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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主客文集序1128年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五、《嵩山文集》卷一七、《宋元学案补遗》卷五 创作地点:江苏省泰州市
士有有其实而名不与之俱,或得名一切而违其实,方以耻我,乃欲以我荣诸?
此人君当宁日以求士,而左右大臣蔽之之术也。
或有千百而一,自达于人主前者,不蔽之,则忌之,幸得逃罪谴者鲜矣。
无曰此细事也,实世之治乱兴亡系焉。
说之从世父新知蔡州、故尚书主客郎中,生知所学,少有辞赋声名出诸生上,其仕既久矣。
大臣方平居无心于除吏时,每见公,曰:「诏刊七史,公也」。
且复叹曰:「『礼乐终梁绝,文章过魏残』,真是绝唱」。
是公礼部优等奏名时所赋诗也。
公释褐以甲科为常州司理参军
知州事陈公襄,四先生之一也,肇兴学校,躬横经为诸生以讲,勤甚。
王平甫以布衣专主说书,有霍汉英李公弼者豪英,不特为东南之秀也,且以头角诸生数百人。
公有职事在学校,诸生从公,有闻见,服膺无异辞。
嗟夫,公少仕以文学著也如此。
逮公三年免丧之后,始有新学,而先王之经亦以新名之,公自伤焉。
乃为青州寿光县主簿,或不以簿书勾考待公者几希。
清献赵公帅青,公独叹曰:「吾不得于薄而得于厚矣」。
清献公初入境时,荐公为州教授
时相滋不喜曰:「赵阅道以谓文学士也」。
公自兹久于粗官而甘心焉,亦绝口不为人道简编中一字。
居无几何,上念高丽表章美可观,诏掌高丽书状者慎其选,无自屈。
宰相谓公乃可奉诏,于是公复以文学称。
或谓公是行也,有母老可辞,而公白相府曰:「幸与高丽国王并通闺籍,顾书状官礼数如何,非不荣,斯赏格懋也」。
盖前未有以朝臣职是行焉者。
公乃复与刀笔吏游,而钱谷得意少年,谓公易与也。
公出有使节郡符,入而闲居挂冠,默以文章事付诸后进,意若讳其少时所能者,茫然自不省平生藁草尝有无也。
公季子谦之年十有三岁,窃有志焉,如人适嗜好而勤收拾,无远迩,唯恐公一字留落也。
乃得公诗若干,杂文、论、表章若干,定著为若干卷,以待后之览者。
泰山或有不见者,而岩为万国之尊则自若也。
东坡兵部尚书,公丞太仆,以事谒省部
时天寒甚,东坡命酒手以觞公。
公色动,若不自安。
东坡叹曰:「何姬公三十年时,今乐府辞盛于诸公间,窃与游焉。
孰谓公嗟咤至是乎」!
公与豫章黄鲁直周旋而唱和多矣,齐鲁彼此者,果孰为笃论也?
公于一世交游真得泛焉而亲焉者,以有德归范彝叟,而心向之馀则宁轻富贵。
而不忌语言,以轩轾一坐,若无人焉者,难谓公以他人并范也。
公之不愧屋漏则然矣,而于屋漏有愧者,果足以知之乎?
惟知公于士,泾渭源委湛如,不可荡漾,然后知公之文先灌后索云。
谦之与说之同避地海陵,偶兵火未服两骖时,难忘五世承平图书之好,乃请说之序公见存之集,何以辞!
公讳端仁,字尧民,末得知蔡州,未果行,以疾卒。
谨题其集曰《汝南主客集》。
建炎二年戊申九月十六日,从侄具官说之谨序。
朝议大夫施公墓志铭1126年12月 宋 · 葛胜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丹阳集》卷一二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熙宁六年神宗廷策士,擢余中为天下第一,与开封礼部第一人皆著籍常州
是岁州举进士中第者四十馀人,号称东南儒学之盛。
公弱冠在选,志行高整,举止严重,识者推为远器。
其后在政岁久,朝廷闵劳官职之事,以上大夫宫祠之禄。
而长子坰嗣以学识议论蒙擢序,除提举河北路学事。
入对,以亲春秋高,恳易近乡一官,诏特改淮东路,遂迎公至部所。
已而易使江东,其治在鄱阳,道险且远,复谂于朝,请移治他郡,不报,则迎公至金陵,往来色养。
方是时,公之同榜彫丧略尽,独公岿然康强,数从子官,享安舆击鲜之奉。
盖公仕四朝,历官五十有五年,始归政天子。
于是搢绅又推公能耸其德,克享寿宠,为世可愿云。
公讳大任,字和叟姓施氏
始名天任,有所避,更名某
又有所避,更今名。
其受姓自鲁施父,至汉,雠为博士,延为太尉,其昆裔散居南土。
公之先居建康,李氏时徙常州,今为武进人
大王父某,不仕。
王父某,赠殿中丞
父某,朝奉郎、知临江军,赠金紫光禄大夫世称笃行君子
公幼奇颖,视书一再过辄记。
十一岁以文见王平甫,大蒙赏识。
长从王补之受业。
时新传未出,诸儒于师说或未晤,退质于公。
公为剖析奥境,人人得所未闻,由是以通经致名。
初调越州上虞主簿,以真州军事推官越州录事参军,遭临江忧去职。
卒丧,监杭州在城都税院,转左宣德郎,知泰州海陵县
奉议郎朝奉郎通判淄州,赐五品服。
朝散郎朝请郎朝奉大夫通判舒州
朝散大夫南康军
朝请大夫管勾衢州福康观、台州崇道观,赐三品服。
寻上章请老。
渊圣即阼,迁朝议大夫
公在越州,乡民有过失杀人者,县牍以故坐之,公为平反,得减死;
仓吏受赇被考案,其所亲方为部使者佐吏因连引以觊骫法,公案正,事情愈急,并置之理,人服其平。
六校吏考阅,帅守皆贵卿,不敢以公礼相格。
赵清献公尝语人曰:「施君年少而德老,非凡偶近器也」。
亟荐之。
郑敏中每引以佐裁决,且使代笺奏,悉皆叹奇之。
其服筦榷,能不薄其官,而亲靡密细务,课皆羡元额。
杭州,其僚有游子每负盛气陵公,公弗校。
居亡何,其人以不法被案,公为申救甚力,乃始愧服,而公以此称长者。
海陵官寺与天庆观为邻,观方士徐守信方以知人祸福死生倾一时,中外皆神之,势燄薰灼。
其徒因请县隙地以广观宇,公叱不许,则诿州将求之。
公曰:「令虽卑,然听事之地,朝夕虔君命与守等。
虽寻丈,岂敢辄与人?
令不去,地不可得」。
讫公在事,不能夺。
岁大水,按田者不肯以实蠲赋。
公固争于郡使,民得复乃已。
其在淄也,会初颁学校、居养、安济、漏泽等法,使者督州县如束湿,公能佐其长以岂弟行之,事既振举,民不告病
剧贼邵四,有众数千人,剽劫为京东患。
公被檄逐捕,能合精锐,设筹策,使渠率效首,民赖以安。
历佐舒守二人,前至者政病宽,后至者政病猛。
公从容其间,随事调剂,政以无疵,而人不知自公出也。
南康九江凑,故号难治
公至则求问民隐,得一二奸吏,摘其宿负而流之。
阀阅恃荫,横恣闾里,讼至辄披籍计其累坐,当以不赎。
于是强梗震栗,相戒无犯公法,郡中翕然称治。
庐山在数里,公畏烦扰,不一出游,人或异之,则曰:「吾清操虽惭前人,然政欲一杯水亦不饮尔」。
结课为一路最。
官属输绢不中幅,免。
还里中,即市宅梁溪上,敝小仅足庇寒暑风雨,日从故人宾客棋酒为笑乐,未尝以荣槁婴意。
晚,病靡寖殆,诸子在官者各取急驰归,时神检犹自如,阅古今诗不辍,倦则使人旁读以听。
靖康元年,年数七十有六,某月甲子终于里第。
公志尚刚介,师祖道德,耻于驰骤进取,故仕止吏二千石
王元泽尝使人求其所为文,将以校官荐之,公谢不与。
范忠宣公苏子由皆公知旧,当辅政时,不以衣裾撇其门。
于交游无末隙,然一闻其贵,则绝不与通。
性沈厚卑谦,虽遇后辈必逊言恭色。
尺牍非亲札弗以与人。
平居肫肫以名教自律,不敢差跌。
奉亲笃孝,共养若行丧服皆不奸先王之礼。
亲殁既久,言及之必与涕俱。
凡持官守身,一以临江府君为模表。
尝循牒至齐之历城府君旧治也,徘徊悲伤,从长老访求善政遗事;
归,镌石示子孙。
家政母夫人处画者,尽齿不敢易。
岁时烝享,前期祗祓,躬视豆笾,竣事则亲涤而藏之。
二弟幼孤,教之儒业,不以爱故弛课责,不以贫故怠供亿,卒皆能取科第,为知名人。
致仕恩,舍子若孙而上弟之子堪,乡闾言孝弟者指为矜式焉。
所著书三十卷,其文宏博辨丽,诗尤入作者阃域。
娶舅女孙氏,封恭人,前卒。
子五人:男长曰朝奉大夫江南路提点刑狱坰;
次曰从政郎越州会稽县丞埙;
次曰文林郎扬州司士曹事埏;
次曰迪功郎均;
次曰将仕郎垓,俱以器能自见。
女适陈玮、孙迢、俞恺,皆进士
孙男五人:广仁广成、广受、广孙、广誉。
女七人。
诸孤既以公没之年十二月癸酉葬公武进县怀德南乡朱夏村之兆,而见属为之铭。
某既辞不获命,退独念先人清孝公与公并时擢第,伯兄大司成为公友婿,而公季朝议大夫海州大伦,予妹丈也。
幸缘奕世之好,从公周旋有年,实熟公行治,乃不敢终辞。
铭曰:
猗嗟公乎,何众德之丰乎。
岂间气所禀,不与人同乎,将能以其所学而扩充乎。
砥名砺行,其以古人为宗乎。
以身殉道,其肯枉己而取容乎。
紫绶丹毂,岂曰不逢乎。
顾不究于大用,岂天将焘其后而不于其躬乎。
朱夏之原,抑神閟此吉壤,而为公宫乎。
其槚,过者其敢不恭乎!
秘书省秘书郎黄公墓志铭1127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五、《梁溪集》卷一六八、《六艺之一录》卷一二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
公讳伯思字长睿,父姓黄氏。
其远祖自光州固始徙居闽中,为邵武人
曾祖汝济,赠太师
曾祖妣高氏,赠相国太夫人
祖履,任资政殿大学士会稽郡,赠特进
祖妣段氏,封魏郡夫人
应求,任奉议郎饶州司录事;
妣王氏,封仙源县君
继李氏,封贡宁县君
任氏,封华容县君
会稽公由布衣擢高第,以德行文学被遇三朝,致位丞弼号为名臣,公其嫡长孙也。
公天资警敏,风度夷粹,幼不好弄,惟喜读书,日诵千馀言。
每听会稽公讲论经史,退与他儿言,无遗误者。
会稽公尤钟爱之,俾晨夕侍左右,躬自训导
任为假承务郎,尝梦孔雀集于庭,觉而赋之,词采甚丽,识者知其为文祥也。
右文殿修撰、赠太师李公,会稽公之甥也,于公为外伯父,儒学冠一时,会稽公公师焉。
钟学绩文,根柢渊源,益臻壸奥。
年甫冠,入太学,与宿儒寒俊校艺,累占上游,优与荐送,遂过南省
属哲庙升遐,天子谅阴不言,诏罢廷试,公名在行间,不得摅其素蕴。
会稽公将以恩例继奏,俾增秩,公固辞,由是益奇之。
时朝廷方以宏词取士,公将应其科,肄业不辍,人皆谓公决中高选。
会稽公薨,公以毁得羸疾,竟不遂所志,士论惜之。
初,公未第前,以铨试高等调磁州司法参军,久不之任,至是改通州司户
丁内艰,不赴。
服除,授河南府户曹参军
公平居笃志文史,视世务邈然不以经意。
其掾洛阳也,众谓会府剧曹,难于称职;
而公应事接物,游刃有馀,不劳而办。
洛阳故都,素号衣冠薮泽,公以馀暇与其贤士大夫游,从容翰墨间,相得甚适。
秩满,当受代,故资政殿学士邓公洵武实司留钥,惜公之去,辟知右军巡院,公亦乐其山水人物之胜,因留不辞。
盖留者又二年,朝廷有知公者,除详定九域图志所编修官,兼六典检阅文字,改京秩。
寻差充监护崇恩太后园陵使司,掌管笺表。
以修书恩升朝列,擢秘书省校书郎
未几,迁秘书郎
既入馆,纵观册府藏书,雅惬所好,耽玩至忘寝食。
在馆踰再考,丁奉议公忧。
公性至孝,自幼失母氏,而贡宁、华容君复相继捐馆舍,执丧咸以孝闻。
素抱羸瘵,至是不胜哀毁,疾遂以剧。
释服至京师,清癯骨立,而嗜学不倦,盖如昔也。
复除旧职,不数月,疾竟不起,实政和二年二月二十有六日也。
公初不甚信释氏,遭会稽公丧,读佛书恍若有悟,遂笃好之,奉事精谨。
将没之夕,沐浴易衣,西向修念佛三昧而逝。
家无馀赀,盈箧笥者书籍而已。
公体弱如不胜衣,而风韵洒落,飘飘有凌云之意。
遇人谦谨,恂恂如不能言,而高明宏达,善著书,挥毫数千言,倚马可待。
自幼学至强仕,手未尝释卷。
其所至虽假室暂寓,必求明窗净几,图史满前,欣然处其间,诵习述造,皆有程度,寒暑不易。
故其所学,汪洋浩博,上自六经,下至诸子百家,历代史氏之书,天官、地理、律历、卜筮之说,无不精诣。
又好古文奇字。
洛下,得名公卿家所畜商、周、秦、汉钟鼎彝器款识,研究字画体制,悉能了达,辨正是非,道其本末,遂以古文名家。
馆阁时,当天下承平无事,诏讲明前世典章文物,修舆地图,集鼎彝古器,考订真赝,公以素学与闻议论,发明居多,馆阁诸公皆自以为莫能及也。
与同僚襄陵许翰尤相善,喜述作,所解《太玄》诸书,有疑义多就公质之。
是时士务浮竞,枝辞蔓衍,趣时好以取世资,公独退然无营,寓意古道,所学最为绝俗。
文辞雅健,格高而思深,歌诗俊逸清新,追古作者。
盖公之学问慕扬子云,文章慕柳子厚,诗篇慕李太白,此自其平日所称道也。
有文集五十卷藏于家。
公尤精小学,凡字书讨论备尽。
本朝淳化中,博求古法书,命待诏王著绪正诸帖,公病其乖伪庞杂,作《刊误》二卷,考引载籍,咸有依据。
而公之书,正、行、草、隶皆精绝,初仿颜、柳,后乃规摹,笔势简远,有魏、晋风气,得其尺牍者多藏弆。
呜呼,昔之所谓好古博雅君子,与夫直谅多闻之益友者,非公其谁当之?
公亦颇好道家言,自号云林子别字霄宾
其再至京师也,梦人告之曰:「子非久人间,上帝有命典司文翰」。
觉而书之,不踰月遂谢世,其事颇与李长吉王平甫同,亦异矣。
夫公自假承务郎六转至朝奉郎,自磁州法掾六迁至秘书郎
娶张氏,故朝奉大夫直龙图阁淮南路计度转运使根之女。
男二人,长曰诏,今为右宣教郎,前充荆湖南路安抚都总管司书写机宜文字
次曰䚮,右从事郎,新差福州怀安县
女一人,适故兵部侍郎邹公浩之子曰栩,今为右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
孙男二人,曰禄、曰祐。
某年月日,葬公于镇江府丹徒县隐山之麓,距今盖十有七年。
方葬时,诏、䚮尚幼,不克铭于墓,大惧湮没先德,乃状公平生行事,来请铭。
纲于公中表姻娅,相与甚厚,义不得辞,铭曰:
天地和气,清微淑灵。
山川炳焕,草木敷荣。
公禀其秀,应时以生。
岐嶷之姿,见自幼龄。
风神凝远,玉粹冰清。
温良端恪,祖训是承。
孔翠之祥,乃以文鸣。
含英咀华,休有俊声。
游贤关,令誉腾跃。
遂登儒科,縻此好爵。
筮仕之初,于邑西洛
簿书粗办,寓意寥廓。
发闻惟馨,高步馆阁
纵观群书,得其所乐。
贯穿古今,见闻日博。
沈酣耽玩,心醉于学。
根深华茂,其辞如云。
文章典雅,诗句清新。
人皆窘束,我独奫沦。
追古作者,超类轶群。
夏鼎周鼓,钟镈彝樽。
云雷刻画,缭以缪文。
铭章款识,研究本根。
洞视千古,别其赝真。
下逮小学,订正精明。
字画之妙,晚臻老成。
有正有隶,有草有行。
鸾翔鹄峙,岳立渊渟。
兼资众妙,以大其名。
身反不昌,遽速殒零。
兰摧析,凤去梁倾。
莫诘其由,归于杳冥。
白玉楼成,上帝有诏。
往司文翰,脱屣尘淖。
世间梦幻,孰非颠倒。
寿夭升沉,竟亦何校。
京口之藏,既安宅兆。
十有七年,星流电扫。
子孙方兴,天有显报。
追作铭诗,万世之告。
詹抃墓志铭绍兴二年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四、《毗陵集》卷一二
政和某年,凿三山,回大河,复禹故道,倚山为梁。
京东西河北之民,三路骚动,役至再三,而功未就,数百县病之。
毗陵詹公成老知广济军定陶,下车未几,适是役再举也,乃慨然叹曰:「吾邑小而贫,力竭而役未已,厉民以苟禄,非吾志也」。
遂拂衣而去焉。
于时憸人欺君幸宠,争立新奇之功以取胜,至断千载不可力制之大河,使由山径之蹊。
以人胜天,逆理咈众,群小靡靡和附,并为一谈。
公独以病民至于谢事,呜呼,贤矣夫!
公讳抃,成老其字也。
詹氏,周桓王大夫家父之后。
曰强者仕会稽太守,曰俊者唐武德中云阳,子孙家金陵
至公曾祖避乱,始居于常,遂为常州人
曾祖仪、祖泌、考谊,皆潜德不仕,考以公赠朝奉郎
朝奉饶于赀,筑馆延客,纵其子从贤士大夫游,以至于贫不悔。
公幼警悟,与兄扬俱称乡里,号二詹
王补之王平甫相继主乡校,皆赏异之。
甫冠,举于开封,俊誉晔然。
试礼部不中,再举复报罢。
继丁从母内外艰,不获试于有司者十年。
益刻意问学,以功名自期。
卒于五试礼部,策于庭,授某府助教,主饶之乐平簿、黄州司理
用荐者升从事郎,泛恩进文林郎,就移衢之西安丞,复用荐者改宣教郎、知定陶,以劳转通直郎
遂以奉议郎致仕,时方年六十有六。
后五年而卒,实某年七月二十九日也。
公纯孝天至,每言平生惟饮酒贻吾母忧,终丧,因不复饮。
伯仲谋分异,公曰:「先人之敝庐在,其忍裂之?
西圃有小亭,先人所游憩也,幸而获居,敢以湫隘为病」?
伯氏许之。
凡别业他赀一不取,由是益贫,晏如也。
敏而强记,读书才一过目,尤邃于《易》。
方未仕也,贤守令多以礼致公主学,而士大夫率遣子弟从之。
其收科第、登禁从者甚众,最贤有声如邹公浩。
交游亦多名公卿,陈公瓘、俞公伟尤厚善,尝欲同荐公于朝,会二公罢黜乃已。
公卒流落不偶以死,有识所深悲也。
公吏事强敏,案牍经目则宿奸积弊无复隐情,而卒处以平恕。
其在乐平郡,守曹宣符延致郡下,事多咨决。
时学法峻急,公权狱官,有胡润色者以传授就逮,特未尝受赇。
公讯所传义,则伸纸疾书所自为为人者凡十篇,不少留思,无一字牴牾
公异之,遂缓其狱,卒会恩免。
其全护士类如此。
曾彦和守饶,益器公,遇以宾客,终更,率郡僚宴饯于郊门外,州人荣之。
当涂部使者,一见必改容加礼。
虽在州县,不知尘埃趋走之劳也。
其调定陶,故人在要路,欲稍荐用之,公曰:「定陶事简而俸优,老而贫者幸也」。
径归待次。
权盐官令,县濒海,狱多盐盗,公稍宽其禁,囹圄遂虚,而课亦办,邑人德之。
既至定陶,以三山之役,归意决矣。
复会使者以度牒籴米数十万,公谓使者曰:「山东朴鲁,非江浙比,俗不为僧道,故寺观绝少。
广济小垒,止定陶一邑、天宁一寺,而籴数与诸州等。
且僧牒数百,将安用之」?
使者怒,语颇侵公,公辩诘不少阻,退又叹曰:「是趣吾行」。
章即上。
郡官挽留,公不可,曰:「某仕不如志,禄不及养老,通朝籍,恩亦及泉壤矣,而贫者吾所安也,又将何求」!
遂归,稍葺故居,开轩名曰「友陶」,自为记,大要谓与渊明之出处无愧云。
对亲旧置酒尽欢,不问家有无。
公虽不饮,客必径醉,赋诗奕棋无虚日。
客退,观书不置。
家人劳苦之,则曰:「吾对书史,如见故人道旧耳」。
不以为病也。
寝疾且革,处后事不乱,命笔留语如释氏偈而绝。
娶邵氏,封孺人,贤能相其夫,后公十一月亦卒。
子一,必明,性资孝谨,承颜不违,克尽子职,故公居贫而乐。
女二,长适具云,云早卒,女不复再适;
次适张宏,皆举进士
孙男二,惠迪允迪
孙女二,皆适仕族。
公气韵高雅,商略古今,言辩而理畅,音吐清越,听者忘倦。
诗文敏赡有思致,谈笑立成,若借书于手,至尺牍亦灿然可观。
文集五十卷、《易书》二卷、《语说》十卷,藏于家。
必明以宣和三年九月二十四日乙酉葬公于晋陵县定安乡求仲村下城之原。
既葬十一年,求志于某。
念从公游且久,而公次婿某兄也,知公为详,敢辞铭。
铭曰:
三山之役,违天罔君,吏规功利,蠹国病民。
公独有云,吾职抚字,忍毒斯民,趣办吾事。
挂冠神武,如弃涕唾,里居再闰,郢唱绝和。
才豪气刚,噤不获施,老于下僚,搢绅所悲。
有蔚其文,有赫其名,陵谷傥夷,其考我铭。
季修九兄文 南宋 · 李壁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七、《永乐大典》卷一四○五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七五
维淳熙七年六月壬午朔二十日辛丑,弟具位某谨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贤良承务九兄之灵曰:呜呼兄也,其尚得闻此言也耶?
七兄之亡,吾兄弟相涕恸哭,噫喑太息,口不绝声,诚以陟岗之爱隆,而同胞之义切。
少壮相守,黄发为期,半道摧折,是诚可悲。
己惟亲年益高,重以此变,触目凄动,亟命某逆张氏妇于左绵,归见祖庙。
某强应诺,顾灾祸方新,意耿耿不乐为此行,迫于亲命,御痛即涂。
暨抵左绵,甫信宿而得八兄书报,兄自某违去,晚遂得疾,某以端午日离家,而兄以十一日遽至大故也。
呜呼哀哉!
天乎,何夺之速,而至于此极也!
何元昆鸾铩之未几,而强季凤去之复亟也。
惟兄笃于孝友,方视某束檐之初,虽暂睽隔而憾惨增剧。
送某及门,默然含辛,某亦徘徊顾瞻,相视流涕。
呜呼!
某当是时,苟能力告父母,以未去侧,犹庶几获留,而因循佁儗,竟惮发口,此其为罪,杀身何赎也!
呜呼!
七兄名立官(下阙六字)多应酬,惟其与兄,则如左右手,未尝跬步相离去,情之(下阙八字)
所不能尽知,而某与兄独得于心者,未易一二言也。
岂谓兄之病也,某乃不得侍其饮食药饵,而死也又不得具其棺椁衣衾。
琅琅之音不获闻,刻骨之恨,至于没世不可磨矣。
兄之天资颖异靓深,美秀而文,身兼数器,高拔不群。
凡世之人专专嗜书,则于家事罔克遍举,虽郑康成所以能成其业者,亦为父母昆弟所容。
惟兄服劳干蛊,纤悉曲尽,退而讲习,则旁搜远绍,洞幽彻,虽老儒经生有所不能逮也。
凡世之人,孜孜劝艺,则于时务必不兼通,虽高仲舒多识古事,而于今则有所不知。
兄种学绩文,涵滀演迤,至论当世之故,则谙练通达、烛照龟占,虽久宦游,有所不能及也。
挟瑰玮之才,备纯固之行,充之以正大之学,谓虽暂屈,必将踔厉风发,霖雨于四海,而某之钝顽,亦得依乘辅翼,策名其间。
呜呼哀哉!
青灯夜窗,兄之所以语我者何如,而今乃遂弃某而死耶!
已矣,风雨不渝,宁复对床之约;
池塘未改,永无「春草」之诗。
睽违数辰,俯仰千古,功名之念,自叹离披。
棠□之欢,并成萧飒,戢恨饮泣,谁知此心!
惟兄盛年,厥闻鼎钟,名公钜卿,见者歛容,折节倒屣,愿交下风。
其中知兄为深,相期以共由斯道者,惟玉山汪先生莆田龚公为然。
玉山文学道德,师表一世,兄最推仰。
龚公虽□者,然所为未尽合古,兄以不快之,而犹望其可与有为也。
亡几何,汪公捐馆舍,而龚公坐忤权贵,亦斥死岭外。
兄每叹息于邑,强起应书,卒见排摈。
归志浩然,不以芥蒂,名声愈高,而素守弥坚。
清议愈归重,而流俗之躗言,则有所不必问也。
呜呼!
兄虽不遇,而五十篇之文烂如日星,盖已荐之宸扆,仰备乙读,天子至以神笔钩纂,宣谕辅臣,欲有所举行。
而家君奏事殿省,金口奖励,备极优渥,中外竦听,日迟朝阳之鸣。
而或者忌兄名高才周,必将大有所撄拂,逆设机阱,俾不获伸。
呜呼!
不伸于一时,必伸于万世,又安知后来不寻诸故府,如主父偃贾生遗策而行之也?
吕伯恭尝与某言,兄之此文,备学术之正宗,而曾子固陈君举以谓渊源皆自元祐,殆无一字颇僻。
呜呼!
兄之胸次,固何但此?
风雷变化,百未一施,而韬光欲辉,长返滨漠。
无乃名在绛阙,职列丹台,如王平甫之往灵芝宫耶?
仲纯甫之主长白山耶?
不然,岩岩清峙,廊庙之具,天既生之,若将有意,而胡遽夺之也?
约斋之文,凡两大编,暨未来南时,少作一篇,所著《储范》,及长,《形势录》等书具在箧笥,心画绚烂,宛兮如新,抚玩兴慨,不觉长恸。
江南李泰伯自次其文曰:「天将寿我乎,所为固未止此。
不然,亦可藉手以见古人矣」。
兄年三十有三,云升川增,横放高鹜。
使极其所如往,泰伯岂足为兄(下阙五字)
何特语言文字而已哉!
而某之愚,则谓后之君子,因其(下阙九字)
编者犹可昭示无穷,以慰余在原之思也。
少暇当第其卷帙,以书告翰林周公,为之序篇,且属庐陵刘子澄为之后序,兄其以为可乎?
呜呼!
七兄之终也,门户之寄犹赖有兄,兄随以亡,某何用
然所以犹强颜茍存,未即殒越者,实以父母既老,而两兄之所以望我者,犹欲竭力奉承,不敢失坠耳。
嗟嗟季修,今其死矣,某其不复进为于世矣。
纵或时运可为,亦将悒悒鲜欢,无与共斯乐者矣。
又况某之迂拙疏介,与俗多不合耶!
是诚不若退而求志,自放于山林之为愈也。
呜呼!
爰自今荆州即世,兄太息于邑,如汪、龚死,而时加戚焉。
往往兄弟群居,谈笑叠发之际,兄独怛然不怿,某以是知兄忧世之心,虽适丁时命大缪,犹万一冀道之可行。
而平生心交,川逝飙驶,宜兄之不能忘怀于此,而兄之心,岂为富贵利达而言也?
方欲为文吊荆州,而七兄病,七兄病亡,而兄复继之。
呜呼,天乎!
椓丧贤哲,而剪灭善良,岂消长之循环,抑存亡之有数?
宁独兄弟钟孔怀之戚,抑亦朝野兴殄瘁之哀。
反覆思惟,犹恍以疑。
谈辞如云,妙质秀眉,矍然意兄之复起,而忽不知死生之异路也。
呜呼!
人之相知,贵相知心,惟某知兄,惟兄我知。
怅斯人之永已,悼再见之无期,仰歌鹡鸰,苦泪双垂。
浮云为我阴,鸣蝉为我悲。
呜呼噫嘻,天实为之,理不可推。
从已三岁,肌肤玉雪,咿哑学语,兄最怜爱。
六十日,眉目如画,实为英物。
兄辛勤一生,赍志没地,歛福垂裕,倘在此儿。
若乃抚视煦育,以待其成,教之诲之,俾他日嶷嶷有立,则某之报兄者,庶其在此。
呜呼哀哉!
泪有尽而痛无穷,言有穷而情不可终,兄其知之耶,其不知之耶?
尚飨!
谢三府启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四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九
既还亲舍,䌽戏甚欢;
就建臬台,绣行尤宠。
初服劳于原隰,首叙感于钦翘。
伏念某拔起诸生,遭逢明主。
梅圣俞王平甫以科第,号为异恩
王嘉叟韩无咎掖垣,出于独断。
每因宴见,必竭愚忠。
及颁鬼质之除书,屡献瞽言而驳议。
众女谣诼,孰知贱妾之心;
天王圣明,卒赦累臣之罪。
亲年逾耄,宦意渐阑。
予环恐有后至之诛,叨剖符又无俱往之理。
敢图廊庙,察王阳畏九折之涂;
不出里闾,俾相如驰四乘之传。
吏民除道,宾客满门。
足展丈夫之雄,可谓书生之遇。
方将教万世为人子者,岂曰使四方无仆辈乎!
兹盖伏遇某官怀仁义以敬王,躬劳谦而下士
兴念萍蓬之迹,方为菽水之谋,乃命孺文按事而称刺史,庶令梦得有辞以白大人。
虽窃便安,未知报效。
某敢不博询粤俗,恪布汉条?
露绶而归会稽,陋买臣之得志;
揽辔而清冀部,希孟博之馀风。
赠从弟东宇东行序 宋末元初 · 胡次焱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四三、《梅岩文集》卷三
诗能穷人,亦能达人,世率谓诗人多穷,一偏之论也。
陈后山王平甫集,虽言穷中有达,止就平甫一身言之,予请推广而论。
世第见,卒困厄以死,指为诗人多穷之證。
夫以诗穷者固多矣,以诗达者亦不少也。
孟宾于赋雨后闻蝉诗,褚载赋无地可耕诗,任涛赋人卧船流诗,徐凝赋白练青山诗,此以诗擢科第者,诗果穷人乎?
魏瓘赋霜雪满头之诗,遂升龙图
燕果赋鬓白诗、腰黄诗,遂绾黄金带。
伍乔梦达帝王州之诗,遂以馆伴迁考功
姚嗣宗因扫开四海尘之诗,遂以布衣试廷评
范文正公因楼台得月诗荐苏巡检王荆公因杖藜携酒诗进戴监酒
此以诗转官职者,诗果穷人乎?
姚铉白金之赐,以赏花钓鱼诗也;
牛希济膺䌽段之赐,以蜀主降唐诗也;
杨大年皆得与宴,以蓬莱咫尺诗及戴了宫花诗也。
此以诗蒙宠赉者,诗果穷人乎?
徐德言赋破镜诗,赵嘏赋青娥属使君诗,崔郊赋侯门深似海诗,或去妻复合,或去妾复还。
则诗可完眷属也,诗果穷人乎?
张宗尹长安,失陈相意,赋别业诗以解之;
鲍当时为法曹,失薛尚书意,赋孤雁诗以解之。
则诗可以蠲忿恚也,诗果穷人乎?
唐介渡淮遇风,投野水孤舟诗而济;
王荣老渡江阻风,吟平生忠信诗而济。
则诗可以行患难也,诗果穷人乎?
乃若王维以诗免伪署之罪,韩翊以诗得制诰之除,在唐史,尤为焯焯者。
古人藉诗融显,此类殆不胜数,而世谓诗能穷人,岂公论哉!
吾家东宇嗜诗而穷,凡一再谒予序,未厌也。
今橐所作诗媒馆于四方,庶有延之吟坛者乎,求予言张之。
予曰:人生穷达,在命不在诗。
命穷则诗与穷,命达则诗与达。
穷而归咎于诗,达而归功于诗,非知命者。
乃援馆事典故告之。
廖融以诗教授生徒,宋太宗五代之习,用词赋论策取士,生徒引去,遂有大市卖平天冠之叹。
今论策倚阁,士惟以诗鸣,诗道不日昌乎?
东宇诗穷不久矣。
于化茂依蔡中丞门馆,一日告去,赋燕离巢诗而出,蔡复留之。
今世安知无中丞乎?
东宇诗穷不久矣。
王奇李文正馆客,赋雁声秋色诗,真宗见而喜之,召对称旨,免省到殿。
定陵将不复出乎?
东宇诗穷不久矣。
诗以志为主,以气为辅,谨勿以穷故而沮其志、馁其气。
纵赊孟宾于以下诸人之达,必不失后山所论王平甫之达。
行矣勉旃!
丙申春季上浣,从兄次焱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