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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星变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国朝诸臣奏议》卷四四、《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五、陈了翁年谱、《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闻众论,火星之行,颇失常度,历氐犯房,今乃在房心之间。臣切考历代《天文志》,荧惑犯房,将相恶之。若房心之间,则天子之明堂也。臣虽不晓天文,然而房心两位,最为易见。恐太史占知,有所隐避,不敢尽奏,臣不可以无言也。臣伏闻仁祖之训曰:「国家虽无大异,亦当常自修警,况因谪见乎」?
〔贴黄〕心为宋之分野,火星乃天王之位,前星乃太子之位。今幸未陵犯,臣先事而言者,亦冀有补而已。自陛下即位以来,正阳之月,日有食之,肆赦求言,所以图消复也。而星变继作,厥异甚大,安可以不思其故哉!董仲舒曰:「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陛下圣德日跻,切于至治,上法祖宗,内禀慈训,孜孜勉勉,不敢皇暇。而日星之变,重有谴告,非天心仁爱之深,何以得此?革否为泰,转灾为祥,在陛下一念之顷耳。臣闻应天消变,不在文采,非祝禳之所能除也。
〔又贴黄〕齐有彗星,齐侯使祝禳之。晏子曰:「无益也,祗取诬焉!天道不谄,不贰其命,若之何禳之也!且天之有彗,以除秽也;君无秽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损?《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君无违德,方国将至,何患彗?《诗》曰:『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卒流亡』。若德之尚乱,民将流亡,祝史之为,无能补也」。公悦,乃止。非末术之所去也。宋景公仁人之言,而能使荧惑退舍者,非空言而已也。根于诚心而发于言也。
〔又贴黄〕宋景公时,荧惑在心。公惧,召李子韦而问曰:「荧惑在心,何也」?子韦曰:「天罚也。宋分野曰心,祸当君身。虽然,可移于相」。公曰:「相所使治国也,而移焉,不祥」!子韦曰:「可移于岁」。公曰:「岁饥民饿必死,为人君,欲杀其民以自活,其谁以我为君乎」?子韦还走,北面再拜曰:「臣敢贺君。天之处高而听卑,君有仁人之言三,天必赏君。今夕星必徙舍」。是夕也,星三徙舍,如子韦言。老子曰:「能受国之不祥,是谓天下之王也」。咸平元年二月,彗出营室北,真宗谓宰相曰:「其祥安在」?吕端等言:「变在齐鲁之分」。真宗曰:「朕以天下为忧,岂独一方耶」?其年十月,遂用李沆为宰相,王旦为参知政事。此二人者,天下之所谓贤也。举天下之贤而用之,则可以解天下之忧。真宗消变之术,如此而已。臣愿陛下用真宗消变之术,察朝廷未正之事,勿牵众论,取其皆合人心,则合天心矣。汉元之时,萧望之、周堪、张猛等,与石显、许、史之徒议论交战,邪正未决。当此之时,有夏寒日青之变。而许、史之徒,以为堪、猛用事之咎。于是势孤者危,有力者胜。臣尝以谓天下大器也,譬如一舟。舟平则安,舟偏则危。自绍圣以来,宰舟之人,实右而虚左,舟势不平,几于倾覆。观者胆落,亦已久矣。自陛下即位以来,好平恶偏,损诸右而迁于左,十损一二,舟势尚偏。臣愿陛下察用偏同济之人,采旁观胆落之语,广诹博访,而审其所以然也。且星文之变,昭示天下,已数日矣。惟京师阴雨,见之最晚,则是远方之所已知,而陛下有未知也。幸而蒙蔽忽开,阴云披剥,垂象粲然,警示陛下,天心仁爱,可见于此。传曰:「人之所欲,天必从之」。决去奸佞,改用忠良,以合人心之所欲,天意得矣。臣故曰:革否为泰,转灾为祥,在陛下一念之顷耳。臣愚不知忌讳,惟陛下裁赦,幸甚。
〔又贴黄〕淳化二年,荧惑犯房,其年宰相吕蒙正、枢密使王晓、参知政事王沔、陈恕皆罢,而改用寇准等。太宗以是年大旱,延近臣问时政得失。枢密直学士寇准对曰:「天人之际,应如影响。大旱之證,盖刑有所不平。顷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赃。吉既伏诛,家且籍没;而淮以参知政事沔之弟,止杖于私室,仍领濠州定远主簿。用法重轻如此,亢暵之咎,殆不虚发也。太宗大悟,明日见沔切责之。是岁擢准枢密副使,徙同知枢密院事。今陛下左右之臣,在绍圣中负诬神考,雠毁宣仁,而不能奉承哲宗继述之意,同心合谋,非一人也。愿陛下躬揽之初,速正其罪,且无使有侥倖茍免之人,则用法轻重不至于不平矣。消弭天变,莫大乎此。臣愿陛下以臣此语,深加意虑」。
〔又贴黄〕臣窃闻仁祖尝采前世灾异有应者,编次为十二卷,御制序引,名曰《洪范政鉴》。遇有天变,则考其所因,以为修省之资。今其书必在禁中,臣愿陛下法仁祖之夤畏,留意修省,以福天下。
乞令宰臣兼枢密使劄子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一、《历官表奏》卷六、《古今事文类聚》遗集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伏见仁宗皇帝庆历二年秋,晏殊为枢密使,王贻永副之。会西边出师,用谏官富弼之言,诏宰相吕夷简、章得象并兼枢密使。今北方情伪罔测,正陛下经武整军之时,比之西边事体尤重,兼中兴以后自有定例,欲望圣明参稽故实,命王淮、梁克家兼总枢密。既合公论,亦协权宜。臣累月来屡与施师点商量,方敢奏禀。如蒙许允,臣自当悉心竭力协赞万一,决不敢怀安避事,仰辜任使。取进止。
上时政阙失劄子(绍熙中) 宋 · 虞俦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一二、《尊白堂集》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八
臣近准尚书省劄子:「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近日阴阳不和,雷雪交作,可令侍从、台谏、两省卿监、郎官、馆职各条具时政阙失闻奏」。顾臣至愚极陋,待罪台察,已逾一年,自惟无所补报,日负忧责。今陛下虚心求言,以答天变,若犹有所隐避,臣罪大矣。谨条具昧死上献。
一、臣闻阳奋则为雷为电,阴凝则为雹为雪。方阴阳之相薄,则雷雹皆至。及阳为阴所胜,则雷止而雪作。鲁隐公九年三月,自癸酉大雨震电,至庚辰大雨雪,凡八日。刘向以为周三月,今正月也,雷电未可以发。既已发,则雪不当复降,皆失节也。故谓之异。吴太平二年三月甲寅,大雨震电,至乙卯,大雨雪,才二日耳。史臣以谓先震电而后雨雪,阴见间隙,起而胜阳。其后祸乱之应,有若符契。往牒具载,吁可畏也。今正岁之始,建寅之月,三阳用事,于卦为《泰》。自戊寅至庚辰,雷电雪雹,俱作于三日之间。视鲁则数,视吴则疏。臣愿陛下以往事之验,为方来之鉴,警惧修省,以答上天仁爱之意。则灾异塞于上,祸乱伏于下,在陛下一念之顷耳。
一、臣闻宋景公一言而荧惑即为之退舍。今陛下因雷雪之变,令群臣条具阙失,疑若可以上格天心。乃今月十三日风雨骤变,寒雪复作。臣愿陛下应天以实,益加修省。若群臣言有可采,亟赐施行,臣不胜拳拳爱君之至。伏乞睿照。
一、臣闻朝廷者,阳也;宫禁者,阴也。日昱乎昼,月昱乎夜,而寒暑成。天子理阳道,后治阴德,而后国家理。若宫禁之中宴饮之不节,则非所以崇毖圣躬;赐予之不省,则将至于空虚内藏;女谒行乎内,则势行乎外,尤不可不防其微而杜其渐也。有一于此,则雷雪之变,乃上天所以丁宁陛下之意。不求之身,是无应天之实,天怒愈深矣。至于勋戚贵近,时有排赏;倡优伎艺,每蒙宣引;水门启闭,多不以时;岂所谓严等威、肃宸居哉。臣愿陛下畏上天之威,谨正始之道,宗社幸甚!
一、臣闻君子者,阳也;小人者,阴也。自古君子小人势不两立。君子在内,小人在外,于卦则为《泰》;小人在内,君子在外,于卦则为《否》。今朝廷清明,多士济济,有官守者修其职,有言责者尽其忠。乃建寅之月,三阳在内,宜泰而否。何耶?意者得无在外小人交结党与,潜谋进用,如某人辈者欤?且将源源而来矣。启大奸之隙,动上天之威,无足怪者。昔汉元即位之初,萧望之、周堪、张猛等与夫恭显许史之徒,杂然并立于朝,是非相攻,邪正相激。当时日眚之变,反以为堪、猛用事之咎。后堪以病卒,猛自杀于公车,无乃与天意戾乎。汉业之衰,自是基矣。臣愿陛下观拔茅连茹之象,以进君子;戒履霜坚冰之渐,以防小人;毋使鹗鸾并栖、薰莸共器,则天意解矣。
一、臣闻中国者,阳也;夷狄者,阴也。自古夷狄之强弱,常系中国之盛衰。今国家南渡,甲子已逾一周,胡运将终,朝野咸意中原可复。近者边报传闻,信否虽未可知,第讲和日久,边备废弛,意者将有奸雄渐萌不肖之心,窥伺间隙,或恐雠耻未复而唇齿先寒矣。侯景之事,可为深虑。臣愿陛下明诏大臣,遴选逐路帅臣,俾之先事经理,以备不虞。
一、臣闻人主进退臣下,必晓然示人以劝沮之意,故进一人而人皆以为当进,退一人而人皆以为当退。舜举皋陶,不仁者远,四罪天下服,用此道也。若朝逐一人焉而使人疑,暮逐一人焉而使人惧,此何为者哉?盖自余端礼、赵彦逾、石宗昭、徐元德之去,而朝士大夫莫不疑且惧焉。何者?一旦遽然命从中出,去者闵默,莫测其端倪,居者徬徨,每忧于谗毁,日怀去计,莫有固志。臣恐自此无有为陛下兴事造业者,无有为陛下以身任怨者。陛下孤立于上,将何利焉?臣愿陛下守至正以照临百官,有善则进,有过则退,明示之以好恶,以坚其事上之心,与之共天位、治天职,以答天变。
一、臣闻明主不恶切谏以博观,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言路之开,社稷之福也。盖自杨万里、徐楠之徒去国之后,朝士大夫多不敢窃议时政,于心有所不然者,不过相视太息而已。此岂盛世气象耶?如万里之轻率妄发,暗触忌讳;楠之强聒不置,似不安静;虽皆不能无过,然其平日亦在能言之流,中道弃之,失古人市骨求骏之意矣。夫敢言之气作之尚不能起,况沮之耶?近又有狂妄庸人上书不实,陛下止令听读,可谓宽恩。但四方万里,不知其说云何,传闻不审,将谓朝廷以言罪人。覆巢毁卵,凤鸟不至,无乃与求言之旨戾乎。惟陛下赦之。汉世每有灾异,必诏贤良文学之士直言得失,兹诚得应天之实也。
一、臣闻之《书》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又曰:「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贤」。又《传》曰:「爵人于朝,与众共之」。此言人君爵赏之施,必贤与能而后足以上当天心、下协人意。近者朝廷侍从之选,或以交结而得节钺之重,或以无功而授后省缴駮之职,间不经由台谏论列之言,乃蒙宣谕,不惟名器既轻,遂使纪纲不立,岂爵人于朝之义、天命有德之意乎?上天至明,不虚见异。臣愿陛下奋发乾刚,收回涣汗。苟物论惟允,则天变可回矣。
一、臣闻淳化二年大旱,太宗延近臣问时政得失。枢密直学士寇准对曰:「天人之际,应若影响。大旱之證,盖刑有所不平。顷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赃,吉既伏诛,家且籍没,而淮以参知政事沔之弟,止杖于私室。用法轻重如此,亢暵之咎不虚发也」。太宗大悟,明日,召沔切责之。近者铨试代笔事觉,有司观望,不特有官、宗室不行推治,至于与之干涉者,则又故作迁延,止将馀人具案奏断用刑。如此,无乃不平,怨讟交兴,有伤和气。臣愿陛下特降睿旨,令临安府催追未到之人,速具奏案,一体施行,以答天变。
右,谨件如前,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嘉定乙亥应诏封事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五四、《复斋集》卷六、《宋史》卷四○八《陈宓传》、《历代名臣奏议》卷六○
臣闻天人之道,本无二致,人事乖剌,则天变频仍。去秋,日食昼晦,太白经天,考之载籍,咎必有在。陛下忧形玉色,虑轸渊衷,而群臣不能将顺至意,顾委之天数,归之分野,使求言弭灾之典因循不举。乃入春以来,时雨不降,孟夏过半,种未入土。遐方远徼或以潦告,而京畿辅郡乃独亢旱,天意震怒,盖亦可见。陛下日夕焦劳,蔬食拜跪,并走群祀,精诚恳切,蠲租已责,赦过宥罪,凡可以感人心,回天意者,毕举无遗。而旬日以来,骄阳弥甚,求言之诏于是始下。圣训谆恻,凡在臣子孰不陨越,况世臣受国恩,忝缀班末,其敢以卑贱为解,而默默无言乎?臣闻应天以实不以文,而天意未回,人心莫喻。臣常出位而思,意者,内而宫闱仪刑有未至乎?外而朝廷权柄抑有所分乎?大而政令刑赏尚有舛逆乎?疏贱之臣,得之传闻,宫中宴饮或至无节,非时赐予,为数浩穰,一人蔬食而嫔御不废于击鲜。边事方殷,而桩积反资于妄用。倖门寝启,请谒盛行。祖宗在天之灵,岂能无怒?闾阎下俚之贱,亦至有言。夫天之于人主,犹父之于子也。子方见怒于父母,而为其妻孥者亦宜忧惧惕息。若曰一人当忧劳,而后宫无与焉,臣恐上天之怒未易遽已,而灾异有不可回矣。昔成汤六事之祷,拳拳于女谒之盛,所系非轻,臣所谓宫闱仪刑有所未至者,此也。陛下即位以来二十馀年,政事一付之中书。然而天下之大,事机之繁,有非宰相独立之所能办,必求寮掾以分其劳,而委任之间易流偏党。何者?大权所在,孰不奔趋,自非至公,宁能无蔽?臣闻之众庶,咸谓比年以来,所用之人非亲则故,姻娅之外必贻讥三同:大而执政,必择易制之人;要而台谏,必用谨默之士;都司枢属机政所系,无非亲昵之私,逢迎之党。交相纳结,根据要途,爵赏视其苞苴,升黜由其毁誉。奸贪之吏茍能媚灶,则无不得志,廉正之士不能由径,则动辄招由。大臣惟其言是从,而不知为其所误。人心胥恐,同然一辞。昔卜式谓天旱乃弘羊所致,殆几类此。臣所谓朝廷权柄有所分者,此也。政令之行,凡上之所喜,皆下之所恶。如盐钞之变易,楮币之秤提,安边所之创立,固执己见,动失人心。败军之将躐寘殿岩,庸鄙之夫久尹京兆,监司郡守争事苛刻,内外总戎公肆掊歛,倅贰有何劳绩,轻施爵赏,县令不俟满秩,遽获升迁,宿将有劳守之功,乃以小过而贬逐,三衙无汗马之劳,或托公勤而超擢,游士谤议,罪状未白,遽寘重刑。儒官调选,既遭吏辱,复加镌斥。赏罚失平若此,岂不有以伤和气乎?昔淳化中旱、蝗,寇准以为祖吉、王淮同罪异罚刑政偏颇之所致,信不可诬。臣所谓政令刑赏或有舛逆者,此也。臣前所陈,皆当今时政阙遗之大者,欲望陛下交敕内外,一正纪纲,亟反其失,以为后图。如此而犹不雨,臣请伏面谩之罪。干犯天威,罪当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