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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陵陪祭。有作 明 · 金宗直
五言律诗 押灰韵 出处:佔毕斋集卷之十六
青门六十里,郁郁气佳哉。
怵惕神孙谒,𦇯纶大禀培。
汉仪陈玉寝,尧颡映山罍。
谷鸟鸣如颂,王膺万福回。
王延嗣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四八、《范太史集》卷三六
唐宋间,延平郡隐君子姓王氏讳延嗣字季先光州固始人也。
为州里豪右,从父潮、审知俱以勇侠霸于一乡。
唐末之乱,四方豪杰竞起,大者以王,小者以伯。
寿春王绪攻陷光州,得潮兄弟相持,大喜曰:「恨相得之晚」!
因留军中计事,将为诛巢之举。
秦宗权约会兵讨贼,审知语于曰:「此何足以成事哉」!
遂逗留不进。
宗权为巢败走,大怒,以兵攻,乃□南奔入,有众数万。
以猜刻失将佐士卒心,一夕为乱军所毙,推潮为主帅,遂奄有福建
景福元年,唐拜潮福建观察使,审知为副使
潮卒,审知代立。
乾宁四年,唐升福州威武军
拜审知节度使,累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琅琊王
君幼失怙恃,养于审知。
为儿童时,谨愿端悫如成人,未尝戏笑。
事审知如父,晨昏侍左右弥谨。
审知寝疾,躬奉汤剂,未始须臾离庭闱。
虽甚劳若,不见有倦色。
审知亦以是器而怜之,抚如己子。
审知诸子豪气相高,日以驰马试剑为事,君独泊然无欲,惟喜耽玩书史,夜以继日,手不释卷,寝食为之几废,故多识前言往行。
褆身行己,每以古人自期。
儒冠书服,雍容委折,似不能言者。
然邦有大政,国有大疑,将就谋焉,则引古验今,抵掌议论,凛凛风生,不可尚已。
审知尝戏谓之曰:「此吾家措大儿也」。
审知既抚有全闽,将欲录君以官,君闻之力辞,恳免至于三四,不听,乃称疾不出者踰月。
审知使人往讯之,因手书以上审知,其略云:「《春秋传》载孔子之言曰:『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盖以名器者,国家砺世之具,茍上有私授之失,则下启奸觎之心。
居平世犹之可也,况今天子播迁,大盗蜂起,迹其所由,正缘朝廷政出多门,刑赏滋滥。
大王亲举义兵,为国平乱,轧于贼臣,决策入闽。
士卒将佐弃乡井坟墓,舍父母妻子,从王南征,何所图哉?
志于立功名耳。
今师旅暴露日久,大勋未集。
王膺茅土之封,领节钺之寄,肃将明命,作镇于闽。
尚未班爵策勋,以旌战士,而首欲以爵命猥及无知之私亲,将士观望解体必矣。
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
及狄伐卫,授甲者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位』。
仆虽愚瞢,粗灵于鹤,倘或侥荣冒禄,偷安利己,以陷王于卫君之地,虽粉骨糜肌,亦不足以赎其过」。
审知以其言切利害,益器重之,然终不能夺其志,稍寝其命,曰:「姑俟他日而已」。
未几唐亡,梁太祖拜审知中书令封闽王,仍升福州大都督府
命至闽,审知将拜赐焉,君力谏之曰:「吾家本田舍郎,二父蒙国厚恩,迭秉节旄
朱全忠贼臣,固尝与我比肩事主。
徒以挟穿窬之资,逞豺狼之暴,肆虐流毒,盗有神器。
人神共愤,其能久有此土?
我纵不能如留侯为韩复仇,沛公义帝发丧,其忍北面以事之?
义不帝秦,此其时也」。
审知俛首久之,曰:「此特腐儒陈言,无补实用。
知彼不知己,兵法所大忌。
彼虽僭逆,然既已南面朝诸侯,加之坚甲利兵半于天下,东征西伐,草折卵碎。
我凭数州之地,辄婴其锋,是自取颠仆,安能成大事哉」!
君曰:「是大不然。
梁虽弑逆僭举大号,面外窘于晋,日夕支梧方且不暇。
重以杨行密方据江淮,实吾之外屏,似出天造,以限南北,梁人虽欲袭我,得乎?
此正所谓风马牛不相及也。
况彼以新造之梁,雄据中原,大统未一,内怨外叛,腹背受敌。
尤其甚者,与晋相持,雌雄未决,其能越大江、度修岭,以与我角耶?
司勋杜牧有言:『上策莫如自治』。
诚能于此锐意自治,内以修政,外以治军,使府库充实,兵革犀锐,如小白之于齐,勾践之于越,国势日张,霸图日盛,近约吴越,远结江淮,外连荆楚,仗义合兵,为国讨贼,其谁敢不从!
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反覆条陈数百言,审知竟不能用其策。
君拂膺太息,私窃叹曰:「大丈夫以气为主,气先索矣,无能为也」!
审知岁时遣使朝贡于梁,阻于江淮,道不能通,乃航海从登、莱入汴。
使者入海,覆溺大半。
君闻之愀然,因复为审知历陈梁无足畏之状,勿伤财损人以自诎。
且言:「治乱之机常隐于冥冥,而自古观人之国,则每预见而前知者,盖胜负之形已分矣。
如齐仲孙知鲁之未可动,房玄龄谓隋之必将亡,莫不若合符节。
以今形势观之,则朱梁决不能为我患,万无足畏。
然异时作难,当在江表吴越之间」。
其后果然。
审知初不甚领略其意,自是君始浩然有隐遁岩穴、全身远害之志;
而牵于审知有鞠育之恩于己,念未有以报之,不忍遽遂翩然。
初,潮卒,审知代立,疑外议有未甚服从者。
会僚属有献言,请以威严绳下之不从令者。
审知始用其言,乃务以诛戮为事。
君言于审知曰:「《书》云:『临下以简,御众以宽』。
《语》云:『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
此万世治国齐家君天下之大法也。
小人中无远虑,乃导王以苛虐为政,不亦悖乎!
王绪之失,实本于是,覆辙在前,王所目击,可不戒哉」?
审知亦为之改容。
君每侍审知左右,觉微有怒色,必怡声软语进说,以解释其意。
前后有犯颜,垂死复活者盖千馀人,识者固已知君阴德之必有后也。
闽俗喜佛,而审知亦溺于浮屠氏之说,穷极土木之功,以兴佛宇,财力殆困。
君力言于审知曰:「《书》云:『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
浮屠氏本物外之人,以寂灭为宗,非有益于人之国。
今乃蠹民财,损民力,以从事于斯,是谓作无益以害有益也。
古之人君自谓善于其事者,无出梁朝之武帝,及其终也,卒无补于侯景之乱。
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
矧夫今日方欲以取威定霸,其可崇此不急之务,以蠹国伤民耶」?
审知卒不悟。
自此帑藏日虚,民力日困矣。
审知本武夫,初不省礼乐诗书之教,其后折节下士,开学馆,育人才,故唐贤士大夫避难南来者皆厚礼延纳之。
招来蕃舶,绥怀海上诸蛮,贸易交通,闽俗康阜,皆君有以启之。
审知诸子皆不肖,服饰车骑,侈异相胜,视君敝衣缊袍薾然,率皆非笑。
有从而讽君者,君正色,徐以语之曰:「传不云乎:『俭,德之共也;
侈,恶之大也』。
以汉文之贤君而衣弋绨,以公孙之贤相而用布被,后世以为美谈。
况处多虞之世,虽万乘之尊、三公之贵,尤当以汉文、公孙为法。
顾予何人,既无汗马之功,复无筹幄之佐,徒藉季父之贵,得依馀庥,不耕而食,不织而衣,优游卒岁,无所用心。
日夕兢惕,尚虞满盈,以速祸败,矧敢不衷其服,自菑厥身」?
诸子为之忸怩。
审知虽起于任侠之徒,而天性纯俭,自奉甚薄,闻君此言,嘉叹不已。
时自朱梁篡唐之后,强藩巨镇,相次僭号改元。
审知王闽日久,骄心日滋,屡有效颦之意。
君极口切谏其不可,曰:「自古帝王之兴,莫不皆有大功德著于天下,故天命有归,人心胥附,然后应天顺人,起而君之,固非细事。
之时,西伯躬盛德大业,三分天下已有其二,而服事殷。
曹孟德刬平祸乱,威震天下,挟天子以令诸侯,盗弄神器于掌股间,汉之为汉特位号耳,而犹终于其世不敢尊履极。
盖以天命人心之有在耳。
今王虽聪明英武出于万夫之上,然功未著于中原,威未加于海内,蕞尔之闽,地不大于吴、楚,兵不加于梁、晋,而辄欲谋此大事。
诸镇闻之,称兵而南,则师直为壮,我复何辞?
是乃无益之虚名,享必然之实祸。
仆尝谏王勿臣朱梁,且王以仆言为不知彼己,而今日不意复为此图,其可谓知彼己乎?
诚于此时检身修德,惟怀永图,敦好睦邻,以大桓文之业,则生享方面之尊,殁存忠义之名,以垂裕后昆,无有穷已,不其韪欤?
今乃不此之思,而谋为刘聪、石勒之举。
纵使诸侯未暇致讨,得以偷安假息,一旦有真主出,其能赦我哉」?
审知虽不乐其言,然志之于,终其身不失臣节,君之力也。
审知诸子,君素恶之,而独与延政善。
及审知卒,延翰窃立,君谓其所亲曰:「此真沭猴冠耳」。
延翰闻而憾之。
君因约延政同隐,延政唯诺,然志于得国,不行。
一日,延翰取司马迁《史记·闽越王无诸传》示诸将吏曰:「闽,自古王国也,吾今不王何待」?
军府将吏因劝进。
君曰:「是可为也,孰不可为也?
此子能自免乎?
使在先王之世,予固当以死争,然斯人也,何足与语。
吾族其血矣乎!
我虽不能饿死首阳,然亦岂可延颈待戮」?
因潜随贾舟逸去,将欲遵海滨而处。
偶值使者自海上还,遇君,迫之以归。
至黄崎,君乃舍舟宵遁田间道,草宿露行,旬日始抵延平
因爱其佳山水,遂有终焉之意。
乃易姓唐,以字为名,盖以唐与王音韵相近,而亦自谓唐之遗民,于是隐焉。
延平人物凋零,乡无校,家无塾,士风不振,青衿之徒,散之城阙。
君始以五经教授学徒,人皆以唐五经呼之。
未几国乱,骨肉自相屠戮。
继而南唐兵取闽,王氏族属靡有孑遗,皆如所料,仅脱于难者惟君一人。
自非明哲保身,其能尔耶?
君初闻闽灭,乃衰绖出郊,东望故国,一酹先王,大恸而还,曰:「天作孽,犹可违;
自作孽,不可逭。
王氏之灭,非天也,亦自取之尔,复何言哉」!
始,李景之灭也,乃以富沙、延平剑浦三县为剑州
刺史陈诲将欲兴建黉馆,以延多士,初闻「唐五经」之名,始议表君教授俊造。
君闻之曰:「昔孟轲氏不以三公易其介。
使富贵如我所欲,则冠貂蝉、秉节旄久矣。
惟夫不以易其介,所以遁世而无闷」。
遂以废疾谢绝宾客,终日杜门,虽比邻亦莫得见其面,环堵萧然。
卒于大宋乾德四年,寿九十有四。
娶黄氏,先卒于闽。
晚得一子曰玠,有贤行,秀而不实。
娶郑氏,有子一人曰馀庆,治家有法,轻财重义,乡闾之人皆以仁厚长者归之。
娶邱氏,有男六人、女二人。
二女皆适士人。
男曰说、曰询、曰绶、曰端、曰靖。
季子早亡,馀皆业儒。
端一举中嘉祐八年进士第,今为河阳节度推官
有文有守,不忝厥祖,施诸政事,所至皆有仁声。
娶魏氏,卒而无子。
继室徐氏,生二女一男,皆幼稚,男曰淮。
先是,君之寝疾也,呼其子玠而属之曰:「古者士踰月而葬。
葬言其藏也,令人不可复见尔。
近世流俗之葬,孝子慈孙欲荣其亲者,墓惟恐其不大,马鬣惟恐其不高;
而又旁揭丰碑,褒扬盛美,弥亘道左。
是皆无益于亡者,适所以为寇盗发掘之标。
唐末之乱,王公贵人、贤士大夫例遭此祸,路旁每见,为之动心,可不戒哉!
我病且死,汝则埋之,切勿徇俗,以阴阳风水吉凶为拘忌,但择高明爽垲之地,免卑湿沮洳足矣。
不封不树,勿为标识铭志碑碣之具,听人耕种其上,刍荛雉兔往来勿禁。
慎毋蹈衰世馀习,自贻后悔」。
及君卒,其子玠葬君于水云村之原,一如治命。
及玠之卒也,子馀庆方在襁褓。
玠始病笃,因自取针刺其姓于馀庆之右臂,及封乃祖遗书数卷留以付之。
丧服既除,其妻持孤子适他族。
洎馀庆长而母亡,惟见臂字遗书而已,迄莫辨其祖所葬之地。
日月既迈,询之乡老,亦无有能知之者。
至今子孙春秋拜扫展省,合祀于其子玠之墓耳。
呜呼!
如君之全身远害也,何其慎终惟始,而其长虑却顾又何其远也!
世之小人嗜利亡躯,朝不谋夕,其视于君,为何如哉!
祖禹嘉祐中就试礼部,始识君之曾孙端京师逆旅中,与之语,喜其有诚明自得之学,不入时辈,每亲炙之。
是年,进士丙科,而祖禹亦幸尘忝。
自入仕,契阔二十馀年,一日邂逅于河阳幕府,虽其淹回沮抑,而气未尝少衰于曩时。
傥非以其所学充其所养,能尔邪?
祖禹近参订唐史,事有疑似者数条,质之于,悉能援引他传杂说,并唐文士碑铭书疏之类以决其疑,莫不皆有證据。
予深德之,而且叹其博洽
因发蠹箧,出乃祖遗录相示,曰:「曾大父生于晚唐,长于五代,而卒于国朝之初,经历甚多,阅世甚久,惜其晦迹不仕,不得托名于一代史书。
前辈已往,知者绝少,第恐将遂湮没,为子孙者不得无罪。
吾子其能为我发潜德之幽光乎」?
祖禹曰:「唯」。
谨以君出处遗事而次第之,以为家传。
直述其言与其所行耳,不敢置一字褒贬于其间,庶几子孙稍得其实。
后之君子尚论古人者,见其传而得其人,则是非美恶于是有在,固非祖禹所得专也。
传成,归之于,俾藏祖庙,以为无穷之传云。
赞曰:甚哉!
出处,君子之大致也。
五季之乱极矣,闻人奇士不幸生于其世,未有不被其污蔑者,求之于传,盖无完人。
君独能归洁其身,视轩冕若将浼焉。
彼其克享眉寿,始终名节,垂裕后昆,在当时岂不谓之难得哉?
况乎议论磊落,本乎纯正,有晋叔向、唐陆贽遗风,尤非五代间诸臣所能到。
使之一旦立人之朝、食人之禄,想其正色凛凛,临大节而不可夺。
惜其埋光匿影,其在当年,犹不可得而见,况后世乎!
是知自昔英雄豪杰、义夫节妇,迹不践于中朝,名不登于太史,声名文采与草木俱腐者,可胜计哉!
司马子长谓,伯夷、叔齐微孔子,则西山之饿夫耳,渠不信然?
参知政事(二)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九、《紫微集》卷一三
保邦如置器之未安,虽系人君之取舍;
图难如涉川之莫济,又系所任之否臧。
朕诵「无竞维人」之诗,则思群策以自辅;
念「知人则哲」之训,复嗟委任之尤难。
顾非伟才,曷膺大用。
具官某术高王佐,望重国钧
出入三朝,致主率繇于仁义;
淹回十载,得名皆自于忠诚。
入仪某路则广陛尊,出殿藩维则疆埸固。
谢安之未用当世,人属之心;
柬之之尚屈外邦,众惜其老。
物望所系,政庸曷归。
曩以间言,过失我社稷之镇;
今畴众举,信惟王政事之臣。
是用召自价藩,畀之大政,益增封邑,并示恩荣。
明听朕言,以辅台德。
予欲承祖宗复大业,尔则恢反正之图;
予欲修纲纪正百官,尔则开众正之路。
朕方属卿以建非常之事,卿其事朕以信平生之言。
岂惟予一人垂拱仰成,将使我先王膺乃懿德。
上殿奏事第一劄 南宋 · 徐鹿卿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九、《清正存稿》卷一
恭惟皇帝陛下独奋乾刚,再立人极,并宰辅,收揽威权。
弓旌币帛之礼,纷若四驰;
毛发丝粟之才,翕然并起。
一时气象,凛凛乎元祐之盛矣。
臣寒远疏庸,最无足数。
不图琐琐名姓,犹轸渊衷。
宸奎陆离,首加收召;
温纶涣发,继授节麾。
臣少年苦力灯窗,不幸而有目眚。
量时度力,分老丘园;
感激圣恩,强颜祗役。
仰承三命,复污班联;
宠数便蕃,若为称塞。
惟有罄竭愚虑,上报万分。
臣尝测蠡管窥,窃谓陛下有帝王之德四:天性仁恕,视民如伤,未尝行一暴政,出一虐令,可谓有帝王之仁;
大昕视朝,听览不倦,无日不讲论经理,无时不亲近儒生,可谓有帝王之勤;
开纳直言,假以词色,廷臣奏对,未尝不示优容,草茅抗论,未尝少加谴责,可谓有帝王之度;
内外臣子,才器无不周知,四方利病,纤悉无不洞炤,可谓有帝王之明。
自古人君于是数者,苟得其一,皆足致治。
今陛下兼而有之,高矣,美矣!
然望治如此之勤,而成效如此之邈,何哉?
无乃志气不强,乍锐乍沮,是以大计不预定,纪纲不素正,规模不先立,虚掷岁月,坐失事机,臣窃为陛下惜之。
夫东南金瓯之业,传之四圣,无一伤缺。
而十馀年閒,京、襄、蜀、汉浸淫以及于湖之北、淮之东西,丘墟者几县,寄治者几州?
境外有蚕食之忧,境内有病尰之势,譬诸一枰之上,半为败局,一著少误,全局嵚󷂹。
夫春秋战国之人,至不足道,犹毅然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
今陛下英明如此,以东南犹可为之天下,顾乃已坏者不修,已失者未复,天下后世其谓何哉?
陛下一旦奋发睿明,转移阖辟,有如反掌。
风飞雷厉,群听一新,充是以往,非大有为之机乎?
然所谓更化者,非徒转换局面、易置人才之谓也,非徒苟悦人情、取便一时之谓也。
盍先克厉奋发而自强其志,如句践之必报吴,不报不出也,如光武之披舆地,不复不止也。
志既立矣,而后大计可定,纪纲可正,规模可立。
苟无其志,虽屡试屡更,终于无成而已。
今天下之事关系安危之最大者果安在哉?
当内外多事之时,宗庙神灵之所属望,薄海臣民之所系心,惟国本而已,此更化第一事也。
木有本,虽有震风凌雨之变,不摇也;
水有本,虽值流金烁石之灾,不竭也。
陛下临御二十有二年,而皇嗣未立。
号曰更化,而于最大且急者,且迟焉而不决,乃琐琐于事为之纤悉,何以慰祖宗在天之灵而耸夏夷臣庶之观听乎?
文王十五年圣子,而享国至于百年
王膺耆颐之福,而成王犹在襁褓,终致太平之治。
以是观之,立子虽甚早,无嫌也;
育子虽若迟,无害也。
陛下圣德当天,子孙千亿,断可预卜,要思所以顺天心人心颙颙耳。
比闻育宗子于宫中,天下固仰知圣虑之及此矣。
仁宗、高宗皆用此道,一则决可否于慧与不慧之间,一则观器识于有过无过之顷。
陛下皇明昭彻,岂无有得于静观默察之久乎?
明禋在近,臣愿断自圣心,预正名号。
若他时皇储毓庆,则退归藩邸,先朝自有故事。
使累年未断之大事,赫然定于不言之顷,则近者改观,远者耸闻。
根本既强,窥觎自杜,凡有所为,沛然如建瓴高屋矣。
如是而鬼神不顾歆,休祉不降格,中外不顺服,臣请伏妄言之诛。
臣所谓定大计者,此也。
古先帝王之为治,未有不自端本澄源始。
汉、唐以来,事权散逸。
不在同姓,则在外戚;
不在宫闱,则在宦寺
我朝深鉴前弊,大权悉归中书,旁蹊曲径,一切杜绝。
故三百年间,无同姓、外戚之祸,无宫闱宦寺之祸。
朝廷尊安,国势巩固,凡以此耳。
陛下惩臣下之专,收大权而自揽之,是也。
然权病乎专,亦病乎分。
善揽权者,非必万事万物尽出于我而后谓之揽权也。
权之在中者,即其在人主也。
如必一一而身任之,则聪明必有所遗,威福必有所寄,将以揽权,而权愈散,能防之于外庭,而不能不失之于旁出。
祖宗未尝不以事权付中书,而能使臣下无专制之私者,以有台谏、封駮之司也。
彼以天子耳目之寄,而尽为宰相私人,其罪固滔天矣。
陛下严亲擢,罢荐引,真我宋家法也。
然使其所谓亲擢者,果皆得于平时审察之精而一出于圣心之独见,夫岂不善!
若犹未免采听一二人之毁誉,则权之移于冥冥之中者,将又有甚于大臣之专矣。
是故事权必尽出于中书,台谏、给舍之擢,必真出于圣意,而后人主专,朝廷尊,而无散逸之弊,愿陛下审之重之。
臣所谓正纪纲者,此也。
宰臣以忧去位,同时政府相继罢去。
陛下注意老臣,眷留再三,爰立而置诸左右,起硕望于散地,即家而拜,使驿相衔于道,几有见晚之恨。
扬庭之日,人以为复见文、富并命之时也。
今更化数月矣,改视易听,惟此时为然。
一失其机,则日入颓弛而愈难扶植矣。
苏轼有言曰:「天下之事,其始不立,其卒不成。
惟其无成,是以厌之而愈不立」。
端平更化之初,众贤聚朝,声生气长,当时议论施行,岂无一是?
边事既开,一废百废,于是而有嘉熙,事变纷如,撑拄度日。
方臣之始立朝也,国用犹以岁计,及臣之再立朝也,国用以月计矣。
日降日下,于是而有淳祐,虽把握运用之机深,而明白正大之味浅。
然事无全是,亦无全非,是者因之,非者革之而已。
今更化至于三矣,前者正以持论不坚,用心不一,故屡更而屡不效。
如将为必效之计,可复悠悠泛泛而已乎?
其植立有本原,其施行有次第,庙堂之上,要当先为定画,如梓人之画宫于堵,俾群工百职奉而行之,以血诚自许而不梏于形迹之私,以天下自任而不域于彼己之异。
人才可用,用之,不必问其出于谁之门也;
议论可行,行之,不必问其出于谁之意也。
凡军国重事,虑而后动,审而后发。
其有未尽适宜者,则必相与往复而求其当;
至若常程细故,常调差除,苟大体之无关,毋日力之徒费。
推庆历之车,志于行而已;
操元祐之舟,勿使偏而已。
岂必铢铢计较,屑屑逊避而后谓之同心同德哉?
臣所谓立规模者,此也。
夫志者,为治之本。
所以定大计者,此志也;
所以正纲纪、立规模者,亦此志也。
苟外为振起之形,而内无发强之实,则进者益退,锐者益消,日复一日,臣恐非惟天下厌之,陛下亦且厌之矣。
乘既厌之心而屡为尝试之举,将有甚于今之视昔者。
事会无常,时机易失,天下之化,堪几弊而几更哉?
臣来自远方,不识朝廷事体,独有食芹炙背之心,不敢不为君父尽。
位卑言高,退甘鈇钺,惟圣明裁幸。
高丽国王1074年2月5日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九四、《临川先生文集》卷七九、《皇朝文鉴》卷一二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伏以畿疆阻阔,觏止无阶;
道义流闻,瞻言有素。
使旃及国,挚宝在庭,逮以好音,申之嘉惠,眷存即厚,慰感实深。
恭惟大王膺保德名,践修猷训,纂荣怀之旧服,袭寿恺之多祥。
冀顺节宣,深绥福履。
有少仪物,具如别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