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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包详道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五
详道资禀笃实,诚所爱重。前书云云,非以苟相悦也。但观所与显道讲论,窃恐却与去岁未相见时所见一般。盖熟处难忘,所骤闻者未能遽入而复失之耳。《大学》鄙说近看尚有未安处,却是未甚平正。方略窜定,恨未得奉呈。然使贤者见之,愈未必信。大抵如熹所见愈退而愈平,贤者所见愈进而愈险,彼此不同,终未易合。且当置之,各信其所信者,即看久远如何耳。显道根本处亦且是从前所见,但添得此中些说话。如敏道令弟,则立论又甚高,尤非熹之所敢知耳。
答包敏道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五
示喻已悉。求放心固是第一义,然如所谓轨则一定而浩然独存,使赤子之心全复于此,而明义之本先立于此,然后求闻其所未闻,求见其所未见,则亦可谓凌躐倒置而易其言矣。圣贤示人,模范具在。近世乃有窃取禅学之近似者,转为此说,以误后生。后生喜其为说之高,为力之易,便不肯下意读书,以求圣贤所示之门户,而口传此说,高自标致,乱道误人,莫此为甚。三复来喻,恐未免此。因便布闻,未知明者以为如何?第深僭率之愧而已。
答包敏道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五
承喻粗心浮气剥落向尽,闲居意味殊不浅,自许如此,他人复何所道?区区但觉欲寡其过而未能耳。
答包敏道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五
所喻已悉。但道既不同,不相为谋,不必更纷纷。今后但以故人相处,问讯往来足矣。九卦若如此说,却似与前幅自相矛盾也。一笑。
与曹立之书 其二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象山集》卷三
得书,乃知周丞处书未达。其间大概论立之果于自是其说,而不能尽人之说。所述敏道、正甫之言,以示二公,皆谓立之殊失其辞旨。某往在都下与四方朋友讲辩,当其失辞处,必徐谓之曰「恐老兄未能自达其意」,必使审思而善其辞。彼或未能自申,则代之为说。必使其人本旨明白,言足以尽其意,然后与之论是非。是非本在理,当求诸其理,不当求诸其辞。辞失而非其意,尤不当据,况又非其辞而可据乎?若各以言语占道理,其叙述他人处,必如法吏之文致,则只成是必欲其说之胜,非所以求至当也。大抵人之所见所学,固必自以为是;与异己者辨,固当各伸其说;相与讲求其至,期归乎一是之地,固不可苟合强同。然至其未能尽他人之说,而果于自是,则其势必归于欲己说之胜,无复能求其至当矣。公孙丑「管仲、晏子之功可复许乎」之问,其见至陋,孟子斥之之辞,亦甚峻切,然丑不但已,难之至再至三,故孟子之意愈白,而丑之惑亦解。景丑、尹士、充虞之问亦然。问辩如此,虽甚坚而不可屈,益为明理者之愿。无他,惟各献其所疑,以尽人之说,非以自是之意必之于其先也。至于夫子对阳货,则逊辞以适其意,而不与之辩;答子路「何必读书」之说,则厉辞以斥其过,而不容其辩。又如孟子排告子、夷之、陈相之说,亦皆先有自必之意,此则圣贤洞照彼己,所见甚明,已臻其至,而不复有可改易者也。若此则不可与学者请益决疑、讲道求是之时同年而语矣。恐立之所见,已如圣贤之臻其至,不复可以改易,方将解他人之惑以明其道,则又不可以前说议立之矣。然区区之见,以为立之今日所到,去圣贤尚远,未可遽尸此任,想立之亦未遽如此,但失于讲究,堕常人之通患尔。由前之说,乃今日讲辩者之通患也。然遂此而不改,则是人各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至当一是之地,不复可至矣。立之乡与赵学古往复书,病正坐此。声色臭味,富贵利达,流俗之所汩没者在此。立之自少有志度越此等,非出于勉强。道之不明不行,佛老之徒遍天下,其说皆足以动人,士大夫鲜不溺焉。立之儒雅自将,未尝一入其樊。懈怠纵弛,人之通患。知之非艰,行之惟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人所同戒。立之志力坚固,践行有常,苟有所知,自许不畔。人之质性有贤善者,多病于庸。立之自少开爽,文义洽通。凡有血气,皆有争心,苟有所长,必自介恃。当其蔽时,虽甚不足道者,犹将挟以傲人,岂可望其「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也?立之平日所积,不为不多,然闻有谈道义者,必屈己纳交,降心叩问,原其设心,本以审是求理,非直为名而已也。凡此皆立之之实,非有所誉。若立之者,可谓士矣。然求之中行狂狷,则当立于狷者之列。固有所强矣,而不免于弱;固有所明矣,而不免于弱。弱病固不能免,而所大患者尤在于不明。必欲天下之理无所不明,必至夫子耳顺之年而后可言。然「学而不厌」,「发愤忘食」,「回非助我」,「启予者商」,则虽夫子之圣,亦非有天下之理皆已尽明,而无复有可明之理。今谓立之不明者,非固责其不能尽明天下之理,盖谓其有不自知之处也。人各有能有不能,有明有不明,若能为能,不能为不能,明为明,不明为不明,乃所谓明也。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立之畴昔乃狷者之体,至其皇皇于求善,汲汲于取益,而不敢自安自弃,固有不终狷之势。比来言论果决,不复有不自安之意,自信笃确,不复有求善取益之实,如得昆崙之竹,协以凤鸣,校以秬黍,方将同律度量衡以齐一天下,则与前所谓狷者之体大不侔矣。诚使立之之学果至此地,固不可泛议其超躐也。陈后山有曰:「醉酒者乱,操刀者割,则有以使之也」。某虽浅陋,然留意学问之日久,更尝颇多,若所以使立之至此者,颇能知其本末。今立之但能以「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之法试思之,当亦有自知者矣。以为有序,其实失序;以为有證,其实无證;以为广大,其实小狭;以为公平,其实偏侧;将为通儒,乃为拘儒;将为正学,乃为曲学。以是主张吾道,恐非吾道之幸。姑随所见,其号不侈,小心退逊,以听他日之进,则小可大,狭可广,拘可通,曲可直,便不至失序,便不至无證。苟能自省,虽才质下于立之者,可免此病。苟不自省,虽才质高于立之者,亦或有此病。子夏,孔门之高弟,百世之师表,其才质岂易得哉?当时夫子告之曰:「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夫所谓小人者,岂险贼不正之谓哉?果险贼不正,则又安得谓之儒?虽曰儒矣,然而有所谓小人儒。「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虽曰小人哉,然不可不谓之士。尹士所疑于孟子者,非险贼不正之谓也,然闻孟子之言,则曰「士诚小人也」。今智识未能及尹士,而其号则侈于孟子,立之能于此自省,则庶乎能免于不明之患矣。承欲杂说,谩录近一二书并论学一段去。论学一段,虽是旧所说,然恐立之不及见,亦欲立之更留心考之。横渠先生云:「见识长得一格,看得又别」。此语诚是。
与包详道书 其六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三、《象山集》卷六
近尝得李季远书,盛陈别后为学工夫,大抵以为朝夕不懈涵泳,甚有日新之意。又以详道力以本无事之说排之,渠又论不可无事之故。某复书云:「所示与详道议论不合之处,皆是讲学不明,人持所见以为说,用相切磋,殆如儿戏」。今此得信,又有与敏道异同之论,要亦是儿戏耳。精勤不懈有涵泳玩索之处,此亦是平常本分事,岂可必将无事之说排之?如读书接事间,见有理会不得处,却加穷究理会,亦是本分事,亦岂可教他莫要穷究理会?若他持此说者原无着实,但是虚意驾说立议论,初无益于事实,亦须穷见其底蕴,只就他虚意无实处理会,岂可以一说攻一说?如详道来书,甚见己学不明,但执虚说之病。所与敏道书前一截叙述工夫处,却自分明,及至「岂有要寻方略践一行」之语,此病又见。如敏道所论,亦尝至此间言之。某但与敏道说此皆是闲说话,皆缘不自就身己着实做工夫,所以一向好闲议论。闲议论实无益于己,亦岂解有明白处?须是自知此等说话是闲议论,方有就己向实工夫。涵养讲究,却是本分事。
与包敏道书 其一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三、《象山集》卷六
昆仲为学,不患无志,患在好进欲速,反以自病。闻说日来愈更收敛定帖,甚为之喜。若能定帖,自能量力随分,循循以进。傥是吾力之所不能及而强进焉,亦安能有进,徒取折伤困吝而已。
与包敏道书 其二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三、《象山集》卷六
小家兄疾嗽骤作,殊令人惊,今幸安愈。滋兰朋友相聚,为况不减畴昔。元明综家务,时到槐堂,亦不甚得作文字,然气宇超迈,殊不湮没,差强人意。但恐久不就学,则不能成其器耳。诸侄节前常作文,节后殊不及作,亦是事多。世昌教诸小子,又自有道理。诸子亦亹亹不厌,就中春弟伎俩尤进。制子四月间来滋兰住得旬日,归后又加进。初时与春弟棋,春弟颇不能及。今年乃反出春弟之下。近旬日棋甚进,春弟又少不逮矣。凡此只在其精神之盛衰耳。逢子常出读书,亦颇识字。百七侄近归,其文亦进,遇事愈有力,今已如馆矣。试罢能一来否?闻诸公定帖可喜,但恐「来年尚有新条在,恼乱春风卒未休」。书词亦尚虚骄,未甚稳实。履,德之基;谦,德之柄;复,德之本。得罪于履,得罪于谦,难以言复矣。
与包敏道书 其三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三、《象山集》卷六
向尝得敏道一书,书中虽无他说,然词语多不平稳,未能不以为忧。及得今书,开读之,却觉全与旧时所得书不同。大抵昆仲之病,皆在锐进之处。毕竟退让安详之人,自然识羞处多。今为学不长进,未为大患,因其锐进而至于狂妄不识羞,则为惑深而为累大,所谓非徒无益而又害之者也。别有一种人,安详迟钝,则只消勉之使进,往往不至有狂妄之患。至如昆仲,则最贵退让。若不知此,则病生难救。见详道说欲得回字,凌遽遣此。承秋凉有肯顾之意,傥不差迟,当得面叩也。
与包敏道书 其四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三、《象山集》卷六、《象山先生年谱》卷上、乾隆《贵溪县志》卷三一
敏道之归,诸书悉未及复,几未督过。贵溪桂店桂氏一族甚盛,皆尊尚礼法。往年新辟书院,欲延贤师。其子弟德辉者,今夏处茅堂稍久,志向甚正。今其长上遣德辉诣仙里,屈显道以主新书院,来此求书。应天山书堂已就,某来岁携二子滋兰其上。渠家书院,密迩应天,显道肯来,亦可时时过从。闻其书院甚宏敞,景趣亦不恶,或有高弟,彼中亦尽可相处,得从所请,甚幸!敏道归后,三家兄尝语及,以为向来浇薄乖戾之气顿无,自非深惩痛省,何以至此?屡加叹赏,虽侄辈议论亦然。乃知在彼无恶,在此无斁,固然之理也。
与吴显仲书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七、《象山集》卷一○
得书,承比来履用佳适,进学不替,为慰!来书见谕所学,仍见敏道说,颇以艺能不如人为忧,此甚非也。当书《论语》「弟子入则孝出则弟」一章,并「子夏贤贤易色」一章于几案间,朝夕观省,以改前过。读书作文之事,自可随时随力作去,才力所不及者,甚不足忧,甚不足耻。必以才力所不可强者为忧为耻,乃是喜誇好胜,失其本心,真所谓不依本分也。看显仲气质本自质朴淳实,何故如此?但自依本分,朴实头作个□□□□□□□□□□□□□求正于人有所疑□□□□□□□□□□□□□□不去亦且随见在,有何不可?但频频看前两章书,便自不至颠倒也。
与王顺伯书 其二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八、《象山集》卷一一
使节在淮间时,尝复书荐区区,几有万一之助。后包敏道自浙归,乃知其时方得启观,蒙复书谓为至论。今三复来贶,与所传闻议论,乃知实未蒙省察。畴昔相与,非徒亲戚,理有未安,义不容默。尊兄清修寡欲,与物不竞,与人处似不能言者,人莫不爱之,独有志之士往往有不快于尊兄。向来永嘉诸人,甚敬尊兄政绩,而又议其严酷,无儒者气象。此固是谬论,某尝深排之矣,是不足道。又其间却有疑尊兄所为不免流俗,或谓是乡原之类。尊兄以抗志古人为非,有何以是嘐嘐之意,此一论则近是。向来伯兄因与尊兄论及监司之职,见尊兄说「不应求事,但当因其至前而处之」,退甚不说,以为如此作监司,民亦何赖?某亦尝稍辩之,然众咸谓未免俗。元晦又谓尊兄坏人已成之功,以奉执政,此乃复书未及与辩。以某观之,尊兄天资极有过人处,而大志不立,未免同乎污世,合乎流俗,独其质刚而内明,故有从善服义之长。向来家庭议论,与尊兄初至西百官宅时,穷冬踰月之集,火炉中剧谈,皆始疑而终释,始辩而终息,始之所甚不可而终乃有切当之称。此必有以当尊兄之心,而以为切事合理,故疑释辩息而称之。尊兄必非苟从而见谀者。自为奏邸,居虽相迩,而尊兄之情已寖异于前日。盖相聚剧谈时少,切磋往复研覈之工不继,尊兄之心,复归于亳矣。况今相疏如是之久,固宜不相亮之甚。日与游处议论者,岂能启尊兄之意?其庸陋无知,牵引尊兄相与沦胥,则有之矣。如谓「辍育英才之真乐,亲朱墨之尘冗,想非所好」。此是话作两截,好与不好,此在某之心,不可诬也。尊兄政如老氏所讥夫子所谓:「明乎礼义,而陋于知人心」。又引陈君举之在福唐,晦翁之在浙东以相警。至谓:「亲家尤更诚实,不以小人待人」。尊兄昧于知人,一至于此哉?某平日诚不以小人待人,但非如尊兄所谓。盖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其本心无有不善,吾未尝不以其本心望之,乃孟子「人皆可以为尧、舜」,「齐王可以保民」之义,即非以为其人所为已往者皆君子也。至其见人之肺肝,能曲尽其情,则自谓有一日之长。向来火炉中与尊兄论人物,所以得切当之称者皆以此。别后三生作国王来总忘之也。冯传之至今未相符合,然所以相敬服者,多在论人物处。盖其人与传之甚稔,而与某甚生,或不相识,而但见其言论事节,便能知其心曲,传之以此相敬。近福建一士人在此,因言其乡人事行,某屡折之,其人始力辩之,而终屈服。今其人于吾道虽未甚有得,而决其相从之意者,实在此也。此人亦晦翁处学者。某平时所望于尊兄者甚厚,若以此相捍格,则是无复可言矣。义不应只如此,姑以此为请教之端。未即合并,更惟节抑,以遂扬名之孝。
与包敏道书 其一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四一、《象山集》卷一四
为学无他谬巧,但要理明义精,动皆听于义理,不任己私耳。此理诚明,践履不替,则气质不美者,无不变化。此乃至理,不言而信。《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此之谓也。来书所述未能臻此,平时气质复浮溢于纸笔间矣。幸益勉之,至望!二贤兄比来皆非复吴下阿蒙矣。
与包敏道书 其二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四一、《象山集》卷一四
私意与公理,利欲与道义,其势不两立。从其大体与从其小体,亦在人耳。勉旃,勉旃,毋多谈。「潜虽伏矣,亦孔之昭」,不可掩也,不可诬也。二贤兄亦不及答书,意不殊此。大人之事,至公至正,至广大,至平直。剖蠡管之见,荡其私曲,则天自大,地自广,日月自昭明,人之生也本直,岂不快哉!岂不乐哉!若诸公所可喜者,皆是专于向道,与溺私欲不同耳。固是各有病痛,须索商量。但比之足下则相悬耳。如几先所谓「万事随缘」者,政所谓习气使然也。吾人居广居,立正位,行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岂肯作此等语也?不及答诸公书,幸以此示之。
南丰县南台包敏道赵伯成同游 南宋 · 戴复古
五言律诗 押支韵
笑傲南台上,东风吹鬓丝。
眼明花在处,春好雨晴时。
楼阁多临水,溪山可赋诗。
留连无尽意,故遣酒行迟。
跋包敏道讲义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四、《西山文集》卷三五、《西山题跋》卷三、《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三六二
绍定己丑之孟夏,盱江包君敏道过予粤山之麓。县尹宋侯闻其名,延致庠校,发挥孟氏要指,予亦陪末坐焉。是日邑官洎学子会于堂上者凡百数十人,闻君讲说,莫不耸动,叹未尝有。越翼日,予复屈致家塾,君首以夫子之志学、孟子之尚志为儿辈言之,次论人性之善所以可为尧舜者,明白切至,听者䜣然忘倦。盖君蚤从朱、陆二先生游,得诸传授者既甚的,而家庭伯仲自相师友,切劘讲贯,壮老如一,故其所造益以超诣。今年七十有八矣,浩然之气,略不少衰,稠人广坐,音吐清畅,徐问响答,往往破的。昔晦庵先生尝讲于玉山县学,发明四端之旨,幸惠学者至深。象山先生亦尝讲于庐山白鹿之书堂,分别义利,闻者或至流涕。某生晚,不及拜二先生,而获闻君之名论,亦足以识其师传之所自矣。学长吴千兕等将以君讲义刻于学,俾书其后,不得辞。君名逊,敏道字也。
与平江包尚书书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四
某粤自弱冠获接敏道先生交游,讲贯德谊久矣,不意岁晚收召,忝陪耆英后尘,同扈属车法驾,同侍细旃广厦。虽駮杂有惭于醇粹,浅肤莫测于高深,然葵藿之心、刍荛之言,惟明主知之,同列知之。及其乞骸得请,则又领袖群公,张饮木天,以祖其行。既赓圣制,复贻雅什,朌厚赆,示缱绻惜别之意。某平昔遭后生描画,晚暮乃为元老知奖,如之何而不喜也!两载追随,一旦睽异,钻坚仰高,至形梦想。归田累月,方欲奏记贺文昌台斗之拜,俄而大漕右扶风除书狎至。虽为一州三路喜,然汲黯守淮阳,望之试冯翊,白首魁垒骨鲠之臣不居中而补外,识者莫不为汉廷惜也。吴人德公遗爱,如甘棠之思召公,不劳施为,坐以无事。五月报政,即庆衮归矣。某耄昏,非治笔砚之时,既归一书不写,一字不做,然后知有生之乐,但终当挂此冠,方是快活自在人也。宏斋先生此行度为君相所强,吾侪各曾做它麾节,今七老八大,岂能更押花字判状催科乎!狂奴故态,聊发玉齿一粲。
跋南城包生行卷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九、《后村题跋》卷一
敏道从朱、陆二先生学而微喜谈禅,今其子又以墨法知名。噫,义理之学逃归杲佛日、光拙庵,逢掖之家化为李庭圭、潘谷耶!虽然,明窗佳研,呼童磨试,然后知近日墨工皆出其下矣。念昔与敏道俱为絜斋侍郎袁公之客,袁公墓木已拱,敏道白发萧萧,余亦流落不偶。甚矣,余二人货之难售,反不若小包君墨之易售也!君持此纸归示乃翁,当亦拊掌一笑。
直宝章阁罗公墓志铭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罗氏世居隆兴之进贤。曾大父讳先,以勤俭成家,当建炎初乡国乱离,多所全活。祖讳俊臣。武穆岳公讨杨么,过师豫章,后军裨将道毙,众散,亟以便宜招集,归之行营。武穆壮之,将留置帐下,以亲老辞,授保义郎。考讳天祐,急谊好施。岁歉,贷人而焚其券。三世积善,累阶中散大夫。妣万氏,赠恭人。公讳必元,字亨甫。初入小学,能兼诵他书,而长借故家书手抄纂,遂淹贯精博。素有能赋声,俄改治《春秋》。嘉定丙午宾兴,考官陈文得公卷惊异,寘首选。明年登第,授鄂州咸宁县簿尉。漕使正肃吴公柔胜一见赏重,选属赈荒,公尤尽瘁。南渡初襄邓随郢镇抚使陈求道为剧盗刘忠所执,骂贼不屈,拔舌而死,埋骨蒲圻之兴陂。公白计台,请于朝,义阡立祠,率其后嗣祭告。再调抚州录事参军,未上,内艰。服阕,授州崇仁县丞,郡檄权法曹。曾极坐诗案系狱,初编隶广南,继改湖南听读,吏议甚峻,公奋笔数百言,「朝廷既不深罪诗人,郡当推广上恩」,守感悟。极得善达贬所,公力也。秩满,授都大司检踏官,改辟福州观察推官。州仓积弊,公受输,革高量,削古例,一毫不取。拟笔是是而非非,不以一字迎合上官、阿徇贵介。郡士潘杲伯旧客温陵,为周氏女,生男锡老,后归乡娶林,继蔡,周携子以愬官,俾杲伯子锡老而嫁周。杲伯又信蔡之谮,逐锡老。未几杲伯死,蔡改适,潘弟兄争立后,锡老愬于州。公谓锡老虽见逐于父,谓之非杲伯之子则不可,况杲伯无他子,自当归绍父业。二十年之讼至此始定。黄檗缺住持,既举他僧矣,了知者恃多赀,挟西倅谋攘取。公不为动,倅逮吏临之甚威,公白诸司,卒寘之罪。□□使陈公韡荐公,云:「律己甚洁,事上敢言,直道而行,人无异议」。文忠真公帅闽,爱其调直,公京状已溢格,乃以监司科荐。公将去,条十二事以献,皆切中三山利病,多见采用。俄而真公召赴阙,公适班见。时朝议中兴可日月冀,公为真公言:「以今东南事力赡东南且不足,奈何空之以趋西北」!又言:「露布方驰,只轮不返,彼或长驱,我难立脚,宜急为秋高马肥之备」。又曰:「大名难居,大望难塞,大病难扶」。真公深然之。已而时事皆如公言。自承直郎改奉议郎、知饶州馀干县,旧讼牒日数十百,逋租巨万,前后宰多伤锦,公至,廷无留讼,水无租癣。得郡急符,反覆开陈,云:「某纵不能如宓子贱,岂不能如陶渊明」!守愧谢。李公性传来守鄱,迎兄秀岩公即郡斋纂史,檄公入局。范公应麟为广西臬,辟公通判容州,不果行。畿漕曾公颖茂辟提领犒赏所主管文字,转承议郎。潮齧堤岸,迎龙虎嗣天师致阙下,公为庙堂言:「不修人道而修鬼道,不求之法家拂士而求之方士,非盛世事」。以风闻免,起通判赣州,践濂溪之后,尊贤怀古,为君子亭、拙斋,自记之。转朝奉郎,赐绯。漕江公万里、宪赵希巃联衔合荐,摄郡,平盐丁啸聚。时兵饷倚办倅厅,自增卒员,利源归于西厅,东倅独任兵饷。公移书当路,言民命国脉甚切,忤总领意,免去。除行在诸司粮料院,俄被旨督淮西军马钱粮,久而后返。初,变客钞从官卖,价三倍于昔。赣居江西穷处,淮盐少入赣者,民争贩广盐,两路骚动。公目击身履,至是献救弊之策,言格不行。迁司农寺簿。公归自淮,轮对言:「清野之说倡,淮皆荒芜弃掷之土;禁耕之令下,淮皆流离转徙之民;城守之说拘,淮皆闭关而纵寇之兵。为今之策,莫若聚重兵以驱哨,招流民使复土」。又言:「更张官卖而盐钞之法坏,收夺牙儿而投印之法坏,以五准一而楮券之法坏。理今之财,不必求祖宗立法之外,但当反之于祖宗立法之中」。玉音谓:「清野有利有害」。又曰:「官卖已减价」。公抗论愈切。古心江公荐公可为紧官,不果用。古心语人:「前辈日远,斯人岂复易得,虚老可惜」。后为公从子晋伯记经训楼云:「君族有尊老,博士公被知人主,将以为谏诤官,佞柔侧目,孤外反甚,使少自降屈,岂庭院深芜,竟日寂寂,久淹此奇杰哉」!除知徽州。瓜熟,两为有力者搀上,怡如也。转朝散郎,奉崇道祠,除宗学博士,又以风闻免。转朝请郎。初,公在闽幕,李君遇居里,朱君景彝丞侯官,公待之简,有宿憾,酒所之去,李为之也,宗庠之去,朱为之也。履斋吴公尝与公书云:「先正肃公得公于不卑小官之日,丞闻于朝今三十年矣,某中间继闻于朝,今二十年矣。自是悄不相闻,每惜朝廷用公未尽」。壬子,当国起知汀州,移书勉为千里一出。公至汀,首祠郡前辈澹轩杨吏部以崇风教。俗易动难安,公欲以诗书之泽新美之,讲《大学》明德一章于学。境接漳浦,民以贩鹾为常,毛发争辄相屠害。有张三官者,狃近习,渐披猖,公调兵将,合隅总,殄渠魁,贷胁从,境内以安。郡计仰盐,州派于县,县派于民,公罢敷派,四民方翕然向化。大全素严惮公,入台首及之,诏食崇禧祠。公年益高,力祈纳禄,宝祐丙辰三月,诏守本官致仕。景定癸亥元旦御笔,侍从台谏各得荐士。从臣以公名闻,诏:「罗某谢事有年,操履可尚,特除直宝章阁,仍致仕」。甲子,乡人争持酒赋诗词贺公九十,公喜见眉宇,高歌满引。咸淳乙丑,以登极恩转朝奉大夫。虽庞眉皓首,然齿牙无摇落者,饮啖如少壮。是冬初无他苦,但恶食屏药,如是旬馀。亲族候问,公坐起言笑如常时。晨兴犹正衣冠,觉气息寖微,翛然而逝,十月己丑也,年九十一。临终语孙同祖:「吾父母妻子之丧未尝用浮屠,勿以是污我」。娶万氏,封安人,先公十八年卒。子祀,先二十年卒,命从子晋之幼子为后,名以同祖,盖公生于淳熙乙未二月乙丑,同祖之生年月日皆同。受公致仕恩,今为修职郎、信州永丰县主簿。女二人:长适进士危琛,蟾塘仲子;次适登仕郎吴行简。曾孙男女各一人。将以某年某月某甲子葬于东庵。公止有田三数顷,老屋二间,仕五十年未曾治第殖产。同祖生,父晋以私钱为新旧庐,又析产以益之,自是始有以合族交宾。公少师骊塘危公稹、蟾塘危公和,壮为性理之学,与柴公中守、欧阳公镇、冯公曾讲切。初筮,上正肃吴公书千言,欲折衷朱陆异同。后见包先生逊,志气孚而议论合。及为真公从事,参叩益详,造诣愈深。遇蒙斋袁公于涂,论格物克己,蒙斋服其简切。所著《中庸说》二卷、《杂说》五卷、《离骚大义》一卷、《起敬录》一卷、诗文三十卷。进贤自隆兴癸未简世杰擢第,五十年无继者,至公与万一荐联名,后不绝书。罗故家,所产多异才,公创义学,成就者众,接踵膴仕。公年四十馀,即故居杨园两山环合处开元谷,绵蕝草草,族有力者为创亭榭桥堤,公日游其间,自号北谷山人。又营东皋为寿藏,辟西畴为南山亭,竹万竿,莲万柄,长夏无暑。晚慕乐天自志醉吟先生故事,作《北谷山人志铭》。暇日惟玩周、程、朱、陆之书,杜陵、康节、坡、谷诸诗,倦则命二僮对奕。遇佳风月,必与亲朋子侄徜徉谷中。性不嗜酒,而属客必沾醉。虽老,倚胡床歌古调,音节豪宕。客谈外事,不答;闻朝廷用一君子,行一善政,则屡称好,否则太息。深居却扫,而后林李公、省身雷公皆舂粮越邑来访。后学口语笔授、贤士大夫相问讯,不以爵氏,皆曰老先生。前葬,同祖奉年谱、先集、省身公所状言行及公侄孙广东机宜一龙书,介斛峰礼侍李公,不远二千里,走仆请余碑之。念昔与蟾塘同官秩陵,闻公德业,后为真公军咨,接公言论,凡余所书皆有稽据,无一字虚美。世之仕者多慕速化,公垂四十始策名,六十始宰邑,八十始典州。中间真、吴二公尤知己,然公亦不汲汲趋附。及时改事异,向之速化者万坟累累,公独享耆颐之寿,悬车后尚高蹈十年,为三朝遗老。其自志谦挹特甚,余故表而出之。铭曰:
古于典型人、耆寿隽兮,致其惓惓,或询猷兮或乞言。是老先生兮有武公之年,曷不使之训国人兮而箴儆,又曷不遣掌故兮而授传。秀眉黄发兮,卧松风而饮涧泉。宝储之辉兮难上贯乎奎壁,束帛之礼兮乃下贲于丘园。噫!莫长于千载兮莫短于一生,早令而晚缪兮不如后凋之全。怀古心翁之妙语兮,吾取以铭公之阡。曰:通塞隐显之际,一世不能尽,爱者观□正论焉,观士之极致焉。
次韵王深道寄题其弟敏道菊山 宋 · 高斯得
黄花有鉴能品人,俗士往往遭眼白。
独怜寂寞陶长官,到死同盟不相释。
至今采采东篱诗,千载晶光犹陆离。
獶人妙质久无记,羞对纷纷女曹儿。
子今风尘走异县,故山举头不可见。
奈何友此隐逸花,三嗅幽香意中恋。
我闻瀛堧足隑州,梦生八翼飞秋秋。
不须苦觅菊山句,晚节相期拂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