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韩十八侍御见示岳阳楼别窦司直诗因令属和重以自述故足成六十二韵 中唐 · 刘禹锡
创作地点:湖北省荆州市江陵县
引用典故:天盖
楚望何苍然,曾澜七百里。
孤城寄远目,一写无穷已。
荡漾浮天盖,四环宣地理。
积涨在三秋,混成非一水。
冬游见清浅,春望多洲沚。
云锦远沙明,风烟青草靡。
火星忽南见,月硖方东迤。
雪波西山来,隐若长城起。
独专朝宗路,驶悍不可止。
支川让其威,蓄缩至南委。
熊武走蛮落(熊、武,二溪名),潇湘来奥鄙。
炎蒸动泉源,积潦搜山趾。
归往无旦夕,包含通远迩。
行当白露时,眇视秋光里。
曙色未昭晰,露华遥斐舋。
浩尔神骨清,如观混元始。
北风忽震荡,惊浪迷津涘。
怒激鼓铿訇,蹙成山岿硊。
鹍鹏疑变化,罔象何恢诡。
嘘吸写楼台,腾骧露鬐尾。
景移群动息,波静繁音弭。
明月出中央,青天绝纤滓。
素光淡无际,绿静平如砥。
空影渡鹓鸿,秋声思芦苇。
鲛人弄机杼,贝阙骈红紫。
珠蛤吐玲珑,文鳐翔旖旎。
水乡吴蜀限,地势东南庳。
翼轸粲垂精,衡巫屹环峙。
名雄七泽薮,国辨三苗氏。
唐羿断修蛇,荆王惮(丁达反)青兕。
秦狩迹犹在,虞巡路从此。
轩后奏宫商,骚人咏兰芷。
茅岭潜相应,橘洲傍可指。
郭璞验幽经,罗含著前纪。
观津(一作律)戚里族,按道侯家子。
联袂登高楼,临轩笑相视。
假守亦高卧(宝时权领郡事),墨曹正垂耳(韩亦量移江陵法曹)。
契阔话凉温,壶觞慰迁徙。
地偏山水秀,客重杯盘侈。
红袖花欲然,银灯昼相似。
兴酣更抵掌,乐极同启齿。
笔锋不能休,藻思一何绮。
伊余负微尚,夙昔惭知己。
出入金马门,交结青云士。
袭芳践兰室,学古游槐市。
策慕宋前军,文师汉中垒。
陋容昧俯仰,孤志无依倚。
卫足不如葵,漏川空叹蚁。
幸逢万物泰,独处穷途否。
锻翮重叠伤,兢魂再三褫。
蘧瑷亦屡化,左丘犹有耻。
桃源访仙宫,薜服祠山鬼。
故人南台旧,一别如弦矢。
今朝会荆峦,斗酒相宴喜。
为余出新什,笑抃随伸纸。
晔若观五色,欢然臻四美。
委曲风涛事,分明穷达旨。
洪韵发华钟,凄音激清徵。
羊浚要(平声)共和,江淹多杂拟。
徒欲仰高山,焉能追逸轨。
湘洲路四达,巴陵城百雉。
何必颜光禄,留诗张内史。
送范曙赴天雄李太尉辟命 其二 北宋 · 石介
押灰韵
伯乐之厩无驽骀,豫章之林多瑰材。
相君新坐碧油幢,之子直上黄金台。
秋风萧萧动笳鼓,落叶摵摵鸣樽罍。
将军手持十万骑,阵前号令如疾雷。
从事借筹为决胜,运于掌上何恢恢。
蠢兹元昊命蝼蚁,西师堂堂难当哉。
况我贤相贤从事,北门无忧宜大开。
和梅圣俞咏昌言五物 缚虎图 北宋 · 司马光
押词韵第三部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一百 兽类
孙生非画师,趣尚颇奇伟。
为人少谐合,不肯畜妻子。
时时入深山,信足动百里。
萧然坐盘石,尽日曾不起。
精心忽有得,纵笔何恢诡。
万象皆自然,神工相表里。
流传落人间,万金易寸纸。
君家缚虎图,用意尤精致。
虽云锁纽牢,观者犹披靡。
昔闻刘纲妻,制虎如犬豕。
系之床脚间,垂头受鞭箠。
孙生傥未见,画此亦何理。
明知非世人,羽化实不死。
愿君佗日归,置之成都市。
必有乘槎人,庶几能辨此。
次韵和杨公济见赠三首 其二 北宋 · 孔武仲
七言律诗 押冬韵
鲁国鮿生与俗同,何尝孤讦慕龙逢。
邑佳不及陶彭泽,官小差肩邴曼容。
故国安栖无一瓦,高堂失养感千钟。
贤豪见顾何恢廓,自写新诗慰病慵。
戊申封事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二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十一月一日,朝奉郎、直宝文阁、主管西京嵩山崇福宫臣朱熹谨斋沐具疏,昧死再拜,献于皇帝陛下:臣猥以庸陋,蒙被圣知,有年于此矣。而两岁以来,受恩稠叠,有加于前,顾视辈流,无与为比,其为感激之深,固有言所不能谕者。然窃惟念狂妄之言,抵触忌讳,虽蒙听纳,不以为罪,而伏俟数月,未见其有略施行者。臣诚不自知,求所以堪陛下非常之恩者,而未知所出也,以是惭惧,久不自安。不意陛下又欲召而见之,臣愚于此仰窥圣意,尤不识其果何谓也。以为欲听其计策,则言已陈而不可用;以为欲加之恩意,则宠既厚而无以加。二者之间,未有所当,此臣之所以徘徊前却,恳扣辞避而不能已也。然而陛下犹未之许,则臣又重思之,前日进对之时,口陈之说迫于疾作而犹有未尽焉者,盖尝请以封事上闻,而久未敢进,岂非陛下偶垂记忆而欲卒闻之乎?抑其别有以乎?臣不得而知也。然君父之命至于再下,而为臣子者坚卧于家,则臣于此实有所未安者。其所深虑,独恐进见之后,所言终不可用,而又徒窃误宠,如前之为,则臣之辞受将有所甚难处而终得罪者。是以辄因前请而悉其所言以献,以为虽使得至陛下之前,所言不过如此。伏惟圣慈幸赐观省,若以其言为是而次第行之,则臣之志愿千万满足,退伏岩穴,死无所憾。万一圣意必欲其来,则臣亦不过求一望见清光而后恳请以归而已。若见其言果无可取,则是臣所学之陋,他无所有,政使冒进,陛下亦将何所用之?不若因其恳请而许其归休,犹足以两有所全也。又况陛下之庭,侍从之列方有造为飞语以中害善良,唱为横议以胁持上下,其巧谋阴计,又有甚于前日之不思而妄发者。陛下无为使臣轻犯其锋而复蹈已覆之辙也。盖臣窃观今日天下之势,如人之有重病,内自心腹,外达四肢,盖无一毛一发不受病者。虽于起居饮食未至有妨,然其危迫之證,深于医者固已望之而走矣。是必得如卢扁、华佗之辈,投以神丹妙剂,为之湔肠涤胃,以去病根,然后可以幸于安全。如其不然,则病日益深而病者不觉,其可寒心,殆非俗医常药之所能及也。故臣前日之奏,辄引「药不瞑眩,厥疾不瘳」之语,意盖为此而其言有未尽也。然天下之事,所当言者不胜其众,顾其序有未及者,臣不暇言。且独以天下之大本与今日之急务深为陛下言之。盖天下之大本者,陛下之心也。今日之急务,则辅翼太子、选任大臣、振举纲维、变化风俗、爱养民力、脩明军政六者是也。臣请昧死而悉陈之,惟陛下之留听焉。臣之辄以陛下之心为天下之大本者,何也?天下之事千变万化,其端无穷,而无一不本于人主之心者,此自然之理也。故人主之心正则天下之事无一不出于正,人主之心不正则天下之事无一得由于正。盖不惟其赏之所劝、刑之所威各随所向,势有不能已者,而其观感之间,风动神速,又有甚焉。是以人主以眇然之身,居深宫之中,其心之邪正,若不可得而窥者,而其符验之著于外者,常若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而不可掩。此大舜所以有惟精惟一之戒,孔子所以有克己复礼之云,皆所以正吾此心而为天下万事之本也。此心既正,则视明听聪,周旋中礼而身无不正。是以所行无过不及而能执其中,虽以天下之大,而无一人不归吾之仁者(臣谨按《尚书》,舜告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夫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别者,何哉?盖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而所以为知觉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精微而难见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二者杂于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无以胜乎人欲之私矣。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也,一则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也,从事于斯,无少间断,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则危者安、微者著,而动静云为自无过不及之差矣。又按《论语》,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夫仁者,本心之全德也。己者,一身之私欲也。礼者,天理之节文也。盖人心之全德莫非天理之所为,然既有是身,则亦不能无人欲之私以害焉。故为仁者必有以胜其私欲而复于礼,则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德复全于我也。心德既全,则虽以天下之大,而无一人不归吾之仁者。然其机则固在我而不在人也。日日克之,不以为难,则私欲净尽,天理流行而仁不可胜用矣。此大舜、孔子之言,而臣辄妄论其所以用力之方如此,伏乞圣照。)。然邪正之验著于外者,莫先于家人而次及于左右,然后有以达于朝廷而及于天下焉。若宫闱之内端庄齐肃,后妃有《关雎》之德,后宫无盛色之讥,贯鱼顺序,而无一人敢恃恩私以乱典常,纳贿赂而行请谒,此则家之正也。退朝之后,从容燕息,贵戚近臣、携仆奄尹陪侍左右,各恭其职,而上惮不恶之严,下谨戴盆之戒,无一人敢通内外、窃威福,招权市宠,以紊朝政,此则左右之正也。内自禁省,外彻朝廷,二者之间洞然无有毫发私邪之间,然后发号施令,群听不疑,进贤退奸,众志咸服,纪纲得以振而无侵挠之患,政事得以脩而无阿私之失,此所以朝廷百官、六军万民无敢不出于正而治道毕也。心一不正,则是数者固无从而得其正。是数者一有不正,而曰心正,则亦安有是理哉?是以古先圣王兢兢业业,持守此心,虽在纷华波动之中,幽独得肆之地,而所以精之一之,克之复之,如对神明,如临渊谷,未尝敢有须臾之怠。然犹恐其隐微之间或有差失而不自知也,是以建师保之官以自开明,列谏诤之职以自规正,而凡其饮食酒浆、衣服次舍、器用财贿与夫宦官宫妾之政,无一不领于冢宰之官,使其左右前后,一动一静,无不制以有司之法,而无纤芥之隙、瞬息之顷得以隐其毫发之私。盖虽以一人之尊,深居九重之邃,而懔然常若立乎宗庙之中,朝廷之上,此先王之治所以由内及外,自微至著,精粹纯白,无少瑕翳,而其遗风馀烈犹可以为后世法程也(臣窃见《周礼·天官冢宰》一篇,乃周公辅导成王,垂法后世,用意最深切处。欲知三代人主正心诚意之学,于此考之,可见其实。伏乞圣照。)。陛下试以是而思之,吾之所以精一克复而持守其心者,果尝有如此之功乎?所以脩身齐家而正其左右者,果尝有如此之效乎?宫省事禁,臣固有不得而知者。然不见其形而视其影,不睹其内而占其外,则爵赏之滥,货赂之流,闾巷窃言,久已不胜其籍籍矣。臣窃以是窥之,则陛下之所以脩之家者,恐其未有以及古之圣王也。至于左右便嬖之私,恩遇过当,往者渊、觌、说、抃之徒,势焰熏灼,倾动一时,今已无可言矣。独有前日臣所面奏者,虽蒙圣慈委曲开譬,然臣之愚终窃以为此辈但当使之守门传命,供扫除之役,不当假借崇长,使得逞邪媚、作淫巧于内,以荡上心,立门庭、招权势于外,以累圣政。而其有才无才,有罪无罪,自不当论。况其有才适所以为奸,有罪而不可复用乎?且如向来主管丧事、钦奉几筵之命,远近传闻,无不窃笑。臣不知国史书之,野史记之,播于夷狄,传于后世,且以陛下为何如主也。纵有曲折,如前日所以谕臣者,陛下亦安能家置一喙而人晓之耶?刑馀小丑,不比人类,顾乃荧惑圣心,亏损圣德,以至此极,而公卿大臣拱手熟视,无一言以救其失,臣之痛心,始者惟在于此。比至都城,则又知此曹之用事者非独此人,而侍从之臣盖已有出其门者(臣伏见陛下即位以来,臣下稍有知识,无不以此事为言者。既皆不蒙听纳,甚者至或抵罪,故自近年以来,无复有言此者。盖知其根株牢固,不可动摇,言之无益,徒取乖牾,以致所言他事亦不见用,故置此事于度外,而姑论其次耳。不唯如此,亦以过失之萌,人所创见,故以为异而争言之。及其既久,则习熟见闻,以为常事而不足言。正如近年冬雷秋雪时时有之,人遂不以为异。然此岂可常之理哉?惟臣愚暗,不识时宜,故今日犹复论此人所讳言而厌道之事。虽幸未蒙诛斥,而亦未见有所施行也。臣窃思之,必使陛下听疏远之言而逐其平日深所爱幸之人,诚有所难能者。然此事利害既陈于前,而臣所深忧,又恐其不可为后圣法也。伏惟陛下深为宗社子孙万世之虑,忍而行之,天下幸甚!)。至其纳财之涂,则又不于士大夫而专于将帅,臣于前日亦尝辄以面奏,而陛下谕臣以为诚当深察而痛惩之矣。退而始闻陛下比于环列之尹,已尝有所易置,乃知陛下固已深察其弊而无所待于人言。然犹未能明正其罪,而反宠以崇资巨镇,使即便安。此曹无知,何所忌惮?况中外将帅,其不为此者无几,陛下亦未能推其类而悉去之也(臣窃闻之道路,自王抃既逐之后,诸将差除多出此人之手。盖抃与此人专为诸将交通内侍,纳赂买官,得其指意,风喻军中,等第论荐,以欺陛下,实将帅之牙侩也。今虽去之,而未正其罪。又闻向者鄂帅尅剥之事,亦是此人内外营救,遂致罪人漏网,言者被罪,中外至今为之不平。既而又有匿名揭榜,暴其过恶者,亦被决配。此不惟行遣太偏,足为圣政之累,而自此之后,遂无复有人敢言诸将之罪者。以小人握重兵,或在周庐肘腋之间,或在江湖千里之外,而中外无一人敢白其奸,此于国计,深恐未便。前代之监,盖亦非远。伏乞陛下少留圣虑。)。陛下竭生灵之膏血以奉军旅之费,本非得已,而为军士者,顾乃未尝得一温饱,甚者采薪织屦、掇拾粪壤以度朝夕,其又甚者,至使妻女盛涂泽、倚市门以求食也。怨詈谤讟,悖逆绝理,至有不可闻者。一有缓急,不知陛下何所倚仗?是皆为将帅者巧为名色,头会箕敛,阴夺取其粮赐以自封殖,而行货赂于近习,以图进用。彼此既厌足矣,然后时以薄少号为羡馀,阴奉燕私之费,以嫁士卒怨怒之毒于陛下。且幸陛下一受其献,则后日虽知其罪,而不得复有所问也。出入禁闼腹心之臣,外交将帅,共为欺蔽,以至于此,岂有一毫爱戴陛下之心哉!而陛下不悟,反宠昵之,以是为我之私人,至使宰相不得议其制置之得失,给谏不得论其除授之是非。以此而观,则陛下所以正其左右,未能及古之圣王又明矣。且私之得名,何为也哉?据己分之所独有,而不得以通乎其外之称也。故自匹夫而言,则以一家为私而不得以通乎其乡;自乡人而言,则以一乡为私而不得以通乎其国;自诸侯而言,则以一国为私而不得以通乎天下。至于天子,则际天之所覆,极地之所载,莫非己分之所有而无外之不通矣,又何以私为哉?今以不能胜其一念之邪而至于有私心,以不能正其家人近习之故而至于有私人,以私心用私人,则不能无私费,于是内损经费之入,外纳羡馀之献,而至于有私财。陛下上为皇天之所子,全付所覆,使其无有私而不公之处,其所以与我者亦不细矣。乃不能充其大而自为割裂以狭小之,使天下万事之弊莫不由此而出,是岂不可惜也哉(臣窃闻太祖皇帝改营大内既成,躬御正殿,洞开重门,顾谓侍臣曰:「此如我心,少有邪曲,人皆见之。」臣窃谓太祖皇帝不为文字言语之学,而其方寸之地正大光明,直与尧舜之心如合符节,此其所以肇造区夏而垂裕无疆也。伏惟陛下远稽前圣而近以皇祖之训为法,则一心克正而远近莫敢不一于正矣。伏乞圣照。)!若以时势之利害言之,则天下之势合则彊,分则弱。故诸葛亮之告其君曰:「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当是之时,昭烈父子以区区之蜀抗衡天下十分之九,规取中原,以兴汉室。以亮忠智,为之深谋,而其策不过如此,可谓深知时务之要而暗合乎先王之法矣。夫以蜀之小,而于其中又以公私自分彼此如两国,然则是将以梁益之半图吴魏之全。又且内小人而外君子,废法令而保奸回,使内之所出者日有以贼乎外,公之所立者常不足以胜乎私,则是此两国者又自相攻,而其内之私者常胜,外之公者常负也。外有邻敌之虞,内有阴邪之寇,日夜夹攻而不置,为国家者,亦已危矣。夫以义理言之既如彼,以利害言之又如此,则今日之事如不蚤正,臣恐陛下之心虽劳于求贤,而一有所妨乎此,则贤人必不得用,而所用者皆庸缪憸巧之人;虽勤于立政,而一有所碍乎此,则善政必不得立,而所行者皆阿私苟且之政。日往月来,养成祸本,而贻燕之谋未远,辅相之职不脩,纪纲坏于上,风俗坏于下,民愁兵怨,国势日卑,一旦猝有不虞,臣窃寒心,不知陛下何以善其后也?然则臣之所谓天下大本惟在陛下之一心者,可不汲汲皇皇而求有以正之哉(臣昨来面奏劄子内一节云:「伏愿陛下自今以往,一念之萌,则必谨而察之,此为天理耶?为人欲耶?果天理也,则敬以扩之,而不使其少有壅阏;果人欲也,则敬以克之,而不使其少有凝滞。推而至于言语动作之间,用人处事之际,无不以是裁之,知其为是而行之,则行之惟恐其不力,而不当忧其力之过也。知其为非而去之,则去之惟恐其不果,而不当忧其果之甚也。知其为贤而用之,则任之惟恐其不专,聚之惟恐其不众,而不当忧其为党也。知其为不肖而退之,则退之惟恐其不速,去之惟恐其不尽,而不当忧其有偏也。如此则圣心洞然,中外融彻,无一毫之私欲得以介乎其间。而天下之事将惟陛下之所为,无不如志矣。」今恐日久,元本不存,再此具奏,伏乞圣照。)?至于辅翼太子之说,则臣前日所谓数世之仁者,盖已微发其端,而未敢索言之也。夫太子,天下之本,其辅翼之不可不谨,见于《保傅传》者详矣。陛下圣学高明,洞贯今古,宜不待臣言而喻。然臣尝窃怪陛下所以调护东宫者,何其疏略之甚也?由前所论而观之,岂非所以自治者犹未免于疏略,因是亦以是为当然而不之虑耶?夫自王十朋、陈良翰之后,宫寮之选,号为得人,而能称其职者,盖已鲜矣。而又时使邪佞儇薄、阘冗庸妄之辈或得参错于其间,所谓讲读,闻亦姑以应文备数,而未闻其有箴规之效。至于从容朝夕,陪侍游燕者,又不过使臣宦者数辈而已。皇太子睿性夙成,阅理久熟,虽若无待于辅导,然人心难保,气习易污,习于正则正,习于邪则邪。此古之圣王教世子者,所以必选端方正直、道术博闻之士与之居处,而又使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盖常谨之于微,不待其有过而后规也。今三代之制虽不可考,且以唐之《六典》论之。东宫之官,师傅、宾客既职辅导,而詹事府、两春坊实拟天子之三省,故以詹事庶子领之,其选甚重。今则师傅、宾客既不复置,而詹事庶子有名无实,其左右春坊遂直以使臣掌之,何其轻且亵之甚耶!夫立太子而不置师傅、宾客,则无以发其隆师亲友、尊德乐义之心。独使春坊使臣得侍左右,则无以防其戏慢媟狎、奇袤杂进之害。此已非细事矣。至于皇孙德性未定,闻见未广,又非皇太子之比,则其保养之具尤不可以不严。而今日之官属尤不备,责任尤不专,岂任事者亦有所未之思耶?谓宜深诏大臣,讨论前代典故,东宫除今已置官外,别置师傅、宾客之官,使与朝夕游处。罢去春坊使臣,而使詹事庶子各复其职。宫中之事,一言之入,一令之出,必由于此而后通焉。又置赞善大夫,拟谏官以箴阙失。王府则宜稍放《六典》亲王之制,置傅友、咨议以司训导,置长史、司马以总众职,妙选耆德,不杂他材,皆置正员,不为兼职,明其职掌,以责功效,则其官属已略备矣。陛下又当以时召之,使侍燕游,从容启迪。凡古先圣王正心脩身、平治天下之要,陛下之所服行而已有效,与其勉慕而未能及,愧悔而未能免者,倾倒罗列,悉以告之,则圣子神孙皆将有以得乎陛下心传之妙,而宗社之安、统业之固可以垂于永久而无穷矣。此今日急务之一也(臣伏见比者圣诏令皇太子参决庶务,此见圣虑之深,将使皇太子以时习知国家政事之得失也。然臣之愚见,则以为使之习事,不若勉其脩德。况今皇太子育德春宫几二十年,其于天下之事,盖不待习而无不熟矣。独恐正心脩德之学未至,而于物欲之私未免有所系累,则虽习于其事,而或不能自决于取舍之间。故臣窃论辅养之未至者,非有他也,但欲陛下更留圣意于此而已。伏乞圣照。)。至于选任大臣之说,则臣前所谓劳于求贤而贤人不得用者,盖已发其端矣。夫以陛下之聪明,岂不知天下之事必得刚明公正之人而后可任也哉?其所以常不得如此之人,而反容鄙夫之窃位者,非有他也,直以一念之间未能撤其私邪之蔽,而燕私之好、便嬖之流不能尽由于法度,若用刚明公正之人以为辅相,则恐其有以妨吾之事,害吾之人而不得肆,是以选抡之际,常先排摈此等,置之度外,而后取凡疲懦软熟、平日不敢直言正色之人而揣摩之,又于其中得其至庸极陋,决可保其不至于有所妨者,然后举而加之于位,是以除书未出而其物色先定,姓名未显而中外已逆知其决非天下之第一流矣。故以陛下之英明刚断,略不世出,而所取以自辅者,未尝有如汲黯、魏徵之比,顾常反得如秦桧晚年之执政、台谏者而用之。彼以人臣窃国柄,而畏忠言之悟主,以发其奸也,故专取此流以塞贤路、蔽主心,乃其势之不得已者。陛下尊居宸极,威福自己,亦何赖于此辈而乃与之共天下之政,以自蔽其聪明,自坏其纲纪,而使天下受其弊哉?夫其所以取之者如此,故其选之不得而精。选之不精,故任之不得而重。任之不重,则彼之所以自任者亦轻。夫以至庸之材,当至轻之任,则虽名为大臣,而其实不过供给唯诺,奉行文书,以求不失其窠坐资级,如吏卒之为而已。求其有以辅圣德、脩朝政而振纪纲,不待智者而知其必不能也。下此一等,则惟有作奸欺、植党与、纳货赂,以浊乱陛下之朝廷耳。其尤甚者,乃至十有馀年而后败露以去。然其列布于后,以希次补者,又已不过此等人矣。盖自其为台谏、为侍从而其选已如此,其后又择其尤碌碌者而登用之,则亦无怪乎陛下常不得天下之贤材而属任之也。然方用之之初,亦曰姑欲其无所害于吾之私而已。夫岂知其所以害夫天下之公者,乃至于此哉?陛下试反是心以求之,则庶几乎得之矣。盖不求其可喜而求其可畏,不求其能适吾意而求其能辅吾德,不忧其自任之不重而常恐吾所以任之者之未重,不为燕私近习一时之计而为宗社生灵万世无穷之计,陛下诚以此取之,以此任之,而犹曰不得其人,则臣不信也。此今日急务之二也。至于振肃纪纲、变化风俗之说,则臣前所谓勤于立政而善政卒不得立者,亦已发其端矣。夫以陛下之心忧勤愿治,不为不至,岂不欲夫纲维之振、风俗之美哉?但以一念之间未能去其私邪之蔽,是以朝廷之上忠邪杂进,刑赏不分,士夫之间志趣卑污,廉耻废坏,顾犹以为事理之当然,而不思有以振厉矫革之也。盖明于内然后有以齐乎外,无诸己而后可以非诸人。今宫省之间,禁密之地,而天下不公之道、不正之人顾乃得以窟穴盘据于其间,而陛下目见耳闻,无非不公不正之事,则其所以熏蒸销铄,使陛下好善之心不著,疾恶之意不深,其害已有不可胜言者矣。及其作奸犯法,则陛下又未能深割私爱而付诸外廷之议,论以有司之法,是以纪纲不能无所挠败,而所以施诸外者,亦因是而不欲深究切之。且如顷年方伯连帅尝以有赃污不法闻者矣,鞠治未竟而已有与郡之命。及台臣有言,则遂与之祠禄而理为自陈。至于其所藏匿作过之人,则又不复逮捕付狱,名为降官,而实以解散其事。此虽宰相曲庇乡党以欺陛下,然臣窃意陛下非全然不悟其欺者,意必以为人情各有所私,我既欲遂我之私,则彼亦欲遂彼之私,君臣之间,颜情稔熟,则其势不得不少容之。且以为虽或如此,亦未至甚害于事,而不知其败坏纲纪,使中外闻之,腹非巷议,皆有轻侮朝廷之心,奸赃之吏,则皆鼓舞相贺,不复畏陛下之法令,则亦非细故也。又如廷臣争议配享,其间邪正曲直,固有所在,则两无所问而并去之。监司挟私以诬郡守,则不问其曲直而两皆罢免。监司使酒以凌郡守,亦不问其曲直而两皆与祠。宰相植党营私,孤负任使,则曲加保全,而使之去。台谏怀其私恩,阴拱不言,而陛下亦不之问也。其有初自小官擢为台谏,三四年间,趋和承意,不能建明一事,则年除岁迁,至极其选。一日论及一二武臣罪恶,则便斥为郡守,而不与职名。从臣近典东畿,远帅西蜀,一遭飞语,则体究具析,无所不至。及究析来上,而所闻不实,则言之者晏然,一无所诃。山陵诸使鬻卖辟阙,烦扰吏民,御史有言,亦无行遣,而或反得超迁。御史言及畿漕,则名补卿列而实夺之权。其所言者,则虽量加绌削,而继以进用(臣伏见近年惟有主张近习一事,赏信罚必,无所假借,自馀百事多务含容,曲直是非,两无所问。似闻圣意以谓如此处置,方得均平,此诚尧舜之用心也。然臣于此窃有疑焉。若推其本,则臣固已妄论于前。只据「平」之一字而言,则臣于《易》象「称物平施」之言窃有感也。盖古之欲为平者,必称其物之大小高下而为其施之多寡厚薄,然后乃得其平。若不问其是非曲直而待之如一,则是善者常不得伸而恶者反幸而免,以此为平,是乃所以为大不平也。故虽尧舜之治,既举元凯,必放共兜。此又《易》象所谓「遏恶扬善,顺天休命」者也。盖善者天理之本然,恶者人欲之邪妄。是以天之为道,既福善而祸淫,又以赏罚之权寄之司牧,使之有以补助其祸福之所不及。然则为人君者,可不谨执其柄而务有以奉承之哉?伏惟陛下深留圣意。)。从班之中,贤否尤杂,至有终岁缄默,不闻一言以裨圣听者,顾亦随群逐队,排连攒补。其桀黠者乃敢造飞语、立横议如臣前所陈者,而宰相畏其凶焰,反挠公议而从之,台谏亦不敢以闻于陛下而请其罪(臣闻古先圣王敷求哲人,俾辅后嗣,然则今日正是博求贤能,置之列位之时。而此人趣操不谨,惧为身害,乃敢阴为谗慝,公肆劫持,遂其奸谋,不为国计。欲望圣慈密赐宣问。)。陛下视此纲纪为如何?可不反求诸身而亟有以振肃之耶?纲纪不振于上,是以风俗颓弊于下,盖其为患之日久矣,而浙中为尤甚。大率习为软美之态、依阿之言而以不分是非、不辨曲直为得计,下之事上,固不敢少忤其意,上之御下,亦不敢稍咈其情。惟其私意之所在,则千涂万辙,经营计较,必得而后已。甚者以金珠为脯醢,以契券为诗文,宰相可啖则啖宰相,近习可通则通近习,惟得之求,无复廉耻。父诏其子,兄勉其弟,一用此术,而不复知有忠义名节之可贵。其俗已成之后,则虽贤人君子亦不免习于其说,一有刚毅正直、守道循理之士出乎其间,则群讥众排,指为道学之人而加以矫激之罪,上惑圣聪,下鼓流俗。盖自朝廷之上以及闾里之间,十数年来,以此二字禁锢天下之贤人君子,复如崇、宣之间所谓元祐学术者,排摈诋辱,必使无所容措其身而后已。呜呼,此岂治世之事而尚复忍言之哉!又其甚者,乃敢诵言于众,以为陛下尝谓今日天下幸无变故,虽有伏节死义之士,亦何所用。此言一播,大为识者之忧,而臣有以知其必非陛下之言也。夫伏节死义之士,当平居无事之时,诚若无所用者。然古之人君所以必汲汲以求之者,盖以如此之人临患难而能外死生,则其在平世必能轻爵禄;临患难而能尽忠节,则其在平世必能不诡随。平日无事之时得而用之,则君心正于上,风俗美于下,足以逆折奸萌,潜消祸本,自然不至真有伏节死义之事,非谓必知后日当有变故而预蓄此人以拟之也。惟其平日自恃安宁,便谓此等人材必无所用,而专取一种无道理、无学识、重爵禄、轻名义之人,以为不务矫激而尊宠之,是以纲纪日坏,风俗日偷,非常之祸伏于冥冥之中,而一旦发于意虑之所不及,平日所用之人交臂降叛而无一人可同患难,然后前日摈弃留落之人始复不幸而著其忠义之节。以天宝之乱观之,其将相贵戚近幸之臣皆已顿颡贼庭,而起兵讨贼,卒至于杀身湛族而不悔,如巡、远、杲卿之流,则远方下邑,人主不识其面目之人也。使明皇早得巡等而用之,岂不能销患于未萌?巡等早见用于明皇,又何至真为伏节死义之举哉?商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此识者所以深忧于或者之言也。虽以臣知陛下圣学高明,识虑深远,决然不至有此议论,然每念小人敢托圣训以盖其奸,而其为害至于足以深沮天下忠臣义士之气,则亦未尝不痛心疾首,而不敢以识者之虑为过计之忧也。陛下视此风俗为如何?可不反求诸身而亟有以变革之耶?此今日急务之三、四也。至于爱养民力、修明军政之说,则民力之未裕,生于私心之未克,而宰相台谏失职也。军政之未修,生于私心之未克,而近习得以谋帅也。是数说者,臣皆已极陈于前矣。今请即民力之未裕而推言之。臣闻虞允文之为相也,尽取版曹岁入窠名之必可指拟者,号为岁终羡馀之数而输之内帑;顾以其有名无实,积累挂欠,空载簿籍,不可催理者拨还版曹。其为说曰,内帑之积将以备他日用兵进取不时之须,而版曹目今经费已自不失岁入之数。听其言诚甘且美矣,然自是以来,二十馀年,内帑岁入不知几何,而认为私贮,典以私人,宰相不得以式贡均节其出入,版曹不得以簿书勾考其在亡,其日销月耗,以奉燕私之费者,盖不知其几何矣。而曷尝闻其能用此钱以易胡人之首,如太祖皇帝之言哉?徒使版曹经费阙乏日甚,督趣日峻,以至废去祖宗以来破分良法,而必以十分登足为限。以为未足,则又造为比较监司郡守殿最之法以诱胁之,不复问其政教设施之得失,而一以其能剥民奉上者为贤。于是中外承风,竞为苛急,监司明谕州郡,郡守明谕属邑,不必留心民事,惟务催督财赋,此民力之所以重困之本,而税外无名之赋,如和买、折帛、科罚、月桩之属,尚未论也(臣伏见祖宗旧法,凡州县催理官物,已及九分以上,谓之破分,诸司即行住催,版曹亦置不问。由是州县得其嬴馀以相补助,贫民些少拖欠,亦得迁延,以待蠲放。恩自朝廷,惠及闾里,君民两足,公私俱便。此诚不刊之令典也。昨自曾怀用事,始除此法,尽刷州县旧欠,以为隐漏,悉行拘催。于是民间税物毫分铢两,尽要登足。曾怀以此进身,遂取宰相,而生灵受害,冤痛日深。得财失民,犹为不可,况今政烦赋重,民卒流亡,所谓财者,又将无有可得之理。若不蚤救,必为深害。臣每读《大学》卒章,见其所论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者,其言丁宁痛切,未尝不为寒心。惟陛下少留圣意,亟发德音,以幸天下。)。其次则陛下所用之宰相,不能择中外大吏,而惟徇私情之厚薄;所用之台谏,不能公行纠劾,而惟快己意之爱憎。是以监司郡守多不得人,而其贤者或反以举职业、忤台谏而遭斥逐也。至于监司太多而事权不归于一,铨法虽密而县令未尝择人,则又其法之有未善者。然其本正,则此等不难区处;其本未正,则虽或举此,臣恐未见其益而反有害也。又尝即夫军政之不修而推之,则臣闻日者诸将之求进也,必先掊尅士卒以殖私财,然后以此自结于陛下之私人,而祈以姓名达于陛下之贵将。贵将得其姓名,即以付之军中,使自什伍以上,节次保明,称其材武堪任将帅,然后具为奏牍而言之陛下之前。陛下但见其等级推先,案牍具备,则诚以为公荐而可得人矣,而岂知其谐价输钱,已若晚唐之债帅哉?只此一事,有耳者无不闻,有口者无不道。然以其门户幽深,踪迹诡秘,故无路得以窥其交通之实状,是以虽或言之,而陛下终不信也。夫将者,三军之司命,而其选置之方乖剌如此,则彼智勇材略之人,其孰肯抑心下首于宦官宫妾之门?而陛下之所得以为将帅者,皆庸夫走卒,固不知兵谋师律之为何事,而惟尅剥之是先,交结之是图矣。陛下不知其然,而犹望其修明军政,激劝士卒,以彊国势,岂不误哉!然将帅之不得人,非独士卒之受其弊也。推其为害之极,则又有以及乎民者。盖将帅得人,则尺籍严而储蓄羡,屯田立而漕运省。今为将帅者如此,则固无望其肯核军实而丰储蓄矣。至于屯田,则彼自营者尤所不愿,故朝廷不免为之别置使者以典治之。而兵屯之众资其拨遣,则又不免使参其务。然闻其占护军人,不肯募其愿耕者以行,而彊其不能者以往,至屯则偃蹇不耕,而反为民田之害。使者文吏,其力盖有所不能制者,是以陛下欲为之切而久不得成也。屯田不立,漕运烦费,诸州苗米至或尽数起发而无以供州兵之食,则加耗斛面之弊纷纷而起,而民益困矣。又凡和买、折帛、科罚、月桩之类,往往亦为供军之故而不可除。若屯田立而所资于诸路者减,则此属庶乎其皆可禁矣。今乃不然,则是置将之不善而害足以及民也。凡此数者,根株深固,枝条广阔,若不可以朝变而夕除者。然究其本,则亦在夫陛下之反诸身耳。圣心诚无不正,则必能出私帑以归版曹矣。版曹不至甚阙,必能复破分之法,除殿最之科,以宽州县矣。圣心诚无不正,则必能择宰相以选牧守矣,择台谏以公刺举矣。圣心诚无不正,则必能严宦官兵将交通之禁,而以选将属宰相矣。宰相诚得其人,则必能为陛下择将帅以作士气,讨军实、广屯田以省漕运矣。上自朝廷,下达州县,治民典军之官既皆得人,然后明诏宰相议省监司之员而精其选、重其责。又诏铨曹,使以县之剧易分为等差,而常切询访天下之官吏能为县者,不拘荐举之有无,不限资格之高下,而籍其姓名,使以次补最剧之县。果有治绩,则优而进之,不胜其任,则绌而退之。凡州县之间无名非理之供,横敛巧取之政,其泰甚而可去者可以渐去,而民力庶乎其可宽矣。至于屯田之利,则以臣愚见,当使大将募军士,使者招游民,各自为屯,不相牵制。其给授课督、赏罚政令各从本司,自为区处。军中自有将校可使,不须别置官吏。使者则听其辟置官属三五人,指使一二十人,以备使令。又择从官通知兵农之务、兼得军民之情者一员为屯田使,总治两司之政,而通其奏请,趣其应副。又以岁时按行,察其勤堕之实,以行诛赏。如此则两屯心竞,各务其功,田事可成,漕运可省,而诸路无名非理之供、横敛巧取之政,前日有所不获已而未可尽去者,今亦可以悉禁,民力庶乎其益裕矣。此今日急务之五、六也(屯田一事,如臣之策,亦是将来将帅得人之后,方可施行。若将帅止如今日,却恐徒坏漕司已成之功,无补将帅兵屯之实。且乞指挥趁此水灾之后,广招流冗,并行民屯之策,以俟见效。仍诏漕臣更切询访利病之未尽者,条具以闻。然后随事商量,及时措置,庶几已成之绪不至动摇,轻有废坏。伏乞圣照。)。凡此六事,皆不可缓,而其本在于陛下之一心。一心正则六事无不正,一有人心私欲以介乎其间,则虽欲惫精劳力,以求正夫六事者,亦将徒为文具,而天下之事愈至于不可为矣。故所谓天下之大本者,又急务之最急而尤不可以少缓者。惟陛下深留圣意而亟图之,使大本诚正,急务诚脩而治效不进,国势不彊,中原不复,仇虏不灭,则臣请伏鈇钺之诛以谢陛下,陛下虽欲赦之,臣亦不敢承也。然又窃闻之,今日士夫之论,其与臣不同者非一。及究其实,则皆所谓似是而非者也。盖其乐因循之无事者,则曰陛下之年寖高,而天下亦幸无事。年寖高则血气不能不衰,天下无事则不宜更为庸人所扰。其欲奋厉而有为者,则又曰祖宗之积愤不可以不摅,中原之故疆不可以不复。以此为务,则圣心不待劝勉而自彊;舍此不图,则虽欲策厉以有为而无所向望以为标准,亦卒归于委靡而已。凡此二说,亦皆有理,而臣辄皆以为非者,盖乐因循者知圣人之血气有时而衰,而不知圣人之志气无时而衰也。知天下有事之不可以苟安,而不知天下无事之尤不可以少怠也。况今日之天下又未得为无事乎?且以卫武公言之。其年九十有五矣,犹箴儆于国,以求规谏,而作抑戒之诗以自警,使人朝夕诵之,不离于其侧。此其年岂不甚高?而其戒谨恐惧之心,岂以是而少衰乎?况陛下视武公之年三分未及其二,而责任之重,地位之高,又有十百千万于武公者。臣虽不肖,又安敢先处陛下于武公之下而直谓其不能乎?且天下之事非艰难多事之可忧,而宴安酖毒之可畏。政使功成治定,无一事之可为,尚当朝兢夕惕,居安虑危而不可以少怠。况今天下虽若未有目前之急,然民贫财匮,兵惰将骄,外有彊暴之夷虏,内有愁怨之军民,其他难言之患,隐于耳目之所不加,思虑之所不接者,近在堂奥之间而远在数千里之外,何可胜数(堂奥之说,已陈于前,此句更乞陛下少留圣虑。)?追计其前,既未有可见之效,却顾于后,又未有可守之规(臣窃见寻常之人,将欲属人以一至微至细之事,犹必先为规模,使其尽善,然后所属之人有所持循,而不失吾之所以属之之意。况有天下者,将以天下至大之事属之于人,而不先为尽善可守之规以授之乎?然臣于此事不敢尽言,若蒙圣明少加圣虑,则当此之时,诚亦一新德业,重整纲维,不可失之机会也。臣狂妄攒率,罪当万死,伏惟陛下裁赦。),亦安得遽谓无事而遂以逸豫处之乎?其思奋厉者,又徒知恢复之不可忘,颓堕之不可久,然不知不世之大功易立而至微之本心难保,中原之戎虏易逐而一己之私意难除也。诚能先其所难,则其易者将不言而自办。不先其难而徒欲侥倖于其易,则虽朝夕谈之,不绝于口,是亦徒为虚言,以快一时之意而已。又况此事之失,已在隆兴之初,不合遽然罢兵讲和,遂使宴安酖毒之害日滋日长,而坐薪尝胆之志日远日忘。是以数年以来,纲维解弛,衅孽萌生,区区东南,事犹有不胜虑者,何恢复之可图乎?故臣不敢随例迎合,苟为大言以欺陛下。而所望者,则惟欲陛下先以东南之未治为忧,而正心克己,以正朝廷、脩政事,庶几真实功效可以驯致,而不至于别生患害,以妨远图。盖所谓善易者不言易,而真有志于恢复者,果不在于抚剑抵掌之间也。论者又或以为陛下深于老佛之学而得其识心见性之妙,于古先圣王之道盖有不约而自合者,是以不悦于世儒之常谈死法,而于当世之务,则宁以管、商一切功利之说为可取。今乃以其所厌饫鄙薄者陈于其前,亦见其言愈多而愈不合也。臣以为此亦似是而非之论,非所以进盛德于日新也。彼老子浮屠之说,固有疑于圣贤者矣,然其实不同者,则此以性命为真实而彼以性命为空虚也。此以为实,故所谓寂然不动者,万理粲然于其中,而民彝物则,无一之不具。所谓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则必顺其事,必循其法,而无一事之或差。彼以为空,则徒知寂灭为乐,而不知其为实理之原;徒知应物见形,而不知其有真妄之别也。是以自吾之说而脩之,则体用一原,显微无间,而治心脩身、齐家治国,无一事之非理。由彼之说,则其本末横分,中外断绝,虽有所谓朗澈灵通、虚静明妙者,而无所救于灭理乱伦之罪、颠倒运用之失也。故自古为其学者,其初无不似有可喜,考其终,则诐淫邪遁之见鲜有不作而害于政事者。是以程颢常辟之曰:「自谓穷神知化,而不足以开物成务。言为无不周遍,而实外于伦理,穷深极微,而不可以入尧舜之道。天下之学,自非浅陋固滞,则必入于此,是谓正路之榛芜,圣门之蔽塞,辟之而后可与入道」。呜呼!此真可谓理到之言。惜乎其未有以闻于陛下者,使陛下过听髡徒诳妄之说,而以为真有合于圣人之道,至分治心、治身、治人以为三术,而以儒者之学为最下,则臣窃为陛下忧此心之害于政事,而惜此说之布于来今也。如或未以臣言为然,则圣质不为不高,学之不为不久,而所以正心脩身以及天下者,其效果安在也?是岂可不思其所以然者而亟反之哉(臣闻仁宗时有程颢者,与其弟颐同受学于周敦颐,实得孔孟以来不传之绪。同时又有邵雍、张载,相与博约,遂使圣道闇而复明,其功甚大。俗儒浅学既不足以窥其缊奥,奸人鄙夫又以其言居必诚敬,动由礼义,有害于己之所为,以故相与怨疾,指为道学而加诋讪焉。臣已略论于前矣。夫世俗无知,既以道学为不美,则是必欲举世之人俱无道,俱不学,悉如己之所为而后适于其意耳。邪说肆行,人心颇僻,无所忌惮,乃至于此,此正闵马父之所深忧也。今敦颐等所著之书颇藏册府,陛下试取而观之,圣学高明,必将有默相契合而见诸行事者。若遂于此赐一言以表章之,则正心之效不惟自得,而所以正人心亦在是矣。伏惟陛下深留圣意。)?若夫管、商功利之说,则又陋矣。陛下所以取之者,则以既斥儒者之道为常谈死法,而天下之务日至于前,彼浮屠之学又不足以应之,是以有味乎彼之言,而冀其富国彊兵或有近效耳。然自行其说,至今几年?而国日益贫,兵日益弱,所谓近效者,亦未之见。而圣贤所传生财之道、理财之义、文武之怒、道德之威,则固所以为富彊之大,而反未有讲之者也,岂不误哉!今议者徒见老、佛之高,管、商之便,而圣贤所传明善诚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者初无新奇可喜之说,遂以为常谈死法而不足学。夫岂知其常谈之中自有妙理,死法之中自有活法,固非老佛管商之陋所能彷佛其万分也哉?伏惟陛下察臣之言,以究四说之同异而明辨之,则知臣之所言非臣所为之说,乃古先圣贤之说,非圣贤所为之说,乃天经地义自然之理。虽以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圣,颜、曾、伋、轲之贤,而有所不能违也。则于臣之言与夫论者之说,其为取舍从违,不终日而决矣。抑臣于此又窃有感而自悲焉,盖臣之得事陛下,于今二十有七年矣。而于其间得见陛下,数不过三。自其始见于隆兴之初,固尝辄以近习为言矣。辛丑再见,又尝论之。今岁三见,而其所言又不过此。臣遐方下土田野之人,岂有积怨深怒于此曹,而固欲攻之,以快己私也哉?其所以至于屡进不合而不敢悔者,区区之意独为国家之计而不敢自为身谋,其愚亦可见矣。然自顷以来,岁月逾迈,如川之流,一往而不复反。不惟臣之苍颜白发已迫迟暮,而窃仰天颜,亦觉非昔时矣。臣之鄙滞,固不能别有忠言奇谋以裨圣听,而陛下日新之盛德,亦未能有以使臣释然而忘其夙昔之忧也。则臣于此安得不深有感而重自悲乎?身伏衡茅,心驰魏阙,窃不胜其爱君忧国之诚,敢冒万死,刳沥肺肝,以效野人食芹炙背之献,且以自乞其不肖之身焉(臣区区私计,辄冒威颜,并此陈述。臣赋性拙直,不能随世俯仰,故自早年即自揣度,决是不堪从宦。所以一向窃食祠禄,前后九任,岂不知有致身之义?亦非恬无济物之心,宁为退藏,盖以避祸。中间稍蒙任使,果然自速颠隮,七年之间,措身无所。今者一出,又致纷纭。幸赖圣明保全终始,增其禄秩,使足以免于饥寒,进其官资,使足以延于嗣息,此皆已非臣平生意望所及。天地之恩,不啻厚矣。今者奏疏,止为感激陛下虚心屈己,容受狂言,故竭平日忧国之诚,以毕前日愿忠之意。所冀上有补于圣明,下无负于所学而已,非敢变其初心,而复有进为之望也。若蒙圣慈详赐观览,循其本末,次第施行,使臣之言卓然实有可见之效,则臣不待违心犯患,以污周行,而其荣遇已不在诸臣之后矣。如其缪妄,无可施行,则投闲置散,乃分之宜,虽欲借之恩私,适足增其惭惧,决非臣之所敢当也。窃恐陛下见其所论恳切,误谓尚堪使令,故复具奏,伏乞圣察。)。伏惟陛下哀怜财赦而择其中,则非独愚臣之幸,实宗社生灵之幸(臣之所论,虽为一时之弊,然其规画实皆治体之要,可以传之久远而无穷。盖前圣后圣,其时虽异,而其为道未尝不同。此臣之言所以非徒有望于今日,而又将有望于后来也。疏远贱微,言不敢尽。伏惟圣慈怜臣愚忠,赦其万死,或因皇太子参决之际,特赐宣示,千万幸甚。)。臣熹诚惶诚恐,昧死再拜,谨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一。又见《古文集成》卷五八,《右编》卷四,《名世文宗》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五三,《朱子奏议》卷一,《三续古文奇赏》卷七。)。
俱:宋浙本作「两」。
晋论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二、《悦斋文钞》卷七
晋纲失驭,五胡乱华。元皇以化龙之祥,协金陵之庆,保有江东,不绝晋之社稷,传世十一,享国百有馀年。于时卿相大臣则有王导、卞壸、温峤、蔡谟、谢安父子之俦,岳牧将帅则有祖逖、陶侃、刘洪、周访、桓、庾弟兄之辈,幕府则庾翼、江道、郗超、王珣之属与其谋,偏裨则刘遐、毛宝、桓伊、刘牢之之徒为之战。盖尝击楫誓师,束载厉兵,争衡河洛之区,驰驱赵魏之境。然而功丧于垂成,谋沮于将举,民虽降不能援,地虽得辄复失。季野覆师于代陂,深源挫衄于山桑,仁祖失律于许昌,万石狼狈于涡颍。元子西至灞上,北征枋头,皆以不利而退。牢之一胜涧洛,引旆邺都,亦以轻进而败。及至刘裕,以不世出之英资,总南北之豪杰,悉荆吴之精锐,东擒慕容,西灭姚泓,中原之境未复其半,而晋之鼎祚已迁,天下之势竟裂而为南北矣。议者因谓江淮无山西之将,吴楚非持久之兵,建业异建瓴之势,自守可以仅存,征伐不足取胜,至乃绝望经纶,甘心僻陋,跨荆益以闭关,恃江汉而设险,安居猛虎之侧,甘寝积薪之上,弃彼乐土,使为匪人。呜呼!是皆闻其声而不见其形,齐其末而不揣其本者也。且以将之难得耶,韩信何以有必胜之智?兵之不精耶,项羽何以有横行之威?地之非利耶,吴越何以主上国之盟?三者皆非所患,则晋之不竞,盖有由矣。宣王之攘夷狄也,必曰内修政事。政事者国之本也,名分非政不定,制度非政不立,甲兵非政不强,财用非政不足,号令非政不行。故曰:政者君之所以藏身也。政不正则君位危,君位危则大臣悖、小臣窃,若是则危亡颠覆之是忧,何恢复之图哉!自武帝骄淫,纲纪寖弛,孝惠愚弱,祸乱繁兴,政事之大坏,干宝论之详矣。及元皇以一州临极,主弱臣强,五马之谣,始为戎首,几事不密,终贻陵辱。明帝以岐嶷之资,神谋内断,制胜帷幄,遂取鲸鲵,晋之威令几于复振,而天命不佑,享国日浅。继以成、康、穆、哀,四世短祚,委裘主祭,政出他人。苏峻、祖约滔天于其前,庾亮、桓温觊觎于其后,海西受昌邑之诬,简文同总已之听。及元恶自殒,太后还政,仅成淝淮却敌之功,已惑国宝肤受之愬。道子、元显,以昏虐斲丧,王恭、仲堪,以逆乱相煽,安恭不辰,事同赧献,政之大略可得言矣。迹其典型纰缪,忠逆混淆,庆赏刑威,扫地几尽。含垢匿瑕,则偷安旦暮;危言正论,则取祸顷刻。不讨郭默谓之遵养时晦,分任三桓以为经远无竞。登天折翼,仅止士行之志;溯风拥扇,尚污元规之尘。自古政事陵迟,未有若斯之甚者也。故详周札之议而知逆党之无惮,察周顗之死而见大臣之修怨,览周谟之论而识将帅之非人,感抚筝之歌而悟谗谄之得志,观冶城之对而恨清谈之败俗。内治若此,虽以金城天府之国,百万精锐之师,储械若山,积粮如坻,犹将外侮内陵,救过不暇,况复贪功之臣经营望表,窃命之将假威勤王,适足以启寇丧师,招权助虐耳,何益于中兴哉!向使王敦既夷,桓温已死,君臣辑睦,及閒暇之时明其政刑,使赏罚有章,贤佞各得,张礼义廉耻之维,劝忠良骨鲠之士,归威福于九重,达号令于四海,然后兴利补弊,训农治兵,观衅而动,仗义以吊伐,虽犬羊之众,戎马之强,何战而不胜,何攻而不克哉!奈何明帝、温峤天不假年,武帝、谢安合非同志,此义士之所以痛心,君子之所以慨叹也。呜呼!帝王之兴当有功德,天人所助在于信顺,晋之开基,义乖臣子,贻谋不远,取笑后人,使英材之君掩面知愧,其能保江南之业,亦云幸矣。故曰:人众能胜天,天定亦能胜人,吾于晋见之矣。
寿章漕 南宋 · 度正
押庚韵
苍苍闽山高,悠悠闽水清。
厥初萃瑰琦,而世生豪英。
恭惟皇庆历,当天开文明。
风云千载会,罗列皆名卿。
当时郇国公,致身为阿衡。
勋德著庙社,云仍烂瑶琼。
迨兹中兴来,接武扶炎精。
先烈益以震,煌煌照天京。
蓝田得佳种,历世勤锄耕。
荏苒岁月久,斗杓符南撑。
得此希代宝,异奏如䪫韺。
堂堂粹德容,度量何恢宏。
俾之典风宪,官邪当震惊。
俾之职献纳,国论当丕平。
俾之领枢柄,边疆当不兵。
俾之坐庙堂,帝业当盈成。
翻怀千里绶,尺泽扬修名。
皇慈有远听,褒章畀一旌。
驱车振末俗,雅意先文盟。
贱子偶在泮,锡朋赋莪菁。
佳节庆亲逢,黄流酌金觥。
愿公接皋夔,愿公齐乔彭。
百年起世德,一旦收家声。
从容趋玉陛,怀哉一儒生。
和南塘咏梅 宋末元初 · 卫宗武
押灰韵
剥极大冶如死灰,潜阳初动生意回。
冲融一脉贯万汇,物有清气拂斗魁。
嘉植几世培其栽,孤芳欲折犹裴回。
此花消得酒百杯,料君耻与红紫偎。
祇应两屐磨苍苔,豪饮岂惜玉山颓。
醉中两手敲复推,句成不假击钵催。
青皇襟量何恢恢,任教残腊偷春来。
暗香明艳无纤埃,俯视众植为陪台。
纷纷盆盎见古罍,千花锦绣徒成堆。
天然不假冰玉裁,岁岁为渠青眼开。
食槟榔白(未结实者曰白。明正德《琼台志》卷九小序云:“未结实时,则食其嫩白花茎。”) 明 · 王佐(汝学)
首夏一夜雨,霜花千苞开。
不嫌茅舍贫,清香日日来。
徐步探小园,嫩白纷蕤葳(葳,明正德《琼台志》卷九、诗选皆作“绥”。
)。
膟膋出肠胃,琼瑶有根荄。
一味紫烟外,百和惟取裁。
呼童南园隈,薄采新年栽。
灵芽呈雀舌,枸酱剸龙胎。
何当赍灵符,浩劫昆明灰。
和香一入口,春风行百骸。
肺腑畜瘴腥,固结难推排。
顷刻发轻汗,清飙扫云霾。
豁开胸中天,寸境何恢恢。
云汉转无声,星斗皆昭回(昭,诗选作“照”。)。
天机动一闼,天籁鸣九垓。
开襟当凉风,洒洒何快哉。
贵阳雅颂二十四首同翠渠作 其十七 兴举废坠 明 · 祁顺
押蒸韵
公事苦难了,世俗相因仍。
千疮与百孔,废坠畴能兴。
贵阳幸遭际,都宪多才能。
前规毕脩复,功业何恢弘。
谁能纪成绩,刻向高崚嶒。
游天池山 明 · 谢廷柱
押灰韵 出处:石仓历代诗选卷四百五十
千山万山招欲来,龙翔虎跃青崔嵬。
突然拔地势莫测,擎天一柱何雄哉。
崖倾石走骇神怪,涧呼谷吼驱风雷。
振衣绝顶纵双目,烟涛浩渺沧溟开。
帆樯参差戏凫雁,岛屿联络浮罂罍。
贮云承露有三窟,石泉寒浸千年苔。
澄凝静涵天日影,更想星月光昭回。
探奇索怪不知倦,凌虚历险遭颠颓。
烟村指顾辨桑梓,兄弟三五同追陪。
坐临飞泉各分历,更籍磐石深徘徊。
自惭康乐山水癖,斯游胸次何恢恢。
天下名山几经过,衡庐雁宕徒惊猜。
远游正欲学司马,龙门禹穴探奇瑰。
胸中一吐金石响,肯使万卷徒兼该。
笑杀余生老环堵,床头蠹简空成堆。
短歌草草识发轫,划然笑出烟霞隈。
汉江歌赠柯双华 明 · 孙承恩
吾闻汉江之水出自嶓冢山,绵亘荆楚相回环。
鲸波浩渺自今古,狂风日夕生涛澜。
天吴峥嵘阳侯赫,神蛟巨鳌相掀掷。
驱云拥雾见精怪,旁激横流无纪极。
古复实届江之干,平畴沃野何恢漫。
时维暵旱得灌溉,不尔正复为时艰。
楚地从来况多雨,毒霪平地成沮洳。
江涛沃溢失巨防,大浸滔天莽无处。
岁用荐歉民阻饥,矧迫公税多流离。
日复一日岁复岁,坐见凋敝谁能支。
庐阳柯子真伟才,迩年秉节湖湘来。
仰承德意宣化理,重为民隐劳区裁。
具版筑兮较章程,动大众兮躬拊循。
佚道使民乐趋赴,千锤万锸从如云。
堤成直走数千文,长虹蜿蜒卧江上。
即教霖雨溢江波,滔滔循涯只东向。
沮洳已变高原空,眼看四野回春风。
尔疆我亩各秲艺,流离尽复时和丰。
堤上沉沉万杨树,堤边隐约人家住。
樵唱农歌闻近远,牧马刍牛散朝暮。
西湖漫自多坡翁,武皇瓠子空称雄。
汉江有堤自今始,乐乐利利无终穷。
我言柯子真能为,民兴大利除大患。
已听民谣万口碑,还徵士论千年案。
谁当异日传名臣,今我且为歌江汉。
赠郑云卿行。五十韵 明 · 金净
出处:冲庵先生集卷之一
清浊分形七窍凿,一气鼓铸成橐龠。
迭来牙往相战薄,倏忽翕辟无垠堮。
阳明为昼晦为夜,在人英刚与愚弱。
世运亦有大昼夜,亨嘉屯否参交错。
天地闭兮贤人隐,万物咸睹圣人作。
唐虞廊庙登龙夔,殷秦有老潜渭洛。
我东文物越隆古,光昭晔炜垂鸿略。
世宗成宗盛于斯,蔼蔼麟凤罗台阁。
佔毕季云振大声,黄许相业何恢廓。
舂容大雅接武起,纷弦不数甫与白。
中遭坏乱天降厄,人理绝灭乾维坼。
三光沦精氛雾隔,元气灰散归萧索。
重回日月揭天衢,后土昭苏开炳烁。
昭代降精分光岳,要与一世为木铎。
林林蔚蔚各奋杨,笙镛大化文礼乐。
扫除浇漓返淳元,天不丧文道有托。
郑生堂堂生应时,魁梧九尺心落落。
双瞳炯炯光射星,瘦骨竦如警露鹤。
夐然独立尘冥外,矫矫不受羁绁缚。
夙岁肆力文学薮,包括万象搜冥漠。
移山业成三冬足,聘骛古今穷灏咢。
希声窅妙閟大扑,至味隽永得肥臄。
江山精气竭捡觅,天地英华困咀嚼。
千言万言笔如飞,纸上龙虎争挐㩴。
云雷激荡愁罔象,百怪翕欻吁可愕。
隋珠出水吐长焰,霜剑发研开新锷。
十九射策如摘髭,玉堂人指祢生鹗。
含香禁掖接荣渥,侍讲从容进良药。
九衢如砥骄马嘶,风采映路多婥妁。
叨接芳尘仰李膺,顾余惭非明哲郭。
河伯谩以水誇海,日月讵将明让爝。
冰壶见底了无隔,相视拍手心莫逆。
谈锋差差耸左右,美哉有文而善谑。
挥霍今古示周行,将汝金篦刮我瞙。
一生江海结习存,君归政值秋叶箨。
况闻家公有美政,䌽衣荣觐真至乐。
昆弟怡愉戏膝边,升堂拜舞称寿爵。
地控畿甸接海澨,云水淼茫天一碧。
莼鲈不减江东饶,高兴自觉乾坤迮。
挥鞭出郭身欲轻,飘然似脱笼中雀。
开襟旷望野意多,红稻万顷秋未获。
眼中物象呈变态,收拾都将笔下摸。
嗟余恋母苦未归,尘土郁郁如屈蠖。
东南迢递天一角,魂梦往来寻丘壑。
白云日暮心悠悠,送君之归怀抱恶。
古人赠言贵友生,为君不辞倒囊橐。
勉君不负天所与,日新勤将功力着。
升高有阶在不已,四德有端皆可扩。
长鸣万古流不朽,与佐圣世归澡瀹。
但令此心一而精,仰天俯地自无怍。
送秦刑曹之留都 明 · 黄佐
押词韵第五部
瞻彼长淮水,上有孤凤台。
躯车发朱夏,岐路何恢台。
淑问睎皋陶,振缨感我怀。
我怀草昧初,经纶协云雷。
晋接有遗构,丰芑多良材。
粲粲琅玕花,亭亭倚风开。
昊穹正玄邈,孤凤何时来。
夏日看云 明 · 何维柏
押灰韵
晴空澹虚碧,寥廓净氛埃。
倏忽弥轮合,珠光漫昭回。
杳霭丹青迥,参差图画开。
巃嵷屼层巘,缥缈叠楼台。
花葩驻华盖,鸾鹤翥蓬莱。
虞廷和歌远,王母香车回。
舒捲苍梧野,荟蔚南山隈。
翔凤衔五色,从龙泽九垓。
氤氲腾郁郁,宇宙何恢恢。
杖藜无不可,古往同今来。
须臾纷变幻,蜉蝣万劫灰。
太虚一片度,尧舜何有哉。
睇此无心物,我姑酌金罍。
閒情寄遥汉,行歌独徘徊(以上明张邦翼《岭南文献》卷二六)。
三归台(题,康熙本作《过管仲三归台》。
)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词韵第三部
驱车晚过三归台,横山如带云如栽(横、云如,康熙本作“青、白云”。
)。
峛崺陵曲杂荒苔,阒寂碑文隐不釐(此二句,康熙本无。
)。
高岗望望夕氲来,吊古悠然动徘徊(此二句,康熙本作“逶迤远望夕氛来,寂寂荒碑隐碧苔”。
)。
当年图烈伊谁开(图烈,康熙本作“内政”。
),于今村落蔚麰麳(此句,康熙本作“山高牧马自崔嵬。后之拘儒蚊聚雷,议奢议僭滞隅隈”。
)。
区区齐地富强推(齐地、推,康熙本作“盐铁、胎”。
),今古曷云难理财。
兴言神溯天下才,大夫已逝不复回(以上三句,康熙本作“拾其残唾步其埃。我来吊古空徘徊,夷吾千载不复回。”
)。
犹忆堂阜曾为媒,得君行政何恢恢(此句,康熙本作“射钩之主忘疑猜。一匡九合何恢恢,屈君王佐为伯陪。兴言神溯天下才,内外诸篇百代裁”。)。
并肩召忽亦可哀,知我鲍叔安在哉。
东坡生日设祀诗次毕中丞作 清 · 汪端光
出处:丛睦山房未刻诗稿
雪花涔涔树光短,清歌夜出嵩阳馆。
红氍毹暖簪笏新,海内诗人一堂满。
弇山先生大羽仪,南山有句何恢奇(公旧有“终南峨峨终古峙,南山不平公不死”之句,为世所传。)!
斧钺专征唐制度,江山移镇宋京师。
宋朝学士瀛洲渡,第一坡公所欣慕。
薇垣画省依稀存,此间直近花砖路。
七百年来如驶疾,又是当年弧矢日。
冰盘冷荐黄河鱼,玉斝高浮洞庭橘。
馨香殽核纷然来,恨不邀公饮百杯。
或仙或佛在人上,一幅清髯画像开。
中丞为文若冰雪,岁岁年年祀无阙。
华筵客散帘忽飘,如对峨嵋旧山月。
雀鼠谷 清 · 吴兰庭
押词韵第十七部
土炕冷无烟,夜分气凄恻。
启户整行装,一庭霜月白。
跨马行数里,依稀见曙色。
迤逦冠雀津,夹立积铁壁。
汾流出中间,束缚益荡激。
阁道亘崖半,偪仄瞰不测。
前驱振金铃,后骑蹑其迹。
登降递隐见,不离一水侧。
我生阅奇险,剑栈曾未识。
心揣将无同,顾步丧精魄。
造物何恢恢,设此观人力。
古来几雄才,长驱遂奋戟。
废兴迭相倚,所恃非阻厄。
行客独踌躇,蹙蹙安所迫。
云海谣赠郑生德徽 清 · 洪饴孙
名山变幻不可知,飞云作海何恢奇。
淋漓元气来无时,倏忽波浪纷交驰。
霞光融融动晨曦,万顷旋见堆琉璃。
此时群仙笑且嬉,手弄云水相追随。
莲华峰头望陆离,如坐翠艇游天池。
仙僧行脚经年载,为我明明说真宰。
五更天风变崔嵬,独坐云门看挥洒。
前峰后峰荡晴采,似云非云海非海。
烟鬟螺髻须臾改,一气冥濛卷块垒。
莲蕊松林尽蓓蕾,共入烟云化苍澥,下视奔腾动堪骇。
天都翠微参碧穹,灵气上与层霄通。
阴晴朝夕各不同,如启橐籥开元宫。
初见谷口云滃滃,忽觉天半波汹汹。
三十六朵青芙蓉,动影出入苍涛中。
翠嶂都觉浮虚空,天日无际博桑红。
浮丘生与容成公,跨鲤游戏乘仙风。
下界时响泠泠钟,到眼浩荡开心胸。
岂有旋转推鸿濛,造化幻影知无穷。
风声水声去何疾,云兮海兮转无迹。
皎皎羲轮照奇石,依旧诸峰挺寒碧。
我为云海谣,欲作云海樵。
黄山山头暮复朝,日餐流瀣居云巢。
云为醴兮星为瓢,吐纳清气如灵潮。
芝膏朮饵手自调,俯弃尘世同鸿毛。
列真一旦抗手招,为驾采鹿驱仙轺。
东溯溟渤西神皋,瞬息千里何飘摇。
空中雅奏鸣天韶,可以狎视烟海穷云霄。
喜君却住黄山坳,逸气欲与山争高。
通眉秀骨森清标,爱客为我披蓬茅。
君诗君笔亦复超,我歌我谣庶勿嘲。
君不见山南阴阴杂檀柘,我有先人白云舍。
鹤背从君傥同跨,遥指横云古峰下。
己亥杂诗 其二百九十 清 · 龚自珍
七言绝句 押支韵
盗诗补诗还祭诗,子梅诗史何恢奇。
鄙人劝君割荣者,努力删诗壮盛时(王子梅鸿《祭诗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