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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刘德秀赴官贵池 北宋末 · 周紫芝
七言律诗 押支韵
刘郎人物照当时,未上青云莫慢(徐本作恨)迟。
秋浦江山应似旧,蓝田雁鹜不妨诗。
销魂怕作文通别,问字谁如伯始知。
此去醉山梅欲动,忆君同看雪前枝。
正月十(十字明抄作艹,金作作二十)四日夜病在告雨中不寐示刘德秀 北宋末 · 周紫芝
七言律诗 押寒韵
雨意涔涔客梦悭,病来无意近歌檀。
看他红袖倾春酒,分我青灯照夜寒。
老子要非年少伴,醉乡空愿(徐本作念)故时欢。
悬知邺下刘公干,犹拥书檠午夜看。
刘德秀县丞凡五和前篇仆亦五次其韵 其一 北宋末 · 周紫芝
押词韵第六部
刘侯一诺重,胜获金百斤。
秀句忽复出,华名愧微薰。
但怜沟中断,枉错(徐本作费)黄金文。
君欲强推毂,谁当为解纷。
顾我绝世好,百念独此勤。
鹊尾得古制,鹧鸪玩斑纹(明抄、徐本注:鹧鸪笺,语出《香谱》中。)。
时从孤峦顶,看上秋空云。
遂作小方寮,调护留清芬。
忘言聊复尔,念(徐本作会)意亦可欣。
了知法界中,清静无五荤。
倘非此地胜,是妙数(徐本作安)得闻。
谁知几席间,中有造化恩。
遂此草木性,一气蒙氤氲。
刘德秀县丞凡五和前篇仆亦五次其韵 其二 北宋末 · 周紫芝
押词韵第六部
楚泽是鱼稻,不论斗与斤。
老守睡足处,饱饫(徐本作饭)闻馀薰。
时歌郢人曲,细和湘累文。
天风一披拂,花砌飞缤纷。
乐此尽日静,颇无终岁勤。
刘侯过我数,坐久衣成纹。
时惊燕梁句,有似春空云。
千年论往事,一炷同清芬。
有客乃如此,我意岂不欣。
人生如草木,鼻(徐本作臭)味殊芗荤。
海天得彼(二字徐本乙)趣,妙香吾所闻。
庶希清净化,上答明圣恩。
从今世外乐,可比洪崖氲。
刘德秀县丞凡五和前篇仆亦五次其韵 其三 北宋末 · 周紫芝
押词韵第六部
蔚宗草香传,水沈贵盈斤。
标置何必高,有德当自薰。
士成(徐本作或)稍蕴藉,往往嗔(徐本作嗤)斯文。
人生顾安用,浪为此纷纷。
我静偶获(徐本作成)趣,君意良复勤。
摩娑辨款识,共玩古曹(徐本作鼎)纹。
青烟既司寒,小孤方插云(明抄、徐本注:昭明太子《博山赋》有青烟司寒之句,而东坡《沉香山子赋》云象小孤一插云。)。
诗应神所授,句与炉争芬。
悬知我辈事,俗子未必欣。
不容芝兰室,杂以蒿艾荤。
政恐千年后,馀臭(原作鼻,据徐本改)尚有闻。
惟爱(徐本作忧)青云士,亟拜黄屋恩。
未知谁氏子,肯对香氤氲。
刘德秀县丞凡五和前篇仆亦五次其韵 其四 北宋末 · 周紫芝
押词韵第六部
念昔居上国,春荠卖作斤。
那得千金囊,可买百濯薰。
一为道院主,坐空朱墨文。
清笳咽悲壮,浓篆横披纷。
幽意可略喜,老倦复小勤。
诗如水得风,自然偶成纹。
香亦旋变灭,颇类无心云。
丞哉(明抄作烝成)两松篇,时出水(金本作冰)麝芬(据诗韵,当缺二句)。
镂冰纳蔬肠,争洗三韭荤。
敏手不可敌,胜妙昔未闻。
岂不胜儿女,呢呢相怨恩。
人生如此少,炉烟且氤氲。
刘德秀县丞凡五和前篇仆亦五次其韵 其五 北宋末 · 周紫芝
押文韵
隐之刺五羊(原作年,据明抄、徐本改),归囊香一斤。
恕投湖亭水,内子无饭薰。
欲草廉吏传,恨无班马文。
此风一凋落,披靡(原作扉,据徐本改)如丝纷。
前身是香严,宿习今尚勤。
炉烟凝室(徐本作宝)炷,印篆缄雕纹。
嗜香犹有癖,于世已如云。
况今花木妍,香风度微芬。
节物岂不佳,老况难强欣(原作老洗难强倾,据徐本改)。
太常斋日多,十饭九不荤。
唯有鼻孔香,时于(明抄校作时)静中闻。
未知刘季和,何如荀令君。
且当置是事,一笑同氤氲。
书月岩集后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一、《太仓稊米集》卷六六、《永乐大典》卷二二五三七
《月岩集》,太华逸民之所作,而太华逸民则李廌方叔之自号也。李端叔序其文,谓东坡尝言:「吾评斯文,如大川东注,昼夜不息,不至于海不止也」。今诵其诗,读其文,然后知此老之言为有旨焉。而自非豪迈英杰之气过人十倍,则其发为文词何以若是其痛快耶!绍兴壬申春,滑台刘德秀借本于妙香寮,乃书以还之。
书老圃集后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一、《太仓稊米集》卷六六
大洪昔时诗用意精深,颇加雕绘之功,盖酷似其舅。此其所载,意其多晚年之作,与昔所见殊不类。近时士大夫论徐师川诗甚不公,以谓稍稍放倒,而不知师川暮年得句多出自然也。毛嫱丽姬,粉白黛绿,歛衽顾视,未免时自矜持。徐娘虽老,却以洗妆而真香生色,有不可描画之意。盖诗至于此然后为工耳。绍兴壬申春,滑台刘德秀借本于妙香寮,乃书以还之。
与新长沙宰刘仲洪德秀书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六、《书稿》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某顿首启:间违,不胜思企。至后方辱八月所惠书,虽云甚久,亦足为慰。迩日想惟尊候万福。通才束于著令,屈临一邑,矧复需次,殊郁舆论。某叨尘过分,夙夜忧愧,欲从容州县以安方寸而不可得。古人仕至六百石辄免去,有以也夫!仲远见阙可喜,莫申明免对否?末由会晤,万万为才业厚爱。不宣。
谢蜀帅刘仲洪尚书龙学遣骑诒书之惠 南宋 · 杨万里
七言律诗 押灰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紫衣军将打门来,云锦书从锦水回。
个是国西天一柱,早归斗下位三能。
致身将相黑头在,怜我渔樵青眼开。
旧日雪山寒刮骨,祇今移取上春台。
淳熙荐士录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八、《诚斋集》卷一一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朱熹/学传二程,才雄一世。虽赋性近于狷介,临事过于果锐,若处以儒学之官,涵养成就,必为异才。
袁枢/议论坚正,风节峻整。今知处州。
石起宗/立朝敢言,作郡有惠。
祝櫰/奇伟之节,恬退之心,士论所称。久置闲散。
郑侨/立朝甚劲正,持节有风采。
林枅/外温中厉,遇事敢为。
蔡戡/器度凝重,学问该洽。
马大同/文学政事,士林之英。至于持节,风采甚厉,官吏皆肃。
巩湘/今之儒先,世之吏师。
京镗/性资静悫,文辞工致。
王回/俊辩而文,敏手而裕。
刘尧夫/尝冠释褐,立朝敢言。
萧德藻/文学甚古,气节甚高。其志常欲有为,其进未尝苟合。老而不遇,士者屈之。今为湖北参议官。
章颖/早冠多士,其学益进。立朝鲠挺,公论推表。
霍篪/儒而知兵,长于论事。至于两淮利害,尤其所谙。
周必正/工于古文,敏于吏事。临疑应变,好谋而成。
张贵谟/上庠名士,有才有谋,可应时须。
刘清之/得名儒朱熹之学,传乃祖原甫之业。
汤邦彦/学邃于《易》,得先天之数;才济于用,有经世之心。
王公衮/儒者能断,吏事敢为。剸繁摧奸,尤其所长。
莫漳/长于史学,达于吏治。
张默/魏公之侄,能传胡文定《春秋》之学。所至作吏,皆有能声。
孙逢吉/学邃文工,吏用明敏。沈介德和、黄钧仲秉以国士待之。梁榜,升朝,前知袁州萍乡县。
吴镒/早以文词,受知名胜,如张安国、沈德和、黄仲秉皆以国士待之。京官,今知郴州郴县。
王谦/风力振耸,勇于摧奸。立朝蹇蹇,士论归重。
谭惟寅/文辞甚古,志操甚坚。尝除太学博士,今知郴州。
但中庸/有学有文,操守坚正。持节布宪,风采甚厉。
韩璧/直谅修洁,人称其贤。
李诵/恬退难进,廉吏之表。升朝,今为江州德安知县。
余绍祖/德胜于才,廉而有惠。新江陵府通判。
叶元潾/和而有立,早有奇节。故相叶颙子昂之侄,今为江西提举司干官,待次。
廖德明/所学甚正,遇事能断。选人,前韶州教授。
赵充夫/廉明彊济,治行甚高。升朝,今知临江军新喻县。
左昌时/吏能精密,所至有声。新知真州。
胡思成/和粹而贤,敏达于政。尝知安丰军。
赵像之/能文练事,淡如寒畯。今为随州通判。
孙逢辰/儒术饰吏,廉操瘉人。
刘德秀/议论古今,切于世用。郑榜,京官,今知湘潭县。
施渊然/工于古文,恬于仕进。前任监和剂局,今任祠禄,升朝。
祝禹圭/气节正方,议论鲠挺。
张泌/器宇粹和,文辞工致。与其弟涛俱有令名,前辈称「吴中二陆」。
李大性/四六诗句,甚有律令。
李大异/尝冠别头,仕优进学。作文下语,准柳仪曹。
李大理/学问殚洽,吏事通明。
曾三复/以文策第,以廉禔身。作邑有声,尽罢横歛。梁榜。
曾三聘/刻意文词,雅善论事。萧榜,选人,前西外宗学教授。
徐彻/诗句明爽,笺奏典重。作邑爱民,办而不扰。郑榜,升朝,今知临江军清江县。
赵彦恂/吏能精敏,不择剧易。戊辰王榜,前知衡州,今任宫观。
王澬/治郡有闻,惠而能办。前知吉州,正当茶寇之锋,修城治兵,寇不敢近。今任宫观。
虞公亮/力学有文,子弟之秀。雍公之子,尚淹下僚。
陈谦/学问深醇,文辞雄俊。声冠两学,陆沉下僚。
李沐/大臣之子,而绰有寒畯之操;甲科之隽,而益厉文辞之工。
李耆俊/其进虽非科级,其文尤工四六。今知柳州。
严昌裔/学甚正,守甚坚。盖尝师张魏公而友钦夫。
陈字/事母至孝,作郡甚办。临事应变,事集而民不扰。
卢宜之/作文有古人关键,日进未已。至于吏能,乃其馀事。
苏渭/通敏吏事,最善四六。任子之流,所不易得。
郑郧/持身甚廉,爱民甚力。尝知南雄州保昌县,殊有治行。太守虐政,一切反之,民情翕然,至今去思。
赵善佐/为政和而有威,治赋缓而自办。章贡吏民,无不安之。
胡澥/名臣之子,修洁博习。州里有闻,能世其家。今为抚州宜黄丞,其父字邦衡云。
凡六十人。
宋故朝请郎贺州斛使君墓铭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六
贺州斛使君讳僖,字公和,一字宗鲁。其先河北胡氏,在太祖皇帝时有勋臣曰兴曰槩者,其祖也。在仁宗时有为永定陵官属曰安石者,四世祖也。会丁谓、雷允恭擅移皇堂,安石惧,弃官遁身,变姓名曰斛某云。后家开封,今寓庐陵。曾大父道,故将仕郎。大父祥,累赠金紫光禄大夫。父继善,故朝请大夫、知汀州,累赠中奉大夫。君幼警敏好学,未冠能赋。试闽之锁厅,荐名前列。后以父任非其志,自右迪功郎用举者改宣教郎,终官朝请,历郴州郴县主簿、邵州判官、临江军新淦县丞、隆兴府丰城县令,知赣州兴国县,通判衡州。知贺州,未赴卒,年六十二,嘉泰二年八月十三日。惟新淦以母忧不赴。初主郴簿,李金乱初定,加之年饥,溪蛮出掠,汉民震扰。太守择官转粟,以赈群蛮,莫敢行。君请行,郡中壮之。郡檄宜章令与俱至,则令已移病矣。君笑曰:「洞中真虎穴耶」?匹马孤往,悉召酋长谕以朝廷威德,太守慈惠,家诣人抚,赒之无遗。蛮众感悦,相率送踰境。既归,太守举酒相劳曰:「非主簿,孰了吾事」!是时孙公侍郎逢吉、吴公郎中镒初仕于郴,与君同寮,俱称重焉。在郴勾稽一年,其馀岁月或摄邑事,或摄幕宾,或摄掾曹,并以才择,人叹独劳,君裕如也。逮赞邵幕,民有兄弟以产讼者,阅七八有司,至是三十年,部使者以属君,君决以文法之平,训以骨肉之恩,相与感泣罢讼。里民输租,异时有司受输,往往虐取,利其赢以自入,民甚病之。及君下不民渔,上不官朘,赢则归之官,输者欢乎,以为创见。逮令丰城,乃豫章剧邑,缿筒日四百纸,君卯出辰毕,老吏駴䮙,退食再出,吏呼一人立庭下以试君,君顾曰:「此非晨来投牒者」。吏争曰:「即是矣」。诘之,非也,即杖吏,观者如堵,皆称神明。居亡何,新连帅枢使王公蔺至,幕府初开,凛然风生,诸邑震恐,公笑曰:「惟正人可与极言民瘼矣」。首条三事以告。如:「关市之征,有岁入之常,有庚逋之奇。逋者一,庚者十,病民一也。公使之帑,有纸估之布,有醯估之布,大府之僚又有圭田估之布。圭田者,其田半,其粟倍,其粟一,其估三,是数者皆徵于县,县将安出?出于吏耳,吏又将安出?出于民耳,夫以官戢吏,吏犹渔民,以官渔吏,吏不渔民乎?病民二也。经常之布,不及其初已三十年,积而为逋钜万矣。不举而蠲之,徒为黠吏之外府耳。病民三也」。王公曰:「微君忧民,吾安闻此」!于是蠲徵商之积逋,减经总之缗钱。光宗登极,诏议免诸郡无名赋以宽县道,君白府祈痛蠲月贡之布谓之月桩者,遂免十四邑。地洼濒江,恃堤为安,异时一水,县为巨浸,民皆登屋不炊,死者十二。至是水复然,盖甲子一周矣。父老以曩事告,皆泣。君曰:「我在此,若等毋恐」。君即循行堤上,躬负一土囊以苴罅漏,吏民争先趋之。惟东北隅堤坏,莫敢往。君寝食堤上,夜漏二十刻,视堤不没者三寸,君默祷且沉牲酒,有顷水势顿却,父老驩呼来贺。水既落,堤朽而陀,君丐诸帅、漕,得钱三百万,躬率吏民劝相板筑,市木石,择揵菑,增卑培薄。期月之间,新堤告成,至今水不为灾。隆兴茧丝之征曰和买者,征之不均,君上帅书,请损益其政,使尽善可久。幕府沮之,后漕使郑公汝谐变其法,与君合云。未几,王公召登政地,枢使施公师点忽表荐君改秩,君惊曰:「吾与施公未尝有一日雅」。盖王公荐之。时郑公汝谐为祥刑使者,行部过邑,见圄空已喜,又见耆老士民数百人遮道请借留,郑公曰:「若等应故事耶」?皆曰:「令之于民,若保赤子」。即表荐君改秩。逮宰兴国,时赣之十邑治赋卬罚金,君尽罢之,一裁以法,宿奸詟伏,善良吐气。助役之征敛之过厚,民皆病之,君计出为入,岁蠲缗钱数千。郡丐粟于朝以会诸邑,得二万斛,吏鬻之。君不赇吏,兴国独寡,君发吏奸,乃均得之。盗入老子宫,杀守者,尉求盗不得,执平民掠治诬服,君直其冤。祥刑使者赵公不遏闻之,以语太守,俱论荐之。逮丞衡阳,郡有部使者二台,与太守而三,君中立不倚,皆蒙其知。常平使者李公楫荐以所知,祥刑使者陆公世良荐以廉吏,吏部尚书刘公德秀荐以公正聪明。桂阳缺守,漕檄君摄之。郡小而窭,君痛省穑,去日有羡。郡介蛮洞,无城无兵,君募骁勇,缮干甲,训技击,军声载振,群蛮远遁。漕使陈公研荐君可二千石,得临贺。辞行,诏免见,令中书取君奏议以闻。一曰君德,二曰役法,其言端实可行,朝论嘉之。待次未上,而君病矣。竟以不起,士夫嗟悼。初,临汀府君没,太恭人性严,奉迎之官,承颜养志,惟恐忤焉。及属疾,尝药上食,不以妻妾。居亲丧以孝闻。兄弟二人,仲氏蚤世,君字其孤,训迪迄成,仕有能称。君性简易,旷无畦轸。其居官也,吏惮其严,民乐其宽。爱惜公藏,甚于家产。坐曹听讼,至忘寝食。遇事精明,终归宽厚。性本冲素,不事华靡。暇则读书,或鸣琴奕棋,虽家人子莫见喜怒。初,太恭人将及月辰,临汀府君假寐,梦一释子曳杖及阶,曰:「能仁寺僧也」。惊寤而君生。娶陶氏,朝请大夫尧夫之子。继室董氏,朝散大夫昌裔之季。皆封安人。三子:述、蘧、逮。一女,适文林郎、监广州都盐曾宏父。孙男二人:闻礼、立礼。女一人。病且亟,语述、蘧曰:「吾官止外郎,泽不能遍,汝有伯仲,齿长矣,仕恐时过,盍以畀逮」?二子曰:「愿逊逮」。来年八月壬寅,诸孤葬君于庐陵县美化坊明月岗之原,以中散大夫、提举亳州明道宫林公祖洽之状来谒铭。铭曰:
士患不位,君夙乎仕。位患不才,君刃乎恢。才患不遇,君鴥乎翥。我鱼我书,我菟我符。一麾在手,十骑在厩。蓘弗囷兮,弋弗鹑兮。龄弗椿兮,于嗟旻兮。
按:《诚斋集》卷一三二,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吕正将墓志铭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六、《江湖长翁集》卷三五、雍正《西湖志》卷二五
正将吕君卒,越明年,其弟思忠、思问携其孤瑰,以母氏梁夫人命,持所为君行状,泣谓高邮陈某:「先兄不幸,其与子游旧矣,敢以墓铭请」。某惟昔岁客行都,获交君,知之甚悉。其见敬愈吾知君,不容以不文辞。君讳思恭,字礼夫,东平人,世业儒。曾祖震,娶杨氏,通经好文,元祐间徙京师,盖有志于学也。靖康初南渡,家于杭。祖安道,娶陈氏。父兴祖,今梁夫人其配也。幼失其父,偕二弟事梁夫人,干蛊外,酬应肃给,遂推择而仕。积官自承信郎至修武郎。职:初枢密府属,次亲王府,次监左骐骥院,次枢密院正将,不及赴。受知当路,则徽猷阁待制宋公之瑞、显谟閤直学士楼公钥、内相高公文虎、大著杨公寅、尚书刘公德秀、左史陈公谠、右司林公桷,荐扬咨委甚至。始,梁夫人娠,君外祖母梦神携伟男子闯门,翌日君生,魁梧丰润,符所梦。识者曰:「是吕氏庆也」。弱不好弄,既长,果亢其宗。惟以奉亲为乐,色难志养,无所不用其至。仕须次不敢远亲。夫人未寝不敢退,夫人饱食乃甘。夫人疾,药物口乃进,饘粥手以食。尝病,君奉事劬顿,几不救。营为细大,与二弟孰议,则曰「于母」,故罔或败事。治家严而不苛,纪绪捡押截然也。二弟谨守,为令族。君器度凝重,性宇粹温,居官廉勤自将。与人交,务施而不责报。人以匮告,多辍己有袖畀之,有所予,惟恐其知。人或负之,辄自责,曰:「某时某事似有愧,宜得此」。行孚于人,翕无间然。及其卒,中外闻见,咸痛悼如至亲。厩隶二百相吊曰:「捐当取之金以惠其下,宁复公」!里闾之财际者相告语:「尝起母病,折券以利我,公叵忘」。城东民尤孺慕也,曰:「甲辰之疫,吾辈不腐胔,吾微知之,公实生我」。凡君刑于家,媚于官,德于人,其懿如此。然皆自事亲之心推之理,委也必源,其徒然欤!君好贤,而语上愈于己,礼之惟恐失色辞。勉子弟以学,常诲之:「吾不得逞于书,惟是慊然」。其令声懿行乃尔。人皆曰是天资美,是固然。然孔子于孝必历言所可移者,孟子谓治民信友悦亲其本也,君之贤,吾得之源委也,非耶?女弟二:长适元氏,已亡,甥二,女甥一,婚且官,皆君力封殖之;次适赵氏。君娶张氏,先君二十四年殁;后娶江氏,元祐省魁衍之族也。子瑰,进士。女二人:长适承信郎张思义,次早世。君生于绍兴庚午四月二十有六日,卒于嘉泰改元四月十日,将以某年月日葬于钱塘履泰南乡积庆山之原,祔先茔也。二弟念兄之切,置不食顷,子孤立尤所感。故为铭曰:
望之俨乎其容也,即之裕乎其洪也。宜于官,施于人,爱而周,节而通也。溯之源,孝之充也。啬于邦,家则丰也。燕仪斯,惟无穷也。
干办审计司刘诚之太常寺主簿刘德秀大理寺主簿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一一、《攻愧集》卷三九
敕具官某等:列寺之属,皆有勾稽。惟容台礼乐是司,实预讨论之事;惟廷尉刑狱至重,实分谳议之司。铨叙人才,二者尤不可轻也。以尔诚之声称籍甚,持以靖共;尔德秀文采蔚然,不事表襮。兹庸并命,其进未央。尚体优恩,各扬乃职。
北行日录(下)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四、《攻愧集》卷一一二
乾道六年庚寅正月一日壬子,晴。使副率三节官从望拜两宫,交贺礼毕,上马与馆伴同入贺。由应天东门步入东廊幕次,中大安殿门九间,两傍行廊三间,为日华、月华门各三间,又行廊七间,两厢各三十间。中起左右翔龙门,皆垂红缘帘。庭中小井亭二,幕次与高丽使相邻,西夏使相对。客省茶酒罢,巳初,锦衣卫士又益以青锦袍五十馀人,列立大安门庭下,百官排班朝日。太子为班首,四拜,约近三百馀人。既罢,客省引使副由月华门随百官班入贺。太子锦褥四,镇以银猊,出众班中立。次宰执亲王,次有十馀人,皆金带紫袍。使副立西偏,肃与子澄亦在此列,意是以馆伴之故,不然郎官卿监不应如是之少也。其后又有二百馀人。预宴者,除亲王宰执四十馀人,馀皆贺毕先退。讫事凡五十七拜,五次舞蹈,二十五拜。初入班并三次上御酒,各再拜上寿罢,喝「与卿等同庆」。又四拜。劝寿酒两次,共四拜。初登殿就坐致语。宴罢,各两拜。酒七行,第一行宣劝在坐,两拜。第二第四第六行独劝使副,各两拜。每宣劝必先离位而立,搢笏,受盏赴坐。宴罢谢恩,拜于殿上,又拜舞于丹墀而退。进御酒时却不起立,馀皆如本朝之仪。卫士甲卒如入见时,殿下砌䃈两道,鎗子郎君紫衫幞头,执柱斧,佩弓矢刀剑,面殿分立,凡五十人。闻柱斧中藏鎗刃,皆军官子弟也。大安殿十一间,朵殿各五间,行廊各四间,东西廊各六十间。中起二楼,各五间,左曰「广祐」,后对东宫门,右曰「弘福」。后有数殿,以黄琉璃瓦结盖,号为金殿。闻是中宫,殿上铺大花毡,中一间又加以佛狸毯。主座并茶床皆七宝为之,卓帏以珍珠结网,或云皆本朝故物。卓前设青玉花六朵,看果用金垒子,高叠七层,皆梨瓜之属。其次皆低钉细果,傍设玉壶以贮馀酒。未至时,覆以真红绣衣。既坐,八人皆公裳舁以前,分两翼却行以退。榻前服玉带者八人,太子许王对坐,次二丞相,馀不知何人。其后各金带者六人,使副与左右丞相对,在玉带之南,稍后。自金带以下,皆用银器。榻后照屏画龙如本朝,顶为大金龙盘其上,馀十间皆结罳,顶小拱,三层,皆以金为小龙,间置其中,曲折皆钉以绣额壁柱衣。绣帏中各有龙,又有金香猊、金龙山各二。露台三层,两傍各为曲水,石级十四,最上层中间又为涩道,亦覆以毡。上寿酒时,太子独至涩道下,捧杯以进者三。山棚起十一峰,号仁寿山,山下栽松柏,并装桃李各十馀株,大狮象各一,背负七宝,又以䌽索系棚之前,为小狮子二以蔽其杙。弘福、广祐之前,又各为䌽楼三间,三节人宴东廊下,高丽使次之,西夏使与对。二国三节人虽预宴,不拜于庭。其馀廊屋皆垂黄沿帘,伏甲其下。殿前都副点检完颜仲、乌古伦元忠二人各执柱斧,率其徒十人立御榻两傍,东西向。榻后近侍八人,各执其物,终席不见宦者。每上国主酒,系宣徽使敬嗣晖等互进,以金托玳瑁碗贮食,却只覆以金扣红木浅子,令承应人率尔持进,其礼文不伦如此。乐人大率学本朝,惟杖鼓色皆幞头,红锦帕首,鹅黄衣,紫裳,装束甚异。乐声焦急,歌曲几如哀挽,应和者尤可怪笑。宴罢归馆。
二日癸丑,晴。张铉赐分食,徒单通赐酒果。分食二盘,一盛大肉山,以生葱枣栗饰之,其中藏一羊头。一盛茶食、糖糯粥、粟饭、麦仁饭,皆以枣栗布其上。晚大风作。
三日甲寅,晴。风益甚。赴花宴于大安殿,大率如元日。加酒二行,五行后四䟆,国主先起,百官出就。簪花剪䌽为之,惟栾枝甚异,或四或二,长二尺许,花为杂色,状如锦带,翘起幞头四角,后垂柳四枝。是日风既暴狂,几不可行,花叶飘坠者往往有之。少顷六䟆,国主复坐。又四行而罢。是早见黄土罢道中,由左翔龙门出应天中门,折而车向,知国主以元日谒原庙云。
四日乙卯,晴,射弓宴。张倬赐生饩,高蕙赐宴,完颜高赐酒果,完颜仲雄押宴。仲雄于进趋酬应一无所能,手有雕青细字,盖以射选借官而来。射虽不能命中,而善于发矢,人多服之。酒七行,各分位换窄衫束带,将出射,宰执遣右司张汝弼传语,问俘掳人事。既退,使副及馆伴射弩,仲雄射弓。射垛设庭下,上画火珠,夹以小飞鹤二,下画一䌽架,以承射帖,夹以大立鹤二。绿竹数竿,帖上初为银碗五,每头二矢,少顷加四花二矢。押宴、馆伴、国信使副、知閤五人以次执一矢,起揖以射,皆坐胡床。庭下分列锦衣金帽卫士五十人,乐人立其左,又卫士一人为押宴执弓矢,二人为馆伴过弩,一人端箭,二人立垛侧喝箭。射每中,则面厅伛立,撒手报覆。乐使喝打著,即乐作,否则以抬捺后手见晓。初中时,先望阙拜赐,卫士以元矢穿所中银楪,引赐物过其前就坐,共饮。胜者酬酢必遍,然后复射。楪子重三两,中角花者随所中而得,中的者举九楪得之,以其一与喝箭者,初中亦如之。使副拜赐之后,但欲成礼即已。伴使志在于得,抵暮不肯休,屡谢止之,方已。两厅过弩者各以二楪酬其劳,易衣就座,又二行而罢。倬口宣云:「远将庆币,来会春朝。方休徒御之劳,宜有饩牵之赐」。蕙云:「长途远届,使事告成。将观射御之容,宜示宴私之宠」。高云:「已成使事,将向归途。宜有珍颁,以彰宠遇」。
五日丙辰,晴,入辞仁政殿。客省茶酒既罢,引使副欲入,而閤副云:「合自下入辞」。遂复回幕次,乃引三节人拜赐宣明门外,次引高丽、西夏二使及使副至隔门外。夏使已出,丽使方辞。少俟,至丹墀下,面西立,俟通班面殿方拜,喝有敕,两拜,又喝赐衣带鞍马疋段等。叉手左跪受赐,以赐目纳怀中,就一拜舞蹈,五拜,再喝赐酒食,又五拜,升露台。少立,舍人两行,各三人,齐揖以入栏子内。副使躬身,使少前拜,跪受书。却行,与副使齐立,躬身俟传示讫,复退行三步,左下丹墀,再面殿立,躬身听喝好去。由右而出,赐茶酒五行于馆,韩钢押伴。
六日丁巳,晴。先发粗车行,使副率三节人同馆伴出至燕宾馆,赐宴。完颜元赐酒果,完颜宗安押宴,仍差安德德裕送伴。尽借回程,私觌泛送从之。车马欲行,安德方呼其家人以细车般所得还家,如木绵之类,复载至汴京,滞留至晚方行。燕山本召公所封,秦灭燕,以为上谷郡。武王封尧后于蓟,即蓟县也。二世时,韩广自立为燕王。项氏封臧荼,高帝封卢绾,皆都此。太行、燕山、大防山绵亘千里,隐然一都会。金又以宫室侈大之,古所未有也。又改曰「大兴府」,其守为尹。车行六十里,更尽,宿良乡县。
七日戊午,晴。五更,车行八十里,涿州早食。又六十里,宿定兴县。
八日己未,晴。五更,车行六十里,安肃军早食。又四十里,宿保州。
九日庚申,晴。阴风,有雪意。四更,车行七十里,望都县早食。又行五十里。道中看大龙桑、小龙桑,宿中山府。
十日辛酉,晴。四更,车行五十里,新乐县早食。又行七十里,宿真定府。道傍老妪三四辈指曰:「此我大宋人也,我辈只见得这一次,在死也甘心」。因相与泣下。
十一日壬戌,晴。赐宴,张汝说口宣云:「复将使指,少憩中途。宜示宴慈,以光行色」。又云:「使命改辕,价藩弭节。宜颁宠赐,增重皇华」。同知真定尹田钟吉押宴。
十二日癸亥,晴。三更,车行六十里,栾城易驴马。三十里,饭赵州城角。树上有芦席裹一人,云是强寇李住儿,自炀王时作梗,劫人妇女,以要财物。至是以弓弦断,为弓手所捕。挑脊筋挂树上,死矣。直候支到赏给,方取下埋殡。又六十里宿柏乡县,与去伪以马前行,再读光武碑。
十三日甲子,四更,车行六十里,饭内丘县。天明雪作,至晚方止。又四十五里,宿邢州,北门曰「拱德」。
十四日乙丑,霿子下,天明开霁。四更,车行二十五里,至沙河县易驴马。又三十五里,饭临洺镇。食后,与去伪马行四十里,宿邯郸县。雪后尘清,尽见太行山色。邑中沿街作灯洞,颇可观。
十五日丙寅,晴。车行七十里,磁州早食,灯火尤盛。出门粗车有折轴者,随使副乘马过漳河登车。六十里至相州,使副复上马入城。灯洞不如磁州之多,而工巧过之。秦楼街尤繁华,自北门至南门,约七八里所,士女多靓妆拥观。有食店挂一灯,上为胡羊,中横一瓠,下为经一卷。盖河朔人语音以羹为经也。宿城外安阳驿,把车人言去年十二月方差使一番,为年时被蒙子国炒。旧时南畔用兵,尽般军器在南京,今却般向北边去。三月中般用牛三千头,般未尽间,被黄河水涨后且休。问驴马价,云:「驴上等有直四十千者,马更高贵。旧时家家有马,炀王南征尽刷去,不知几万万匹。后来都是行归,而今又殃我等贵价买」。问绢帛价,云:「好绢每疋二贯五百文,丝每两百五十文(并六十陌。)」。又有云越王不平,其弟为储国主,曾以女小底十人赐之,逊谢不受,云:「他日生出孩儿来,亦无用处。蒙古国作梗,太子自去边头议和,半年不决,又且归。今又遣莫都统提兵去」。军子云:「我辈三四口,种少麻豆,足了得吃。旧时见说厮杀都欢喜,而今只怕签起去,彼此休厮杀也好」。又有云:「我见父母说生计人口都被他坏了,我辈只唤他做贼。应河南北钱物都般向里去,更存活不得」。
十六日丁卯,晴。四更,车行三十六里,饭汤阴县。又七十五里,宿浚州。安德暮夜叩门送私觌。
十七日戊辰,晴,风。三更,车行二十五里,三角路上换驴马,一路可入滑州。又四十五里,武城镇早饭。马行至黄河,去程所行李固渡口以冰泮水深,柴路不可行。又稍上三四里,先横过中潬上,入水牵挽数里,抛过南岸,待车船至方行。循河至浮桥边扫岸,又行荒草陂泽中四十五里,宿胙城县。
十八日己巳,晴。三更,行四十五里,饭封丘。短墙为城,人烟牢落,便远不及河北。日未午,又行四十五里,抵东京。北郊青城侧亭子换马具衣冠。所过柔远馆,但有断垣败屋。入顺常、玄武二门,二门之间过五丈河菜市桥。夷门山巷口百王宫,乃炀王毬场,亲从第一指挥,旧日御龙直也。由竹竿巷口斜街入第二门,土市,马行街,皇建院巷,德胜桥。转太庙巷口东行,相国寺。出御街,历廊屋三十间,过榷货务。又廊屋七十间,中有小门,是国子监。前后御廊尚多,不知其数。投西穿门,由旧路入驿。
十九日庚午,晴。收银绢十疋两,赴宴。完颜元赐宴酒果,南京路都运梁銶押宴。宴罢,行四十五里,宿陈留县。
二十日辛未,晴。车行六十里,至雍丘县早饭。临川驿又六十里,渐行汴河中,宿拱州襄陵驿。城外客旅往来,人家颇多。入城旧有桥,河流既断,筑堤以行。子城内旧是州衙,今以屯军。有三个千户,约有千二百人。
二十一日壬申,晴。四更,车行六十里,饭宁陵县永宁驿。又六十里,宿南京。甲士数十,甲马百夹道而陈。城门去驿稍远,马如来时之数,而行甚疏,意屯军亦不甚多也。是日日有四背气,又白虹贯日,日在壬癸,荆生言其应在北。
二十二日癸酉,晴。四更,车行四十里,饭谷熟县。又三十五里,沙冈换驴。又四十五里,宿下邑县会亭镇。
二十三日甲戌,晴。四更,车行七十里,饭亳州永城县。又六十里,宿柳子镇。闻有天使往山东签兵,人不肯从执,天使杀之。
二十四日乙亥,晴。车行四十五里,饭宿州临涣县蕲泽镇早顿。又四十五里宿宿州。汴河底多种麦。
二十五日丙子,阴晴。车行六十里,饭蕲县静安镇。又六十里,宿灵壁。夜微雨,作即止。
二十六日丁丑,阴晴。三更,车行八十里,饭虹县。又八十里,宿青阳镇驿。
二十七日戊寅,晴。四更,车行八十里,饭临淮县。过县即见龟山塔及淮山,一行已不胜喜跃矣。又六十里,宿泗州。自临淮,即依淮西行。
二十八日己卯,晴。先发递担粗车,即上马出城,使副入草馆。同去伪先乘马至河岸,舟至,首见季舅、洪子度、唐季润及吕葵、张吉来,收家问,喜极涕下。顷之,俟行李装船了,却具衣冠入草馆,俟使副茶酒毕,辞送伴即行。是日大风拍岸,良久方到盱眙。谒胡漕、龚守不值,见王御干,取所买物。谯提辖、司马尚书伋、姜叔永、司马季闻、张伯淳皆往来交谒,后纲官属也。宿淮岸。
二十九日庚辰,微雪。早离盱眙,过龟山,以新制行淮。大风不可进,宿淮岸,约去龟山数里。
三十日辛巳,微雪。天明欲舟行,风又大作,力行而前。过渎头数里,风正北,驾浪益急,又止宿。
二月一日壬午,午后风力稍平,众舟齐行。迫暮,仅能入洪泽,舟人交口相贺。昔蒋鲁公开运河六十里以避长淮之险,所活不知几人。中间欧家渡最浅,使人往还,非借潮于神不可行。官司惮开河剥载之扰,创议行淮,使舟才四往返,无不惊虞。此行至三宿淮上,波涛舂撞,有鱼腹之忧。鲁公,今丞相曾祖,为发运使,将入奏计,自洪泽至龟山,率一二里辄凿一井,以测地之土石。既得请,遂开运河。前辈用心至矣,可轻改乎?
二日癸未,晴。过淮阴。夜过楚州。
三日甲申,晴。过宝应。
四日乙酉,晴。过高邮。
五日丙戌,雨。以沿路水涩,寸进甚艰,夜宿木铺坝里。季润过仪真,俞县尉(茂先)相见甚款。
六日丁亥,雨,晚晴。昨晚以礼物船与前船舳舻相触,毙一篙人,至召伯埭,使副捐金使瘗之。晚过扬州,是夜礼物船为暗桩所败,漏发而人不觉,同行杨、刘、罗三人蒙被登岸,舟已沈矣。抵瓜洲宿。
七日戊子,晴。渡扬子,宿丹阳馆下。侍季舅同去伪见陈待制及魏子智。其内子展参贺,执礼甚恭。金山印老相见渡船中。
八日己丑,晴。城中水涩,良久方出门。夜过丹阳县,及吕城闸。
九日庚寅,晴。天明过奔牛闸。午后过毗陵。
十日辛卯,晴。天明抵无锡。使副谒蒋丞相罢,即行。喻郎中访及。任富来,知诸舅来迓,夜宿枫桥。
十一日壬辰,晴。过平江城外。午后过吴江。久苦浅涩,至是大风驾太湖水入港,张帆而行。陈表兄、张子家、丁表兄、胡子渊相见。
十二日癸巳,晴。天未明,到秀州。同去伪寻见王江阴。值送女陈宅未归,见直甫于卧内。谒郑景元判官同年,不遇。已闻仲兄见次,到廨宇一观。出门,李同年主簿相见于邮亭,王表弟泽同行数里而归。读江阴奏状,无不击节称叹。夜过崇德,抵长河闸。
十三日甲午,晴。天明,起见诸亲。午后过临平赤岸,晚泊闸头。使副入仁和馆,受传宣,赐银合茶药,因出所撰还醮青词。宿税务下,发家书附递。
十四日乙未,晴。使副上马赴朝参,船入北关,以小舟般载归舅家。一见至亲,喜气自倍,而归兴益勇矣。是夜与诸亲剧饮,醉甚。仲舅有词,走笔次韵二阕。
十五日丙申,晴。侍季舅同去伪谢曾知閤不遇,又谒范丈,甚款。
十六日丁酉,晴。士颖弟摄萧山尉,别去。胡春自婺女来。收景山兄书。饭后出谒吴太博、胡给事、陆寺丞、陈大谏、薛国正、芮司业、张少卿、林编修、尤宗丞,始闻铜坑之议。
十七日戊戌,晴。谒闾丘监丞,欲问坑冶之详,不值。同去伪、智叟侍叔舅、陈表兄以小舟见陆子山,留饭而归。赴景孟舅晚饭,被酒先归。
十八日己亥,晴。饭罢,赴梁参政呼召。客次遇蜀士郭倅(甲、)冯太丞/(仲夷。)十九日庚子,晴。吴太博、卢监簿连日招饭,皆力辞之。治叠行李。雨作,买船。
二十日辛丑,小雨即晴。诸亲作醵,泛湖五十馀分,以水浅不可傍岸。盘旋湖中,抵暮醉归。
二十一日壬寅,雨。赴范丈晚饭。
二十二日癸卯,雨。侍仲舅往延祥观醮筵。同上中节两焚香致敬。斋罢,各散。与去伪小舟自涌金门归。先遣承局吴盖行,发家书。
二十三日甲辰,雨。先发行李下船,两返方毕。使吕葵、张吉宿舟中,期以来早启行。以舅家挽留,又展一日。
二十四日乙巳,晴。去伪生朝,仲舅与诸亲同作庆,偷閒谒李恩州,授般运法。是夜大醉中拜辞诸亲。
二十五日丙午,晴。早作襆被,辞舅家。轿行七十里,出暗门,由赤山出六和塔下,至庙山登舟,宿富阳。雨作。
二十六日丁未,晴。雨作复止。风逆,寸进。至三江口。东风微动,方理帆,忽西风再起,甚劲。力挽至桐庐,凡行九十里,过青溪。
二十七日戊申,晴。东风,张帆过鸬鹚原、钓台,下伴伯原。风止,过乌石、大浪滩,十五郎滩。大浪最可畏,虽以水涨不见滩碛,而岐头水怒,良久方上。居民以小舟来助剌船,什伍为群,以舟轻止用一人。方当湍流,忽随篙坠水,观者胆落,而少年善泅,如履平地,复登舟助力,犒以百钱而去。宿东馆,凡行九十里,去严州二里。
二十八日己酉,雨大作,午间加以西风,水又盛长。舟人疲于牵挽,屡止复行。晚,雨止风静,行至乌岐滩下,宿小港中,才行三十馀里。
二十九日庚戌,晴,风亦止。但以水涨寸进,遇一岐,辄移时方能冒险以进。悬崖飞瀑,所在见之。虽快览胜处,至凌犯怒涛,亦可骇也。所过白雁二岐尤暴怒,又过横流数处。夜同众舟宿桑林间,隔岸望乡头,终日惊险劳动,止行三十馀里。夜水益长,至五更方少退。
三十日辛亥,晴。舟子早起候望,前路黄泥岐,不可上。复回数里,寻路避之。溯流行乱林间,半日方出大溪。晚至兰溪,先以劄子与李尉(由)恳雇五夫。李以庚辰登科,其子遂夫又癸未同年,便访逆旅,继往见之,宿客舍。
三月一日壬子,风雨。早起束装,饭后李尉来访,即行。又饭竹马馆。晚到婺州,首见赵金华(子涛)不值。径入郡学直舍,省景山兄,周教授(汝能、)雍无锡(希稷)相访。周与景山兄同官,雍同舍也。借周直舍安泊,少选侍景山兄过周之五柳堂。堂本萧侍御振所建,诗牌尚多,尽得双溪之胜。王察推(楠)亦来访,同饮剧谈,至二鼓方归。
二日癸丑,雨。侍景山兄见李使君(衡,)留来日一饭。客次遇解节推(延运。)是日,景山兄、周、赵、雍、王醵就五柳相招,早饭,又坐养原堂,无尽藏。台人陈文学(愿,)周之故人也,同坐。解推又约晚饭,六人径自五柳赴之。李知录、张义乌同集于酉退轩,琴棋投壶,坐客皆醉。李纠又约来日早饭。
三日甲寅,雨。侍景山兄同周教授谢李使君。客次遇唐正字(仲友,)遂复还无尽藏。同出梅花门,过浮桥数里,迓苏仓峤,归见唐正字。归学,发五担付张吉先归。侍景山兄赴李纠饭,坐清远楼,景物尤胜。同会七人,解、张、雍、王。酒三行,李守速客,即往赴之。刘判院(藻、)陈子厚同集。小候,自公堂坐半政堂,劝酒移忠堂。酒罢,刘先归,余四人复过五柳手谈清饮,夜分乃散。
四日乙卯,阴晴。微雨间作。早别景山兄,即行三十五里,饭摩诃样。又行数里,遇丽水林丞良过婺鞫狱,相见逆旅。宿杨公桥,永康界首,行八十里。
五日丙辰,晴,过永康数里,饭。至李溪,遇承局持家书来接,晚过黄壁。
六日丁巳,雨。过缙云,邑官相迓,皆谢之。独见李同年,又送过大溪而别。县得四夫,又荆山寺四夫,轮番舁轿。冒雨登冯公岭,至天宁寺已昏黑。仲兄、器之、仁甫、不愚、元声、淳、张子质相接。先行还家,拜二亲灯下。上下无恙,欢声相闻,喜可知也。
宝谟阁待制献简孙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攻愧集》卷九六
开禧三年,岁在丁卯,余以衰疾引年,幸而得谢。因自念以凡才叨近列,一时同朝多君子寮,投閒以来,相忘道术,遂隔死生者多矣。忽得故吏部侍郎孙公从之之子新瑞金西尉燧之书,寄示从之行述,且曰:「先公不幸,薨于庆元五年四月之丁丑,葬未有铭,因仍八九年。重不幸二兄俱蚤世,凛然门户之托,惟先友有以碑于隧道,以惠顾九京,以少赎不孝之愆」。余执书以泣曰:「方公之薨,余方遭严谴,不得致生刍于前。已而又自遭内艰,忧苦无生意,以至于今,悲愧多矣。老而学落,本不足以铭公,义激于中,有不容已」。阅五年,始克谨摭行实之大概,序公平生而系以铭。公讳逢吉,从之其字也。先世居南兰陵,五季避地于吉之太和。五世祖德弼奉其父银青霸之命徙名数于龙泉,今为邑人。曾祖文,妣李氏。祖叔遇,通经博古,倜傥有奇节。雅不喜王氏学,弃科举不就,尤为里人所推。晚以经旨授诸孙,卒昌其家。公以按行阜陵恩特赠承务郎,妣李氏。考宜文行尤高,两上礼部而不及禄。以公贵,累赠奉直大夫。妣罗氏,赠令人。奉直三子,公居长,次逢年,终上犹令。季逢辰,终袁州守,俱中儒科。里人有三杰之称。公生于绍兴五年,时方俶扰,学士解散。公就学虽晚,而资实俊迈,课艺颖出,父祖奇之。自弱冠三荐于乡,隆兴元年擢进士第,调左迪功郎、郴州司户参军。乾道四年,校试长沙,场屋喧动,同列踰垣避之。公谕以义理,众方帖息。尚书沈公介为帅,给事黄公钧领漕计,相与爱敬。沈公留寘幕府,御吏刚严,无敢迕其意者。公自以受知之深,知无不言,未始一语诡随。始若难合,终必垂听。豪民匿罪越诉,捕之不获,吏执其子于岳麓书院。沈公怒甚,既得其父,必欲并杖之。公独不佥书,且曰:「父有罪,子不知情,何可从坐」?争之数日而后得,因力辞摄事而归。沈既荐公关升,既而又畀以京削。或谓公未可用,沈公曰:「但知举贤,安知其他」?归欲力荐于朝而不果。七年,升左从事郎。黄公还朝,荐于庙堂,欲处以学官。公以二弟游宦,惧阙子职,授常德府教授。会侍郎李公焘出守常德,以史局自随。熟闻公之该洽,先以书约,见于公安。倾盖之顷,质以数疑,公了辩如响,恨得之晚。且曰:「仪曹有京削,留以待乡人,今日不可失士」。亟以畀公。枢密刘公珙、少司成郑公伯熊、刘公焞皆有重名,荐章交上,初不识面。淳熙五年,改宣教郎。太令人春秋高,不忍去左右。阅两岁,令人强之,始授袁州萍乡县。公以学道爱人为心,不为赫赫名,而惨怛惠利之政出于至诚。值岁大祲,待哺者数万,荒政皆有实惠,不为便文逃责事。已而得雨,又教民芟旱苗,养禾孙。是岁饥而不害。例有添给,别贮之,久而盈溢,辍四十万市谷,创社仓以济贫乏。择贤士主之,民赖其利。催科不亟不徐,行雨露于膏火中,民亦乐输。县计既裕,稍蠲其馀,还以予民。邑之西北土瘠民窭,受役甚苦。公与钱市田,教之义役。县苗税素重,为裁酌而损其额,又以馀力代贫民之赋,为钱四百馀万。马驿三在境内,岁有缮修刍藁之扰,事又不集。公既葺其陋,又籴粟以给之,遂有经久之计。修学市书,督课诸生,身为之师,士风大振。公之政直可比古之循吏,非有矫饰求名之心。而邑当孔道,谣诵蔼然。起居舍人吴公燠出使湖阴过县,贻书江西诸司曰:「部有贤令如此,虽欲蔽贤,可乎」?诸台竞列上治最,有旨籍记,士民亦至今歌之。代还,丁内艰。服阕,家居又久之。十三年,干办行在诸军审计司。十五年九月,迁国子博士。十六年,光宗覃恩,转朝奉郎,赐绯衣银鱼。六月,除司农寺丞,兼实录院检讨官。绍熙元年五月,徙秘书郎。八月,兼皇子嘉王府直讲。二年二月,雷雪交作,诏求直言,公疏八事以献。一曰去蔽谀,二曰亲讲读,三曰伸论駮,四曰崇气节,五曰省用度,六曰惜名器,七曰拔材武,八曰饬戎备。明白剀切,深中时弊。轮对,论今岁初郊,请遵用隆兴二年诏书,节用惠民,以当天心。上谕公曰:「圜坛不尚华饰,亦事天简素之意」。又曰:「中外支赐合从减省」。复劝上容纳狷直,并论和买折帛之弊。上喜,悉可其奏。会谏官邓驲请增谏员,即擢公右正言。首奏:「帝王经世之学根于一心,大而阴阳寒暑之变化,小而人民事物之统纪,皆系于此心之运。此心融彻,发之政事,则天地可位,万物可育,举无难者」。其言甚备。时营缮寖广,一第之建,撤民居数百,咨怨者众。公力言其弊。公自以受天子特达之知,思欲补报,切磨治道。七旬中章二十上,多人所难言者。期于不负所学,无复顾忌,故亦不得久居其职。临安守潘景圭交结谋进,邓公疏其罪,反以计倾之。邓移大匠,公曰:「名为优迁,而罢其言职,后不可为矣」。两疏不报。再对,复论:「言路壅塞,谏臣结舌,天下利害无由上闻。愿留神于逆心逊志之戒,则虽失之于前,尚可收之于后也」。并论景圭胁持台谏,蔑视纪纲,连章劾奏,竟逐之。未几,公亦有迁官之命。大臣奏:「践阼以来,屡易谏臣,非所以示中外。若以二监处之,必不肯留」。遂除国子司业,辞不拜。上谕旨曰:「士论所推,此师儒之选也」。不得已就职,而求去愈力。公之初除,或议其弱,丞相留公正曰:「是有仁者之勇,上之亲擢,得人矣」。及是丞相曰:「某有献替,上岂能一一垂听?然不敢以是求去也」。公对曰:「宰相与谏官不同,宰相平章国事,不能无可否。官以谏为名,是专以言为职业也。不得其言而不去,人将狗彘我矣,乌可与丞相比哉」!君相知其不可夺,九月,遂除荆湖南路提点刑狱公事。两学之士数百人出祖关外,人谓中兴以来才一再见。公褰帷入境,风采凛然。守法度,识大体,不专按刺,傅经决狱,多所贷宥。案牍盈几,披阅参考,决遣如流。未数月,文书为清,民亦自以为不冤。尤笃意人物,太府卿项安世、吏部吴镒、方铨、工部徐应龙,皆所荐也。五峰胡先生宏之子大时、元城刘先生安世之曾孙孝昌俱隐衡岳,公请官之,以继贤人之世。事虽不行,闻者韪之。两摄漕事,通融有无,深得计度之体。衡之茶陵秋输特重,公曰:「昔祠官使臣大军仰给于邑,不免加赋,今则咸无焉。尚取赢,可乎」?量出计入,蠲十之三,令下,欢声如雷。邑人相与作佛家道场三昼夜以报,伐石刻词,至今尸而祝之也。爱惜公帑,不以毫发自奉。诸台月馈随以还之,一无取焉。参政陈公骙首疏六名士,公在其中。上亦念公久外,尝曰:「孙逢吉好士人」。三年九月,召为秘书少监,训词有「当今第一流人物」之褒,承上意也。五年,朝谒重华不以时,公数具疏,援引古谊深言之,又率同馆列名以进。七月,主上受内禅,登用旧学。越三日,擢公兼权尚书吏部侍郎。初,公入谏省,翊善黄公裳曰:「孙直讲问学醇正,劝讲多益,今遂失助」。上曰:「言路得斯人,尤可庆也」。又言:「所论有不乐者」。上曰:「既为言事官,岂可不使之尽言」?盖上之在嘉邸知公已深,至是首陈初政,有曰:「陛下嗣膺大宝,盖非得已。愿起敬起孝,数申温凊,抚接宗戚,俾之开释太上,推明陛下之本心。乃若建立长秋,推恩随龙人之属,皆可缓也」。又请:「进学以养其明,揆事以审其断,凡立政造事,皆明以先之,断以辅之,则守经事而得其宜,遭变事而达其权,天下可运于掌矣」。上欣然纳之。覃恩,转朝奉大夫。九月,除权尚书吏部侍郎,赐金紫服。明堂恩,封庐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尝告丞相以和买折帛之价太重,宜因初政稍议蠲减,庶可固结民心。丞相举行之,然止限以三年,非公之本意也。十月,擢兼侍讲。公在嘉邸,尝集群经格言以献,至是请讲《论语》。盖公平日潜心此书,有自得之趣,欲以遂格君之志也。差充孝宗𣪁宫按行使,朝方议撤秘书省以为寿康宫,而以东宫为馆阁,公毅然力争,谓于理非顺,地狭屋敝,不可以奉慈极,事亦竟止。待制朱公熹在经筵,持论切直,忽奉祠而去。公于上前争论甚苦,因讲《权舆》之诗,反覆䌷绎以为讽。上曰:「朱熹所言多不可用」。公曰:「熹论祧庙独与众论不合,他所说皆正理,未见其不可施用。愿留之以重经幄」。冬有震雷,诏求阙失,公言过失所当谨者二:曰奉亲,曰亲儒。阙违所当讲者二:曰谨爵禄,曰节用度。又论:「治体之要曰治化之原,肇于宫壸,而达于外廷。宫壸严则内外之禁肃,外廷正则上下之职修。后妃之家多启私谒,嫔御或养私身。愿择老成宫嫔佐六宫之政。内侍本备扫除,自阁长而上,愿遵旧制,选年四十以上者知内省之事。枢宰之职论道经邦,愿万几之暇,从容与之议政。近习之臣,职在禁密,愿全其恩数,勿使预事」。上深然之。十二月,假焕章阁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充馆伴金国贺正使。金使需竹牛角之属,期以必得。公奏:「皆难得之物,戎心无厌,当遏之于初」。大珰王德谦典司国信所,密请匪颁,公卒却之。庆元元年正月,兼实录院同修撰使。事毕入对,因奏:「臣比缘馆伴,刺求北事,窃闻自孝宗上宾,寖有轻视中国之心。比年公卿习安,将帅习媮,士卒习惰,风俗习侈,上恬下嬉,无复有枕戈复雠之意。愿陛下拔材贤,旌循良,核名实,蓄财用,选将帅,简精锐,城要害,备器械,讲求孝宗内治外攘之策」。上尤嘉纳,而公于是时已有不见容者矣。待制朱公熹之去,公力救之。侍郎彭公龟年补郡,又论不应为近习而逐正人,忤韩侂胄之意。又尝扈跸,有马上回揖之者,公独不顾,彼又以为简驩也。一日,会食部中,或报王喜除閤门祗候,公曰:「此乃优伶,尝于内廷效朱侍讲容止,以儒为戏者,岂可以污清选?当抗疏力争,否则于经筵论之」。有飞语上闻。五月,内批与郡,而王喜之命亦寝。或以为出于误报,而公忧国爱君之心亦云至矣。潜邸恩,转朝散大夫。七月,除知太平州,累章丐祠。九月,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三年,转朝请大夫。五年三月,起知赣州。言者始疏前事沮之。公素有德量,未尝语人以去国之由。杜门深居,时事一不挂口。书史自娱,不以得丧介意。至是以言者传播,公之直节愈显,而公已属疾,上章纳禄矣。终于里第,寿六十有五。五月,除集英殿修撰致仕。嘉定五年,上以公旧学,轸其遗忠,特赠宝谟阁待制,仍度越彝典,赐谥「献简」。娶李氏,累封令人,与公相继而卒。子男三人:銶,承奉郎、监鄂州在城盐税务;錤,迪功郎、新临安府馀杭县尉;季即燧也。女五人:进士李三聘、李拓、罗沂,迪功郎、前临江军司户罗晟,通直郎、前知南康军都昌县事胡杙,其婿也。孙男四人:涣、溱、𤂸、𣹷。女一人尚幼。六年十一月乙酉,葬公于万安县龙泉乡绵津之原。公资禀醇澹,于外物一无所好。惟刻意经史,不可解于心。自幼至老手不释卷,务为有用之学。尤精于国朝典章事物之源委,宦族之谱系,除拜之岁月,与夫前代疆理卒乘之法,封国行河之利,参贯融液,无不通流,修世教,植治道,诚有志焉。发为文词,以理为主,以意为先,体制具备,关键严密,简而有法,不为绮丽之习。晚岁自号「静阅居士」,有文集七十卷,外集三十卷,藏于家。左规右矩,言笑不妄,恂恂似不能言。遇人无贤愚、贵贱、少长,咸接以礼。平实诚悫,表里如一,修身践言,乐于闻过。逊贤达善,心无媢忌。喜怒不形于色,而正大刚方之气,有临大节不可夺之风。以钥平昔之所见闻,考之胡君之行述,不隐不诬,足以传远。而瑞金必欲以铭见属。老复病瘁,岂敢言文?念公之三子而失其二,余亦视荫几何,有不能已者。与公为同年,初未相知。晚幸定交,情义至笃。为少司成则实为交承,出入从班,又为寮于讲读之官。余与给事林公大中于晚讲之次论救吕祖俭之贬,公从旁赞言尤力。尝论日食事,谓上即位未久,多有阴翳。一得明照,必有背气等变。三月朔,去正阳之月一间,先一日大雨,谓必以阴云不见。至朔日乃瞭然,使万目见其剥蚀,天之示戒如此。公又奏曰:「至次日则又雨」。此虽片言,为助多矣。当绍熙、庆元之间,上既隆宽,下亦多尽言,余幸周旋其间,固有激于忠愤,不容不言。惟公天与谅直,事君不以犯颜为难,与同列不以忤意为惮。刘德秀为谏官,以私意劾左史刘光祖,公谓之曰:「人君寄心膂于宰相,寄耳目于台谏,皆当以天之心为心。倘任私以害忠良,如彼苍何!愿自此三思而后行」!其尽言类此。居之不疑,惟义所在。呜呼!斯人而在谏争论思之列,可谓天下选。时非不遇,位非不至,而道卒不行。任以史事,尤为当才,相与论修史之规模甚备,汗青无日而身去矣。呜呼!殄瘁之悲,识者所同,孰知余心之悲有在于此乎!铭曰:
帝王之兴,四门以辟。无人不言,犹恐不力。官以谏名,惟言是职。视古已狭,言又不得。忧世之士,所共太息。孰为敢言,为紏邪慝?矫矫孙公,古之遗直。学为有用,博闻多识。其处友朋,直谅三益。幕中之辩,不为婉画。一登谏垣,身任言责。有犯无隐,撄鳞之逆。天姿则然,不动声色。鲠论日闻,不容煖席。召还蓬山,上方御极。首擢从班,宠光赫奕。经帷史馆,人望丞弼。遑遑靡宁,期补君德。飞语中人,又成去国。命非不通,而道之塞。不容何病,为天下惜。铭以昭之,后人斯式。
赵深甫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九、《攻愧集》卷一○四
长兄绩溪尉蚤世,三子五女以次婚嫁。丘嫂最爱季女,闻小溪寓居赵氏家法媒妁之言曰:「武德夫妇偕老,杜门约居,教子甚严。诸子联中科第,多有贤称。其第三子师信既以淳熙二年赐进士出身,得尉台之临海矣,请婚」。审于乡评曰然,遂以兄之子妻之。后以近制改师浔,字深甫。既婿于我,与之游处,被服儒雅,略无膏粱之习。庆元二年,君既悼亡,谋葬于通远乡白石里石营保之原,而后之官。甫四年,而君亡矣。哀哉!母安人冯氏尚无恙,一女二子,哭声不忍闻。石营去所居才里许,将举深甫之丧合焉,求铭于余,忍铭君乎哉!君实为艺祖皇帝系孙,赠保康军节度使、高密郡公令儇,君之曾祖也。赠武义大夫子盖,祖也。主管台州崇道观伯𨑖,武德也。武德生长承平,南渡流落,居四明之鄞县。大抵居官廉俭,谨蓄俸馀,以为待次计。与邻里不以财交,故内外肃然。深甫生而奇庞,长服义方,自力于学,登第五年而后授室,彊敏自喜。始调官,或贺之曰:「临海尉多以捕盗改秩者」。君以为「非吾志也」,在官果两得强盗,一获私盐甚夥,皆应受赏,照验明备,终不自言。又达于吏事,以此受知于诸公。邑民自经而有伤,又以移尸兴讼。令受私谒,谕君毋生事。君正色曰:「事干人命,今日正欲得实耳」。长揖而起,终直其事,人皆称平。令惭且不乐,时以职事相窘,君弗恤也。有十将雄狡无赖,前政莫敢谁何。偶有犯当治,辄肆言曰:「尉欲治我,不望改官耶」?君寘之理,穷诘宿过,卒逐之,馀皆耸服。寻为衢州西安丞,工部尚书谢公源明时为守,趋召,转运使潘公景圭问曰:「郡中有贤丞乎」?谢公以二人对,而以君为优,备言廉勤晓畅民事之详。潘公曰:「得之矣」。俄列上,谓才术优长,可以作邑。两易知严州桐庐县,最号难治。君为之谈笑而办,才誉益显。任满,授绍兴府录事参军,丁武德忧,不赴。服除,会有旨,侍从台谏各举宗子二人,余在西掖,荐君之兄师津。今知枢密院谢公深甫台人也,极知君,恨举员已足,未有以及之。方为御史中丞,而吏部尚书刘公德秀为监察御史,问人于宪长,谢公亟称君之贤。刘公慨然荐之,其词曰:「奥学有源,素履无玷。虽历官未久,而声闻益彰」。并及辞盗赏事,为远到之识,乞以备朝廷选擢,初不识面,真公举也。天族蕃衍,人才众多,昆仲屏居山间,忧患之馀,名彻天听,照移狎至,几于羔雁成群者,乡人荣之。本无意于干进,仅以此俱得添差幕官。君授建康府节度推官,留守尚书张公枃多以滞讼属君,处之当人情,合法意。众议有未定者,独招入郡斋议之,或至夜分而后退。大资赵公彦逾素知其才,见其尽心赞画,受输决事,无不曲当,首授京削。参政又为之延誉,诸司交荐,仅二考而归。既调严州节度掌书记,为部胥所卖,再往都下。久之得疾逆旅,遂以五年四月戊寅卒。哀哉,若人之不淑也!始既辞盗赏而不用,蹉跎至此,知己方当路,可以伸矣,而止于儒林郎。素壮强饭,年五十有二,何疾遽困之耶?子希侃、希。女未行。君性质直,忍贫自立。职务之外,进学不倦。垂意经史,同寮赓和,往往倾其座人。心计精密,治公事如家事。言不妄发,持论甚正。孝友勤谨,自奉淡薄,不务华饰。思有以自见于世,遂吞志而已矣。方鼓盆时,手记费用之目甚悉。其子请曰:「何用尔」?君忽曰:「我且死,汝辈从此为之」!兹闻讣音,变起仓猝,昆仲方议经纪之,希侃等出旧所编,按以从事,适奢俭之中。噫!岂有知耶!葬以六月某日。铭曰:
父子之贤,闻于乡闾。兄弟之美,彻于帝都。君才甚优,知己当涂。谓进未艾,而止斯乎!兄子既殂,又铭其夫。尚惟诸孤,承庆之馀。
直秘阁徐公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攻愧集》卷一○八
庆元二年有旨,「朝散大夫徐梦莘除直秘阁」,盖异恩也。始,公生于靖康之初元,岁在丙午,是冬金人再犯阙,海内云扰。建炎二年寇躏江右,叛将大盗蜂起。公之生才四年,母氏襁负,走陂头刘氏家,仅免于难。公既省事,自念生长兵间,欲得尽见事之始末,宦游四方,收罗野史及他文书多至二百馀家,为编年之体,会稡成书,传闻异辞者,又从而订正之,号《三朝北盟集编》。自政和七年海上之盟,迄逆亮之毙,上下四十五载间,具列事实、制敕、诏诰、国书、奏疏、记序、碑志之文,有正史所不及载者,搜掇无遗,成二百五十卷。又有《纲目》一册,并藏于家。至是史官方修《高宗皇帝实录》,修撰杨公辅率同寮十人奏,乞取公所编之书,仍下临江军给笔札抄录以进。十一月,史官又奏其书有补于史笔为多,仍荐公之贤,大略云:「廉静乐道,好学不衰」。故有是命。又奏所编书目内有百馀家馆所未备,复命录其全书。诸公欲相挽一出,与同笔削,有谕公者,答曰:「此书本不为进身计」。力辞之。后又得未见之书,再编集,补三帙。所居辟一堂,取词命褒语扁曰「儒荣」,以侈上赐。枢密刘公德秀为之记,待制杨公万里为之铭。少傅周公必大、端明洪公迈而下赋诗者数百篇,远迩流传,而公之名愈显矣。公字商老,清江县人。曾祖用和,祖士稳,俱不仕。父世亨,累赠通议大夫。母杨氏,赠硕人。公俊敏笃学,至忘饥渴寒暑。读书过眼辄不忘,通贯经史百家,尤熟晋宋南北五代时事。自熙、丰、元祐以来名公奏议及出处大致,无不该综。作文皆有根据,用事精确。绍兴二十四年登进士科,授左迪功郎、洪州新建县尉,以外艰不赴。调郁林州司户参军,到官未几,又以母忧而归。后为江陵府司户,任满,关升左从政郎。乾道四年,外移南安军教授。以举主改宣教郎、知潭州湘阴县。次授广南西路转运司主管文字,赐绯衣银鱼。诸司辟知宾州,到郡遭罢,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华州云台观。绍熙元年,授荆湖北路安抚司参议官。庆元初,引亲嫌径归,再奉冲佑祠,引年致仕。六年,赐紫衣金鱼。仕宦几五十年,閒居之日为多。南安官舍素在城外,请迁入,以附校官。建云汉阁以奉御书,立濂溪、二程先生祠于左,刘元城、张横浦先生祠于右,自为之记。参政龚公茂良时帅江西,读而善之,以讲筵官荐。湘阴并湖,少田多盗。帅括盗耕湖田者悉输租,号增耕税,他邑或移别赋应命。公恐重困吾民,谓邑无新田,税无从出。帅盛怒,移湘潭丞,仍窘摭邑事。无可疵瑕者,卒免于行,更加礼焉。增葺学宫,严设祠像,祭器书籍,以次而举,选士主之,湘阴于是始兴于学矣。朝廷议更二广盐法,遣浙西安抚司干官胡廷直衔命与二漕臣集议境上,西漕王公正己以公审知利害,邀至苍梧会所。公谓:「二广事体不同。使者徒见东路郡多濒江,可通客贩,固已非是。若西路多山,郡近江者少,道阻运艰,客贩不通,价必腾踊,郡计不给,重为民害。郡有兵吏可役,民不告劳。若止循官般旧法,初无抑配等弊,公私俱便,可以经久」。众不能夺,胡亦是之,议定而去。将入奏,为主议者所榜,畏罪希进,尽变其说。擢为东路提举,旋升西漕。侍郎詹公仪之出镇桂林,共行客贩之策,虑公或以宾州奏事,必撼成说,武宪熊飞素不快于公,二人从而惎之。熊上悔举之章,公遂罢。不三年,二广之害果如公言,民食贵盐,富商至破产丧生。胡忧惧至死,詹亦得罪,复行旧制,至今便之。周益公当轴,谓公前谩未直,公答以「事久自明,不待辨也」。归而悼亡,连丧子女,宦情愈泊然矣。杨诚斋挽使造朝,荐进甚力。庙堂将处内郡,止求议幕。荆帅枢使王公蔺移镇长沙,以公可任帅事,申省委公。经时而侍郎袁公枢始来,知公止请上幕俸给,尽以三月帅俸归之。又力辞,尤叹其廉。既而从母之子侍郎彭公龟年为帅,公去替止半年,法不用避,公乞祠以去。彭公饯以诗云:「法许公不许,法不如公严」。年虽已高,手不释卷。有《读书记忘》、《集医录》、《集仙后录》各三册、《会录》四册,皆以「儒荣」冠其目。家有万书阁,签帙甚整。能视细字,如年少时。事亲尽孝,祭器封鐍惟谨。有《家记》一编,载时祀礼式。又揭「百不忧堂」,以志义方之效。阁前乱石森立,石间多红薇花,若张锦然,号「紫薇洞天」。胜日深衣坐阁下,二鹤翔舞于前,殆神仙中人也。弟妹四人,弟得之亦休官而归。时节聚会,子孙甥婿罗拜为寿,竟觞卜夜无倦色。从母昆弟七人,时置酒款集。韦济川楫、黄仲礼琮、彭子寿而下俱效之。开禧元年,亲党为八十之庆,宴笑数日,乃罢。中婴小疾,精明如故,犹能课诸孙诵习。三年八月,浴出,瞑目危坐而化,二十有一日也。娶丰城鄢氏,先公二十一年卒,封赠至宜人。五男子:简,从事郎、新邵州新化县令;范,迪功郎、新袁州司理参军;簬,业进士;次子符,幼子节,皆蚤殁。二女:长适免解进士曾三异,次适进士邹埘,亦前卒。孙男十人:长峰,亡矣,次峣、次金酉,荐于乡,崧、峨、訔、崇、嶷、嶬、𡷫。一女,适乡贡进士向公美。曾孙二人:郯,郁。二女尚幼。诸孤以嘉定元年十一月庚申奉公之柩葬于县之修德乡古牛冈之原。始钥屏居四明,得子寿书,俾为儒荣堂赋诗。时虽抱疴,为作古风寄之。已而子寿与公俱以书来谢。比闻子寿之讣,固已不堪云亡之痛,而公亦下世矣。公既葬之二年,简以赴调来见,谓前诗恨未见《北盟》全书,尽录以见遗。又出其季父致政所作行状求铭。致政尝著《左氏国纪》,中书舍人陈公傅良为之序,盖深于经者,书事尤覈。敬掇其状而为之铭。铭曰:
靖康兵祸,古所未有。凡曰臣子,痛心疾首。公生初元,以及己酉。犬羊长驱,荐食江右。幼而得全,实赖襁负。少长读书,志已不苟。宦游四方,咨访寻究。网罗旧闻,编不停手。二百馀家,笔下辐凑。系日系年,别记谁某。有制有书,有疏有奏。众说杂然,考證是否。名闻于朝,六丁下取。蓬莱汉阁,宠数加厚。儒荣名堂,足以不朽。才不尽用,仕多不偶。身退名尊,二疏俱寿。奄然仙去,何憾何咎。有子克孝,庆流在后。铭以发之,尚照林薮。
送参议刘仲洪就京制置辟入蜀 其一 南宋 · 曾丰
五言律诗 押庚韵
蜀屈严公(四库本作君)子,先声到处惊。
幕中添老杜,关外得长城。
渭上屯田便,山西买马平。
愿言宾与主,无立小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