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谏太子承乾书 隋末唐初 · 于志宁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四十四
臣闻克俭节用。实宏道之源。崇侈恣情。乃败德之本。是以凌云槩日。戎人于是致讥。峻宇雕墙。夏禹以之作诫。昔赵盾匡晋。吕望师周。或劝之以节财。或谏之以厚敛。莫不尽忠以佐国。竭诚以奉君。欲使茂实播于无穷。英声被乎物听。咸著简策。以为美谈。今所居东宫。隋日营建。睹之者尚惊其侈。见之者犹叹其华。何容此中更有修造。财帛日费。土木不停。穷斤斧之工。极磨砻之妙。且丁匠官奴入内。比者曾无监管。此等或兄犯国章。或弟罹王法。往来御苑。出入禁闱。钳凿缘其身。槌杵在其手。监门本防非虑。宿卫以备不虞。直长既自不知。千牛又复不见。爪牙在外。厮役在内。所司何以自安。臣下岂容无惧。又郑卫之乐。古谓淫声。昔朝歌之乡。回车者墨翟。夹谷之会。挥剑者孔子。先圣既以为非。通贤将以为失。顷闻宫内。屡有鼓声。太乐伎儿。入便不出。闻之者股慄。言之者心战。往年口敕。伏请重寻。圣旨慇勤。明诫恳切。在于殿下不可不思。至于微臣不得无惧。臣自驱驰宫阙。已积岁年。犬马尚解识恩。木石犹能知感。所有管见。敢不尽言。如鉴以丹诚。则臣有生路。若责其忤旨。则臣是罪人。但悦意取容。臧孙方之疾疢。犯颜逆耳。春秋比之药石。伏望停工匠之作。罢久役之人。绝郑卫之音。斥偫小之辈。则三善允备。万国作贞矣。
谏太子承乾引突厥达哥支入宫书 隋末唐初 · 于志宁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四十四
臣闻上天盖高。日月以光其德。明君至圣。辅佐以赞其功。是以周诵升储。见匡毛毕。汉盈居震。取资黄绮。周公抗法于伯禽。贾生陈事于文帝。莫不殷勤于端上。恳切于正人。昔邓禹名臣。方居审谕之任。疏受宿望。始除辅导之官。历代贤君。莫不丁宁于太子者。良以地膺上嗣。位处储君。善则率土沾其恩。恶则海内罹其祸。近闻仆寺司驭。爰及驾士兽医。始自春初。迄于夏晚。恒居内役。不放分番。或家有尊亲。阙于温凊。或室有幼弱。绝于抚养。春则废其耕垦。夏又妨其播植。事乖存爱。人有怨嗟。且突厥达哥支等。咸是人面兽心。岂得以礼义期。不可以仁信待。心则未识于忠孝。言则莫辨其是非。近之有损于英声。眤之无益于盛德。引之入阁。人皆惊骇。岂臣庸识。独用不安。臣下为殿下之股肱。殿下为臣下之君父。君父以存抚为务。股肱以匡救为心。是以苦口之药以奉身。逆耳之言以安位。古人树诽谤之木以求已愆。悬敢谏之鼓以思身过。由是从谏之主。鼎祚克昌。愎谏之君。洪业隳坠(谨按比从旧唐书采录文苑英华贞观政要所载与此不同附载于后文苑英华人有怨嗟下云愿崇儒敬业访道稽疑则品物增辉怀生欣忭今司经见无学士供奉未有侍读伏望时因视膳奏请置人所冀讲席谈筵务尽忠规之道披文摘句方资审谕之勤臣又闻臣之事主必尽诚悫君之进贤务求忠谠伏惟殿下养德储闱理以端静为务恭膺守器必以学业为先经所以立行修身史所以谙识成败雅诰既习忠孝乃成传记方通安危斯辨知父子君臣之道识古今鉴戒之规经史为先斯乃急务至于工巧造作僚吏直司实为末事无足劳虑臣以庸贱献替是司臣而不言负谴圣日言而获罪是所甘心伏愿留意经书简略细事一蒙采纳万殒无辞乞降储明俯察狂瞽贞观政要人有怨嗟下云傥闻天听后悔何及又突厥达哥支等咸要人面兽心岂得以礼义期不可以仁信待心则未识于忠孝言则莫辨其是非近之有损于英声眤之无益于盛德引之入阁人皆惊骇岂臣庸识独用不安殿下必须上副至尊圣情下允黎元本望不可轻微恶而不避无容略小善而不为理敦杜渐之方须有防萌之术屏退不肖狎近贤良如此则善道日隆德音自远)。
谏太子承乾启 隋末唐初 · 于志宁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四十四
臣闻尧称稽古。功著于搜扬。舜曰聪明。绩彰于去恶。然开元立极。布政辨方。莫不旌贲英贤。驱除不肖。理乱之本。咸在于兹。况阉宦之徒。体非全气。便蕃阶闼。左右宫闱。托亲近以立威权。假出纳以为祸福。昔易牙被任。变起齐邦。张让执钧。乱生汉室。伊戾为诈。宋国受其殃。赵高作奸。秦氏钟其弊。加以宏石用事。京贾则连首受诛。王曹掌权。何窦则踵武被戮。遂使搢绅重足。宰司屏气。然顺其情者则荣逮幼冲。迕其意者则灾及襁褓。爰暨高齐都邺。亦弊阉官。邓长禺位至侍中。陈德信爵隆开府。外干朝政。内预宴私。宗枝藉其吹嘘。重臣仰其鼻息。罪积山岳。靡挂于刑书。功无涓尘。已勒于钟鼎。富踰金穴。财甚铜山。是以家起怨嗟。人怀愤叹。骨鲠之士。语不见听。謇谔之臣。言必被斤。齐都颠覆。职此之由。向使任谅直之臣。退佞给之士。据赵魏之地。拥漳滏之兵。修德行仁。养政施化。何区区周室而敢窥觎者哉。然杜渐防萌。古人所以远祸。以大喻小。先哲于焉取则。伏惟殿下道茂重离。德光守器。宪章古始。祖述前修。欲使休誉远闻。英声遐畅。臣窃见寺人一色。未识上心。或轻忽高班。或陵轹贵仕。便是品命失序。纲纪不立。取笑通方之人。见讥有识之士。然典内职掌。唯在门外通传。给使主司。但缘阶闼供奉。今乃往来閤内。出入宫中。行路之人。咸以为怪。伏望狎近君子。屏黜小人。上副圣心。下允众望。谨启。
立中山王承乾为皇太子诏 隋末唐初 · 李世民
出处:全唐文卷四
尚书奏议。以为少阳作贰。元良治本。虔奉宗祏。式固邦家。中山王承乾。地居嫡长。丰姿峻嶷。仁孝纯深。业履昭茂。早闻睿哲。幼观诗礼。允兹守器。养德春宫。朕钦承景业。嗣膺宝位。宪则前王。思隆正绪。宜依众请。以答佥望。可立承乾为皇太子。
令皇太子承乾听讼诏 隋末唐初 · 太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五
皇太子承乾。宜令听讼。在兹恤隐。自今以后。诉人惟尚书省有不伏者。于东宫上启。令承乾断决。今若有固执所见。谓理不尽。然后闻奏。
命皇太子权知军国事诏 隋末唐初 · 太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五
朕以不天。夙罹偏罚。假息旦暮。分沈苫壤。仰赖先皇慈恩鞠育。爰自幼年。至于成家。未及弱冠。仍属乱离。翼奉义旗。身当矢石。克平多难。任居藩屏。遂复委以万机。膺兹景命。祗惧虚薄。弗克负荷。日夜兢兢。不遑宁晏。加以气患。屡幸九成。晨昏定省。废于朝夕。今岁停行。尽行养礼。不谓殃罚深重。大行崩背。号天叩地。无所逮及。伏奉遗诏。追迹汉文。以日易月。降其常期。顾命之旨。诚不可违。然三年之丧。自天子达。殷周以来。罔弗遵用。汉文变古。有乖前式。且慈颜日远。忻谒无由。俯就之文。理即遵奉。然朕之情切。不可循前。荼毒之心。何可堪忍。皇太子承乾。文过志学。秉性聪敏。频年治国。理务允谐。今欲于东宫平决。朕得尽哀庐室。终其丧纪。望偫公卿士。股肱王室。兴言及此。唯增哽绝。朝多君子。恕朕哀心。
答皇太子承乾诏 隋末唐初 · 太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六
汝家之冢嫡。国之储两。故有斯命。以彰有殊。入学齿冑。则君臣之义也。同之府库。实父子一体也。是以君子富而不骄。谦而受益。奢则不孙。以约失之者鲜矣。勉思守道。无烦致谢。
废皇太子承乾为庶人诏 隋末唐初 · 太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七
肇有皇王。司牧黎庶。咸立上嗣。以守宗祧。固本忘其私爱。继世存乎公道。故立季历而树姬发。隆周享七百之期。黜临江而罪戾园。炎汉定两京之业。是知储副之寄。社稷系以安危。废立之规。鼎命由其轻重。详观历代。安可非其人哉。皇太子承乾。地惟长嫡。位居明两。训以诗书。教以礼乐。庶宏日新之德。以永无疆之祚。而邪僻是蹈。仁义蔑闻。疏远正人。亲昵偫小。善无微而不背。恶无大而不及。酒色极于沈荒。土木备于奢侈。倡优之技。昼夜不息。狗马之娱。盘游无度。金帛散于奸慝。捶楚遍于仆妾。前后愆过。日月滋甚。朕永鉴前载。无忘正嫡。恕其瑕衅。倍加训诱。选名德以为师保。择端士以任官僚。犹冀中人之性。可以上下。蟠木之质。可以为容。愚心不悛。凶德弥著。自以久婴沈痼。心忧废黜。纳邪说而违朕命。怀异端而疑诸弟。恩宠虽厚。猜惧愈深。引奸回以为腹心。聚台隶而同游宴。郑声淫乐。好之不离左右。兵凶战危。习之以为戏乐。既怀残忍。遂行杀害。然其所爱小人。往者巳从显戮。谓能因兹改悔。翻乃更有悲伤。行哭承华。制服博望。立遗形于高殿。日有祭祀。营窀穸于禁苑。将议加崇。赠官以表愚情。勒碑以纪凶迹。既伤败于典礼。亦惊骇于视听。桀蹠不足比其恶行。竹帛不能载其罪名。岂可守器纂统。承七庙之重。入监出抚。当四海之寄。承乾宜废为庶人。朕受命上帝。为人父母。凡在苍生。皆存抚育。况乎冢嗣。宁不钟心。一旦至此。深增惭叹。
赠废太子承乾恒山悯王制 盛唐 · 孙逖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十
门下。理天下者。必宏于在宥。厚仁德者。莫尚于追远。故废太子承乾。昔在先朝。长陷深过。因是殛窜。至于沦没。虽臣子之罪。义则不私。而骨肉之亲。情则无绝。况年代浸远。兴废宜□言念往时。巳申公葬。将崇后命。是锡王章。式遵仍旧之封。更表易名之谥。可赠恒山悯王。
上太子承乾书 唐 · 张元素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四十八
臣闻皇天无亲。惟德是辅。苟违天道。人神共弃。然古三驱之礼。非欲教杀。将为百姓除害。故汤罗一面。天下归仁。今苑内娱猎。虽名异游畋。若行之无恒。终亏雅度。且傅说曰。学不师古。匪说攸闻。然则宏道在于学古。学古必资师训。既奉恩诏令孔颖达侍讲。望数存问。以补万一。仍博选有名行学士。兼朝夕侍读。览圣人之遗教。察既行之往事。日知其所不足。月无忘其所能。此则尽善尽美。夏启周诵。焉足言哉。夫为人上者。未有不求其善。但以性不胜情。耽惑成乱。耽惑既甚。忠言尽塞。所以臣下苟顺。君道渐亏。古人有言。勿以小恶而不去。小善而不为。故知祸福之来。皆起于渐。殿下地居储贰。当须广树嘉猷。既有好畋之淫。何以主斯匕鬯。慎终如始。犹恐渐衰。始尚不慎。终将安保。
重谏太子承乾书 唐 · 张元素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四十八
臣闻周公以大圣之材。犹握发吐哺。引纳白屋。而况后之圣贤。敢轻斯道。是以礼制。皇太子入学而行齿冑。欲使太子知君臣父子尊卑长幼之道。然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尊卑之序。长幼之节。用之方寸之内。宏之四海之外者。皆因行以远闻。岂假言以光被。伏惟殿下睿质固已崇高。尚须学文以饰其表。窃见孔颖达赵宏智等。非惟宿德鸿儒。亦兼练达政要。望令数得侍讲。开释物理。览古谕今。增辉睿德。而雕虫小技之流。祗可时命追随。以代博奕耳。若其骑射畋游。酣歌伎玩。苟悦耳目。终秽心神。渐染既久。必移情性。古人有言。心为万物主。动而无节则乱。臣恐殿下败德之源。在于斯矣。
重谏太子承乾书 唐 · 张元素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四十八
臣闻孔子云。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然书传所载。其言或远。寻览近事。得失斯存。至后周武帝平定齐梁。卑宫菲食。以安海内。太子赟。举措无度。秽德日著。乌丸轨知其不可。具言于武帝。武帝慈仁。望其渐改。及其践祚。狂暴肆情。区宇崩离。宗祀覆灭。即隋文帝所代是也。文帝因周衰弱。凭藉力资。虽无大功于天下。然布德行仁。足为万姓所赖。勇为太子。不能近遵君父之节俭。而务骄侈肆情。今之宫中山池遗址。即殿下所亲睹是也。此时亦恃君亲之恩。自谓太山之固。讵知邪臣敢进其说。向使动静有常。进退合度。亲君子。疏小人。舍浮华。尚恭俭。虽有邪臣间之。何能致慈父之隙。岂不由积德未宏。令闻不著。谗言一至。遂成其祸。臣以愚蔽。窃位两宫。在臣有江海之润。于国无秋毫之益。是用必竭愚诚。思尽臣节者也。窃惟皇储之寄。荷戴至重。如其积德不宏。何以嗣守成业。圣上以殿下亲则父子。事兼国家。所应用物。不为节限。恩旨未踰六旬。用物已过七万。骄奢之极。孰云过此。龙楼之下。唯聚工匠。望苑之内。不睹贤良。今言孝敬则阙视膳问安之礼。语恭顺则违君父慈训之方。求风声则无爱学好道之实。观举措则有因缘诛戮之罪。忠臣正士。未尝在侧。偫邪淫巧。昵近深宫。爱好者皆游手杂色。施与者并图画雕镂。在外瞻仰。已有此失。居中隐密。可胜计哉。宣猷禁门。不异阛阓。朝入暮出。秽声已彰。臣以德音日损。频上谏书。自迩已来。纵逸尤甚。右庶子赵宏智。经明行修。当今善士。臣每奏请。望数召进。与之谈论。庶广徽猷。今旨反有猜嫌。谓臣妄相推引。从善如流。尚恐不逮。饰非拒谏。必招祸败。方崇蔽塞之源。不慕钦明之术。虽挹睿哲之姿。终罹罔念之咎。古人云。苦药利病。苦言利行。伏愿居安思危。日慎一日。则天下幸甚。
上校正汉书奏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余襄公奏议》卷上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案颜师古《叙例》云:班固《汉书》旧无注解,唯服虔、应劭等各著音义,自名其家。至西晋晋灼集为一部,凡十四卷,又颇以意增益,时辨二家当否,号曰《汉书集注》。永嘉之乱,此书不至江左。有臣瓒者,莫知氏族,考其时代,亦在晋初,又总集诸家音义,稍以己见续厕其末,掎摭前说,多引汲冢《竹书》,凡二十四卷,分为两帙,凡称《集解》、《音义》,即其书也。蔡谟全取此书,散入众篇,自是以来,始有注本。至唐太宗时,皇太子承乾命颜师古更加以刊正,删繁补略,裁以己说,儒者服其详博,遂成一家。总先儒注解名姓可见者二十有五人,而爵里年代史阙载者殆半。考其附著及旧说所承注释源流,名爵年次,谨条件以闻,望行刊于本书之末,庶令学者启卷具知。
论不可数赦疏 北宋 · 范镇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五、《国朝诸臣奏议》卷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五、《文献通考》卷一七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八
臣闻古人有言曰:「一岁再赦,好人喑哑」。此言赦之惠奸而无益于治道,不可数者也。属者京师及畿辅岁一赦,而去岁再赦,今岁三赦,京师兵士又再得赐钱。姑息之政,无此甚者。夫岁一赦者,细民谓之热恩,必其在五六月间也。猾胥奸盗倚为过恶,指期以待免,况再赦乎?况三赦乎?其为惠奸,亏损治道可知矣。好人良善也,数赦尚犹喑哑,蚩蚩愚民其不狃而为奸且盗者无几矣。又今防秋备塞之人无虑五六十万,使闻京师端坐而受赐,能无动心乎?不可不虑。今陛下德音已下,赐钱已出,臣知不可救已。伏乞今后罢所谓岁一赦者,以摧奸猾,而使善良有所立也。罢兵士之特赐钱者,以均内外,以防后患,而使民力得宽裕于财也。昔唐太子承乾为长孙皇后病,请赐赦以崇福佑,长孙皇后曰:「赦者国之大事,岂以吾故乱天下法乎」?长孙妇人耳,犹能如此,陛下圣人,尧舜之资,顾不为长孙后之所为乎?臣窃惜之。
论皇子三位当示降差奏 北宋 · 赵瞻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一五、《国朝诸臣奏议》卷三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七七
臣伏闻别嫌明微者,礼之大经;并后匹嫡者,事之深戒。商周庶子,外为藩屏,汉魏诸王,出就封国,此所以尊储贰之定分,著宗室之大法,不使宠爱之私、窥图之计得以萌心也。窃见皇子三位兴造大备,岁荒夏疫,作已为讥。况宫制院名,居非其所。虽人子性行自隆友悌,而国家礼法贵示降差,并列东宫,恐乖古典。昔唐太宗移太子承乾之弟魏王泰居于武德殿,魏文正谏之,以为太逼东宫,太宗遽然省悟,遣还外第。然以一存此意,终致后患。故争常起于所轧,而祸常生于所忽。历观前代圣君贤父,率亦不能尽斯乱原。惟陛下精察熟虑,使安其所,下此议于儒臣,俾援證于典礼,庶乎朝廷陵僭之疑一定,而于骨肉孝悌之意愈深焉。至如宫邸之制,过丽则侈心生;工徒之役,违时则乖气应。因兹垂恤,一切渐罢,实为天下之幸。
吴王恪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八、《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太子承乾得罪太宗,欲立魏王泰,褚遂良谏之以为不可,因召长孙无忌、房乔、李绩等谓曰:「我三子一弟如此,我心无憀」!因投于床,抽佩刀欲刺,无忌等争前抱持,夺其刀,问上所欲,上曰:「我欲立晋王」。无忌曰:「谨奉诏,有异议者斩之」。既而又悔,欲立吴王恪,无忌切诤而止。无忌等虑恪为患,因房遗爱谋叛而诬杀之。嗟乎,太宗之立储副,不足为后世法也!且立太子者,非私于己之子也,为天下国家之大本也。既以承乾不轨而诛之,则宜察诸子之贤不肖,择其有君人之德者立之,不然,则立嫡以长,以绝争夺之祸,此三代之直道而行也。奈何轻天下神器之重,以一时之忿引刀自刺,使顾命大臣奉诏于惶恐之际,不暇议立嫡立贤之计,此岂保家安国之道哉?既立高宗,而复立吴王恪,卒使以猜疑而被罗织之罪,皆太宗失于独断而致之也。噫!夫人之生,贵为天子之子,是天下之贵无以加之也。以建立之失,不保性命,则与夫生于不贵之族,反得终天年者,岂不远哉?无忌其后卒被流窜,死于黔南,天下以为冤,然而亦疑其诬杀吴王恪之报应也。
上韩枢密书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八九、《苏文忠公全集》卷四八 创作地点:江苏省徐州市
轼顿首上枢密侍郎阁下:轼受知门下,似稍异于寻常人。盖尝深言不讳矣,明公不以为过。其在钱塘时,亦蒙以书见及,语意亲甚。自尔不复通问者,七年于兹矣。顷闻明公入西府,门前书生为作贺启数百言,轼辄裂去,曰:「明公岂少此哉!要当有辅于左右者」。昔侯霸为司徒,其故人严子陵以书遗之曰:「君房足下,位至台鼎,甚善。怀仁辅义天下悦,阿谀顺旨要领绝」。世以子陵为狂,以轼观之,非狂也。方是时,光武以布衣取天下,功成志满,有轻人臣之心,躬亲吏事,所以待三公者甚薄。霸为司徒,奉法循职而已,故子陵有以感发之。今陛下之圣,不止光武,而明公之贤,亦远过侯霸。轼虽不用,然有位于朝,未若子陵之独善也。其得尽言于左右,良不为过。今者,贪功侥倖之臣,劝上用兵于西北。使斯言无有,则天下之幸,孰大于此;不幸有之,大臣所宜必争也。古今兵不可用,明者计之详矣,明公亦必然之,轼不敢复言。独有一事,以为臣子之忠孝,莫大于爱君。爱君之深者,饮食必祝之,曰:「使吾君子孙多,长有天下」。此岂非臣子之愿欤?古之人君,好用兵者多矣。出而无功,与有功而君不贤者,皆不足道也。其贤而有功者,莫若汉武帝、唐太宗。武帝建元元年,蚩尤旗见,其长亘天。后遂命将出师,略取河南地,建置朔方。其春,戾太子生。自是之后,师行盖十馀年,兵所诛夷屠灭死者不可胜数。巫蛊事起,京师流血,僵尸数万,太子父子皆败。故班固以为太子生长于兵,与之终始。唐太宗既平海内,破灭突厥、高昌、吐谷浑等,且犹未厌,亲驾征辽东。当时大臣房、魏辈皆力争,不从,使无辜之民,身膏草野于万里之外。其后太子承乾、齐王祐、吴王恪,皆相继诛死。其馀遭武氏之祸,残杀殆尽。武帝好古崇儒,求贤如不及,号称世宗。太宗克己求治,几致刑措,而其子孙遭罹如此。岂为善之报也哉?由此言之,好兵始祸者,既足以为后嗣之累,则凡忍耻含垢以全人命,其为子孙之福,审矣。轼既无状,窃谓人主宜闻此言,而明公宜言此。此言一闻,岂惟朝廷无疆之福,将明公子孙,实世享其报。轼怀此欲陈久矣,恐未信而谏,则以为谤。不胜区区之忠,故移致之明公。虽以此获罪,不愧不悔。皇天后土,实闻此言。
唐太宗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栾城后集》卷一○、《历代名贤确论》卷七一、《文编》卷二九
唐太宗之贤,自西汉以来,一人而已。任贤使能,将相莫非其人;恭俭节用,天下几至刑措。自三代以下,未见其比也。然传子至孙,遭武氏之乱,子孙为戮,不绝如线。后世推原其故而不得,以吾观之,惜乎其未闻大道也哉!昔楚昭王有疾,卜之曰:「河为祟」。大夫请祭诸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睢、漳,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谷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遂弗祭。及将死,有云如众赤乌,夹日以飞三日。王使问周史。史曰:「其当王身乎。若禜之,可移于令尹、司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寘诸股肱,何益?不谷不有大过,天其夭诸?有罪受罚,又焉移之」?亦弗禜。孔子闻之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吾观太宗所为,其不知道者众矣,其能免乎?贞观之间,天下即平,征伐四夷,灭突厥,夷高昌,残吐谷浑,兵出四克,务胜而不知止。最后亲征高丽,大臣力争不从,仅而克之,其贤于隋氏者,幸一胜耳!而帝安为之。原其意,亦欲誇当时,高后世耳。太子承乾既立十馀年,复宠魏王泰,使兄弟相倾。承乾既废,晋王,嫡子也,欲立泰,而使异日传位晋王。疑不能决,至引佩刀自刺,大臣救之而止。父子之间,以爱故轻予夺至于如此。帝尝得秘谶,言唐后必中微,有女武代王。以问李淳风,欲求而杀之。淳风曰:「其兆既已成,在宫中矣。天之所命,不可去也。徒使疑似之戮,淫及无辜。且自今已往四十年,其人已老,老则仁,虽受终易姓,必不能绝李氏。若杀之,复生壮者,多杀而逞,则子孙无遗类矣」。帝用其言而止,然犹以疑似杀李君羡。夫天命之不可易,惟修德或能已之,而帝欲以杀人弭之,难哉!帝之老也,将择大臣以辅少主。李绩起于布衣,忠力劲果,有节侠之气。尝事李密,友单雄信。密败,不忍以其地求利;密死,不废旧君之礼。雄信将戮,以股肉啖之,使与俱死。帝以是为可用,疾革,谓高宗:「尔于绩无恩,今以事出之,我死,即授以仆射」。高宗从之。及废王后,立武昭仪,召绩与长孙无忌、褚遂良计之。绩称疾不至,帝曰:「皇后无子,罪莫大于绝嗣,将废之」。遂良等不可。它日绩见,帝曰:「将立昭仪,而顾命大臣皆以为不可,今止矣」。绩曰:「此陛下家事,不须问外人」。由此废立之议遂定。绩匹夫之侠也,以死徇人,不以为难。至于礼义之重,社稷所由安危,绩不知也。而帝以为可以属幼孤,寄天下,过矣!且使绩信贤,托国于父,竭忠力以报其子可矣,何至父逐之、子复之而后可哉?挟数以待臣下,于义既已薄矣!凡此,皆不知道之过也。茍不知道,则凡所施于世,必有逆天理、失人心而不自知者。故楚昭王惟知大道,虽失国而必复。太宗惟不知道,虽天下既安且治,而几至于绝灭。孔子之所以观国者如此。
记己酉传位事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九○、《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乙集卷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八
七月二十七日乙巳,太史奏是夜四更后,东北方火星顺行,在木星西南,入宿不及一度,占云木火合宿,主册太子,当有赦。八月三日庚戌,孝宗御垂拱殿,允文乞留班奏事。三省枢密院进呈文字讫,执政下殿,允文方欲有所奏,孝宗宣谕云:「祈请陵寝使副,虏中已遣官来取接,近又报遣纥石烈志宁来汴京,此意如何」?允文奏云:「甲申江上之盟,志宁主之,彼以泛使来,未知为何事,不免疑我渝盟尔。若知我以陵寝为问,志宁必先回燕。盖待我使至,决大议当在虏庭也」。孝宗又云:「虏中签发两河人及生女真,必以为战用。在今日宜每事蚤定,先为不可胜以待之,卿且留意」。允文奏云:「臣累日斋心,今日涓吉,方欲干犯雷霆之威,冒万死以请」。孝宗云:「何事」?允文奏云:「自古人君即位,一二年后必建储贰,以隆万世之统,以系四海之心,国家治乱安危之机莫大于此。故曰太子国之本也,国本正而万事理。况今日圣志已定,将大有为于天下,若一旦虏败盟,连兵两淮,六飞必须顺动,监国抚军,谁任其责?临事之变,仓卒议之,当有不如人意处。又陛下在位将十年,而元良虚位,中外士大夫共怀忧疑,但往往畏死不敢启口开陈尔。臣蒙陛下大恩,付以心腹之托,使定大计。今日之事,莫大于此,莫急于此。日者木火合宿,太史奏以为当册太子。天心仁爱陛下,昭示休祥,愿陛下上顺天心,下从人望,早出睿断」。孝宗欣然云:「朕久有此意,事亦素定,但恐储位既正,人性易骄,便自纵逸,不勤于学,浸有失德,不可不虑。朕更欲令练历世务,通知古今,庶几无后悔尔」。允文奏云:「臣平日窃观陛下圣孝至笃,岂不以宗社为念?圣虑最远,岂不以储副为急?所以迟迟至今,亦必有说。今蒙宣谕,益有以见陛下重惜神器,封植国本,为万万年之永图,天下幸甚。然臣之愚以谓此事不过审择宫官,使日闻正言,日行正道,真积力久,自然无不趣于正,安得有后悔?又储闱一开,深居中禁,常得在陛下左右,日亲帝学,何患不光明?日与朝政,何患不练历?以臣之愚,谓早建储宫,其所成就必远过于外处潜邸」。孝宗曰:「丞相言极是,但此事却有些迁次,非久于选德,独与丞相议之」。允文即奏云:「臣以愚忠所迫,昧死有请,敢意陛下遽赐察纳,臣无任感天荷圣之至,容臣再拜谢恩」。拜讫,复奏云:「此事愿陛下早留圣念」。孝宗云:「甚好甚好」。不过旬日间,二十五日壬申,朝殿奏事,至下马处,中使传旨,令右丞相留班。孝宗以边事一二宣谕已,允文奏云:「臣比者敢以早建东宫事有请,陛下欣然,即赐开纳,今已逾旬日,未准处分,臣实忧惧」。孝宗曰:「此事已决,偶数日来多事,未及与卿商量」。允文奏云:「昔唐太宗从容谓侍臣曰:『当今国家何事最急,各为我言之』。高士廉曰:『养百姓最急』。刘洎曰:『抚四夷最急』。岑文本曰:『行礼义最急』。独褚遂良云:『今四方仰德,谁敢为非?但太子、诸王,当有定分,陛下宜为万代法以遗子孙』。太宗答曰:『此言是也。朕年将五十,心常忧虑,颇在此尔』。仰惟陛下日月之明,于唐君臣之言,是非去取,必有所择。臣窃详太宗与侍臣言在贞观十六年,太子承乾已立,遂良但以嫡庶名分未正,其言至如此。今日之事,臣之所忧有甚于遂良,但不敢尽言尔」。孝宗云:「朕志已素定,正欲与丞相议之。朕见唐太宗用兵取天下,心甚敬之;至议立太子,乃引佩刀自决,亦未尝不笑之。盖处置家事,何用如此?今秋事向晚,冬初又虏使来,有一番礼数,若于郊礼时或前或后降旨挥如何」?允文奏云:「圣志果定,于郊天庆成日降旨挥甚好。盖日南至,天正也」。孝宗云:「当用此日」。十一月五日辛巳,大驾至郊坛,斋于青城。是日午有旨宰执奏事。既至青城门下马处,又有旨令右相留班。孝宗宣谕云:「立太子事,朕但欲与丞相议尔,如何」?允文奏云:「此陛下之家事,臣不当与。臣不敢远引汉唐以喻今日,臣记得本朝太宗皇帝即位之后,以议立太子事,大臣有窜黜过岭者,自后无敢复言。至淳化末年足疮,召寇准于青州。既入对,太宗曰:『卿来何迟』?对曰:『臣守藩在远,非赐召,臣无缘得见清光』。太宗曰:『东宫未立,如何』?准对曰:『此事问内人亦不可,问大臣亦不可,问中贵人亦不可,惟陛下独断乃可尔』。太宗曰:『襄王可乎』?准对曰:『知子莫若父,陛下若以为可,愿早降处分』。乃立真宗。臣尝读国史,太宗八子,真宗为第三。观准所对,曲折之间,但欲自太宗发之尔。太宗英断一发,千百世无有议之者,此臣惓惓之忠,独有望于陛下也」。孝宗云:「此事无可疑,今郊天后先欲与卿商量,加上两宫尊号,立太子可用春初,亦未晚否」?允文奏云:「陛下即大位九年,三见上帝。前两郊有意外相妨事,昨日宿太庙,大雨不止,群心忧疑。夜半行事时,中天星气炳然,百执事骏奔中庭皆如礼,咸谓陛下圣德有以感召。今日霁色如此,熙事必成,陛下欲归美两宫,益隆徽称,此千载希有之庆,臣敢再拜」。已而奏云:「陛下欲以春初立太子,臣谨奉诏,是时愿陛下更无改易」。孝宗云:「只俟两宫礼毕,便降旨挥」。又微笑云:「朕家好事数件,皆是丞相做了」。允文顿首谢,又奏云:「二事渊衷素定,睿断必行,臣但赞襄奉行而已」。辛卯正月一日丙子,太上皇帝、圣上皇后受册宝礼毕。五日庚辰,允文奏事紫宸殿后幄,乞留班奏云:「去年郊天前一日,臣赐对郊宫寝殿,蒙陛下宣谕少俟两宫尊号礼毕,便降立太子旨挥。今两宫册宝庆成,乞早赐处分」。孝宗曰:「丞相留意此事如此,朕欲以中春上旬择日行礼,非久于内殿,更与卿议之。又有少说,朕欲立太子后,馀一亲王便欲令出镇外藩,不知本朝有何典故」?允文奏曰:「陛下止有两大王,若立一王为太子,一王自留王邸侍陛下左右,本朝亦无似此典故」。孝宗云:「朕之虑甚远,卿可于唐以前子细密加讨论,别一日进呈」。允文奉旨而退。
上寿皇论东宫参决书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九○、《诚斋集》卷六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十一月初七日,朝请郎、新除秘书少监兼太子侍读臣杨万里谨斋沐裁书,昧死百拜,献于皇帝陛下:臣伏见陛下自宅忧以来,圣情摧伤,至意恻怛,五十而慕同于大舜,七日不饮过于曾子。仗卫所过,憔悴形于玉色,涕泪被于天颜。臣民瞻之,无不感泣,莫能仰视。自三代以来,一人而已。汉唐以降,未之有也。及伏读今月三日诏书,令皇太子参决庶务,此尤足以见圣心尽孝之笃,执丧之专,天下之大不足以解忧,先王之礼不足以夺情也。然非常之元,黎民惧焉。今太上升遐之初,内有大丧,外有强寇,人情皇皇,未有所定,而又出此非常之举。诏下之日,国人大惊,中外相顾,讹言繁兴,不可禁止。此治乱安危之几也,臣请为陛下极言之。臣伏思诏书有「参决庶务」之语,所谓庶务者,何务也?非礼乐征伐之政、福威玉食之权乎?是政也,是权也,可以出于一而不可出于二者也。出于一则治则安则存,出于二则乱则危则亡。盖政出于一则天下之心听于一,出于二则天下之心听于二。《传》曰「国不堪二」,又曰「民无二王」。今陛下在上而又置参决,无乃国有贰乎?自古未有国贰而不危者。盖国有贰则天下向背之心必生,向背之心生则彼此之党必立,彼此之党立则谗间之言必起,谗间之言起则父子之隙必开。开者不可复合,隙者不可复全。昔赵武灵王命其子何听朝,而从旁观之;魏太武命其太子晃监国,而自将于外。既而间隙一开,四父子皆及于祸,而二国遂大乱。故夫君父在上而太子监国,此古人不幸之事也,非令典也。或曰:「贞观尝行之矣」。臣以为亦非令典也,监国不过旬日,而太子承乾卒以罪废,非承乾之罪也,太宗陷之也。岂有臣子而可使之摄行天子之事乎?或曰「天禧尝行之矣」。臣以为此亦非美事也。盖丁谓、王钦若幸真宗之近医药,而群小自相贵也,自相赐也。宰臣皆兼东宫之保傅,而赐白金者人五千两。下至三军,莫不有赐,以取悦天下之情。当时若非寇准、王曾,几生大变。今国有大丧,其费不赀,而诏书又援天禧故事以示之,小人无知,已人人有望赐之心矣。陛下空国而悦之,日亦不足矣。故夫监国之事,古之盛时无有也,本朝之盛时亦无有也,岂可创见于圣世,为后世藉口乎?或曰:「圣主欲行三年之丧,故举行监国之典。今不行监国之典,是使圣主不行三年之丧乎」?臣谓此俗儒之论也。臣闻有天子之孝,有士庶人之孝。孔子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此天子之孝也。传曰:「天子之大孝,莫若安社稷」。是亦夫子之意也。又况古者一代之治,各有一代之家法。夏不法尧舜而法禹,《书》曰「皇祖有训」是也。周不法禹汤而法文王,《诗》曰「仪刑文王」是也。若夫本朝之治,亦自有家法矣。宫中行三年之丧,而外朝听天下之政,此列圣之家法也。徽宗显仁之丧,自有绍兴之制,此光尧之家法也。今议者不使陛下循列圣之规,蹈光尧之行,以合孔子所谓「天子之孝」,而顾欲使陛下与曾闵匹夫校一行之高,立一节之苦,是非俗儒之论乎?昔英宗久不出,国人皇皇,大臣请车驾一出祈祷,于是见者大悦,国情乃安。今陛下欲徇俗儒之论,守匹夫之节,而下参决之诏,国人已皇皇矣。臣愿陛下远鉴古人国贰之祸,近念光尧王业之艰,沛然从群臣御殿之请而亲法宫之事,幡然从太子力辞之请而寝参决之诏,则可以安国人,可以示夷狄,祖宗及光尧付托之业可以有泰山之安,陛下及太子父子之亲可以无纤芥之疑矣。古人所谓转败为功,转危为安,于此在矣。惟陛下深图之。臣一介小臣,预国大议,自知言出于口,戮及于身。然使臣杀一身以利国家,臣之愿也;使臣言不用而安危有不可测,则臣虽生何益?臣冒犯天威,罪在不赦,臣谨席藁以待。臣无任惶惧战栗之至,不备。臣万里昧死百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