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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中正追复遥郡防禦使制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五、《道乡集》卷一五
敕:朕既嗣位,与天下更始,不间存殁,咸以恩加。具官某,蚤奋边陲,晚罹废黜,奄其沦谢,倏有岁年。用伸孝子之情,追复遥防之旧。营魂不昧,服我休光。
王震特追复朝请郎制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六、《道乡集》卷一六
敕:朕嗣位以来,霈泽数下,信有罪戾,犹与自新,而况左右侍从,尝为大臣之所释憾者乎。事当昭明,不间存殁。故具官某,被遇先帝,擢司浩穰,偶鞫治之弗阿,罹中伤之深诋,斥居遐外,奄至沦亡。惟孝子力诉其沉冤,惟宪府按见其无过,用还初秩,以阐大公。九原有知,服我新命。
为诸公作刘淮夫荐词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道乡集》卷三二
朝散郎致仕刘淮夫,故直史馆彝之子,枢密直学士陈襄之甥,事父母极孝,孝于亲者皆自以为难及。元丰中为台州判官,荐状已有馀数,更及一考,即可改官。缘父被召赴阙,不忍离左右,遂不待任了,便乞侍养,随侍以去。近监江宁府酒务。到任未久,缘母年八十七岁,思归宜兴,家虽甚贫,不复顾禄,即乞致仕,奉母以归。郡守以下,再三留之,皆不可得。今方年五十九岁,无屋可居,无田可食,虽水菽不充,未尝一毫有求于人。凡此皆人所共知,有迹可考者。若其潜德隐行,尤不可胜举,要之一本于孝而已。东南缙绅先生交誉,以为至贤,而淮夫闻之,恐悚退避,但曰此乃人子之常行,无足道也。
致轩纪名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二、《道乡集》卷三二
通仕郎张君坚与弟如晦、墀、垂、牧、埙、既已迁其父提点铸钱朝请公之柩,同母夫人寿昌县太君严氏葬于滁州清流县安仁乡之杜沛,乃即祠堂规以为轩,问名于外孙邹某。某窃为通仕弟兄所作事其亲者,自始逮终,曲尽勤诚,夫子所谓「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盖无一不备,于是因其实而名之曰「致轩」。然通仕弟兄皆以材识学行仰承流泽,宜必光显于世,而朝廷之上方且求忠臣于孝子之门,则自此出而事君,又将致其身焉。某虽废处,尚庶几及见之。
郴行录 其一 北宋 · 张舜民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七、《画墁集》卷七
丁丑,拜双庙,即张巡、许远祠也。宋人谓之五王庙,兼南霁云、姚訚、雷万春而为五也。《五王庙诗》:「清汴河边五君子,身遏横流同日死。火炎曾是及池鱼,世变安能顾妻子?百尺高城不足凭,日月所照惟孤诚。当其杀身际,肯念身后名?呜呼!伯夷既死,孔子不复生,身后是非谁与评」?
乙酉,率建安进士叶浮游北郭刘氏园,园多奇石,乃符离土产,有丈馀者,绀润诡怪,非京师者所拟也。
辛卯,次洪泽口,过龟山寺。辛奉议继至,同游久之。寺临淮水,负小山,规制庄丽,自京师以南寺观皆不及也。乃真庙所建佛殿三榜,石曼卿书,笔力劲健。老僧清悠可语,出画佛一帧,自云王维笔,制作古妙,虽非摩诘,亦奇手所为也。寺后山脚有石穴,以塼塞其户,俗云无支祈所宅也。少南有长源公祠,祠下临水,石色绀碧,出没舂激可爱。《龟山寺》诗:「白塔摇摇波浪閒,几多舟楫望禅关。天边幡影因心动,堂上潮音到海还。我拔一毛犹自苦,师除双臂信如閒(祥符中断臂道者所居。)。中流莫怪频回首,直到江南始见山」。
壬辰,次虹县。虹当为红,《汉书》所谓红阳侯立是也。讹而不改,遂谓之虹。城北有湖,水广袤十里,蒲鱼之饶周给邻境。炀帝幸江都,赐名万安湖。比晚,与辛大观以小舟游定林寺后,遥绝湖心,可十里至小洲,有民居两三家,鸡犬篱落,四面渺茫。过江渚,既归,候都监苏育供奉问郴州土风云。
乙未,次泗州,同年吴立礼承议相候。
丙申,见发运副使蒋之奇、知州朝奉刘士彦、通判奉议王纯中。午间,蒋之奇与通判见候。申后,大圣见塔上,始见香烟如雾,笼闭四周。少顷,有物如拳许在相轮上,或坐或作,往来周旋不止,每至东南角上伫立,至暮不灭。又自塔下烟雾,如甑气上腾,少閒雨作。
丁酉早霁,以家诣塔下。寺号普照王,塔在一偏,大圣面西座,开钥谛观久之。或云所见喜愠大小各异,亦有竟不睹者。塔閒货贝山积,谒礼自远至者常如市鬨贝。泗州刘士彦先自睦州通判替还京,舣舟宿淮泗间,岸次忽遇乞者,年十七八,目莹而唇朱,光彩可掬。刘怪而问之,异人曰:「吾卖豆,每粒一贯二百文足」。刘曰:「吾适无钱,止有所衣棉袄,聊以当之如何」?乞曰:「固可也,容取豆」。即以纸一幅于两乳閒擦摩三转,有乌豆数粒出,取一粒与刘,其馀掷汴水中。刘欲吞之,乞曰未也,又以纸擦摩胸腋閒,复有菉豆数粒出,又取一粒与刘,其馀掷汴水中。刘即吞二粒毕,与所许物,乞人笑而不取。刘始病蛊不能下食,即食如初而益多。今刘面色如丹,然一岁一发,渴饮水数斗,觉二豆腹中如枣大。乞人曰:「后某年复相见于淮西」。不知如何也?是日,登寺阁眺望淮山,有如图画。阁之西南隅有塔影倒垂,长可尺许,以扇承之,影在扇上,僧云有时见二塔影也。
庚子晚霁,与辛大观涉淮南,登山寺会景亭,乃见临淮形胜类蒲关。寺后因山嵌为方丈,天然奇制,盛夏凛然,南北游人刊志殆遍。凡久居京师,厌倦尘土,乍尔登舟,沿流已觉意思轩豁。然汴岸荒疏无可观览,未有超然清思,及出汴入淮,始见山水之胜。历目稍旷,而适口鲜繁,竟日之閒,遂忘迁流之怀也。
甲辰,入运河,舣舟洪泽閒,下见比目鱼。高柳清渠,寂无暑气,鱼虾蟹蛤,日厌盘餐,自是行运河矣。辛大观先行,以此走寄:「同下龟山时,舟行篙参差。夜投洪泽口,访问失所之。不应一日力,解至淮阴祠。长淮自风浪,竟夕起忧疑。旦日坐闸中,听水朝忘饥。清泠见杂咏,蓊密闻群咿。就柳喜高荫,避桥嫌窄卑。凉风吹水面,襟袖不假披。新螯与老鲑,登俎辄无遗。饱食却思睡,睡起复何为?稍厌理文字,惟思弄孙儿,尚有数舟酒,独酌非所宜。好话不得吐,两日舌如茨。舟行虽云乐,先后不可期。争如鞍马閒,吟啸长追随」。
己酉至太平兴国观,即唐九天采访使者庙,熙宁中册封应元保运真君。开元十九年,兆梦明皇,即此立祠。规制宏敞,连亘溪谷,阶庑厨湢,水流周环,昼夜淙淙有声。玄宗手篆殿榜,漆牌黑字,金铜等身御容。元丰所赐殿榜金字,又为髹涂金扉以秘之,常不得见。又有赐泥金仙衣共三事,至为华烂。殿外阶下有石一株,曰刘仙石,扣之即开,刘仙自此出入监宫。刘延式朝奉,齐州人,断房十九年,辟谷九年,方六十一,恬和自处,裕如也,言人未来事数验。
辛亥,同辛大观游杨氏园、紫极宫,皆山阳之胜。是日见徐积先辈。积,山阳人,为学志古,养母尽力,不置仆妾;年四十,不婚不仕,食饮洗浣,力役之事,皆自为之。不婚,恐异姓不能尽心于母也;不求仕,恐一日去其亲也。久之,乡人敦迫,使之就举。及应贡入京师,以双轮载母,躬自行推,葛衫草屦,行道之人不能辨也。治平四年,许安世榜下及第,未调官,母亡,遂不复仕,穷居山阳,衣食不给。凡市买,楚人不肯受其直,积亦不取,至有信宿不食者,淮南学者宗之。至路振通判楚州,始为娶妻生子,小名路儿云。
丁巳,次召伯埭。召伯为扬州,为民筑堰,去后思之,方之召公甘棠焉,亦谓之棠堰,祠宇存焉。
甲子,同陈舅游甘露寺,寺俯大江,踞崇岗,金山、焦山皆在指掌。东眺海门,北见扬州,天下绝致也。李卫公在浙西,再加缮葺,有文饶画像手植柏。佛殿两牖门菩萨六躯,世传张僧繇笔;菩萨二,神一,师子一,世传陆探微笔,与予家所藏天王笔小异。庭閒有大铁镬,僧堂下有小铁镬二,梁天监中所作。砌下有石如蹲羊,即狠石也,世传孙权、刘备据此石以谋曹操,前朝题记历历皆在。主僧道敷颇淳固有理学,题狠石诗:「江北江南一道兵,匆匆据石各论情。功成与尔游沧海,此语当初是至诚」。
是日,同陈舅游延庆寺。延庆寺即刘裕故宅,有丹井寿丘在焉。形势盘固,真异境也。
乙丑,晚离润州,趋金山寺。自南岸登小舟,风雨暴作,大浪如屋,出没于其中,比达寺下,已见灯矣。
丙寅大雨。食罢登山顶,江中风浪如万羊齐奔。寺在江心岛上,楼殿周匝,可数百楹,松竹疏翠,望之如浮动,南朝人谓之浮玉山,其下即水府也。大浪舂簸,夜晴昼雨,初若不安。东望海门焦山,出没皆在海中也。主僧了元者颇娴外学,文宝灿然,图画尺牍好玩之物莫不毕具。又蓄孔雀、能言之鸟数种,因遍索古今题咏,了不可得,惟于化城阁栋閒揭介甫兄弟两诗而已。又榜客位云:「官非文侍中,才非李太白,不请留题」。过者莫不大骂。北人望南方宗门请方,必谓人人了达,方敢住院,匡种既习其为人,往往市廛之不若也。晚渡瓜洲,夜泊运河,旦至舟次。金山贻了元诗:「何年灵鹫鸟,飞落大江心。石壁虽难转,风波不易禁。楼台分左右,日月见浮沈。便欲归休庇,长嗟世累深」。
己巳,徐瓘承议、丘朝奉、辛大观,游建隆寺、九曲池。登大明寺塔、摘星楼故基,望江南山水,烟雨隐显如图画。酌水试茶井,在《茶经》为第五品。建隆寺即太祖濯征之地,有御容香火殿,九曲、摘星皆前朝故迹。大率今之所谓扬州者,视故地东南一角,无虑四分之一尔,其唐室故地,皆榛莽也。
胥浦河在扬州扬子县,一水萦回,南入大江,名曰胥浦河。一日三潮,俗曰伍子胥渡江解剑之所,旁有子胥庙,观记之所载,使者以像置舟,潮水忽至。日景方午,至今此水有午潮也。
己丑立秋,是夜风雨。
辛卯,群会食于后园。
丁酉,陆彦回同年如金陵,徐瓘承议至。
戊戌,同徐承议游仪真观,因过法云寺、伍子胥庙。俯瞰江山,尤为爽垲,俗云此黥布寨地也,至今耕者多得箭镞。徐见松上有鹤巢,乃言昔李倕学士知晋州,重葺尧庙,俾尉者监督役事。庙多古松,上有鹤巢及宿枝,乔然可爱。李每视事后,则置酒其傍,及府寮并尉仰玩竟日。一日,尉独念府公威重,每置酒相劳,顾鹤巢危缀,茍为风吹堕,无乃狼籍杯盘?又标枝芽檗,不茂何足取观?乃命工以斧悉除之。居无何,李又至,方衔衔仰首,则无是二物,怪而问尉,具以情告,嗟叹久之,为不怿而罢。长芦崇福院,乃章宪太后为真宗所营,制度宏丽,甲冠江淮,虽京师诸寺有所不及。常安五百众,又僮仆数百,日食千人。主僧法秀,秦州人,语论精确,持戒严整,寺之内外未始见僧行。往还尽日,间然如无人者,实南方尊宿所推尚也。
庚戌,发长芦,始循北岸行五里许,即绝江至南岸下漾口。循南岸行数里,入新河口。王介甫时为江宁,所开新河,其南有卑麓,正类解梁南山。稍稍南趣马鞍山口,有居民巡检司;复出大江少南,循石头城过清凉寺,宛转入秦淮北,晚次江宁府。始将离真州,人多以涉江为戒,比至长芦,南望渺溟,诚可为惧。及放舟乘风,不踰食顷,已达南岸。介甫开新河以避栾家矶数十里风水,甚为行舟之利,然夹口土山屡崩,岁勤补葺,方可经久。石头城者,天生石壁,有如城隅,起夹口,直至清凉寺。金陵之为国,大略自孙权城石头谓之建业,即今之覆舟山上也。晋宋以来,其台城稍迁而南,以就平坦,尚在今之城北数里之内。梁陈因之。及李氏所营,今之江宁跨踞淮水,形势始全。梦得所谓「山围故国周遭在」,此不刊之句也。兵火之迹宛然,登览之閒,使人悽怆不已。铁塔寺在城内,天庆观相连,庭中有二铁塔,甚奇制也。
辛亥,见知府待制陈绎、通判何寿昌、奉议提刑高复、大夫通判杜伟、奉议范公,共会于清心亭。
壬子,六同年食于府园,同年张琬与焉。历遍李氏后苑,登高斋,望蒋山、覆舟、幕府诸山,尽见金陵形胜,大率今之衙城,乃故内也。府园即禁苑。蒋山遇王安上,同观上方钟山志公塔。在钟山之顶,四面皆不相连属,自为一山,形如覆钟。蒋山包怀在外,迫近方见。旧有志公刀尺帚,李氏归国,太宗取致宫中,既而出付启圣院。塔之所奉者,非本物也。
乙卯,遇刘顗宫苑,遂游长干寺,登雨花台、高座寺、越王台、周处台及升元寺、保宁院。长干寺在南门外,东枕崇岗,北瞰城邑,自陈梁以来久废,李氏为散从官营。本朝天禧中,其地数有光怪,真庙后营葺之。寺后皆脩竹长林,下上凡数百步。有高亭四望,又有灵济夫人祠,潭水湛然,祈雨数应。昔高魁得铜像冶城,张系网得金莲座于江上,董城获大额珠于合浦,三物并致于长干寺,大小适当,后有梵僧自天竺至邺都,失铜像,中原扰乱,因渡江至长干,见铜像泣涕礼谒,即有光异,因言此阿育王第四女所制,坐下有志,验之果然。大业灭陈,至武德中、迁其像于上京光宅寺,灵异极多。唐末兵火,不知所终。高座寺在长干之南,迤逦登陟,冈岭兰若甚幽,大松修竹夹道而起,超然出群冈之上。俯瞰都城,人物可数;西望江渚,云水杳然,乃金陵绝胜之景。吴仲庶作记,案《高僧传》:西域帛户黎蜜多罗,晋永嘉中始至中国,值乱渡江,居金陵。建初中,王导、庾亮咸敬信之,江左人呼为高座,所居曰高座寺。至咸康中,葬于石子冈升元寺,即瓦官寺,在城内西南隅,后踞崇冈,前瞰江西城,最为古迹,然累朝兵火,略无彷佛。李氏时,升元阁犹在,乃梁朝故物,高二百四十尺。李白有诗云「日月隐檐楹」者是也。
丙辰雨,同刘宫苑游清凉寺。在府城之北,石头之上,下临大江,后附山麓,规制宏敞,山势回合,拥抱殿阁,盛暑清凉,因以名之。寺自李氏归朝之后,金陵仍大火,宫室民庐焚毁皆尽,唯有小厅,乃当时玉烛殿也,与厅后修令阁,二物独存。后苑养中堂,即旧澄心堂故基。
戊午,率董谋父登赏心亭。赏心、白鹭二亭相连,南北对偶,以扼淮口。凭望烟渚,杳无边际,白鹭、蔡州皆在其下,亦金陵设险之地也。丁晋公登赏心亭,以家藏《袁安卧雪图》张挂之于屏风;晋公既去,未几遂亡其图。继来者又以布衣邓淑所画《寒芦野鸭图》充之。今芦鸭亦无有,但纸糊粉垩而已。
甲子,府中早食。晚,张琬同年饮于龙兴寺所居。诗云:「台城风物已凄凄,牢落行人邂逅齐。秉烛相看如梦寐,片帆回首又东西。依依团扇秋仍好,脉脉青娥恨却低。一曲琵琶无限意,时时閒客思都迷」。
丙寅,同刘宫苑游台城寺,观辱井、三品石、三閤遗址,晚就铁塔寺具食。台城寺在府城内,北附城堙,隳圮殆不堪处,即东宫故地也。辱井在佛殿前,深可寻丈,上加石槛,红痕点染若胭脂。俗云后主拉孔、张二妃入井,泣涕所沾也。石槛上刻后主事,八分小字,极其精古,乃大历七年张署文,颇详,为近年俗人题记刊刻所掩,甚可惜也。又有太和四年篆书,可见者数字耳。旧闻台城辱井石上有胭脂泪痕,久未之信,今见之,似是淋漓涂抹之迹,失笑不已,因成此句:「平居已无奈,仓卒故难任。井上痕犹浅,水中痕更深。问鳌何至此?下石尔甘心?不及马嵬袜,犹能致万金」。三品石在寺门外榛莽閒,即今园苑中怪石,磊落奇诡,各有寻丈,一为乡中人凿取之,以焚灰剜缺为甚。
辛未发江宁,出秦淮西南行,顺风循东南行小夹中。左面卑麓,势如石头,比比有人烟。十里过板桥店,地形平旷。行芦苇可三十里,出夹濒大江,过三山,又十里至烈山祠,即烈州也。王浚、庾亮泊舟之所。五里过白土矶,烈山下有响石,击之声闻数里。
壬申旦出大江南岸,小山甚秀;五里许入慈湖夹,东望山原高下,极类京口,有巡检司。以西皆小山,临水可三十里,出夹行大江,趣东岸,北夹极阔,无异大江。过采石矶、望夫山,其下即中水府也。采石即牛渚矶也,乃温峤然犀照水怪,袁宏月夜舣舟之所。北对和州,江岸极狭。本朝下南唐,樊若水假为僧徒,于此筑庵,凿石穴,度量水面。及大军临江,用以为桥,不差尺寸,军事获济焉。至今石凿穴尚存。
丁丑,登大信口。出十许里,过碣石矶,风逆水急,舟行极力循东岸,数里过矶,即平行十许里。斥岸皆卑麓,如坏城临水;可二十里过薤叶矶。过光宁,姑孰堂临溪上,制作宏丽,江表诸郡无此亭;后著李白画像并十咏诗,乃李白平生游咏之地也。西梁山,前汉《地理志》所谓梁博望山,亦谓之天门山。李白有铭镌于江亭,宋沈庆之破臧质于此,置梁山军,至李建中,立双庙于上,南北岸各有巡检司。
己卯,发芜湖,循东岸而行数里,抛西岸,中有群石拱起,林樾苍然,曰蟂矶;其上有若塔屋,俗云有道人居其上。过板子矶,矶上红黄丝花俯照江面,花繁而石怪,閒以翠条,正如徐熙所画者,乃知艺之工者皆有本也。诗云:「石上红花低照水,山头翠筱细含烟。天生一本徐熙画,祗欠鹧鸪相对眠」。
辛巳发上口,行十里许出大江,循东南岸浅水五里,入铜陵夹五里。铜陵县隶池州。沿江牵行五里许,上口少转西望行,过石人矶,矶临江隐起,石理如侧砖,有石拱立,远望如人行。过此,上流坦然,不见山阜。
壬午发铜陵,逆风可五里许,出大江。南岸皆大山,十馀里抛北岸,少转而西,牵行可四十里,复抛南岸,次梅根港。江流至此稍狭,西岸上下广轮数十里皆平陆良田,极类北地;东北望九华山,见峰岭,胜于池州所见也。
癸未出大江,逆风循东岸挽行,可四十里入峡口,又三四里入池州溪口;宛转行陂泽中,可十馀里次池州弄水亭,杜牧之所创。俯溪流,望齐山,景致清绝,人皆采为图画。亭上石刻尽载小杜诗篇,诗云:「清溪望处思悠悠,不独今人古亦愁。借尔碧波明似镜,照予白发莹如鸥。江山自美骚人宅,铙鼓长催过客舟。惟有角声吹不断,斜阳横起九峰楼」。
甲申,观州宅有萧相楼、九华楼。萧相,谓复也,尝为池州刺史。裴度、窦潏皆守此土,各有记述。州宇前临清溪,规制古壮,厅事颇雄。近岁吴仲庶、滕元发皆葺新之。江上诸郡,皆不及也。梁昭明太子以产鱼味为可贵,名可贵池,在江边洲岛之上,城无垣垒,编竹为防,井邑疏索,然江山之丽,下流诸郡皆不及也。物产丰贱,北人寄居甚多,亦生理之便也。
戊子,群会于萧相楼,是夕中秋。《八月十五日夜清溪舟次》诗云:「清溪水底月团圆,因见中秋忆去年。旱海五更霜透甲,郴州万里桂随船。昔看故国光常满,今望天涯势似偏。只恐姮娥应笑我,还将只影对婵娟」。
己丑,与沈辽饮于齐山,观理浮桥,谒余为《齐山桥铭》并《引》。齐山有径坑,附寺之背,深可寻丈,阔倍之。有事于山者,越此乃可涉,木久朽腐,中閒经游者病焉。元丰癸亥仲秋,沈辽施桥,张舜民为之铭曰:「阻不在大归于阂,利不在充志于通,措此以往嘉无穷」。齐山在州城之南,隔清溪可二里许,背溪之阳,不与大山相连。东西可数里,南北才一里,高可百步,石色绀碧,棱角隐显,百怪千状,正似人家所畜太湖石也。竹木丛生,其上有如塑画。寺居其阳,山有二十九洞。左史、石燕、白虎、七顶、观音严、小九华、紫峰,其著也,乃李白、杜牧及唐人素所游息之地,刺史齐照日居其中,因以名焉。左史在山东,首自南麓,缘山蹊可一里馀,越岭北下穿石罅,石颇奇怪;罄折入洞,十步许稍低,匍匐寻丈閒,又傥壮太馀,乃出一穴,忽见天日。四壁削高可二十丈,浑如甑形,石色如黛,女萝樛葛遍其上,亦名小洞天。北岩有刊志,会昌六年刺史杜牧、建安张祐书石。石燕、左史之西越岭,少下北岩,如覆杯,可容百人,有穴西出,昼日石燕飞翔,然捕者莫能得也。左史已为沈辽所购,石燕方鬻未售。辽曰:「不过三数十缗可得尔」。欲予售之。白虎洞有石如虎蹲,人不敢近也。
壬辰,移舟出清溪,次池口,有人烟,税场距城四里许,两边长松夹路,云九里松也。
乙未,微雨无风。牵行可五里出夹,入大江,循西岸二十里至将军堰。抛东岸,入雁翅夹下口,次上口。是日逆风,可行六十里,雨至夜,北有小龙王庙,西对皖口,即舒州路也。
丁酉,行东岸,势类石头城,忽然天气翳黑,自北而南,时顷开朗。可三十里过祝家矶东流县。矶极为险恶,是时秋深水落,在夏潦最为难上。
己亥,行山夹,顺风。夹合大江东岸,山小而近,尤为秀拔;西岸淮南界,极望平旷,过烽火矶,山势特然高茂,乃南朝于此置烽火,以通上流征镇也。
甲辰,群会于庾公之楼,在衙城北。庾亮镇浔阳,经始其事,废兴久矣。近岁祖无择颇葺新之。俯瞰江湓,南望庐阜,北穷梦泽,乃江国胜绝之地,前人题之,继韵甚多,罕见于今,但比岁数篇而已。
刘朝散长源淮夫刘先生彝之子孝弟有贤行年六十一且致仕侍其亲义兴为赋诗一首 宋 · 程俱
押词韵第三部
刘侯六十衣䌽衣,上堂娱戏如婴儿。
慈颜华发顾之笑,坐令寒日生春晖。
折腰敛板三十载,晚登名籍黄金闺。
绯衫裹束不料暖,况坐筦库穷刀锥。
古心古貌乃天与,虽欲妩媚将安施。
一朝拂袖不回顾,择邻问舍荆溪湄。
人言家徒四壁立,如君四壁初无之。
我知刘侯有至乐,视世五鼎同糠糜。
分阴不博双白璧,啜菽自作羔豚肥。
有儿教饬知礼节,不以口耳传书诗。
应门侍坐走前后,翼翼想见名家规。
天恩优老命之仕,俾继禄食安其私。
古人未必兼有此,笃行知足如君稀。
圣皇侧席思厚俗,诏取八行登前龟。
向来蒲轮走四海,有贤如此谁当知。
冥鸿一举不可挽,道路仰首空嗟咨。
秦桧母和义郡夫人王氏赠荣国夫人制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二五、《北山小集》卷二二
敕:士方隐约陋巷,栖迟小官,刑于室家,相与躬顾,复之勤保廉俭之操者,亦以成其子也。子既贤矣,展忠纯之节,都辅相之位,而亲不逮养,此风木之况古人所以深悲,而追荣之典朝廷所以加厚也。具官母礼法是蹈,淑靖有闻。廑身守约,既以饬其闺壸矣;以子知母,则慈严之教,所以薰陶成就者又可知焉。疏封大国,庸示宠绥,抑以慰孝子之心云尔。可。
孟忠厚曾祖母徐豫国夫人张氏赠秦魏国夫人制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二六、《北山小集》卷二五
敕:朕惟孝子奉先追远之志,推而上之,岂有穷哉。而祭享之仪,追荣之典,唯达者遂焉。非独曲成其私,亦所以为积善之劝也。具官曾祖母承训令族,作配高门,克有孙曾,以承庆祉。肆因大赉之及,载新两国之封,以慰烝尝之思,以为存没之宠。歆予时命,尚其有知。可。
孟庾母淑人申氏赠永嘉郡夫人制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二七、《北山小集》卷二五
敕:士方隐约闾里,刑于室家,相与躬顾复之勤,保廉俭之操者,亦以成其子也。子既贤矣,展忠纯之节,都辅相之位,而母不逮养,此风木之况,古人所以深悲,而追荣之典,朝廷所以加厚也。具官母淑德懿范,乡党所程。妇训母仪,四外无间。以子知母,则慈严之教,所以薰陶成就者,又可知焉。疏封大郡,庸示宠绥,抑以慰孝子之心云尔。可。
朝散郎直秘阁赠徽猷阁待制蒋公墓志铭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四二、《北山小集》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公讳彝,字子有,姓蒋氏,常州宜兴人。汉太尉浚遒侯横者有子九人,其季曰默、曰澄,封维岱𠙶亭乡侯,始家宜兴。公则𠙶亭侯之后也。曾祖讳九皋,累赠太傅。祖讳堂,尚书礼部侍郎,为时名臣,国史有传,累赠少师。考讳长源,庄重博雅,不以势利累心,官至朝奉大夫。以公升朝,累赠至中奉大夫。自侍郎始居吴,故今为吴郡人。公幼嗜学,不妄交。弱冠,以大夫遗表恩授太庙斋郎。调润州金坛簿,迁开封府陈留丞。未赴,丁祖母仁寿县太君陈氏忧。服除,为秀州崇德令,达官部使者才之。政和二年,太师鲁公自钱塘召还,复当国,即以公权提辖陕西坑冶催促铸钱事。选人将使指,前未有此。时荐者已及格,改宣德郎以行。公下车,条析所应废置言上,皆见施行。居无几,坑冶鼓铸之利不赀。及代去,计所铸息无虑数百万缗,凡所采金、银、丹砂、汞、铅、铜、铁称是,宝货入中都相属。于是朝廷嘉其能,诏迁通直郎。又以复十监五院施置就绪,迁奉议郎,锡朱衣银鱼。又以岁课迁承议郎。六年,权发遣提举两浙路常平事。入对便殿,敷奏详明,皆合上旨。上命以惩按奸吏、惠康小人之意。公至所治,宣恩举职,一路安之。是年冬,除代赴阙,未行,诏复留。时无锡丞有依势为奸利者赃至钜万,然方以最闻。公按捕丞,丞急,道亡。或止公曰:「是有挟,弗可败,且反为所中。今丞亡,因末杀,无穷治,亦足以立威矣」。公不听,曰:「吾受命云何?吾知惩奸明法而已,不知其他」。丞遇赦获免,犹坐废。八年,移永兴军路,未行,诏授直秘阁、权两浙路计度转运副使,兼提举本路神霄、玉清、万寿宫。累迁朝散郎。二浙户繁,率隐丁口、避更赋,丁簿不得实。前使者钩括釐正,追偿所失丁钱,别储为羡馀,远或至数十年,编户氓鲜获免者。锢系相属,至或破产失业。公至,具奏:「二浙比岁不登,今所追久远不胜治,又多贫下户,急之,必且逃徙。愿一切蠲之,而名籍丁钱断自今始,已追钱归之有司充岁用」。奏闻报可,吴人德之。东南岁歉,御笔下诸路许留上供米四十万石赈饥人。公奉诏唯谨,而廉访使者、提点刑狱司合奏公赈济文具无抚绥意,诏降三官停废。然犹以为疑,更诏廉访、提刑司,事实即以今诏从事。二司径檄公罢,已而诏降两官留任。公力自辩,继降御笔,还所降官。五月,中贵人使二浙,就赐金带。先是,漕输中都数不时足,请以故岁所欠附春运。既得请矣,发运司方以逋滞劾,诏免所居官,寻落职与筦库。已而御笔复以公直秘阁、管句亳州明道宫,格前诏不行。累迁朝奉大夫。故事,谪宫观遇恩毋得任子。是岁冬祀,诏特听任子。宣和四年,起知明州。公裁决抚循,事得其理。居数月,以疾卒于明州州治之正寝。临终,神色不变,易衣坐,命诸子操纸笔付后事。画字纸尾讫,悉遣家人辈出户,独与母诀。三子环泣,即就枕瞑目而逝。实是年六月甲辰,享年四十有九。母夫人李氏,累封太令人,乐岂寿康。然再世子不终养而孙是托,何耶!公娶朝散郎、秘阁校理同郡梅公灏之女,柔顺而有常。自在室至于有家,长于己者畏惕如不胜,与侪等居未尝失色。政和四年六月壬申卒,年三十有七,累赠安人。生三子,曰嗣康,迪功郎,起复秀州仪曹。曰嗣宗,将仕郎。曰嗣昌。孙男二人,曰谟,曰諲。孙女一人。公明爽有才气,少治《易》,通大义,荐于有司。然载籍无不观,尤熟唐事。为诗词婉美。及为吏,事至能断,不为龊龊小谨。性不容物,而于故旧特笃,干乞借贷,门无虚时。至或见卖挠其治者,始闻之怒,他日施施复来,振给馆谷之如故,终不忍谢绝。良士友至,不计家有无,为酒具珍馔,陈图书奇玩,剧饮赋诗,相娱乐无厌色。自未仕及为县令、至使者常然也。初,大夫公捐馆时,上有老亲,孤女满室,食指几数百。公以一命仰微禄,居数年,所当嗣志卒事者无馀责。事祖母及母夫人极甘旨之奉。方是时,家实贫甚,假贷阅日而不见寒饥憔悴态。及官稍遂,亦不汲汲为生业计。故奋由小官、将使指,声称日闻,交道弥广,以取宠荣,盖其胸次卓荦,才能绝人远甚。公卒之明年,诏特赠公徽猷阁待制。虽圣主简劳劝功无存亡久新远迩之间而然,抑以见公之才非唯振耀于一时,其规模蕴业所以储荣委祉于身后者又如此其白也。如端拜而议,如交手相授,施报之道,为不诬矣。其孤将以八月戊申合葬公及安人于平江府吴县至德乡报恩山之原,使来请铭。余与公游且三十年,知公为详,则叙而为之铭。铭曰:
姬公子龄蒋封始,中微世更国为氏。浚遒九支㡭以继,义兴宗维两侯裔。作周诒法粲王治,德光流行泽百世。世多贤能乃其理,孤师端亮世标轨。培基衍庆施孙子,明州才周质魁伟。皇皇节舆光族里,发奸绳恶人所徯。嘉言解纷定流徙,时非不逢用不既。天高听遐纪瘽瘁,追功陟华告其第。有嫔维梅柔以惠,无非无仪谨尝馈。生同甘辛葬同隧,铭无溢词信来祀。
宋故南安军大庾县尉赠朝奉大夫南城邓公墓表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四四、《北山小集》卷三二
建昌军城东出天酒门十里,曰十里原。众山回礴,水由其间,起于癸,迤于乾,委于壬。水之南有墓,据离山癸向者,故大庾县尉邓公及其母夫人之墓也。东行五十举步,有墓据巽山乾向者,夫人夏氏之墓也。初,公以熙宁八年七月五日卒,明年,卜葬,既得离山之地矣,公母夫人徐氏又卒,于是公弟宣义公之纯,举二柩葬焉。徐夫人居左,公居右。夏氏素孝睦,日号泣,邑邑不自理,明年六月,又以毁卒,不阅月而葬。茔中无所容,故从别卜。然其地皆南城县太平乡之大原也。公讳景俊,字师厚。曾祖讳𢣘,赠少傅。祖妣蔡氏,永昌郡夫人。祖讳立,赠太傅。父讳元甫,太傅长子也。太傅蚤世,四子皆幼。大宁年未三十,守志甚苦,力抚教诸子。年稍长,伯氏能任生事,不以累诸弟,纵之学有成焉。它日,仲氏遂以德行文学起家,被遇神考、哲宗,三入翰林,与持政柄。是为太师魏国安惠公。惟叔惟季,或处或出,为高士才大夫。公未冠而孤,复持产当门户间,买书窃读。一旦,家人失其所在,求得之山中,盖闭门读书,学为科举,文有绪矣。间归省其亲,继往益勤,乃西游,入太学。会安惠公知制诰,时未有子,爱公,欲以为子,则伯兄之长嫡也,不可,则任公试将作监主簿,调南安军大庾县尉。归南城迎家,将赴官,遽以疾卒,享年三十三。方是时,二女子甚幼,一男子才三岁,外家收养之。会安惠公自中执法出守临川,乃取以来。其后嫁长女于邵武黄德裕,今为朝请大夫、直秘阁、知利州军州事。次女嫁同郡陈楹。男曰绍密,为择师俾学焉。壮而仕,能以才为时所知。尝选使吴蜀,今为朝请大夫。有孙五人矣,曰昌宗,昌国,昌时,昌世,昌朝。孙女三人。宣和元年,绍密被命提举九路坑冶。将行,泣语其从姑之子信安程某曰:「绍密罪大,父母见弃怀抱间,零丁契阔,祀不绝如线。今获仕于朝,赠先人至朝奉大夫,先夫人累赠太宜人。既以命书之副告于墓矣,兹又幸以菅蒯之用奉使九路,而江西适在行部中。初以孤童子西来,今四十年,始得过家扫丘墓,于绍密幸矣,而悲实深。然自少长走四方,未知所税驾,苟无以表其墓,后数十百年,使子孙不知先祖墓处,则绍密之罪益大。将子是托,其毋辞」。某闻之曰,大庾伯舅之为人,常衡气拱手,抑首恂恂,如不能言。择地而蹈,其出入步趋殆可以尺寸数也。大宁太夫人贤,治家如严师。安惠公兄弟清慎孝恭,成于自然,大庾兢兢,称其家儿也。其卒,大宁念之,过时而哀不衰。乌虖!公之生,俱不及见也,然采于所闻,迹其行己,盖居家为良子弟,于乡里为善人。出而仕,其为廉谨吏必矣。不幸蚤死,使世无述焉。然其为人如是,亦足以表于世矣。故某叙其美而不敢溢其词焉,庶足以发潜德而信将来,亦孝子之志也。
宋故安人刘氏墓志铭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六、《梁溪集》卷一七○
夫人姓刘氏,家世福州怀安。曾祖讳仲甫,太子洗马致仕。祖讳若思,赠光禄少卿。考讳彝,朝请大夫、行都水监丞,赠银青光禄大夫。银青以文学行义,为儒林所宗,被遇神宗皇帝,奉使守边,数更显任。娶枢密直学士陈公襄之女弟,是生夫人。柔惠婉淑,尤为父母之所钟爱。女工之外,喜读书,能通其义,尝手书《列女传》,师慕往烈,银青嘉其志,为作诗以系之。择配难其人,以适括苍周公讳池,仕至朝请郎致仕。夫人以恩封德安县君,次封安人。初,朝请尝从银青学,淳厚笃实,尚节义,重然诺,银青喜其为人。居无何,银青坐交趾事谪徙涪陵,而朝请亦方罢官安陆,未有家室,则以书属之曰:「环视故旧间,抱古人之义,可以托吾家,无如子者。愿以息女奉箕帚」。朝请不敢辞,遂以夫人归之。先是,朝请以父命出继叔氏,逮夫人入门时,所生、所后父母俱无恙,夫人朝夕往来承事,柔声怡色,曲尽礼意,两堂交口称誉。至于接娣姒,遇姻党,皆得其驩心,内外无间言。朝请从仕,安于义命,未尝妄求人知,循守涂辙,迨于归老,夫人内助以成其志,同其甘苦休戚者踰四十年,相待如一日。平居雍肃,喜愠不形于色,服勤中馈醪醴膳修之事以奉宾祭,至老不倦。其教子严甚,未尝以颜色假借。抚诸妇以恩,虽婢妾辈怡怡如也。事父母尤尽孝。方银青在涪陵,朝请得官鄂渚,夫人迎奉母兄以致养;迄涪陵内徒,其后陈夫人孀居,春秋益高,夫人思慕忧勤,书问不时至,则为之忘废寝食。兄朝散郎淮夫,年兄弟也,夫人每进见,常若有所严惮,移所以事父母者以事兄,不以老故少衰。盖德性根于中,而安习名教者如此,闻者益服其家法为难。及朝请既捐馆舍,服未除,夫人亦以疾终,享年若干,实宣和三年正月五日也。五年二月十有八日,祔葬于常州宜兴县永丰乡铜坑之原朝请之兆域。子男三人:楙,迪功郎、袁州士曹掾,后夫人三年卒;椐,未仕;桴,早卒。孙男五人:叔兴、伯骏、伯泰、仲昌、仲岩。孙女八人。既葬之十年,其子椐以状来请铭,且曰:「先夫人淑德懿范,宜有以传后,而孤露以来,遭时多故,避地奔走之不暇,未有辞刻石置于幽室,敢以为请」。其以姻娅,尝拜夫人于堂,与其子友善,弗敢以固陋辞,为之铭曰:
为人女则事父母,为人妇则事舅姑。为人妻则承夫,为人母则教子。此女子之职,天下之常道,然鲜克举之。夫人事父母以孝闻,事舅姑以顺闻,承夫以礼,教子以义,其于为人女、为人妇、为人妻、为人母之道备矣。君子偕老,不为不寿;疏封显号,不为不荣。子孙诜诜,其兴未艾。女子处世如夫人者,亦可以无憾矣。追作铭章,置于幽宫,质而不文,以诏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