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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坏蜀四證及救蜀五策劄子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鹤林集》卷二○、《南宋文范》卷二四
臣窃见边事日急,国事日蹙,民生日困,士大夫日危,宗庙社稷之日凛凛矣。
江淮事体,臣近者旅从橐之条陈,陪都堂之末议,计必转而上闻。
独惟蜀中乃臣父母之邦,而弄坏至此,臣窃痛之。
盖敌骑自八月分道入寇,犯兴元,犯沔阳,犯阶文,九月并兵破大安,十月一日哨朝天,七日益昌十日阆中
又分为三:涉江而西者,以十二日普城
顺流而下者,以十三日顺庆
新井盐亭而东者,以十六日潼川
并三道之兵,以十九日成都二十七日眉山二十九日青神十一月一日渡湖瀼,迫嘉定
凡梁剑以北,岷峨以西,皆我祖宗德泽之所涵濡,不意斯今横被此祸,三百年之境土自此残坏,三百年之人民自此涂炭,三百年之衣冠士大夫自此污蔑,不知陛下曾闻之否乎?
呜呼痛哉!
臣尝推原其所以坏蜀之故:四境不治而交秦巩,三军不结而结十八族。
我之将士衣纰衣而卧,掘草根而食,曾无挟纩宿饱之恩,而辇输银帛,驼载布,反使官军义士担擎牛酒以厌敌之欲。
关隘不修不问也,士马不练不恤也,器械糗粮不备不计也,问之则云已得朝廷处分矣,下秦川,入关中,将会于宛洛矣。
分表经营,喜功生事,卒使北人刘我边陲,突我堂奥,兴、沔、利、阆、绵、剑、潼、遂、彭、成都、嘉、眉莽为盗区,或者皆谓汪、石引贼而来。
此结约不审坏蜀也。
蜀之所恃以为国者,险也。
外三关不守而保内三关,内三关不守而保汉沔,汉沔不守而保三泉,境日益蹙,戍日益敛,已贻识者之虑。
而近者制阃戎司又立为纵敌深入然后邀击之说,大安衿要去处而开关延敌,弃险不守,乃欲设伏山谷间,以奇功自命。
镞矢未发,而敌已越我而西矣。
龙洞阁谓之天险,朝天岭谓之天寨,而栈道不烧,隘口不塞,乃营营于德胜一堡,不知费几工役,坏几钱粮,而聚一二骄騃子弟于其上,虚实动息,敌之在对山者皆嗤笑之。
所以敌兵过险,更无后顾之忧。
此措置不密坏蜀也。
誉一人也,则游扬拂拭,虽有偾军失地之过而曲为掩覆;
毁一人也,则訾短詈谪,虽有救民保境之功而终加沮抑。
陈昱械而彦威乃出狱,贺靖废而显忠乃管兵。
死事,义也,有赏有不赏;
弃城,罪也,有罚有不罚。
前帅所施行,后帅多不以为是;
正司所经画,副司每不以为然。
一司之中而有两总领,一家之中而有三制置,士大夫之阿附曲谄者,往往奖不肖而尊愚。
此议论不一坏蜀也。
丁卯曦乱兴沔,而权臣已有弃蜀之说;
己卯寇入汉中,而廷臣又有无蜀亦可立国之论;
辛卯敌兵破利入阆,而襄阳帅臣复有扼均房、守归峡之策。
积习至于去冬,庙堂条具边事,夔帅申明事宜,则又欲置襄州一屯于金,移田家一军于戎矣,何待蜀之薄如此耶?
三京之师弃资粮如泥沙,至蜀饷科降则吝;
北使之遣捐金帛如粪土,至川阃奏请则啬。
公府有月献,胥徒有例钱,置官设局于此,以事交结,反谓以此通制阃之情,抑不知敌入不告、师败不言、帅之老且病不以状闻,则适所以涂其耳目也。
亡形已具而相不悟,遽报日急而上不知,破碎烂坏至此极而后仓卒易帅,此气脉不通坏蜀也。
积是四坏,已非一日。
臣自离乡里,及造天朝,今九年矣。
己丑,上西陲八议;
辛卯,乞遣范救蜀;
壬辰,疏四失三忧;
癸巳,论武仙窥我安康,乞严作堤备;
乙未,言元兵先通川路,后会江南,不可不固上流。
又言西边连年调度,财殚力薄,乞速赐科降,蚤趣援兵。
今岁之,乞蚤储蜀帅,以备不虞。
又以彦呐末疾告老,会议都堂,尝言李𡌴有威望,杨恢有精力,皆可以为彦呐之代。
无一岁不言蜀事,无一日不忧蜀亡。
而诚意不积,不能感动,事势至此,噬脐何及!
臣每惟国家图事不大敝坏则不更,不至危亡则不革,然委其坏乱危亡而不之救,此岂陛下念祖宗全付予有家之心哉?
此岂大臣一夫有死皆亮之罪之心哉?
此岂小臣闵其宗国颠覆之心哉?
臣得杨恢书,自言由简入泸,誓死以报,欲召泸、叙、荣州长宁诸寨之丁以图进讨,借兵于西南诸族以壮军声,取财于一二郡纲解以济乏绝,檄募豪杰,榜集散亡,且欲进至汉嘉,谋复成都,颇见其有愤悱奖率之志。
比虽已令制置四川,若更升畀从橐之名,许用大使之印,庶几事权稍重,可以励其志气,责其事功。
此一策也。
又闻李𡌴尚在夔子,虽年耆齿宿,而威望德业犹可以镇服人心。
昨已除成都,而成都今已破败,未可卒往,莫若使之暂留夔门,与虞普同共措置。
监司帅守沿流而下者,或有带行官司钱物,许令截拨,以为招军激犒之用。
此一策也。
又闻贺靖在白水刘锐在文南,曹友闻顺庆杨履正张涓在左绵,陈隆之李显忠巴渠间,其麾下部曲犹未尽散。
欲乞札下制司,分遣帛书蜡弹,从间道付与诸将,令其前后伺便夹击,剿贼出境。
若有奇功,即以所立赏格赏之。
此一策也。
顷闻朝廷已降黄榜给牙牌分畀二阃,甚得区处之略。
然闻敌兵之入利路,诸司桩积已荡尽于广都劫船之日,根本扫地,公私赤立,似未可以虚文救之也。
臣欲乞朝廷捐拨金帛,多给官告,文臣自朝议大夫以下,武臣自武功大夫以下,皆付空头告命,令制使便宜书填。
更或畀以数十金带,以示激劝,庶得救蜀之实。
此又一策也。
外又有蜀士之旅食京华者,其间岂无忠义慷慨,有志事功,叩阍上书,议论可采?
若得朝廷奖借,或假以一官,或许以免解,使得凭藉西归,以说谕豪杰,共图剋复。
又一策也。
臣前所陈四坏,欲陛下知之也;
后所陈五策,欲陛下行之也。
又恐世之便文自营不识时务者,各持异论,土地之残破不惜而惜金帛,人民之涂炭不恤而恤颜情,衣冠华族之污辱不校而校爵之崇卑,忠臣义士之死亡不问而问军功之泛滥,撑虚驾漏,付之悠悠,将恐祸至无日,而唇齿俱寒矣。
臣愿陛下念艺祖皇帝所以取蜀之难,念高宗皇帝所以保蜀之难,念今日所以失蜀之易,合群策而救之,资群力而复之,毋曰孙氏无蜀而可以抗魏,东晋无蜀而可以控制刘、石也。
情痛辞迫,不避斧钺之诛,惟陛下亟图之。
取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