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注释
感恩歌 清 · 蔡彭胤
出处：希庵先生集卷之三
辛未十月十一夜。上御兴政堂。命召对玉堂诸臣。校理沈仲良，修撰柳宪章，奉教洪重鼎，捡阅朴行义，假注书李德运并入侍。讲毕宣内酝。上下教曰。湖堂蔡彭胤。今以说书入直春坊。别召赐酝。仍命注书李德运使之引入。中官传宣甚急。苍黄出院门入兴政堂下。望见御座高设。烛笼列左右。臣初登御筵。惧不知所为。上顾而笑。入閤门。始因右史之指示。趋就玉堂班西。坐未定。教曰储养湖堂。意非偶然。勉之。前者尔有平生不识君王面。一梦寻常绕玉墀之句。耿耿思君之忱。溢于辞表。予甚嘉尚。尔亦记得否。今夜特召。盖以此也。臣惶恐不敢语。起而拜稽首。又教曰夜对。同家人父子间。安意醉饱可也。酒五行罢出。臣惟三年通籍。一不得近清光。恋阙之诚。郁于中而发于诗。乃于庚午十二月十一日湖堂赐乐时。醉草三绝。其第三联落句。盖曰平生不识君王面云云。不知此篇何缘而达天听也。臣蒙被不世恩光。惊惶感泣。罔知所以仰报。谨张灯醉吟。作感恩歌以见志。(时夜漏未尽二刻云)
君不见霄汉峥嵘九万里。
六合一万八十州，崒然不摧八柱之峰，汪然不竭四溟之流，圣恩与之无极已。
余家何在，新安之县东山东，余年何许，生来始见二十三甲子。
五岁爇薪照简编，九龄弄翰学雕镌。
虫食左颐犹不死，坠下高楼亦复全。
头痈脚疖及唇疮，眼翳脑脂且十年。
纵然不作蹒跚勃窣行伥伥，一月往往一沈绵。
强病撚髭时自遣，忍饥读书或不倦。
十九丁卯成进士，越二年己巳五月甲科选。
家君谓余童騃无所识，归欤且学未见书。
辞官不拜走关东，明月秋风航镜湖。
还向冰江赁屋居，闭门清溪冠岳临前除。
其冬十一月月上弦，闻道湖堂拣宿儒。
适会年少且虚名，遂与五六词伯俱登瀛。
自惊瓦砾混珠玉，那堪款段随骃骆。
屏身乡庐未敢出，有似氃氋畏人鹤。
君不闻齐门竽，彼哉弊履先生胡为乎。
君不见负嵎虎，折臂之人又下车。
玉台击钵催仙笔，梁园授简赋白雪。
金莲宝烛吐长爓，夜半擎出天门何闪闪。
眉山死后今千载，此事岂意属吾辈。
蓬莱腊月锦幕开，遥见江皋内使来。
丁东银漏测影台，潋滟玉酒九霞杯。
云韶齐奏天花落，凤凰迭舞渊鱼出。
高歌烂醉相喧呼，不省谏议封章奏天阖。
斑斑内府虎豹文，亦有华掩出宝箧。
红缨紫缰照云日，满城观者皆叹息。
殊荣一代有如此，退死丘亩分已足。
但恨宗簿旧冗官，踪迹不到香案侧。
暂权堂后入银台，又值金华撤经幄。
一为校尉三见社，时时应制来阙下。
咫尺宸扉不得进，只有感恩鲛泪落如泻。
江楼独送朝宗水，采采芳杜有所思。
平生不识君王面，一梦寻常绕玉墀。
此乃翘馆唱酬之所作，正是去年之冬赐乐时。
向来葵心倾白日，不觉狂吟醉中发。
诗成大书字如箕，仙僚拍肩为一嗤。
不知当日汉殿上，谁诵相如子虚词。
闲宵玉楼讲筵高，坐闻右掖词臣锵环佩。
寥寥直省悄无睡，点勘丹黄金粟晦。
云间紫衣传呼急，有命讲院说书催入对。
说书入对无是理，惊起欲进还复疑。
起居郎引至文石陛，趍上丹梯怕少迟。
红云一朵捧御床，仙烛荧煌列成行。
仓卒不觉玉堂班西有虚席，入门逡巡良久立。
右史回指始能前，是时初近清光最怵惕。
怵惕未定不得语，敬闻玉音起伛偻。
国家储养非偶然，勉哉尔可努力文辞酬遭遇。
重为教曰玉墀一句今记无，耿耿思君之忱溢言表。
闻尔持被直崇贤，所以今夜特宣召。
夜对例同家人礼，君臣父子元一体。
尔无属属尔，尔无局局尔，尔醉尔饱安尔意。
敦劝羽觞那敢辞，异渥融融浃髓肌。
臣惟一介蝼蚁微，偶得高第非所希。
半世多病卧漳水，一经不能辨亥豕。
啁啾小技奚足取，盛之丝纶阁中斯已谬。
何况湖楼酒所咏，音节卑卑词旨陋。
其官不必问，其诗不必论。
总为一片恋阙丹衷感至尊。
几年矫首望辰极，一夜非常赐颜色。
直疑骖驾鸾鹤凌青冥，上朝三十六玉皇。
欲陈短笺写悃愊，仰瞻深严更踧踖。
中山壶餐尚感人，野夫食马亦尽节。
华衮之褒已铭骨，涓埃之报须陨结。
黼黻王猷虽未能，王有休命臣敢忽。
撷尧之醲采舜醺，惟日孜孜期白发。
期白发，臣身死则已，臣心炳如日。
惟愿元首明兮股肱良，阴阳和兮溟海清。
圣主千千岁，垂拱无为兮人自宁。
按：不佞既述感恩歌。仍念相如之子虚。韩君平之御柳。陈去非之墨梅。彼三子者之词所以能上彻宸聪者。特文章有以动人主己。未闻有耿耿思君之忱溢于辞表。若不佞之啁啾一语。仰承天褒之为也。唯苏文忠终始爱君。神宗既与之矣。其亦量移焉耳。岂尝召入便殿。赐之酒而宠之乎哉。不佞才不逮古人。而恩荣踰分。常惧福过灾生。十年消瘦之疾日益增。而不能攻苦铅椠。少答圣明储养奖劝之盛意。寤寐思之。不胜感泣。寒江静夜。明月满楼。金华入对。恍惚如梦中事。天语丁宁。何日可忘。于是扁其所寓之亭曰咏恩。朝夕瞻玩。常若聆玉音于香案之侧。以寓葵藿之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