之徒,不足以知天下之大计,独有废嫡立庶之说,而欲持此以却之,此固高帝之所轻为也。人固有所不平,使如意为天子,惠帝为臣,绛灌之徒,圜视而起,如意安得而有之,孰与其全安而不失为王之利也?如意之为王,而不免于死,则亦高帝之过矣。不少抑远之,以泄吕后不平之气,而又厚封焉,其为计不已疏乎?或曰:吕后强悍,高帝恐其为变,故欲立赵王。此又不然。自高帝之时而言之,计吕后之年,当死于惠帝之手。吕后虽悍,亦不忍夺之其子以与侄。惠帝既死,而吕后始有邪谋,此出于无聊耳,而高帝安得逆知之!且夫事君者,不能使其心知其所以然而乐从吾说,而欲以势夺之,亦已危矣。如留侯之计,高帝顾戚姬悲歌而不忍,特以其势不得不从,是以犹欲区区为赵王计,使周昌相之,此其心犹未悟,以为一强项之周昌,足以抗吕氏而捍赵王,不知周昌激其怒,而速之死耳。古之善原人情而深识天下之势者,无如高帝,然至此而惑,亦无有以告之者。悲夫!
宋文帝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栾城后集》卷一○
晋献公杀其世子申生,而立奚齐,国人不顺。其大夫里克杀奚齐、卓子而纳惠公,《春秋》皆以弑君书之矣。惠公既立,而杀里克,以弑君之罪罪之。《春秋》书曰:「晋杀其大夫里克」。称人以杀,杀有罪也。称国以杀,杀无罪也。里克弑君而以无罪书,此《春秋》之微意也。奚齐、卓子之立,以淫破义,虽已为君,而晋人不君也。即已为君,则君臣之名正,故里克为弑君。而国人之所不君,则势必不免。里克因国人之所欲废而废之,因国人之所欲立而立之,则里克之罪与宋华督、齐崔杼异矣。虽使上有明天子,下有贤方伯,里克之罪犹可议也。惠公以弑得立,而归罪于克,以自悦于诸侯,其义有不可矣。然惠公杀克而背内外之赂,国人恶之,敌人怨之,兵败于秦,身死而子灭,至其谋臣吕甥、郤称、冀芮皆以兵死。盖背理而伤义,非独人之所不予,而天亦不予也。宋武帝之亡也,托国于徐羡之、傅亮、谢晦。少帝失德,三人议将废之,而其弟义真亦以轻动不任社稷,乃先废义真,而后废帝,兄弟皆不得其死。乃迎立文帝。文帝既立,三人疑惧。羡之、亮内秉朝政,晦出据上流,为自安之计。自谓废狂乱以安社稷,不以贼遗君父,无负于国矣。然文帝藩国旧人王华、孔宁子、王昙首皆陵上好进之人也,恶羡之、亮据其径路,每以弑逆之祸激怒文帝,帝遂决意诛之。三人既死,君臣自谓不世之功也。是时宁子已死,华与昙首皆受不次封赏。文帝在位三十年,其治江左称首。然元嘉三年始诛三人,是岁皇子劭生。劭既壮而为商臣之乱。华、宁子之子孙无闻于世,而昙首之子僧绰以才能任事,亦并死于劭。于乎,天之报人,不远如此!不然晋惠公、宋文帝祸发若合符契,何哉?谢晦将之荆州,自疑不免,以问蔡廓。廓曰:「卿受先帝顾命,任以社稷,废昏立明,义无不可。但杀人二昆,而以北面挟震主之威,据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为难耳」。善夫!蔡廓之言,不学《春秋》而意与之合。太史公有言:「为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谗而不见,后有贼而不知,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为人君父而不通《春秋》之义者,必蒙首恶之名。为人臣子而不通《春秋》之义者,必蹈篡弑之诛。其意皆以善为之而不知其义,是以被之空言而不敢辞」。宋之君臣诚略通《春秋》,则文帝必无惠公之祸,徐、傅、谢三人必不受里克之诛。悲夫!
五代论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栾城应诏集》卷三、《文编》卷二八、《四续古文奇赏》卷一二、《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八六、《古今图书集成》皇极典卷一六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昔者商、周之兴,始于卨、稷,而至于汤、武,凡数百年之间而后得志于天下。其成功甚难,而享天下之利至缓也。然桀、纣既灭,收天下,朝诸侯,自处于天子之尊,而下无不服之志。诛一匹夫而天下遂定,盖其用力亦甚易而无劳也。至于秦汉之际,其英雄豪杰之士,逐天下之利唯恐不及,而开天下之衅惟恐其后之也,奋臂于大泽,而天下之士云合响应,转战终日而辟地千里,其取天下若此其无难也。然天下已定,君臣之分既明,分裂海内以王诸将,将以传之无穷,百世而不变,而数岁之间,功臣、大国反者如猬毛而起,是何其取之之易而守之之难也!若夫五代干戈之际,其事虽不足道,然观其帝王起于匹夫,鞭笞海内,战胜攻取,而自梁以来不及百年,天下五禅,远者不过数十年,其智虑曾不足以及其后世,此亦甚可怪也。盖尝闻之,梁之亡,其父子兄弟自相屠灭,虐用其民而天下叛;周之亡,适遭圣人之兴,而不能以自立。此二者,君子之所不疑于其间也。而后唐之庄宗、明帝,与晋、汉之高祖,皆以英武特异之姿,据天下太半之地,及其子孙,材力智勇亦皆有以过人者,然终以败乱而不可解,此其势必有以自取之也。盖唐、汉之乱始于功臣,而晋之乱始于戎狄。皆其以易取天下之过也。庄宗之乱,晋高祖以兵趋夷门,而后天下定于明宗;后唐之亡,匈奴破张达之兵,而后天下定于晋;匈奴之祸,周高祖发南征之议,而后天下定于汉。故唐灭于晋,晋乱于匈奴,而汉亡于周。盖功臣负其创业之勋,而匈奴恃其驱除之劳,以要天子。听之则不可以久安,而诛之则足以召天下之乱,动一功臣天下遂并起而轧之矣。故唐夺晋高祖之权而亡,晋绝匈奴之和亲而灭,汉诛杨邠、史肇而周人不服,以及于祸。彼其初无功臣、无匈奴则不兴,而功臣、匈奴卒起而灭之。故古之圣人有可以取天下之资而不用,有可以乘天下之势而不顾,抚循其民以待天下之自至,此非以为茍仁而已矣,诚以为天下之不可以易取也。欲求天下而求之于易,故凡事之可以就天下者,无所不为也。无所不为而就天下,天下既安而不之改,则非长久之计也。改之而不顾,此必有以忤天下之心者矣。昔者晋献公既没,公子重耳在翟,里克杀奚齐、卓子而召重耳,重耳不敢入,秦伯使公子絷往吊,且告以晋国之乱,将有所立于公子。重耳再拜而辞,亦不敢当也。至于夷吾,闻召而起,以汾阳之田百万命里克,以负蔡之田七十万命丕郑,而奉秦以河外列城五。及其既入而背内外之赂,杀里克、丕郑,而发兵以绝秦,兵败身虏,不复其国。而后文公徐起而收之,大臣援之于内,而秦、楚推之于外,既反而霸于诸侯。唯其不求入而人入之,无赂于内外而其势可以自入,此所以反国而无后忧也。其后刘季起于丰沛之间,从天下武勇之士,入关以诛暴秦,降子婴。当此之时,功冠诸侯,其势遂可以至于帝王,此皆沛公之所自为而诸将不与也。然至追项籍于固陵,兵败而诸将不至,乃捐数千里之地以与韩信、彭越,而此两人卒负其功,背叛而不可制。故夫取天下不可以侥倖于一时之利,则必将有百岁不已之患,此所谓不及远也。
答刘壮舆论国语书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一八、《鸡肋集》卷五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一一、《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六八、《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八、《三刘家集》附录
补之再拜。辱书以《国语》二事相切磋,甚厚。所援据通洽而议近正,又以知别后学问之益,殊欣喜也。然齐桓、晋文同功一体,皆仲尼之徒所不道。虽晋文入异,此但一事,未可言优于桓也,亦不当称周之盛德,以类其迹之近似者,以大重耳、子犯之谋而疑后世。凡圣人所以与霸者,非与其假仁义也,与其假仁义以成功而民赖焉。方其走狄避患,区区窃仁义之迹以图济其私,未足称于大君子之前也。亡人从者,其文义可观而士溺焉。若进疑于岐山、盟津,退不失为季札,则僭且不类甚矣。岐山、盟津,来书所谓拟人必于其伦者,此甚不可。若退为季札,则非重耳之本心也。岐山去国而成国无豳岐之异,夫何所待盟津?以国为天下,退修德以待之,非诸侯公子失国反国之比。又重耳以谗出逃父之诛,不与奚齐、卓子争立足矣。国人自杀奚齐、卓子,国无君而己义嗣,入可也,胡为乎委幼且不肖之夷吾,以敝晋而流祸如此其酷哉?若曰桓讨子纠,则高梁之事与生窦奚辨?壮舆其未之思耶?凡补之为此论者,以樀夫假仁义之微情,使当其分而止,不欲使夫谲甚而疑圣也,岂善冀芮之谋以子犯为诚不及者哉!以谓「夷吾亦晋嗣,苟可以入而存国,虽走梁而援秦,奚不可」者,卒其不与夷吾,则入晋而不能善晋也。苟善晋,《春秋》亦将与之。使桓、文徒窃仁义之名以济其私,而其成功,民无所赖,则《春秋》犹不与。《公羊》论享国长短,美见未见,固非是。要之,《春秋》随事褒贬,无始终善者也。其曰实与而文不与,乃补之犹反是。圣人于齐、晋,皆文与而实不与。实不与者,以其假仁义;文与者,无王不得已也。孟子谓彼善于此为至论。壮舆疑于王迹,则假者之情后终不得而诛矣。又荀息事,始意壮舆许息之死,再得来问,乃与补之论其悖者无异。荀息,世未有知其非者也,独吾两人非之耳。凡小人之事主也,生则阿其欲以蒙利,死则择利而背之。荀息阿献公之生,罪也,死则曰虽无益也,将焉避之,是岂小人之所能哉?故后世惑焉,以其复言乱信义之实。而《左氏》述其忠正,《公羊》类夫仇孔,非壮舆卓然自信,几何不须而靡也。召忽死子纠,天下不称其是,亦不诛其非,始无善而终无恶也。荀息死奚齐,论者至今谓夫疑于信义也,否则荀息何足议哉?虽然,荀息愚不幸,既许其君以死矣,至于不济。壮舆以谓宁死而不贰之为良,抑贰而不死之为是。将死与不死,于荀息无轻重,皆不可也。天下固无皆不可之义,壮舆必能处之矣。惟其要终之义,不足以救初之恶,与其苟免如犬彘,则死为可进。故补之以谓进荀息以甚苟免之祸,知宗元为学《春秋》而通者。不然,则可以死如召忽,可以无死如管仲。要其终,义所在何如耳。张禹、李绩蒙丧邦之旧,事与荀息类。而禹、绩皆不死,为愧于荀息。若曰汉、唐事,禹、绩不得预其祸,则狐掘之必狐埋之,己首祸而身不预,则何如?馀非面不尽。补之再拜。
春秋左氏传杂论一 其六 士蔿谋去公族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二九
晋桓、庄之族偪,献公患之。士蔿曰:「去富子,则群公子可谋也已」。公曰:「尔试其事」。士蔿与群公子谋,谮富子而去之(富,彊者。)。又与群公子谋,使杀游氏之二子。士蔿告晋侯曰:「可矣。不过二年,君必无患」。晋侯围聚,尽杀群公子。
右庄二十三年、二十四年、二十五年。士蔿对伐虢事言:「礼乐慈爱,战所畜也。夫民让事乐和,爱亲哀丧,而后可用也」。何其贤哉!贤者而谋人之国,则必以其道。若患公族之偪,则有道以裁之矣。而无故教其君以灭宗党,戕支伤本,如是以为彊宫室耶?实弱之矣!献公知患其族,而不知患其子,身死而诸子争立,祸流晋邦,申生缢,夷吾、重耳奔,而奚齐、卓子其爱子也,皆为世大戮。盖其事好还也,非天启文公,晋其可望血食哉!来俊臣辈教武后诛唐宗室,而后亦不自戕武氏党,故士蔿之罪深于后人。
春秋左氏传杂论一 其八 筑蒲与屈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二九
晋侯使士蔿为二公子筑蒲与屈,不慎寘薪焉。公使让之,对曰:「寇雠之保,又何慎焉(云云。)」?退而赋曰:「狐裘尨茸,一国三公,吾谁适从」?
右僖五年。士蔿始劝晋侯去桓、庄之族,群公子皆无罪而以为戮,晋公室已弱矣。晋侯惑骊姬,欲去申生、夷吾、重耳,故为二公子筑蒲与屈。士蔿贤乎,当谏其君无疏诸子自启祸,不然,知三年必将寻师焉,则无筑可也;筑而不慎,坐观晋隙,若非己任者,而退有后言,以谓「一国三公」。夫晋之宠者,不惟奚齐、卓子乎,而二公子何预?为臣不忠,慢君误国,其罪大矣。恶后之人昵其浮词而不要其衷,故辩之。
问答(上)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陈亮集》卷三
三代以仁义取天下,本于救斯民,而非以位为乐也。齐桓挟尊周以自私,败商周之常经,而开争夺篡弑之祸,其流既惨矣。秦合天下以奉一人,恣其所欲为;陈涉因斯民之不忍,徒手大呼,而刘项藉之以起。沛公号为宽大长者,三章之约足以动天下而入其心,宜本于为民而起矣;方其穷时,纵观秦皇帝,叹曰:「大丈夫当如此」!其意岂出于为民耶!天下既定,周防曲虑,如一家私物,此岂三代公天下之法耶?唐太宗与刘文靖之谋似矣;与其父谋所以免祸,而迫胁以从之,何其舛也!尊隋之举,代王之立,殆若濯泥于水,而明白洞达之事,仅能以九锡归诸有司耳。其所以守之者,又密于汉,则其义岂足自附于三代乎?然而国祚之久长,斯民之爱戴,曾不减于夏商,何也?民不可欺,则其取守之道必有可言者矣。
昔者生民之初,类聚群分,各相君长。其尤能者,则相率而听命焉,曰皇曰帝。盖其才能德义足以为一代之君师,听命者不之焉则不厌也。世改而德衰,则又相率以听命于才能德义之特出者。天生一世之人,必有出乎一世之上者以主之,岂得以世次而长有天下哉!以至于尧,而天下之情伪日起,国家之法度亦略备矣。君臣有定位,听命有常所,非天下之人所得而自制也。朱均之不肖,非如桀纣之足以亡天下,而尧以为非天下之贤圣,不宜在此位,岂以法度定天下之心而私诸不肖之子哉!取舜禹于无所闻知之人而历试以事,以与天下共之,然后举而加诸天下之上。彼其心固以天下为公,而其道终不可常也。禹以为苟未得非常之人,则立与子之法以定天下之心;子孙之不能皆贤,则有德者一起而定之,不必其在我,固无损于天下之公也。汤以为天下既已听命于一家,而吾之子孙不择其可者与之,而使不肖者或得以自肆于民上,则非所以仁天下也;故或世或及,惟其贤而已。不幸而与之不当其人,则天下之公议,终不以私之吾家也。武王周公合天下之诸侯,使之小大相承,而方伯实总之以听命于天子,天子不能以一人之私而制天下也,故定立嫡之法以塞觊觎争夺之门,而君臣之定分屹然如天地之不可干矣。此岂一世之故哉!秦以智力兼天下而君之,不师古始,而欲传之万世,使天下皆疾视其上,翻然欲夺而取之,势力一去,则田野小夫皆有南面称孤之心。竞智角力,卒无有及沛公者,而其德义又真足以君天下,故刘氏得以制天下之命。使刘氏不有以大异乎天下之姓氏,则君臣之分犹可干,而三代之统绪未可继也。周防曲虑,岂其将以私天下哉,定于一而已。曹孟德一有私天下之心,而天下为之分裂者十馀世。及李氏之兴,则犹刘氏之旧也。彼其崛起之初、眇然一亭长耳;其盛者不过一少年子弟;安知天下之大虑,而勃然有以拯民于涂炭之心!三章之约,非萧何所能教;而定天下之乱,又岂刘文靖之所能发哉!彼其初心未有以异于汤武也,而其臣凡下,无以辅相之,虽或急于天位,随事变迁,而终不失其初救民之心,则大功大德固已暴著于天下矣。孔孟以天下之贤圣而适当春秋战国之乱,卒不得行其道以拯民于涂炭者,无其位也。《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又曰:「垂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崇高莫大乎富贵」。苟诚其人而欲得其位者,其心犹可察也。使汉唐之义不足以接三代之统绪,而谓三四百年之基业可以智力而扶持者,皆后世儒者之论也。世儒之论不破,则圣人之道无时而明,天下之乱无时而息矣。悲夫!
汉高祖起布衣以争天下,及大业既成,而父兄故无恙也。然尊之封之,皆有所感而后发,而或者犹置馀忿于其间。唐之太宗既已一切委命于父兄矣,己未、庚申之变,岂人道之所可安乎?舜之于瞽象,周公之于管蔡,未必有其道矣。岂圣人之事不可复见于后世,而天下冒冒然以强弱小大相为雄长,而彼善于此者亦可以一天下而归之正乎?人道之不灭者几希矣!精微委曲之际,处其所不可处以待圣人之复起者,固不可以无论也。
匹夫不阶尺土而有天下,此天地之大变,而古今之所无也。彼岂有熟讲素定之规模,而其臣相与把手以奋起草莽之间,又岂尝学古以从事哉!仁义礼乐,先王所以维持天下之具,既已一切尽废,而利害缓急迫乎其前,则裂土定封无所爱惜。至于著在人心不可泯灭者,或有感而后发,或因以泄其馀忿,亦其势然耳。嗟夫!此岂可谓非天哉!自黄初以来,陵夷四百馀载,夷狄异类迭起以主中国,而民生常觊一日之安宁于非所当事之人。人道失其统纪,而天地几于不立矣。此非有超世迈往拔出之英豪,安能扫地以求更新乎!太原之义旗一指,而天下靡然知所向矣。高祖以父而主之可也,建成独可以常法嗣之乎!据非所当得,而又疾其当得者若不能以终日,此非天诛之则人杀之耳。天未尝不假手于人,是以太宗抽矢蹀血,忍于同气,犯天下不义之名而不恤。彼其心以为是天实为之,而非吾过也。天人之厌乱极矣,岂其使建成元吉得稔其恶以自肆于民上哉!人心蔽于自见,而天命不知所归,是治乱安危之大几也。昔者周公盖忧此矣。孺子离襁褓宁几时!而武王疾且病,周公惧其事之不可继也,至诚委命于天,欲以身代武王之死,武王得以延数年之命,而孺子可辅以立。他日管蔡之诛,为天下诛之耳。要以使天命即于人心所可安之地;不然,则吾心岂能尽白于天下,而何以为后世训乎!天命之所在,若决江河,故「檀车煌煌,牧野洋洋」,虽圣人不敢以疑贰之心而承之也。顾其所以先为之地者至矣,人欲谋我,而我亦谋之,是以乱易乱也,而其地安在哉!虽其决于承天命以脱民于涂炭,有足自解者,而终不即于人心之所安,至今论者犹不安之。嗟夫!此又可以尽归之天哉!
三老董公以仁义遮说汉高帝,而三军始为义帝缟素,项氏不复能自直于天下。名义之不可负盖如此。儒者正名之说,虽起于管仲之尊周,而自汉以来,则以此举为明验矣。然人为万物之灵,而仁义智数盖不可以杂而行也。不出于高帝之诚心,而欲以欺天下,则名义乃自外来乎?故三军缟素本足以纳侮而不足以形敌,然刘项同受命于义帝,坐视同列之贼其君而不问,则举世皆不复知所谓人道矣。是三军缟素而大义始明,高帝定天下之机,无乃真在于此乎?合内外而论之,宜必有以处此者。
晋奚齐义不足以君国,圣人书以为君之子;而卓子则书君者,里克君之也。秦以夷狄之智兼天下,其亡楚尤为无道,盖天下欲共亡之久矣。况当天下溃乱之时,盖不必用怀王以从民望也。项氏君之,而诸公皆禀命焉,则其君之者非一人矣。利其为名则君之,不利其实则害之,自立自废,各从其私,是君臣无定位,而以强弱为轻重;率天下之人如驱群羊,是非可否惟吾之所欲为,而人亦不得裂去也,其轻天下亦甚矣。董公者,发天下之公愤,而借高帝之力以扶人道于既绝者也。揭项氏之不义于天下,使天下皆欲援弓而射之,虽微高帝犹不可以自立。盖董公之遮说,几于孔子沐浴之请;而高帝之义,吾不知其何心也。故孙权之自立,非义也;使魏氏不得自正于天下,则人道不至于尽废,虽圣人不得而明权之非义也。
三代之初,必以封先圣之后为急;而论功行封,犹待其定也。至周则大封同姓于其间,为国五十有三,而犹未以为慊。武王周公固非以天下为己私者,天之立君,岂为姬姓而设乎?汉兴,患异姓之强大,而大封同姓以镇之,其道盖本诸此矣。七国同时举事,黥彭之患,不如是之并也。诛锄刬削,至于分裂以各王其子弟,同姓湮微,而后族之祸又成矣。圣人之立法,本以公天下,而非以避祸乱。心有亲疏,则祸福倚伏于无穷,虽圣智不得而防也。周汉之法,岂世变之穷而至此乎?合天下而君之,疏远之人何负于国家,而周以宗强,此果何道乎?不然,则汉诿之周,而周公其衰矣。
昔孔子论三代之损益可知,盖自尧之亲睦九族,积而至于周之大封同姓五十有三国者,亦其损益之可知者也。然其义遂穷而不可继。故《春秋》之诸侯以其子弟为卿者,圣人皆以弟书之,独于季友之来归,不系以亲,而书曰季子。盖其贤者则与众共之;其不贤者,圣人以为有国者之私其亲,而其义不通于天下也。此岂非参酌四代之制,以为万世通行之法哉!汉高帝与诸公共起草莽以帝天下,天下平定,诸公各已南面称孤,帝犹疑其不可尽信也,分王子弟以据其冲,而庶孽与其不肖者一切不问,庶几以为可自附于周家亲亲之义。而不知权势既成,虽亲者亦不可保,其可保者,惟其贤也。不思天下之公义,而用其谋国之私心,是非利害徇于目前,而使前后相矫,卒不得其正,祸乱相寻于无穷。不独汉氏为可悯,而魏、晋、宋、齐不能以是一日为安者,盖亲疏之义不明也。出其子弟之贤者,以与天下共之;其不贤者,养以国家之私。使亲贤参错,而祸福治乱一付之天下之公,而吾无容心焉。圣人之作《春秋》以待后圣者,盖如此。
项羽喑呜叱咤,千人皆废,而能恭敬爱人,自屈于礼节之士,其仁与勇可谓兼之矣。至于赏不妄与,岂不足自附于「惟衣裳在笥」之义邪?汉高帝乃饶爵邑以来天下之顽钝嗜利亡耻者,开国承家之初,而顾以小人先之,卒用是以胜羽,羽之目当不瞑矣。使天下有疑于儒者之道,其不自高帝始邪?
方三代之衰,闻诸侯脩德以兴矣,未闻崛起草野而皆有南面称孤之心也。当草昧之时,欲以礼义律之,智勇齐之,而不能与天下共其利,则其势必分裂四出而不可收拾矣。匹夫并起而争,此非先王之常势也。高帝能用是以合其势,而不能用是以一日为安。盖其初不能参用项氏之所长,以消伏异时党与摇动之心。此正陈平之所预见而深忧,而「开国承家,小人勿用」之义,何尝一日而废哉!盖田横之未去,郡国豪姓之未徙,四老人者伏于商山而不可招致,高帝虽死而目不瞑也。异姓诸侯王之忧,特众人之所共忧耳。《易》曰:「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圣人其知之矣。
周、召、毛、毕,实佐文武以有天下。成康即没,王朝之公卿往往皆诸公之子孙族属。比闾族党之贤,脩身饬行以自见于斯世者非一人,其卓然者,岂不可与诸公之子孙族属共执国政哉!然而位终不得过大夫。人才之特起,不幸而非世家,则不得以任公卿之位,此果何法也?《春秋》讥世卿,而人才之特起者终无一人得附见于册书。虽圣人之法,亦不免随世而立欤?汉高帝与萧曹诸公共起而亡秦,天下既定,非尝更当时之事者,不以任公卿也。贾生特起之才,天子明知之而不得用,非独绛灌之专其宠利也。然公孙弘自海濒而登宰相,则天下自此多事矣。唐太宗虽以房杜为宗臣,而天下之贤者始杂取而用之,然其后遂无世臣之可倚。更任迭用,虽贤君亦不克其终,岂君臣之际无终始之义,则其势必至此邪?然合天下而君之,而独私于共事之臣,宜非圣人之公道。而周汉之法,果可为通行之法乎?
君臣,天地之大义也。君臣不克其终,则大义废而人道阙矣。此岂苟然之故哉!方天地设位之初,类聚群分,以戴其尤能者为之君长,奉其能者为之辅相。彼所谓后王君公,皆天下之人推而出之,而非其自相尊异,以据乎人民之上也。及法度既成,而君臣有定位。舜命夔以典乐教胄子,盖欲其君臣相与世守之,以达天地之大义。三代既以世次而有天下,其相与肇造人纪而维持其国家者,亦欲其代脩祖父之业而君臣相保,与国无穷;使天下之人有所观仰爱戴,而不敢窥伺其间以觊幸国柄,横生意见,紊乱纲纪,使天地大义有所废阙,而厌故喜新,败亡相寻而不悟也。惟其子孙族属举不足以当贤者之选,而后广求天下之贤圣,以庶几于一遇,而中接坠业,不敢有加焉,如高宗之于傅说是也。此岂君臣之常法哉!孔子之作《春秋》,其于三代之道或增或损,或从或违,必取其与世宜者举而措之,而不必徇其旧典。然于君臣之大义,未之有改也。其讥世卿,盖讥其不择世臣之贤者而用之,甚者遂使世其官,而人人轻视其上,皆有掩而取之之心。其势必至于君臣之不相保,故惓惓于一世之贤者,悉使之附见于册书。如蔡季、纪季、楚屈完、齐高子、鲁季友、叔肸、宋子哀之徒,往往非公族则其世家之旧也。使皆得若人而用之,则何厌于世臣,而欲求天下特起之贤于不可知之际哉!至于死生恩礼之厚,而适遭变故,或不以其道终,则正色书之,而无间于曹莒之小国,所以究极天地之大义,而明示之后世者也。故孟子以为故国必有世臣,至于不得已而后使卑踰尊,疏踰戚,然犹必取其国人皆曰贤者。由此言之,岂乐于君臣之不相保,而新故相易以求快一时之耳目哉!战国朝暮反覆之祸,盖起于君臣之不相保也。汉高帝以匹夫而有天下,视平时之等夷无非可疑之人,故其臣不自保其首领,而天地之大义不复明矣。然犹不使后生新学得以参乎其间也。唐太宗则参而用之,更一世而尽忘其旧,甚者朝为君臣而暮为路人。故以势相临,而不复以恩相保,缓急无一人之足依,而方顾望草莱之贤者以为己用,岂不殆哉!惟我本朝,于天下之贤者必使之扬历中外,养其资望,而后至于大用。故其人往往足以重人之国家,而子孙习识其本末源流,家世守之,至于一二百年而不替。呜呼!是天地之大义,而非君臣之私恩也。天下不能皆特起之贤,则超举显擢岂可率以为常乎?朝暮不相保,则是弃爵位于草莱,大义废而天下离矣。
咏史(上) 荀息 宋末元初 · 陈普
七言绝句 押鱼韵
三怨盈朝积不舒,奚齐卓子釜中鱼。
区区荀叔若乳妪,智略无称信有馀(自注:全德全材,古人难得,但一节足为世教,圣人皆许之。此荀息之死,所以得书于《春秋》也。献公未死,一国之中皆二子之党也,其畜有年矣。奚齐、卓子之危,荀息皆肯为之传。受献公临终之命,为之尽力,荀息之智其不足称者矣。及李克杀二子,荀息必践其言,不负献公之托,斯则君子有守无贰、忠信不渝之道,此夫子所以取之也。正如子路仕非其所,而结缨一节,亦可称。至怨,古今之所难忘,而仁义之心能不灭,亦足为三纲五常之助矣。)。
混江龙 元 · 狄君厚
出处:元曲选外编 介子推 第一折
当日个高辛氏举八元八恺。慎徽五典五惇哉。
今日父子无义慈情分。兄弟丧恭友心坏。
则为五教不明生仇恨。致令得四时失序降民灾。
今日父子无高低悦顺。兄弟无上下和谐。
臣宰与君王主事。君王信骊后支□。
大太子申生软弱。小太子重耳囊揣。
毒性子奚齐如蛇蠍。很心肠卓子似狼豺。
爱的是为云长子。宠的是爱月婴孩。
却正是农忙耕种。百忙里官急科差。
割舍了我当忠谏。取奏天裁。
我这里整朝章秉象简端居于相位中。我与你出班部上瑶阶。
赴丹墀直望着君□□皆因朝中肱股。托赖着□胜□□元首明哉。
骊姬(应制书御屏) 明 · 申用溉
七言律诗 押齐韵 出处:二乐亭集卷之四
女戎胎祸贮深闺,殷鉴浑忘戒牝鸡。
二耦比成倾国舌,三城分作剪宗梯。
鸩行六日谗谁辨,泣罢中宵意已迷。
拟去前星移主器,天刑终不免奚齐。
题靖储历疏后 清 · 蒋士铨
出处:忠雅堂诗集卷二一
郑姞徵兰帝心喜,可惜不为皇长子。
多男尚可待中宫,半夜先防出寸纸。
外廷纷纭触忌讳,妄引旧章称古事。
嫡子何曾有雉奴,腐儒辄请诛如意。
春秋未高嗣未亡,偪迫言多犯不祥。
仁宗故自薄群议,武惠尚未倾三王。
揣摩文致争激聒,折槛批鳞太迂阔。
九龄李泌似不伦,包拯韩琦都未达。
自是宫闱䁥艳妻,众泣那换骊姬啼。
君王亦是都人子,喋喋卓子先奚齐。
太仓论事言多中,密奏九重心屡动。
范镇十疏诚可通,寇准一言终见用。
并封毕竟回德音,三误难明耿耿心。
匣中名字蚀已尽,地下璧纽谁能寻。
主器分藩亦何有,泰昌天启宁长久。
妖书梃击公已亡,慈母魂销福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