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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逸老以仿石鼓文见遗因呈祭酒吴公 北宋 · 梅尧臣
押阳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石鼓作自周宣王,宣王发愤蒐岐阳。
我车我马攻既良,射夫其同弓矢张。
舫舟又渔鱄(据残宋本,正统本、万历本、康熙本作缚)鱮鲂,何以贯之维柳杨。
从官执笔言成章,书在鼓腰镌刻臧(据残宋本,万历本、宋荦本作藏)。
历秦汉魏下及唐,无人著眼来形相。
村童戏坐老死丧,世复一世如鸟翔。
唯闻(据残宋本,万历本、宋荦本作阅)元和韩侍郎,始得纸本歌且详。
欲以毡苞(据残宋本,万历本、宋荦本作衣)归上庠,大(据残宋本,万历本、宋荦本作天)官媕阿驼肯将。
传至我朝一鼓亡,九鼓缺剥文失行。
近人偶见安碓床,亡鼓作臼刳中央。
心喜遗篆犹在傍,以臼易臼庸何伤。
以石补空恐舂梁(四库本作粱),神物会合居一方。
雷氏有子胡而长,日模月仿志暮(当作慕)强。
聚完辨舛经星霜,四百六十飞凤皇。
书成大轴绿锦装,偏斜曲直筋肯藏。
携之谒我巧趋跄,我无别识心徬徨。
虽与乃父非故乡,少与乃父同杯觞。
老向太学鬓已苍,乐子好古亲缣箱。
谁能千载师史仓,勤此冷淡何肝肠。
而今祭酒裨圣皇,五经新石立两廊。
我欲效韩非痴狂,载致出关无所障。
至宝宜列孔子堂,固胜朽版堆屋墙。
然须雷生往度量,登车裹护今相当。
诚非急务烦纪纲,太平得有朝廷光。
山水大字辇已尝,于此岂不同秕糠。
海隅异兽乘舟航,连日道路费刍粮。
又与兹器殊柔刚,感慨作诗聊激昂。
愿因谏疏投皂囊,夜观奎壁正吐芒。
天有河鼓亦焜煌,持比负鼎干成汤。
何子平墓志铭 宋 · 周行己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五六、《浮沚集》卷七
客有服丧者,贸贸然来,拜伏涕洟,兴揖而言曰:「恕尝获私于吾子。今也不幸,恕之先君大故,恕不敢死,以图卒大事。今既有期,敢来请铭」。客,余同学生也,不得辞。于是叙而铭之,曰:君姓何氏,讳某,字子平,世为温州永嘉人。先无显者。自父祖以来,皆以利术厚其业。君生长其间,心习气染,若不学而能。及壮,即多就举贷,行贾江湖间。初不利,愈苦志经度,尽知四方物色良窳多寡,与其价之上下。用是子钱稍稍登本,乃益罗取众贾所弃,时其钝利,为之出入。人家缓急,须索百物无不有,物直常数倍,遂致累资千万,称于大家,亦其平生直谅用心,勤久之效,非特智术然也。余观司马迁载古之货殖,若陶朱公、师史之徒,皆智度加于常人,然后能各就其所欲为。虽利道不一,要其行事,与君操术略相似,可以为理生者言也。君初娶胡氏,生二男子:曰思,曰愿,皆先卒。后娶钟氏,有男一人。元祐八年三月乙未,以疾终于家,年七十三。将以明年正月壬午,葬于州城之西南吹台乡断塘里。铭曰:
初艰而后赢,利之经。生勤而死宁,道之徵。尚者能能,而不尚者其不能。呜呼子平!
跋可寿上人所藏史文惠公帖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五五、《攻愧集》卷七二
于襄阳问紫玉:「如何是黑风吹其船舫,漂堕罗刹鬼国」?玉云:「于頔,你者汉问恁么事作么」?于当时失色。玉云:「祗者个便是漂堕罗刹鬼国」。于于是有省。于在襄阳傲上虐下,号为襄样节度,犹能有此。前辈贤达,所以好与有道高僧游者,正以富贵隆盛,谀言塞耳。若不得此等人,安能深锥痛割如许?太师史公地位中人,与师为方外交,此诗帖皆其迹也。二人相得,必别有针锋相凑处,非外人所知。不然,安得相与如此之深耶?
朝请大夫吴公并硕人姚氏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攻愧集》卷一○八、光绪《仙居县志》卷四
仙居吴氏,自龙图阁直学士给事中康肃公以儒术发身,入从出藩,为时名臣。长子兴化使君首蹑世科,兄弟簪笏蝉联,多至郡守。族党中登贡籍擢科级者相望,遂为巨族。钥淳熙五年由敕令所删定官赘倅丹丘,始拜康肃于湖山堂,时居邑之石井。既挂衣冠,夫妇偕踰七十,子孙诜诜,坐享耆福。溪山胜绝,来者如游昆阆。钥一见,辱知奖良厚,因得与诸子游,今识其家四世矣。兴化明锐奇庞,谓必可接武夷路,不幸婴末疾,止于中寿。次子鄞丞婿四明史氏,钥以第三子娶其女,遂为姻家。今知吉州公比为大理寺主簿,同朝见过,泣而言曰:「先君抱负不凡,先妣妇德素著,而葬之日,兄弟尚未立,未有铭文以传后。介弟既亡,繄谁之责」?援亲契以请。余感念畴昔,为之永慨,乃掇括苍贰车郭君睎宗所为行状及兴化自为姚硕人行述大概,并为之铭。君讳津,字仲登,世为台之仙居人。曾祖允昭,故赠武略大夫。祖师锡,故任右承议郎,累赠光禄大夫。考芾,康肃公也,官通奉大夫,累赠少师。妣郭氏,赠鲁国夫人。君幼嗜学强记,博通群书,尤熟《文选》,或覆诵终帙。年十有五以词赋魁乡校,尝从秘书郎王公道、颂台主簿胡公权、殿中季公棠游,三人皆名儒,每器重之。康肃为御史,以郊恩任将仕郎。为铨闱第二人,授右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侍旁益肆于学,连荐漕台,登乾道五年进士乙科,充两浙东路安抚司干办公事,改宣教郎,知处州丽水县,监行在都进奏院。为亲求补外,添差通判绍兴府。淳熙九年,赐五品服。十年,继丁内外艰,执丧哀甚,倚庐增慕,灵芝产于楣,人嗟其孝感,纪以诗文。服除,权发遣江阴军。未上,改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寻知广德军,以足疾丐归。改兴化军。庆元二年属疾,八月四日终于家,享年六十有四,累官至朝请大夫。娶姚氏,封安人,先公六年卒,葬之地曰西隩,去先墓百步,累赠硕人。男四人:机,朝请郎,知吉州军州事;朴,故通直郎,知庆元府鄞县丞;栻,迪功郎,福州福清县主簿;标,迪功郎,衢州开化县尉兼主簿。女一人,适进士姚栋。孙男四人:烨、煜、炜、灼。孙女九人:长适承奉郎、监西京中岳庙楼治,次适从事郎、新赣州司户参军叶言,次适将仕郎卢樵,次适承信郎、新差都大提点坑冶司监辖铜钱金银场顾士龙,馀在室。曾孙男一人。诸孤以十二月辛酉葬公于郭但山东隩之原,迁硕人之柩祔焉。公志趣高迈,不溺于膏粱之习,种学绩文,与寒畯争驰。久在亲侧,宦学增益,小试于外,动有可称。初入帅幕,丞相蒋公、太师史公为帅,属以文词,以远器期之。丞相葛公、枢使黄公为僚相好,号一时幕府之盛。丽水试邑,恪守家范,夙兴冠带视事,决讼如流,庭无留牍。严于治盗,民以奠居。邑社稷坛壝圮坏,学宫尤不葺,公谓非所以安士训民也,乃筑三坛于学之东偏,又彻学而新之。岁祀月书如仪,士民俱劝焉。及官奏邸,同知枢密院事谢公时在谏坡,举公自代,有曰:「治邑有声,立朝无玷」。方向于用,怀亲求归。朝士叹其高致,赋诗宴饯。归娱膝下,久之乃到官。参政李忠文公多以郡事委之裁决。岁饥流殍盈路,公请发圭租,倡率劝分,人遂乐从。待制朱文公为提举官,任以荒政,躬走阡陌,如怀隐忧。有所措画。俱从其言。以「文学渊源,政事详练」荐之。广德久旱,种不入土,粟价翔踊。公斋祷祠山,随车沛然。时米舟辐凑,官兵得空券累月,悉以给之。积讼不决,而两狱隘陋卑湿,公曰:「不葺不决,疫将兴矣」。先呼囚徒稽貌察辞,随处以法,轻系以片言折之。谕狱官邑令日决数事,旬馀囹圄为清。减商算,损酒价,访水利,民听已孚。而去矣,遮道拥车,至有泣者,曰:「官何来之暮,而去之速乎」?康肃轸惠邻里,谷贵则损价以粜,岁寒则赋粟以济,散药给棺,一方赖之。公谨不敢废。湖山亭馆,以时整葺,追慕不足,筑祠于堂之隩,又以隐居诗篇刻石,时节撷芳荐新,事之如生。耆旧有为父母所厚者,尊礼之如故时。正旦合乡之士夫于邑庠,谒先圣先师及先贤之祠,序齿讲拜,升堂举酒,略如乡饮之仪。为文平淡,援笔成诗,蔚有父风。合诗文十五卷,藏于家。庄重恬静,中无机心,与人交,久而弥亲。不知者或以为简,公不改其度。宽裕容物,无疾言遽色,服用俭约,而厚拊姻旧,虽甚费不靳。康肃尝以岁侵为忧,公适归自稽山,白曰:「顷年得禄,储谷可数千斛」。举以均济。亲颜大喜,殆有前辈麦舟之馀意。使其得究于用,可以及物,可以亢宗。而见于世者止此,可哀也已。硕人家黄岩,承信郎义之女,甫笄丧母,已能任家政。既归于吴,舅始丞郡,而家尚窭,寓族长之家。光禄洎夫人俱存,家法素严。鲁国病足已久矣,夫子方从师友于外,无娣姒之助。以冢妇独任梱内之责,人以为难。光禄与夫人既丧,用益窘,小姑出适,发奁具以佐之。石井卜筑,竭所储以庚费。康肃素好宾客,不问家有无,先意治具,以俟所需。康肃以贤妇称之,见于遗札。其亡也,夫子哭之甚哀。吉州以作邑有声,连岁进擢,以至大郡,可以知兴化义方之训。鄞丞既亡,而吉州求嫡母之铭甚切,又可以见硕人鸤鸠之德。是皆可铭也已。铭曰:
括之阳兮仙所居,伊石井兮公之庐。堤万壑兮清流潴,夹明镜兮澄冰壶。伟康肃兮蚤垂车,谢轩冕兮天为徒。君冢嫡兮如伯鱼,传衣钵兮邺侯书。宦学富兮历仕涂,见诸用兮直绪馀。归不改兮先规模,终相从兮山之隅。夫人德兮鸤鸠如,义方壸彝兮蔼里闾。我维铭兮子刻诸,慰孝思兮贲幽墟。
象山先生行状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四一、《慈湖先生遗书》卷五、《象山先生全集》卷三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景德镇市乐平市
先生姓陆,名九渊,字子静。其先妫姓,至齐宣王少子元侯讳通始封平原般县陆乡,因以为氏。曾孙讳烈,为吴令,子孙遂为吴郡吴县人。自吴令四十世为唐宰相文公讳希声,是为先生八世祖。七世祖讳崇。六世祖讳德迁,五代末避地于抚州金溪。高祖讳有程,曾祖讳演,并以学行重于乡里。祖讳戬。父赠宣教郎讳贺,生有异禀,端重不伐,究心典籍,见于躬行。酌先儒冠昏丧祭之礼,行之家,家道之整,著闻州里。母孺人饶氏,生六子,先生其季也。先生幼不喜弄,静重如成人。三四岁时常侍宣教公行,遇事物必致问。一日忽问天地何所穷际,宣教公笑而不答,遂深思至忘寝食。角总经夕不脱衣,履有敝而无坏,袜至三接。手甲甚修,足迹未尝至庖厨。常自扫洒林下,宴坐终日。立于门,过者驻望称叹,以其端庄雍容异常儿也。五岁读书,纸隅无捲摺。六岁侍亲,会嘉礼,衣以华好,却不受。季兄复斋,年十三,举礼经以告先生,乃受。与人粹然乐易,然恶无礼者。读书不苟简,外视虽若閒暇,而实勤于考索。伯兄总家务,常夜分起,必见先生秉烛检书。伊川近世大儒,言垂于后,至今学者尊敬讲习之不替。先生独谓某曰:「丱角时闻人诵伊川语,自觉若伤我者」。亦尝谓人曰:「伊川之言奚为与孔子、孟子之言不类」?初读《论语》,即疑有子之言支离。先生生而清明,不可企及,有如此者。他日读古书至「宇宙」二字,解者曰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忽大省曰:「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又尝曰:「东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西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南海北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上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下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乾道八年登进士第。时考官吕祖谦能识先生之文于数千人之中,他日谓先生曰:「未尝款承足下之教,仅得之传闻。一见高文,心开目明,知其为江西陆子静也」。其始至行都,一时俊杰咸从之游。先生朝夕应酬答问,学者踵至,至不得寐者馀四十日。所以自奉甚薄,而精神益强。听其言,兴起者甚众。还里,远迩闻风而至,求亲炙问道者益盛。先生既受徒,即去今世所谓学规者,而诸生善心自兴,容体自庄。雍雍于于,后至者相观而化,猗欤盛哉!真三代时学校也。有一生饭次微交足,饭既,先生从容问之曰:「汝适有过,知之乎」?生略思曰:「已省」。先生曰:「何过」?对曰:「中食觉交足,虽即改正,亦放逸也」。其严如此。先生深知学者心术之微,言中其情,或至汗下。有怀于中而不能自晓者,为之条析其故,悉如其心。亦有相去千里,素无雅故,闻其大概而尽得其为人。尝有言曰:「念虑之不正者,顷刻而知之,即可以正。念虑之正者,顷刻而失之,即为不正。有可以形迹观者,有不可以形迹观者。必以形迹观人,则不足以知人;必以形迹绳人,则不足以救人」。又曰:「今天下学者唯有两途:一途朴实,一途议论」。呜呼,至哉!足以明人心之邪正,破学者之窟宅矣。尝攻切问者之疵,问者不领,恶声辄至。旁观不能堪,而先生悠然从容,乃及他事。淳熙元年,授迪功郎、隆兴府靖安县主簿。未上,丁继母太孺人邓氏忧。服阕,调建宁府崇安县主簿。八年,少师史公浩荐先生之辞曰:「渊源之学,沈粹之行,辈行推之。而心悟理融,出于自得」。得旨,都堂审察,升擢,不赴。九年,侍从复上荐,除国子正。诸生叩请,孳孳启谕,如家居教授,感发良多。十年冬,迁敕令所删定官,同志之士相从讲切不替。僚友多贤,相与问辨,大信服。先生自少时闻长上道靖康间事,慨然有感于复雠之义。至是遂访求智勇之士与之商榷,益知武事利病,形势要害,人物短长。十一年,当轮对,期迫甚,犹未入思虑,所亲屡请,久乃下笔。缮写甫就,厥明,即对上。屡俞所奏。脩宽恤诏令,书成,有旨改承奉郎。十三年,转宣义郎。亲朋谓先生久次,宜求去。先生曰:「往时面对,粗陈大义,明主不以为非。然条贯靡竟,统纪未终,思欲再望清光,少自竭尽,以致臣子之义」。距对五日,除将作监丞。后省疏駮,得旨,主管台州崇道观。先生既归,学者辐辏愈盛。虽乡曲老长亦俯首听诲言,称先生。先生悼时俗之通病,启人心之固有,咸惕然以惩,跃然以兴。每诣城邑,环坐率一二百人,至不能容,徙观寺。县大夫为设讲坐于学宫,听者贵贱老少溢塞涂巷,从游之盛,未见有此。贵溪有山,实龙虎之本冈,先生登而乐之,结茅其上。山高五里,其形如象,遂名之曰象山,自号象山翁。四方学徒复大集,至数百人,从容讲道,咏歌怡愉,有终焉之意,于是人号象山先生。十六年,祠秩满,今上登极,除知荆门军。是年转宣教郎,又转奉议郎。绍熙二年九月初领郡事,吏以故例白内诸局务、外诸县必有揭示约束,接宾受词分日,先生曰:「安用是」?延见僚属如朋友,推心豁然,论事惟理是从。先生家书有云:「每一同官禀事,众有所见,皆得展其所怀,辩争利害于前。太守惟默听,俟其是非既明,乃从赞叹,以养其徇公之意。太守所判,僚属却回者常有之」。先生教民如子弟,虽贱隶走卒亦谕以理义。接宾受词无早暮,下情尽达无壅。故郡境之内官吏之贪廉,民俗之习尚,忠良材武与猾吏暴强,先生皆得之于无事之日。往时郡有追逮,皆特遣人,先生惟令诉者自执状以追,以地近远立限,皆如期,即日处决。轻罪多酌人情晓令解释。至人伦之讼既明,多使领原词自毁之,以厚其俗。惟怙终不可诲化,乃始断治,详其文状,以防后日反覆。久之民情益孚,两造有不持状,惟对辩求决。亦有證者不召自至,问其故,曰:「事久不白,共约求明」。或既伏,俾各持其状去,不复留案。尝夜与僚属坐,吏白有老者诉甚急,呼问之,体战,言不可解。俾吏状之,谓其子为群卒所杀。先生判翌日呈,僚属难之。先生曰:「子安之,不至是」。凌晨追究其子,盖无恙也,人益服先生之明。有诉遭窃脱,而不知其人,先生自出二人姓名,使捕至,讯之,伏辜,尽得所窃物还诉者,且宥其罪,使自新。因语吏曰:「某所某人尤暴」。吏亦莫知。翌日有诉遭夺掠者,即其人也,乃加追治。吏大惊,郡人以为神。初,保伍之制,州县以非急务,多不检覈,盗贼得匿藏其间,近边尤以为患。先生首申严之,奸无所蔽。有劫僧庐,邻伍遽集擒获,不逸一人,至是群盗屏息。荆门素无城壁,先生以为此自古战争之场,今为次边,在江汉之间,为四集之地。南捍江陵,北援襄阳,东护随、郢之胁,西当光化、夷陵之冲。荆门固,则四邻有所恃,否则有背胁腹心之虞。由唐之湖阳以趋山,则其涉汉之径,已在荆门之胁。由邓之邓城以涉汉,则其趋山之道已在荆门之腹。馀有间途浅津,坡陁不能限马,滩濑不能以濡轨者,所在尚多。自我出奇制胜,徼敌兵之腹胁者亦正在此。虽四山环合,易于备禦,义勇四千强壮可用,而仓廪藏库之间麋鹿可至。累政欲脩筑子城,惮重费不敢轻举。先生审度决计,召集义勇,优给佣直,躬自劝督。役者乐趋竭力,工倍,二旬讫筑。初计者拟费缗钱二十万,至是仅费缗五千而土工毕。后复议成砌三重,置角台,增二小门,上置敌楼,冲天渠、荷叶渠、护险墙之制毕备,才费缗钱三万。又郡学贡院、客馆、官舍众役并兴。初,俗习惰,人以执役为耻,吏惟好衣閒观。至是风一变,督役官吏布衣杂役夫佐力,相勉以义,不专以威。盛役如此,而人情晏然,郡中恬若无事。荆门两县置垒,事力绵薄,连岁困于送迎,藏库空竭,调度倚办商税。先是,日差使臣暨小吏伺商人于门,检货给引,然后至务,务惟据引入税,出门又覆视。官收无几,而出入其费已多。初谓以严禁榷杜奸弊,而门吏取贿,多所藏覆,禁物亦或通行。商苦重费,多由僻途,务入日缩,先生罢去之。或曰:「关讥所以防奸,列郡行之以为常,一旦罢废,商冒利,必有不至务者」。先生曰:「是非尔所知」。即日揭示,俾径至务,复减正税援例。是日税入立增。有一巨商已遵僻途,忽闻新令,复出正路。巡尉卒于歧捕之,先生诘得其实,劳而释之,巨商感涕。行旅闻者莫不以手加额,誓以毋欺私相转告,必由荆门。旁观者诘其故,商曰:「罢三门,引减援例,去我辈大害,不可不报德」。税收增倍,酒课亦如之。荆门故用铜钱,后以近边,以铁钱易之。铜钱有禁,而民之输于公者尚容贴纳。先生曰:「既禁之矣,又使之输,不可」。即蠲之。又减钞钱,罢比较,不遣人诣县。给吏札,置医院。官吏民咸悦,而郡吏亦贫而乐。狱卒无以自给,多告罢,先生以僚属访察得其实,遂廪给之。朔望及暇日诣学讲诲诸生。郡有故事,上元设斋醮黄堂,其说曰为民祈福。先生于是会吏民讲《洪范》敛福锡民一章以代醮事,发明人心之善,所以自求多福者莫不晓然,有感于中,或为之泣。湖北诸郡军士多逃徙,视官府如传舍,不可禁止,缓急无可使者。先生病之,乃信捕获之赏,重奔窜之刑。又数阅射,中者受赏。役之加佣值,无饥寒之忧。相与悉心弓矢,逸者绝少。他日兵官按阅,独荆门整习,他郡所无。先生平时按射不止于兵伍,郡民皆得而与,中亦同赏。荐举其属不限流品,尝曰:「古者无流品之分,而贤不肖之辨严。后世有流品之分,而贤不肖之辨略」。先生之家居也,乡人苦旱,群祷莫应,有请于先生。乃除坛山巅,除已,云交,及致祷,大雨随至。荆门亦旱,先生每有祈必疏雨随车,郡民异之。治化孚洽,久而益著。既踰年,笞箠不施,至于无讼。相保相爱,闾里熙熙,人心敬向,日以加厚。吏卒亦能相勉以义,视官事如其家事。识者知其为郡有出于政刑号令之表者矣。诸司交章论荐,丞相周公必大尝遗人书,有曰:「荆门之政,于以验躬行之效」。三年冬十一月,语女兄曰:「先教授兄有志天下,竟不得施以没」。女兄衋然。又尝谓家人曰:「吾将死矣」。或曰:「安得此不祥语,骨肉将奈何」?先生曰:「亦自然」。又告僚属曰:「某将告终」。先生素有血疾,居旬日大作,实十二月丙午。越三日,疾良已,接见僚属,与论政理如平时。晏息静室,命扫洒焚香,家事一不挂齿。庚戌祷雪,辛亥雪骤降。命具浴,浴罢,尽易新衣,幅巾端坐。家人进药,先生却之。自是不复言。癸丑日中,奄然而卒。郡属棺敛竭诚,哭,哀甚。吏民哭奠,充塞衢道,各有辞以叙陈痛恋之情。柩归,门人奔哭会葬以千数。郡县于其讲学地为立祠。先生遗文,诸生已次第编纪。先生生于绍兴九年二月乙亥,享年五十有四。娶吴氏,封孺人。二子:持之,循之。女一。明年十有一月壬申葬于乡之永兴寺山,距妣饶氏孺人墓为近。先生之道至矣大矣,某安得而知之!惟某主富阳簿时摄事临安府中,始承教于先生。及反富阳,又获从容侍诲。偶一夕,某发本心之问,先生举是日扇讼是非以答。某忽省此心之清明,忽省此心之无始末,忽省此心之无所不通。某虽凡下,不足以识先生,而于是亦知先生之心非口说所能赞述。所略可得而言者:日月之明,先生之明也。四时之变化,先生之变化也。天地之广大,先生之广大也。鬼神之不可测,先生之不可测也。欲尽言之,虽穷万古不可得而尽也。虽然,先生之心与万古之人心一贯无二致,学者不可自弃。绍熙五年二月十有六日,门人奉议郎、知饶州乐平县、主管劝农公事杨某状。
绍兴府重建贤牧堂记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七、《永乐大典》卷七二三七、四库辑本别集拾遗
《书》称唐虞之盛,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夫百揆四岳,朝廷所甚重者,乃与州牧侯伯概而言之,何哉?纲领所在,外与内均焉。夫有百揆四岳提纲振领于内,必有州牧侯伯提纲振领于外,相须以成,苟非真才,必旷厥职,是以俱甚重之。皇朝建官,惟古是式。视外如内,故牧伯之任亦不轻与。会稽,东南一都会也,七郡统焉。重于谋帅,选择甚精。其以贤牧著称者,在仁宗时,则有若参政范公;在神宗时,则有若丞相朱公、赵公,参政张公、翟公。此六君子者,人品虽不齐,而分阃偃藩,俱有可纪之绩。范公尝有言曰:「士当先天下之忧,后天下之乐」。推是心以作牧,急于民之得其所,而缓于己之遂其欲,岂非仁人之用心哉!赵公当年谷不登之时,高其粜价,诱致米商,来者辐辏。民皆足食,所活不可胜计,越人深德之。此皆有功烈于民者也。其馀则有若侍郎方公滋所称述者在,毋庸复赘。如是而祠之,其来旧矣。而厥今连率吴公,意犹未足。盖尝采诸公论,咸曰太师史魏王当孝宗时,以旧学元老之尊,膺东郊保釐之任,恪勤职业,三岁如始至。属邑有诸暨者,非潦即旱,岁或不熟,而绢以输矣。王恻然念之曰:「是安从出」?亟为奏请,并于秋苗歉全免。所以人稠土狭,而安于乡井者,仁政使然也。创为义廪,以给衣冠之裔。丧不能举,女不能嫁者,严其规约,赖以无乏。鉴湖水利甚博,而浸淫则为害。营五斗门,设上中下之则。增捐随宜,浅深得所,迨今遵用焉。诸所兴为,如古循吏,而不列于贤牧之图,其何以慰此一方追思之心乎?法其形貌而增益之,越人之志也。先是旧祠既圮,遗迹仅存。吴公裁节冗费,财用浸丰,庸一新之。堂宇崇深,丹雘炳焕,七贤并列,冠服甚伟。绘事昭于一时,休声播于无穷。后之作牧者,登斯堂瞻斯像,悚然起敬曰:「是皆有德于民,为世标准,故人心归向如此,吾其可不自勉乎」?仰彼高躅,鞭我不逮,必欲追而及之可也,又将得与于贤牧之列,宁不伟哉?记曰:祀先贤于西学,所以教诸侯之德也。吴公之意,正出于此,可谓知所先务矣。公新安人,名格,字之平云。
与赵丞相书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六九、《水心文集》卷二七、《南宋文范》卷三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
某皇恐再拜上书大丞相阁下:某往岁集英之对,山林朴野,言无可采。相公时在政府,实拔异之,使某由此有闻于世,虽尝奉启陈谢,而不敢叙道其感戴之私。甫还里舍,祸变不测,先妣倾丧,方痛苦号呼。而闻相公进位上宰,独荷重任,天下企竦以观新政,某又不得以衔茹荼毒之馀,与搢绅群士同致其咏歌。比者免丧不死,亦几年矣,则又以为州县卑冗之官,不宜辄通姓名作文字以干宰相,而自取于僭冒弃绝之罪。盖相公之经纬密勿,在于政事之几:进退百官,在于人才之贤不肖;其功业之著见,在于民心;而为国家长远宏大之规,在于邪正消长之际:固非一士之言语能私致其轻重,而某所以辄疏远自外于门下者,直欲自明其区区之义而已。顾今日之势,非一吐露情款于相公,则区区之义不足以自明,不当复以疏远自外为言者,亦惟相公有以察之。某之不肖甚矣,欲强学也而质不敏,欲力行也而心不逮,虽有其志而才能不踰于中人,顾尝怛然而内恐,望古人而不可复及也。今者少师史公,以得还之谢,荐达海内之贤,而使若某者获与十五人之中;主上以史公之重,例令审察,而使若某者遽在升擢之数;相公出命庙堂,招纳英俊,而使若某者得以收召而察其才之所堪。闻命之日,惭汗悚仄,不能出声气。盖前日之忝窃科第,视其等伦,已超越甚矣。使不服勤幕职,尝试吏事,而遂躐他途以希进取,则不惟丧失名义,而他日之法令事功,疏拙旷废,将有面墙之羞,以辜朝廷器使之意。而况今之武昌,以格待次,有问学读书之闲,使不能补治其所不足,而骤以未习之学施之于用,则必有迂阔不通之讥。二者,揆之于私,无一而可,此某所以欲行而不敢也。某又复思念,史公采虚名之誉,以足其所荐而已,不必以为真可举;主上之恩,相公之命,不欲于史公之荐有所择而已,不必以为真可察。而某幕僚得试吏之勤,待次有为学之暇,可以自守其义,而无负朝廷器使之意,则相公不必责其当至也。夫可辞而犹不辞,则人必以为冒;不可辞而犹辞,人必以为矫。今未至于矫而有近于冒,则以相公长养人才之心,而惜其去就进退之义,宜不惮于敷陈以听其所乞也。故已具公状申省,而又以其私告相公。烦渎皇恐,死罪死罪!秋序浸凉,伏乞为国自重。
客星桥记(庆元四年八月) 南宋 · 孙应时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九一、《烛湖集》卷九、《会稽续志》卷三、雍正《浙江通志》卷三六、乾隆《馀姚县志》卷四、《南宋文录录》卷一二
自汉建武以来千馀年,严先生之高风激越宇宙,天下尊之无异辞。先生吾馀姚人也,晚耕于富春山。富春析而为桐庐,钓台属焉。自文正范公建祠而记之,钓台之名大显,崖石草木得以衣被风采,发舒精神,传绘于天下,其邦人尤以为荣。而吾邑之地灵人杰,世反不传,非阙欤?土俗所记,吾邑少东江濑粼粼,潮汐上下,常有声,是为子陵滩,意者其初之钓游处也。东北十里有奇峰曰陈山,拔立千仞,秀表一方,而丛石隆起。在山之阴,据峻陉、俯长川以望东海,是为严先生墓,意者尝家是山,而归葬也。傍又有山曰严公山,有古丛祠曰先生庙,其应史占如此,岂诬也哉。乾道中,故太师史公镇越,始告县表墓道,起精舍曰客星庵,而为之田,长吏以时奉尝。陈山临大浦,民桥其上,旧坏。淳熙十年,僧清式大改作,甓石如虹,袤百有五十尺,石栏翼之,甚壮,六年乃成。里人相命,亦曰客星桥,将使四方之士舟车之过焉者,喜其名而相告也,江山其改观乎。先生之故里,其与钓台并传乎,倘亦史公之志也哉。噫嘻,利欲昏人,万世同流,非圣贤孰兴起之?惟伯夷之风,廉贪立懦。惟先生亦一倡,东都之士凛然以名教风节相高,千载之下,犹与日月争光。信乎其得圣人之清也。豪杰之士,今岂无有,况于览先生之遗迹,想其人之如在,其感慨何如也?邑子孙某敢记其事于石,且歌之曰:
山川之灵兮,人为重轻。风土之传兮,人为晦明。先生钓游,有荣一州。先生故丘,云胡弗求。陈山雄雄,石梁崇崇。斯名斯歌,以谂四方。
庆元四年戊午八月壬辰记。
直徽猷阁知福州林公墓志铭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七、《复斋集》卷二一
我宋有天下,遴选藩侯,谟训具在。孝宗皇帝尤所加意,乾道、淳熙间,循吏辈出,莆郡亦有人焉,如龚公茂良之治洪,王公悦、刘公夙之治衢,皆为世所称道。厥后卓然有守,刚方而吏畏,仁慈而民爱,廉介而士服,所居而化,去而人思之,没而愈久不忘,则故闽帅林公其人也。公讳枅,字子方,兴化军莆田人。九世祖攒以孝行闻,唐正元间,旌表门闾,世称阙下林家。曾祖傅,不仕。祖选,故承议郎,赠中大夫。父孝泽,故朝请郎、直秘阁,赠正议大夫。公中绍兴二十一年进士第,主福州闽县簿,丁内艰。分教常德府,转福清县丞,改宣教郎。以父年老丐祠归养。乾道五年,用宰相荐召赴行在,不忍离膝下,父勉使行。在道丁外艰,哀毁骨立,终丧不御酒肉,不居内。服阕,再召对,上谕宰执曰:「林某尽忠实」。除秘书省正字,迁检书郎,出知信州,提举广东常平茶盐,就为转运判官,移漕江西,知泉州。召未至,得旨:「林某屡更事任,具著勤劳,除直秘阁、福建路转运判官」。光宗即位,召拜吏部郎中,除直焕章阁、江东转运副使、知明州,进直徽猷阁、知福州。卒于官,享年六十有三。初入对,言:「陛下慨然有意唐太宗之治,而治效与贞观若不相似然,所用大臣有如房玄龄,魏徵者乎?太宗相玄龄二十三年,相魏徵十有五年,陛下诚得如二臣者而用之,能如是之久乎?夫持禄固宠之臣似无过,而缓急无所用,骨鲠戆直之臣似无用,而大节非人之所能及。愿陛下接之以礼,厉之以义,平居有以养其心,临事可以尽其力」。又曰:「兵强财丰未足恃,所足恃者人心而已。得人心之实,修德而已。修德之实,内焉立诚以修身事亲,外焉推诚以下贤惠民是也」。知信州,陛辞曰:「陛下尝诏辅臣,朝廷行事,是非惟有公议,若士大夫言清议者不宜有此语。臣谓公议云者,人心所同,清议云者,理义所在,二者同实而异名。清议者,忠臣节士之所慕,权倖谗謟之所惮,陛下又何恶焉」?又曰:「陛下优崇武人,意之所向,容有偏焉。唐末藩镇流毒宇宙,州县武干,皆其私人。太祖用文臣,销藩镇,以县尉易镇员。真宗初置武臣同提点刑狱,不使专也,嘉祐罢之。又祖宗之法不用武人为大帅,必命文人为经略以揔制之,刘挚以为用意深远。今武宪无副贰之名,又自内郡之守、百里之宰皆用武臣参之。陛下之意犹以为未足也,方面专制,又将以付之,长此不已,何异唐之季世」?其为郎也,言汉宣帝徵霍氏,自亲政,旧臣张安世皆日懔焉,而洪恭、石显亲近用事。魏明帝沈毅好断,政自己出,而内倚孙资、刘毅,宰制时政,公卿大臣不与接者,辛毗一人而已。朝无直臣,司马懿之势遂成,可不为今日戒。信州兵骄,公始至,裁以法。物力扰民,曰:「此手实遗法也」。以官钱代输。使广东,减钞盐额,除增收钱。大奚山外寨以捕盐为名,杀略商人,守帅讳其事。公以实闻于朝,移鞠宪司,卒得其情。使江西,诸邑以科罚充无名之赋,一岁十万缗,公岁助以漕司三万六千缗,减免赣之支邑三万缗有奇,于是一路无科罚。先是豫章大疫,死者多不克葬,公瘗浮柩二阡,为冢六百九,骨函五百一十三,士大夫家贫不能自窆,赖公以窆者又三百柩,以其法推行之十郡。泉州荐饥,公举荒政,阁租赋,禁预借关外杂税岁三千缗。豪民买扑于官而渔利数倍,州旧置坊鬻盐,民苦科配,公悉罢之。使福建、江东,汀州总经制钱,宁化泰宁苗米,广德、建平和买,皆多取奏镌其额。宣城令张宗颖倚势为虐,守曲庇之,守亲王也,故言者莫敢问,公劾奏无所避。知福州,简讼宽赋。始侍郎马公、丞相赵公欲甓城不果,公遂成之,周环四千丈,竣事而民不知。公孝廉刚直出于天性,恭俭好礼,正身率下,无慢色戏言,官僚畏惮,不敢为非。然平生劾吏,自张宗颖外,他未尝轻有按举。少时植立,为丞时以执事白府,袖书辨是非,帅以威折之,莫能夺,至裂其书于地,公徐取之以进,如是再三,帅卒悔悟。未尝假人颜色为謟语以媚上。晚在四明,太师史公浩年八十馀,被召将行谒公,冀公有祷,入为天子言也,公寒暄外无他语。太师曰:「某荷上恩,老不能行,柰何」?公曰:「此在太师耳」。客有窃听于屏后者,愕然其质直如此。凡所历官,世莫不以为楷式,廷臣常奉诏举谏官御史,皆以公为称首。虽未及用,而功德所被,几半天下,使得行其言于朝,汲直何以加诸?夫人黄氏,考功郎官公度之女。子男五人,女四人,尚幼。公之卒三十馀年矣,故吏部郎中郑公肇之已状公行,独墓隧之碑未立,孤及之猥以属某,曰:「诸老凋谢,子之先人于我先君有旧,子侍侧,通知二家志,盍书之」。辞不获命,于是犯不韪而为之铭。铭曰:
惟孝与廉,百行之基。大者既立,功业从之。公之九世,祖以孝旌。暨公父子,清白是承。行修于家,化被于国。玉雪其操,潜革贪墨。立朝不久,言未尽酬。麾节所至,民瘼则瘳。古人有言,遗直遗爱。公实兼之,百世如在。
行路难 清 · 袁枚
出处:小仓山房诗集卷十一
行路难,难何处。
九关虎豹嶷嶷角,不闻雷霆胜刀锯。
三涂四岳称崭绝,不闻壮士思归去。
行路难,难莫难于进洞房。
古来厮养卒,乃嫁邯郸倡。
难莫难于游天阊。
龙伯大荒苦束缚,竫人九寸偏翱翔。
女娲补天天不喜,星辰错落本如此。
凤凰麒麟何有哉,夸父空行三万里。
劝汝一杯酒,为汝前致词。
孔子无仪同,将军葬伯夷。
王莽学周公,相去亦几希。
时哉时哉山梁雉,圣人奉之为神师。
何况任昉文章士,低心纡意梅虫儿。
凉州崔公亦名士,小靳十万夫人嘻。
贾谊祢衡少年不解事,乃对鵩鸟鹦鹉涕下如绠縻。
富不必师史与桥桃,但须煮海求钱刀。
贵不必许史与金张,但须祖籍居南阳。
李广受奇祸,卫青有成功。
心不以为然,大书太史公。
朕且用康䛒,而况牛仙客。
公然高力士,慷慨奋笔舌。
草无端而霜,水何故而烟。
伏羲六十卦,未济终其篇。
卫侯悦支离,人脰多肩肩。
已焉哉,屈子问天天漫漫,邹衍吹律律更寒。
不如请君裹去郇模三十字,洗去秦琼刀箭瘢,来听我歌行路难。
行路难,空长叹。
明督师(一作太傅)史公享堂 清 · 汪中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出处:容甫先生遗诗卷三
故明丞相有祠堂,乱后衣冠此地藏。
宫府武侯犹拜表,江淮信国自勤王。
曲城车马通神道,瘠土松杉接(一作按)战场。
异代褒忠逢圣主,诏书史法两辉光。
忍堂沙三兄创纂谱牒渐次告成复构祠基适与予祖祠相对因赋呈四十二韵并以志五十载昆玉交谊云 清 · 张世承
沙氏古侯裔,勋绩著前纪。
有明定鼎初,将军来江涘。
生为吴侯友,歾祔吴侯祠。
绵绵瓞引苗,莫莫葛繁藟。
君其十四世,韡鄂联四美。
里闬幸余同,衡宇近尺咫。
伯也余随肩(耐安大兄),君更余齐齿。
弱冠缟纻投,气谊洽兰芷。
境困迫谋生,而我略相似。
槃槃伯叔才,奇计苞师史。
羽鸠果得岁,堂构扩旧址。
我亦获馀赢,什一敢君拟。
仰惟都督公,开我氏族始。
支牒久不治,房祀亦就圮。
人生有本源,安敢忘木水。
努力事赞襄,稍稍得条理。
囊与伯过从,倾谭每移晷。
自云先将军,专祠尚有俟。
胥宇倘得所,庶足列筵几。
惜哉玉树枝,遽萎秋风里。
美意隳垂成,君乃奋然起。
创谱学眉山,支派访远迩。
条缕判纤悉,一一付劂剞。
载度东南隅,崇基附城趾。
榱桷及瓴甓,次第材具庀。
俎豆荐馨香,千秋永无已。
与我都督祠,峨峨恰对峙。
囊金解玉丹,锱铢不旁委。
峻业肇权舆,建树鲜凭恃。
已逾杖国年,精神迈强仕。
晚节茂松柏,春和融杖履。
自谓老更痴,戏与苏髯比(君自号迈痴)。
仙侣按齐眉,荣阀车生耳。
绕膝罗英才,我最阿戎喜(令子磬滨)。
家乘手编纂,寒暑忘三徙。
恂恂抱虚中,校雠属吾子(鹤圃)。
驽骀逐骅骝,颇恐不自揣。
筹策互交咨,不弃刍荛鄙。
愿言缔知心,永景侨虎轨。
愧我蒲柳衰,羡君得杞梓。
隆隆正未艾,眉梨孴庞祉。
哦诗述今昔,聊以志仰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