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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庆寿推恩外家子孙亲属及本殿官诏(绍兴二十九年二月四日)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三八、《宋会要辑稿》后妃二之一二(第一册第二三九页)、《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八一
皇太后庆寿八十,亲属推恩有差。以右中大夫、直秘阁、添差江南西路安抚司参议官杨持特除直敷文阁,达州刺史、新特改添差两浙东路马步军副都总管不釐务韦讯为忠州团练使,惠州刺史韦谊为贵州团练使,荣州刺史韦䜣为成州团练使,右承直郎韦璞、璿并为右承事郎,忠训郎、閤门祗候璹、环并为秉义郎,忠训郎瑛为秉义郎,武节郎赵炜为武德郎,武经郎刘涤为武节郎,右宣教郎、特添差两浙东路安抚司干办公事王过为右通直郎,忠训郎吴瑰为秉义郎。侄妇会稽郡夫人韩氏、政和郡夫人张氏并给内中俸。本殿官武略大夫刘奭为荣州刺史,武略大夫、荣州刺史、带御器械李绰为武显大夫,保义郎、閤门祗候李思文为成忠郎,延福宫使、安德军承宣使、入内内侍省押班张去为转一官,依条回授。干办人船、主管文字、掌笺奏、仪鸾司辇官、厨子、翰林司亲事官、杂役兵士,各与转一官资;应转官资碍止法人,特与转行;无资可转人依军头司立定转员格法,特补充御前忠佐,依本等格支破请受,与免体量。干办人船、主管文字、掌笺奏内白身人,与补进武副尉;有官人特与升为资任,并依旧祗应。
论内庭节省劄子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一八、《梅溪先生奏议》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九二
臣闻生财莫若节财,省用斯能足用。今陛下方图恢复,而板曹以财用不足为言。常赋既不能供所须,民财又不可遽而取,惟有痛加节省,可以薄助军兴,然节省一事尤在圣躬亲率。昔汉文帝身衣弋绨,以致富庶。唐宪宗躬服浣濯,以致中兴。艺祖皇帝幕用青布,而僭伪以平。仁宗皇帝被用黄絁,而风俗归厚。此乃前代帝王之盛德,我宋祖宗之家法,尤不可不遵也。陛下比从谏臣之请,裁减外廷官吏,度一月所省亦不下十万缗,以岁计之,不无少补。又切见内侍都知李绰具到宫掖用度之数,有云此项全支者,有云减半支者,有云住支者。内庭节约如此,亦可以风化天下矣。然臣愚区区犹望陛下躬率之者,盖欲陛下于乘舆服御玉食之间有可更加节损者,亲出御批,敕赐外府以助军须,以为中外节省之训。如内侍所具之数,除德寿宫不可减损外,亦有全支而或可减半者,亦有已减半而更可以分数减者。陛下既躬率之,为下者亦何敢不从耶?俟边事稍宁,自当复旧。今日权宜行之,正圣训所谓今日当如创业时也。臣不胜拳拳之至。
辞免撰太子册文赐银绢劄子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二四、《盘洲文集》卷四四
臣今月十四日,承中使李绰公文,奉圣旨,以臣撰皇太子册文,赐臣银一百两,绢一百匹。臣偶列近班,际遭缛典。初无文采,可备使令,尘玷宝册,已积战惧,遂叨锡予,安敢虚受?况当圣政节省之际,而备数政途,所宜体国。窃伏以思,尤难下拜。伏望睿慈,许令辞免,庶使小臣可逃贪鄙之刺。干犯宸严,臣无任皇惧俟命之至。
李绰转殿使遥郡制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掖垣类稿》卷一
原标:昭宣使、福州观察使、入内内侍省都知李绰,用随龙恩转景福殿使、遥郡承宣使。
敕:景福置使,盖祥符之异恩;留后名官,为遥领之极挚。兼荣而授,岂轻也哉!具官某禀端良之资,著忠谨之誉。擢参内宰,方勉令图。兹推攀附之恩,特示褒迁之宠。尚思补报,以答眷知。可。
随龙延福宫使保信军承宣使提举佑神观李绰辞免落阶官除正任承宣使不允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八、《玉堂类稿》卷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朕念潜藩旧人,存者无几,故虽中涓之属,𥊍御之臣,每示恩荣,以昭予意。而况久司宫省,勤恪有闻,退处祠庭,安恬无咎如汝绰者乎?是固朕心所不能忘也。正其使范,假宠甚优。往体眷怀,毋为饰避。所辞宜不允。
龙飞录(起绍兴壬午六月戊寅,止隆兴癸未四月壬戌。)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四、《杂著述》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绍兴三十二年,岁在壬午,六月丙寅朔。
戊寅,宣赦文德殿,首尾词翰林学士洪遵草,其间有云:「凡今者发政施仁之目,皆得之问安视膳之馀」。盖用御批语,人传诵之。圣旨:「朕欲日朝德寿,太上谓恐废万几,劳烦群下,委礼官重定其期」。礼官请用汉帝故事,五日一朝。
辛巳,监察御史以上诣德寿宫起居,辅臣略至榻前。太上幞头,宽袖赭袍,玉排方带。中官八人分立殿下,惟施伞扇,不鸣鞭。
乙酉,祠部员外郎刘藻卒。藻字昭信,福州人,进士入官,颇穷《易》,通《礼》学。陈诚之在西府荐为学官,改枢密院编修官,除国子博士,兼建王府小学教授。教授本专用馆职,王十朋既去,朱倬以命藻,而降旨云:「教授阙,差馆职、学官兼领」。俄擢祠曹郎,而兼职不改也。东宫立,宰执请迁王府官僚。太上曰:「小学何劳之有」?止迁史浩、张阐。时藻已被病,未几卒,年六十四,赠秘阁修撰,三皇子各赙银绢百。藻初被召,尚在选调,吏误召岭南人京官刘藻,久之始悟,朝廷除广州通判遣之。至是藻卒,而刘藻适自梅州守乞致仕,异哉!
己丑,太上以车驾五日一朝为烦,诏用朔、望、初八、二十二日诣德寿宫。
辛卯,德寿宫月进钱十万贯,太上令止进四万贯。
甲午,文德殿宣诏书,上太上皇帝尊号曰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太上皇后曰寿圣太上皇后。先是礼官与执政已定此号,然后令有司集议。二十二日,侍从、台谏、礼官会于都堂,左相援笔书云云。或谓尊号始自开元,至元丰罢之,万世不可易也。汪圣锡持此议尤力,给舍台谏多从其说,故不签议状者大半,而洪翰林已草寿圣之议矣。二十三日进呈,奉旨恭依。汪圣锡、徐敦立二侍郎及给舍台谏各以状申都省云:「尊号既非矣,而光尧近神尧,寿圣乃英宗诞节,且尝名寺,不可用也」。二十五日,遂降旨谓已奏知太上,不容但已,恐数字未善,更令金安节、张震等商量,疾速奏来上。金彦亨在禁从签书中官最长,而真父台谏之长故也。明日彦亨、真父等请再集百官议。二十七日圣旨,不须别议,愿与签书前议者听。诸公知不可回,皆与签书。
七月朔丙申,先天节假。连日蜚蝗自宣、湖入临安界,绵亘数十里,所过赭其山而不甚害稼。江浙间三十馀年前尝有之。
丁酉,监察御史以上赴德寿宫起居。既卷班,辅臣升殿问圣躬,次从官,次杨存中、赵密、田师中、郑藻等。太上有所奖谕,存中等曲谢三四。客云:「豺能杀虎,鼠可害象,事固不可忽也」。
戊戌,粮料登极赦诸军优赏,共支银三十八万三千一百馀两:殿前司捧日都虞候军额等至诸军长行一十九万四千一百馀两,马军司龙卫都虞候军额等至诸军长行五万四千三百馀两,诸军司神卫都虞候军额等至诸军长行九万九千七百馀两,诸百官司等处三卫差到军兵自都虞候军额等至长行三万五千馀两。
己亥,百官受誓戒于尚书省,奉敕摄光禄丞,以此月十四日皇帝亲飨太庙也。按《国朝会要》,无即位亲飨故事,太常官比附郊祀定此礼。初请乘玉辂,上不许,稍令裁定。
癸卯,德寿圣旨:「前尝止宰执等月内两次到宫,今闻尚与前说不异。缘宫前无待漏处,缓急阴雨,使百官暴露,殊不安怀,可今后只初二日率从官同来一次」。时宣麻,张浚自特进、大观文除少傅、江淮宣抚使、进封魏国公。昨日锁院,刘共父当直,不召,就式假中宣史直翁。初,三省议除少保,封次国,制出乃少傅、大国。或云直翁与谋,陈揆不乐,曰:「真内相也」。
戊申,赴太庙致斋。大雨终日,夜暴风达旦,轩簸可畏,太史局奏地震。
己酉,五更,皇帝亲飨太庙。初行礼大风,既而雨作。张魏公申请,内一项:除申朝廷用状,馀皆劄子。或谓非见执政,不当如此。
癸丑,圣旨罢御前激赏库归左帑,谓之南库,从袁仲诚谏疏也。自秦氏歛中外之财输御前,虽时有进纳,而三省、密院移用为多,有司莫得稽考。上锐意除去,士大夫以为盛举。又有三省、密院激赏库,顷尝裁定岁给十万缗而已。汪圣锡云:「吕元直为相,堂厨每厅日食四千。至秦会之当国,每食折四十馀千,馀执政有差」。于是始不会食。胡明仲侍郎尝谓「虽欲伴食,不可得矣」。
丙辰,临安访求岳飞坟在钱塘门外,当时私号「贾宜人坟」,今将以一品礼葬之。
癸亥,内侍李绰罢提举军器所。初,上以器械不犀利,工部军器监未尝问,故以付绰,而不令隶部监。台谏谓建炎间太上尝以此委中官,未几废罢,新政岂宜如此?上颇然之,有「只为题目不好」之语。既而绰张大其事,日有启请,且辟置官属。上意于是向绰,谕真甫、仲诚云:「祖宗朝中官尝掌兵,此亦何害」?二人论奏不已,遂降御笔云:「览卿所奏,备见忠谠(云云),已令复隶部监」。然绰犹未罢也。二人再论列,而任信孺、陈应求因内殿引对亦及之,乃令绰自请罢提举,而改用统制官辅逵等。
甲子,洪景卢、张才甫入燕,国书略曰:「使介来庭,缄题越式。固违群议,特往报书」。又曰:「宣靖既迁,楚齐继及」。叙海道定君臣之事。又曰:「海陵失德,江介兴师,过乃止于一身,盟固难于屡变(亮既死,追封岐国王,后改谥海陵炀王。)」。又曰:「尺书侮慢,既匪藩臣;寸地侵陵,又违誓表」。又曰:「殊无致贺之词,继有难从之请」。又有若使干戈不息,赋歛繁兴,坠民涂炭,咎将谁执之意,而末句云:「尚敦旧好,勿徇群言」。初,景卢在境上与接伴约用敌国礼,接伴许诺,故沿路表章皆用在京旧式。才入燕京,尽却回使,邀景卢依近例易之,景卢不可,于是扃驿门,绝供馈。而馆伴者云,尝从景卢父尚书公学,阳吐情实,言勿固执,恐无好事,须通一线路乃佳。景卢等惧留,易表章授之。既入见,使副例不跪,至是皆跪。虏主传令云:「国书不如式,不当受,可付有司」。其诡诈虚喝类此。
八月己巳,成闵保奏瓜州及皂角林阵亡将校长行共三千一百一十三人。其实皂角林所丧甚少,而瓜州之败恐不止此也。
戊寅,宫门早二刻开,行事官朝服入赴大庆殿,各庀其职。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发册宝讫,还内。臣僚常服出和宁门,导册宝诣德寿宫。有顷,驾来太上皇帝御殿。皇帝入拜殿上,奏册宝讫,行事官归班,百官拜舞称贺太上皇帝、太上皇后讫,退。昨晚诏迎天竺观音祈晴,今日雨意垂垂,仅能成礼。有旨光尧寿圣太上皇帝上尊号,进银五万两,寿圣太上皇后三万两。八月二十一日生辰进银三万两。先是有司引唐顺宗故事,虽在钦宗服制,不妨上册宝,但欲设乐而不作。礼部郎官刘仪凤以唐实行易月之制,与本朝不同,著议甚典丽,然卒从有司所请。
丁亥,除起居郎。
己丑,后殿侍立,退诣文德殿拜表,请以会庆名圣节,殿门待班幕次,台谏皆设倚,近臣则各以交床自随。徐敦立相戏云:「罚却倚子矣」。
癸巳,拜第二表请圣节名。是月九日,奉旨:吴拱保奏,今年二月五日,西京差金人攻汝州,我兵追赶过河;又二月二十四日直来城下,掩击败走,及发兵深入,收复永安军并永宁、福昌、长水等县;并金人攻打蔡州,遂发统制王宣等前去确山县解围等事。保明实立功官兵二万五千五十四人,奇功一千四十八人,各特转两官资。第一等三千二百六十八人,第二等八千九百八十七人,第三等一万一千七百四十七人,各特转一官资。
九月朔甲午,驾诣德寿宫。上御内殿(即讲殿。),辅臣奏事毕,自祥曦殿登辇。祥曦旧殿名,今面西,常日但为行廊。凡驾出,辅臣若无奏事,则径于祥曦设御座,鸣鞭山呼如仪。左右史例随应奉官两拜起居,次宰执、从官、亲王、使相等两拜起居,班退而辇升。左藏库册宝支赐银八千两、绢九千疋。
乙未,早赴德寿宫起居,退诣文德殿听批答,「所请十月二十二日为会庆节,宜允敦义」云。魏申谓汉宣帝、光武、唐肃宗皆亥生(更检《光武纪》中元二年注,云是岁在丁巳,则光武乃生于丙辰。范晔论曰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生。)。
丁未,敕兼编类圣政所详定官、右正言袁孚知温州。孚论德寿宫中官梁康民欲就宫侧开酤事,上批其章云:「览卿所奏及德寿宫,朕令询问,即无此事,朕心悚然。今后论事,毋或如此」。寻批出除孚吏部郎官,大臣以为不可。孚请去,故有是命。寻又除直秘阁,丁巳兼权中书舍人。
十月辛巳,闻吴璘舍德顺归秦州。
癸未,旬假。宣麻:张子盖以海州解围立功,加检校少保。十馀年来,武臣节度使一转即拜真太尉,臣僚论其太骤,乞复检校官,遂自子盖始。
十一月甲午,早赴德寿宫起居。韩知閤恕云:绍兴七八年间,同莫将使金国,不许至其都,止燕山以待。久之报虏主来,将等亦不得见,但呼至都堂。其宰相等五人设榻坐堂上,将等立白事,屡被诟辱,几不可堪。既留国书,即徙将等于涿州驿中,伺守颇严。遇太守来招议事,将、恕以下皆朝服步往,未尝给车马也。
乙未,以内教权罢讲筵。是日当末讲,旧例临安具酒馔,比亦废此礼,学士院设食三品而已。时洪翰林兼侍读。
丙申,镇江张子盖遣契丹归正人萧鹧巴来。译者谓契丹为金人所败,此曹遁以来,然未可信。
戊戌,讲筵所例赐冬至节仪:讲读官钱五十千,酒六斗;修注官钱三十千,酒四斗。
己亥,就都亭驿赐萧鹧巴等四十五人御筵,酒七盏。初议遣从官押宴,予与给舍白宰执止之。
庚子,日南至,稍晴。早入丽正门,赴文德殿拜表称贺,过祥曦殿起居。从驾诣德寿宫,皇帝入大次,百官班殿下,皇帝步入小次。太上皇帝御殿,应奉官、礼官导皇帝自东阶升,北面四拜讫,西向立,百官拜舞如仪。礼毕,皇帝从太上皇帝还内,班退归幕次。未后从驾回。是日,太上宣萧鹧巴等入宫击毬,赐银碗有差。
戊申,诏改来年正月一日为隆兴元年,曾子宣日记有此号。
壬子,旬假。雨中访务观,务观约韶美、少稷、至能共饭。务观云:「尝记先人说红鞓饰带,始唐庄宗施之优人」。程俱致道云:「迩来庞元英《文昌杂录》云:滑台贾昌朝画像犹是黑鞓金玉带,不知红鞓果起于何时」。
丙辰,张震除中书舍人。或谓庙堂有所疑,故峻迁,使去风宪。上谕三省云:「震知无不言,言皆当理」。遂谕当制舍人载之训词。真甫辞免云:「自太上中兴,殿中侍御史凡五十二人,未有径除三字者」。
十二月戊辰,省劄坐同知枢密院事张焘所奏,并降御札召侍从两省台谏赴尚书省,拜受讫,就都堂给笔札,令条具时弊,仍各论其官属次第以闻。众议乞许三日内条对,逐具奏闻。
己巳,景灵宫行香。御笔督条对,史参乞少宽之,务令详尽。上亲批数十语,大略谓:「近臣非若疏远之士不知时务,今宣之于口,书之于简,何择焉?若徇人情,朕所不取」。史参又奏:「陛下固欲知时弊,非掩士大夫不备而穷其所短也」。并缴洪翰林以下所援仁宗给札故事,退而条具。上乃从之。
乙酉,微雪。越人以欲雪而日光穿漏为雪眼。
己丑,百官赴太庙门外班迎安穆皇后神主,退入幕次,俟丁时祔神主于别庙。礼官初欲依荐享例用乐,予奏云:「荐享为祖宗,故不以钦宗馀服而废乐,虽别庙亦可就用。今安穆乃钦宗侄妇,不可用乐」。周元特亦论之,诏可。
庚寅,秘书少监陈棠卒。棠字德邵,常州人,年六十二。近秘阁柱裂有大声,人以为长贰不祥之应。
隆兴元年,岁在癸未,正月癸巳,晴。虏人陷水洛城,城在德顺军、秦州之间。虏先以兵与吴挺相持于德顺,一旦焚寨引去。挺不疑其伪遁也,不为备。虏自间道径趋水洛,断我师归路,而城中兵甚少,故陷之。
丙申,盱眙报蒲察徒穆领兵据虹县。徒穆故泗守也,自失其地,即寓宿州,睥睨故疆而不可得。既陷虹县,遂称泗州居之。
庚子,宣麻:史浩拜右仆射,兼枢密使;张浚拜枢密使,都督江淮军马。昨日拟定魏公除目,上以笔圈去枢密使三字,止升都督。今早执政奏事闻之,请如初议,而制已付閤门,遂用旧文首尾词告廷,而令直学士院刘珙归改其词行下。是日锁礼部贡院,敕差翰林承旨洪遵知举,兵部侍郎周葵、中书舍人张震同知。以免解就试人众,增参详官二人,点检官四人。国子司业王十朋为别院考试官。
戊午,贡院言:「承指挥,比前举取过人数共添取一百人。检照前举凡三千五百四十四人,终场取过二百五十四人,今合取三百五十四人。而去年覃恩免解,徐、鼎、剑州不曾申到数目外,国学一千三百四人,建宁府一千八十九人,洪州二百三十八人,宣州二百七人,已上共二千八百三十八人,内有八百六十五人未来就试。今乞于增添一百人额内措留三十人,充未到合取之数」。从之。贡院言:「常举共得钱一万二千贯,酒二百石,今官吏增多,乞增钱六千贯,酒一百八十石」。诏给半。
二月甲子,蜀中正月探报虏人据水洛城,吴挺弃德顺间道归。
丁卯,徐稚山侍郎论秋菊落英事。予谓有二说:一则为花落色衰之落;一则落训初,如所谓「访予落止」者,义见《尔雅》,盖取菊之初英食之。
戊寅,吴拱正月二十八日军前申状云:向起胜军,皆自德顺援归,胜军颇多亡失,我师焚秦州,退保皂郊。
三月壬辰朔,张魏公缴进北界副元帅纥石烈志宁回书来上。其式云「志宁白宣抚执事」,书词大略谓:「向者新主初立,即舍淮南地,先遣信使,而宋国袭我归师,稍侵吾疆。今得来书,以天时人事逆顺为言,固争旧礼,不议他事。且陕西所失地近已克复,将士或执或死,其数甚多。此由宋国贪土地之故,不顺天意,不惜人命,以致此也。志宁材虽不武,被命分阃,师之进止得以专之。倘能先归侵地以示诚款,则复往之礼乃可徐议。今则按兵不动,以俟来音。宜深思熟虑,毋贻后悔」。初,魏公以其拒我使者,邀索旧礼,尝移书开谕之,故复用此意来答。
甲寅,夜与共甫宿省中,来日覆试权要亲族过省者。
乙卯,雨作,寒。引试七人《礼义积而民和亲论》。初,秦氏以子侄窃高科,而诸将亦行赂效之。桧死,议者请按乾德、咸平故事,凡两省台谏侍从以上谓之权要,其有服亲登第,皆令覆试。虽有旨依而未尝举行。今岁赵密之子右承事郎赓过省,众疑其假手也,欲验之,而赓果托疾不来。
四月壬戌,奉祠出都。
宋故资政殿学士朝议大夫致仕庐陵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五百户食实封一百户赐紫金鱼袋赠通议大夫胡公行状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九、《诚斋集》卷一一八、《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二一、《古今事文类聚》遗集卷七、《山堂肆考》卷四五 创作地点:广东省广州市
曾祖琏,不仕。
曾祖母夫人康氏、刘氏。
祖恺,赠承务郎。
祖母张氏,封孺人。
父载,累赠太中大夫。
母陈氏、张氏、所生母曾氏,俱赠淑人。
公胡氏,讳铨,字邦衡。其先金陵人,五季避地庐陵。祖恺,未壮而没,赠承务郎。父载,累赠太中大夫。母陈、张、所生母曾,俱赠淑人,皆以公,惟祖母张以百岁封孺人云。太中气慷慨,一试有司无遇,即弃去。公自幼超诣绝世,强于记览,有质以古书者,必曰是出某书某卷,验之而信。年二十入太学,试文净不加点,博士惊异。建炎二年,上皇策士于维扬,初擢公第一,有媢其直者,竟第五,授文林郎、抚州军事判官。未上,昭慈圣献皇太后避狄于虔州,狄踵至,公裒氓为兵,与皇叔士豢、抚州太守张循军合遏其冲。虏退,论功转承直郎。权吉州军事判官。时群盗四起,守臣张中彦檄公督别将赵之仪捕之。觇者请夜袭之,公不可,曰:「贼掠民自从,将毋俱焚」?迟明,贼遁,掠者得释。未几,居太中忧。除丧,与兄蓬山居士铸筑精舍于里之洞岩,从名儒萧楚讲画古学,冥搜治乱安危根株。或勉之仕,不答。绍兴五年,忠献魏国张公浚都督诸路兵,辟公提举荆湖北路常平茶盐司干办公事,改荆湖南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召赴都堂审察,兵部尚书吕祉以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荐,赐对便殿,公论持胜及纳谏及虔寇及营田事。上曰:「营田孰初」?对曰:「田制邈矣,三代曰井,春秋之晋曰爰,秦之商君曰辕,汉之晁错曰屯,赵过曰代,充国曰营。真宗用耿望之之计,于是乎治屯田;仁宗用欧阳脩之议,于是乎建营田。无弊法,有弊吏。今募民营田,官给之牛,且贷之种,美矣。然湖之南土牛之所生,市之以出乡则无全牛,降之嘉种官有其费,渔之于吏手则无实惠」。上曰:「善。当改之」。改通直郎、枢密院编修官。七年十一月,宰相秦桧决策暨金人平,王伦诱致虏使以伪诏来,责礼异甚,中外汹汹。公独奏封事,其略曰:「臣谨按,王伦本一狎邪小人,市井无赖。宰相无识,举以使虏,诱致虏使,以诏谕江南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刘豫我也。豫臣丑虏,南面称王,自以为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一旦豺狼改虑,捽而缚之,父子为虏。商鉴不远,伦又欲陛下效之。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陛下所居之位者,祖宗之位也。奈何以祖宗之天下为犬戎之天下,祖宗之位为犬戎藩臣之位?陛下一屈膝则庙社尽污夷狄,赤子尽为左衽,宰执尽为陪臣。异时豺狼无厌,安知不刘豫我乎?夫三尺童子至无知也,指犬豕而使之拜,则怫然怒。今堂堂天朝相率而拜犬豕,曾童孺之所羞而陛下忍为之邪?伦之议乃曰,我一屈膝,梓宫可还,太后可复,渊圣可归,中原可得。呜呼!自变故以来,主和议者谁不以此说啖陛下?然而卒无一验,则虏之情伪已可知矣。而陛下尚不觉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国大雠而不报,含垢忍耻,举天下而臣之甘心焉。就令虏决可和,尽如伦议,天下后世谓陛下何如主?况丑虏变诈百出,而伦又以奸邪济之,梓宫决不可还,太后决不可复,渊圣决不可归,中原决不可得。此膝一屈不可复伸,国势陵夷不可复振,可为痛哭流涕长太息者矣。向者陛下间关海道,危如累卵,当时尚不忍臣虏,况今国势稍张,诸将尽锐,士卒思奋。只如顷者,丑虏陆梁,伪豫入寇,固尝败之淮上,败之涡口,败之淮阳,校之蹈海之危,固已万万。傥不得已而用兵,我岂遽出虏人下哉?今无故而臣之,欲屈万乘之尊,下穹庐之拜,三军之士不战而气已索。此鲁连所以义不帝秦,非惜夫帝秦之虚名,惜天下大势有所不可也。今内而百官,外而军民,万口一谈,皆欲食伦之肉。谤议汹汹,陛下不闻,正恐一旦变作,祸且不测。臣窃谓不斩王伦,国之存亡未可知也。虽然,伦不足道,秦桧以腹心大臣而亦为之。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夫管仲,霸者之佐尔,尚能变左衽之区为衣裳之会。桧大国之相也,反驱衣冠之俗为左衽之乡,则桧也不惟陛下之罪人,实管仲之罪人矣。孙近傅会桧议,遂得参知政事。桧曰虏可和,近亦曰可和;桧曰天子当拜,近亦曰当拜。呜呼!参赞大政,充位如此,有如虏骑长驱,能折冲耶?臣谓桧、近亦可斩也。愿竿三人之头于藁街,然后羁留虏使,责以无礼,徐兴问罪之师,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尔,宁能处小朝廷求活耶」?书奏,除名编管昭州。时侍御史郑刚中、谏议大夫李谊、吏部尚书晏敦复、给事中勾龙如渊、户部侍郎李弥逊、向子諲、礼部侍郎张九成俱入对引救,桧迫公议,亦伪为救公者。谪监广州都盐仓,改签书威武军判官事。于是寺丞陈刚中以笺贺公曰:「屈膝请和,知庙堂禦侮之无策;张瞻论事,喜枢庭经远之有人」。又曰:「知无不言,愿请上方之剑;不遇故去,聊乘下泽之车」。陈坐是谪知虔州安远县,死焉。十三年,御史中丞罗汝楫弹公,以奉议郎除名,谪新州。同郡王庭圭以诗赠行,有「痴儿不了公家事,男子要为天下奇」之句,为欧阳识所告,王坐贬辰州。新州太守张棣告公讪上,再谪吉阳军。时有观察使某上书乞代公行,不报。张棣择一牙校游崇者送公至半涂,临大江,崇拔剑而前,公色不动,徐曰:「逮书谓送某至吉阳者赏,尔不爱赏乎」?崇笑而止。至朱崖,或谂公以有后命,家人为恸,公方著书,怡然也。吉阳士多执经受业者,凡经坯冶,皆为良士。初,吉阳贡士未尝试礼部,公勉之行。及位于朝,乃请广西五至礼部者,乞不限年与推恩,自是仕者相踵。闻母曾之丧,一恸几绝。勺饮溢米,三日不歠,须发尽白,见者出涕。先是,桧大书丞相赵公鼎、参政李公光及公姓名于格天阁,冒进者争以公为梯。监察御史田如鳌献书乞斩公,桧抵之地。光坐移书于公,再贬儋耳。武冈军通判方畴以致书议姻,遂下若卢。二十六年,桧卒,公量移衡州。三十一年正月,公与忠献公偕命自便。时忠献谪○陵,公自衡造焉,馆于读易堂。忠献从容谓公曰:「秦太师颛柄二十年,成就邦衡一人耳」。今上即位,首复公官,除知饶州。召至行在所,即日赐对。上温颜曰:「久闻卿直谅」。公首论为国以礼。又论今日之事在修德以结民心,固吾圉;练兵选将以观其衅,待其衰。上嘉纳,除吏部郎,迁秘书少监,又迁起居郎。论史官失职有四,谓记注不必进呈,使史官无讳;史官当立于御坐之前,庶几言动皆得以书;今之史官后殿立而前殿不立,请前后殿皆立;左右奏事请令直前,不必预白閤门及以有无班次为拘。许之。自是史职尽复唐制,返祖宗之旧。公请迁都建康,谓:「汉高入关中,光武守信都。大抵与人斗,不扼其元,拊其背,未能全胜。今日大势自淮以北则天下之亢与背也,建康则扼之拊之之地也。进据建康,下临中原,此高、光兴王之计也。况今西北欲归之人,如汉民之思汉,茍不移跸,何以系其心」?诏议行幸,言者请纾其期,遂止。隆兴元年六月,忠献张公自建康入奏,图恢复计。侍御史王十朋力赞之,于是忠献公督师进讨金人。既克宿州,以大将李显忠欲私其金帛,且与邵宏渊私愤,复败于虏。上忧甚,十朋亦自劾。上愈怒。公言:「近者淮上之衄,盖天以是厉陛下之志,使动心忍性,增所不能。愿益强其志,毋以小衄自沮,蒐乘补卒,期于济大业」。时宿州之师赏罚衡决,公言:「宿州之败,误国之将厚赂权贵,游说自解,安处善地,诛戮不加,祸乱之渐,间不容发。愿毋忽」。兼侍讲及国史院编修官。因讲《礼记》进序篇,其略曰:「君以礼为重,礼以分为重,分以名为重,名以器为重。愿陛下辨其分,谨其名,守其器,勿轻假人」。七月,上以旱蝗、星变诏问阙政,公请勿徼福于佛老之教,而躬行周宣忧旱之诚。戒监司守令,有贪残者必罚,是应天以实。公因论纳谏曰:「今在廷之士以钳默为贤,容悦为忠。道路相传,近日台谏论事,朝廷谓为卖直,臣未知信否。夫卖直之言,唐德宗之言也。德宗猜忌,谓姜公辅为卖直,此言一出,忠臣结舌,驯致兴元之变,所谓一言丧邦者。愿陛下以德宗为戒,以太祖皇帝欲拜昌言为法」。上曰:「非卿不闻此」。九月,金人求更成,大臣欲从之,公奏曰:「虏知陛下锐意兴复,移书请和,非甘言诱我,即诡计缓我尔。愿鉴前车之覆,益修守备,益张吾军」。上曰:「朕有二说,断然不移。一则中原归附之人决不可遣,二则夷夏名分决不可乱」。又曰:「边事倚张魏公」。对曰:「陛下至诚如此,何忧丑虏?愿持之以不懈,绝口不言和字」。上曰:「卿忠直如此,朕甚喜」。兼权中书舍人,公逊于右史马骐。上曰:「无以易卿」。又曰:「恐駮事不胜任」。上曰:「贵当理」。遂就职。进兼同修国史。有旨,以中人李绰等尝典发军书无误,各进官一列,公不奉诏。绰等泣诉,上曰:「胡铨不肯」。经筵讲《礼记》,至「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公曰:「爱而知其恶,必去之勿疑;憎而知其善,必任之勿贰」。上称善。寿圣明慈皇后改称教旨为圣旨,公言:「《易》曰大哉乾元,至哉坤元。盖天地之位所不可并,故以大哉、至哉为别。陛下虽奉亲尽孝,而光尧与寿圣难于并称圣旨」。上嘉纳,谓枢密洪遵曰:「奉亲之过,朕当自受」。张栻召对,赐三品服,公言:「君子爱人以德,今赐栻服章,非爱之以德也。其父浚决不肯使之轻受,栻亦有守,决不肯妄受。恐或议浚,非全浚也」。十一月,上以和戎之利病、遣使之可否、礼文之后先、土疆之取予下廷臣杂议。公议曰:「国家与金人讲解,覆辙亦可睹矣。京都失守,自耿南仲主和;二圣播迁,自何㮚主和;维扬失守,自汪伯彦、黄潜善主和;完颜亮之变,自秦桧主和。国家罹戎狄之祸,何尝不以和哉!议者乃曰姑与之和,而阴为之备,外虽和而内不忘战,此又向来权臣误国之言也。一溺于和则上下偷生,将士解体,终身不能自振,尚安能战乎」?大臣见之,相顾失色,于是益忌公,且欲夺魏公兵柄,公复沮其议。除宗正少卿。公请补外,不允。尝递宿玉堂,上召问曰:「虏人汲汲欲和,闻其势窘甚」。对曰:「近有自淮甸来者云,虏人闻陛下力任张浚,所以汲汲欲和。臣愿陛下委任勿疑,则恢复可必」。上曰:「善」。公又申前请,上曰:「卿久在瘴乡而略无瘴色,天祐直谅。卿未宜去」。兼国子祭酒。因见,公言:「往年睿旨欲移跸建康,不可但已」。上曰:「澶渊之役,当时有劝幸蜀及江南者,惟寇莱公决策」。公曰:「今张魏公,陛下之莱公也。愿早定计」。上曰:「善。卿直谅四海莫不闻,不可言去,且留经筵,事无大小皆以告朕」。公言:「晋开运之末,有陈友者杀李璘之父。国初,璘遇友于途,手杀之而自言。鞠之得实,太祖壮而释之。臣愿陛下坚复雠之志,以不忘太祖之训」。上在讲筵,谓公曰:「卿之学术,士所甚服」。因及「比日文士如苏轼、黄庭坚者,谁欤」?对曰:「未见其人」。「诗人如张耒、陈师道者谁欤」?对曰:「太上时如陈与义、吕本中,皆宗师道者」。上曰:「如韩驹、徐俯皆有诗名,卿可广访其人」。退而荐王庭圭、朱熹、杨万里、周必正、弟镐、犹子昌龄籍云。除兵部侍郎,公言:「受降古所难,六朝七得河南之地,不旋踵而皆失。在梁武时,侯景以河南来奔,未几而陷台城。在宣、政间,郭药师自燕云来降,未几而为中国患。今虏中三大将内附,高其爵禄,优其部曲,以系中原之心,善矣。然处之近地,万一包藏祸心,或为内应,后将噬脐。愿勿任以兵柄,迁其众于湖广,劝之耕种,以绝后患」。时有国学生献书阙下,乞用福国陈公康伯及公为腹心者七十有七人。二年八月,上以灾异数见,避殿减膳,诏廷臣各陈阙政及急务。公言:「禹有九年之水,而国无捐瘠,备先具也。今数路水潦,曾不踰时,而民已流殍,无备甚矣。愿诏遭水之处博施振恤,使民被实惠,无至流徙,此先务也。陛下又令条陈阙失,臣谓今之阙失孰有大于和议者」?因极陈和议可痛哭者十,上太息。公言:「自靖康至今凡四十年,虏未尝不由诡道,而我终不悟也。窃闻道路之言,虏缓我以和,而实潜师以伺我。或言多作戈船,由海道以进;或言实粟塞下,由间道以来。愿陛下坚守和不可成之诏,力修政事,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如越之图吴,则社稷幸甚」。进兼侍读,因进读《宝训》至「食讫习射」,奏曰:「四夷易以兵制,难以信结,愿陛下谨守此言」。上曰:「文武岂可偏废」!又读真宗顾李宗谔曰:「闻卿至孝,能保宗族,朕守二圣基业,亦犹卿之守门户」。公奏曰:「唐柳玭云『积累如登天,覆坠如燎毛』,祖宗基业,诚不易守」。上称善。公言:「侧闻虏人慢书,欲议书礼,有所增损,议者谓末节不必较。臣窃以为议者可斩也。夫四郊多垒,卿大夫辱之;楚子问鼎,义士耻之;献纳二字,富弼以死争之。今丑虏横行与多垒孰辱?国号大小与鼎轻重孰多?『献纳』二字与『再拜』孰重?臣子争欲君父屈己从之,是多垒不足辱,问鼎不足耻,献纳不必争也。臣愿绝和议以鼓战士。左氏谓无勇妇人,臣谓今日举朝之士皆妇人也」。十一月,以边鄙有衅,诏改卜郊,用来年正阳之月大雩之辰,公稽参《礼经》及国朝故事,陈不可者十。宰相汤思退、参政王之望等坚主和议,遂罢张魏公兵柄,公又力争之。于是大臣皆不悦,遂除措置浙西淮东海道使。诏趣行,以二日为期。公即辞行曰:「臣愿陛下先绝和议」。上曰:「要尽其在我者」。时金寇及境,号八十万,声动辇毂下,自维扬、海陵连数郡望风弃城。高邮太守陈敏与虏相距于射阳湖,水军帅李宝屯江阴,诏宝条陈舟师及扼守要害白海道使。公檄宝发兵援敏,宝不行。公奏曰:「臣受诏令范荣备淮,李宝备江,缓急则更相援。今宝逗留违诏,坐视敏之孤,臣恐射阳失守,则大势去矣」。上以命宝,公又移书切责之,宝乃发兵渡淮,与敏相犄角,虏一夕退。时天大雪,河冰皆合,舟车不能进,公先持铁槌槌冰,士皆奋。寻诏罢兵,而时相亦斥死。除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加集英殿修撰知漳州,改泉州。入见,言郡邑害民之大者三。上曰:「每思卿直谅,朕恢复之志已决。今虏中土木不息,旱乾相仍,机不可失」。对曰:「陛下尝许臣以誓不与虏和,何为中变」?又谓:「臣决移跸建康,何为中辍」?上曰:「以民之不易,少须」。又曰:「在廷太半腐儒,卿不可去」。一日秘书郎张渊对选德殿,上因数不诡随者,云:「犹有胡铨一人在」。除在京宫观,兼侍讲。公论:「前古未有不由讲学而兴,灭学而亡。精兵百万,不如道德之威;被练三千,不敌忠信之胄。陛下之意端在于是」。上称善,除权工部侍郎。以修史书成,转承议郎。因见,上曰:「属已得契丹要领,观朕施设」。公言:「少康以一旅复禹迹,今陛下富有四海,非特一旅,而即位九年,复禹之效尚未赫然」。又言:「四方多水旱,乃者乙酉之岁,脩门之外斗米易一妇女,小儿半之,左右不以告,此谋国者之过也。宜令有司速为先备」。寻即工部为真,公辞焉。诏曰:「汲黯在汉,谋寝淮南;随会仕晋,盗奔秦境。卿其奚辞」?赐对衣金带,封庐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今参政周公必大视草,以御札归公,今藏于家。公尝燕见,言:「初元经筵之臣七人,惟臣独在。臣老矣,愿乞身归田里」。上曰:「卿忠孝有物护持,且留观朕恢复」。属立皇太子,公请饬太子宾僚朝夕劝讲,上曰:「三代长且久者,由辅导太子得人所致;末世国祚不永,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皆由辅导不得其人所致」。对曰:「诚如圣训」。公力乞致仕,除宝文阁待制,与外祠。既出都门,有旨复留,改佑神观,兼侍读。公辞不得请,于经筵讲罢,复申前请。上曰:「卿大节可嘉,朕不忍令卿去」。因论纳谏,公曰:「从谏人主之高致,陛下自登大位,虚怀受言,中外翕然,咸谓恢复之期指日可冀。然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光武之杀韩歆,文皇之杀刘洎,终之实难」。诏举堪刑狱钱谷及有智略吏能各二人,公以张敦实昌永、周必达、李发、刘之柄应书。言者谓举李发、刘之柄非是,公坐贬秩二等。三求去,上不得已,从之,除敷文阁直学士,与外祠。辞行,言于上曰:「愿陛下规恢远图,任贤黜邪,理财训兵,抚鳏恤孤,然后布告中外,必报国雠,必归陵寝,必复故疆,以副太上付托」。上曰:「朕志也」。又问:「卿今何归」?对曰:「庐陵」。又赐通天犀带。又曰:「臣在岭海无所用心,妄意经学三十年,粗能训传」。上曰:「卿可进来」。既归,诏趣之,遂表进《易》、《春秋》、《周礼》、《礼记》解,命藏之秘书省。复奉议郎,以郊恩进封开国子,食益三百户。又复承议郎,除龙图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制有「身蹈东海,独仲连不欲帝秦;名重泰山,微相如何以强赵」之语。光尧天寿七十庆寿,湛恩转朝奉郎,进封开国伯,益邑三百户。公自收科至是,未尝以伐阅自言增秩也。诏吏部举行所宜得之官,特畀四秩,转朝散大夫,除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复以加恩进封郡侯,加食邑三百户。公复乞致仕,优诏不许,除端明殿学士。明堂合祭礼成,复增邑户三百,实封百户。淳熙六年十一月,召赴行在所,公辞焉。复力乞致仕,不许。公遂引疾,转朝议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遂称笃,且极陈时病五事。上察公志不可夺,乃加资政殿学士致仕。明年夏五月,疾革,庚辰薨。不及家事,惟命诸子口授遗表,有「死为厉鬼以杀贼」之语。表闻,特赠通议大夫,年七十有九。诸孤卜以是岁冬十月丙午,葬于庐陵县之儒行乡松山原祖承务府君茔之右。公名德峻极,虏绝敬畏。丞相洪公适述其先忠宣公虏中事云:「皇太后以书归,曰胡铨封事此有之,知中国有人,益生惧心」。公于利不茍取。初,钦宗既祥及册隆兴皇后,公以职将事,皆赐金帛,再辞,必得请乃已。使海道日,赐金十镒,既归,或惎之以理生业者,悉以赒昏友之贫。其于君赐尚尔,故没齿先畴不益一亩。邃于礼学,冠昏丧祭,式礼迂叟,佛老梵呗,焚纸为钱,一切刬磢。四仲享先,设醴分膰,坐客百人,州闾耆老,不遗贱贫,挹𣂏必躬。投壶赋诗,杂以琴奕,往往申旦。睦族笃亲,庆予必诣,寒暑雨风,不为回车。居新兴时,尝名其室曰「澹」,盖取贾生「澹若深渊」之意,晚自号澹庵老人云。公居无事时,下心拱手,言恐伤人。独论国事,劲气正色,贯日袭月,奋以直前,不怵不恻,不疾不式,大节揭揭,细行斩斩,动容出辞,见者起敬。长身玉立,望之山如,即之春如。其为文章,骏奔轧忽,幽纷胶轕,隐帙奇字,旁揠远撷,初佔之者口呿语难,徐综其纬,理顺脉属,似肆实庄,若险实夷,韩碑柳骚,媲高俪沉,中兴以来作者寡二。笔画真隶,上规颜、蔡,铁屈石出,肖其作人。饭不重肉,一制十稔,而豆区饥民,棺歛道殣,退省其橐,屡空不赢。惟太中公,不货于啬,繄德之植,公实仪之。蓬山既逝,公字其子。岁在癸巳,潚以公任。孝友惟抵,忠义惟干。葰茂硕大,岂一朝夕。公有《澹庵文集》一百卷,《周易拾遗》十卷,《书解》四卷,《春秋集善》三十卷,《周官解》十二卷,《礼记解》三十卷,《经筵二礼讲义》一卷,《奏议》三卷,《学礼编》三卷,《诗话》二卷,《活国本草》三卷。娶刘氏,赠淑人,先公卒,中散大夫、荆湖南路提点刑狱敏才之女。子男五人:泳,承务郎,监江东淮西总领军马钱粮所太平惠民局,兼行宫杂卖场,淳熙二年卒于官,参政周公哀而铭之。澥,承事郎,监潭州南岳庙。浃、瀳,皆承务郎。冲,未命。女五人,适西昌严万全、福唐叶昌嗣、上饶方自厚、承务郎赣州兴国县丞王宗孟、将仕郎王藏。孙男六人:摫、矩、程、杙、杋、榗。女四人,长曰相孙,夭,馀皆幼。万里与公同郡,且尝从学。公将竁,万里以系官岭表,不得筑室于场。澥走书二千里,以公犹子承务郎致仕昌龄所述公之言行诡万里论次,将乞铭于参政周公,万里敬动哭而书之。谨状。淳熙七年九月日,门人朝奉郎、提举广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杨万里状。
郊祀祭器果实务要严洁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二七、《宋会要辑稿》礼一八之三一(第二册第一○三四页)
郊祀祭器果实,并用香水涤濯,令都大提举主管李绰、林肇躬亲监视,务要严洁。
差编修国朝会要官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三一、《宋会要辑稿》职官一八之三二(第三册第二七七○页)
国史院日历所都大提举诸司李绰,差兼编修国朝会要都大提举诸司;国史院日历所承受李㠓,差兼编修国朝会要承受;国史院日历所主管诸司王允修,差兼编修国朝会要主管诸司。
端明殿学士黄公墓志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一、《翰苑新书》前集卷一八、《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三○、《骈语雕龙》卷二、《秘笈新书》卷四、《山堂肆考》卷四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邵武市
公姓黄氏,讳中,字通老。其先有讳膺者,自光州固始县入闽,始家邵武。至公间十有二世矣。公之曾大父汝臣,不仕。大父豫,假承务郎。父崇,赠金紫光禄大夫。母游氏,追封建安郡夫人。公生而颖悟端悫,少长受书,不过一再读,退辄默然危坐竟日,问之则皆已成诵矣。未冠,从舅御史先生定夫爱其厚重,手书为夫人贺。踰冠入太学,会京城失守,伪楚僭位号,公即日出居于外。既而邦昌果遣学官致伪诏药物劳问诸生,公以前出,故独无所污。建炎再造,丞相潜善公族祖父也,雅器重公,荐诸朝。诏补修职郎、御营使司干办公事。绍兴五年举进士,对策廷中,极论孝弟之意,冀以感动圣心。天子果异其言,擢置上第,名次举首,授左文林郎、保宁军节度推官。改宣义郎、主管南外敦宗院。代还,秦丞相桧方用事,察公意不附己,差通判建州事。罹外艰,服除,复差通判绍兴府事。时公登第二十有馀年矣,转徙外服,士友叹其滞淹,而公处之泊如也。桧已死,公道稍开。上记公姓名,乃召以为秘书省校书郎,兼实录院检讨官。迁著作佐郎,兼普安恩平郡王府教授,迁司封员外郎,兼权国子司业。满岁,为真。绍兴二十八年,充贺金国生辰使,与贺正使、秘书少监沈介相先后。明年公还,独言虏作治汴宫,役夫万计,此必欲徙居以见迫,不可不早自为计。时约和既久,中外解弛,无复战守之备。上闻公言,矍然曰:「非但为离宫耶」?公曰:「臣见其营表之目,宫寝悉备,此岂止为离宫者?以臣度之,虏势必南。虏南居汴,则壮士健马不数日可至淮上。事势已迫,惟陛下亟深图之」。上是公言,而宰相皆不悦,顾诘公曰:「沈监之归,属耳不闻此言,公安得独为此」?殊不以为意。踰月,公复往扣之,且曰:「即不以鄙言为可信,请治其罪」。又皆怃然莫应,而右相汤思退怒甚,至以语侵公。公不为动,已乃除沈吏部侍郎,而徙公秘书少监以抑之。公犹以边备为言,不听,则请补外。上不许,曰:「黄某可谓恬退有守矣」。除起居郎,赐以鞍马,非故事也。踰月,兼权中书舍人。显仁太后崩,百官朝临,将避辰日。公以非经,且引唐太宗哭张公谨事争之。已而卜殡日,适在权制释服之外。有司议百官以吉服陪位,公又论之曰:「唐制,殡在易月之内,则曰百僚各服其服。启殡在易月之外,则曰各服其初服。今殡虽过期,独不得以启殡例之而服其初服乎?且丧与其易宁戚,惟稽古定制,有以伸臣子之至情者,则幸甚」。寻差同知三十年贡举,权工部侍郎,奏:「御前军器所领属中人,其调度程品,工部军器监有不得而闻者,非祖宗正名建官之意。请得隶属稽考」。不报。金人来贺天申节,充接伴使。故事,锡宴使者谢于庭中。至是辞以方暑,请拜宇下。公持不可,乃如故事。遂为送伴使。还,又言闻虏日缮兵不休,且其重兵皆屯中州,宜有以待之。明年,兼侍讲,又兼吏、兵部侍郎。会将有事于明堂,公请毋新幄帟,毋设四辂,以节浮费。诏从之。既而虏使复以天申来贺,方引见,遽以钦宗皇帝讣闻,且多出不逊语。诸公恇骇,不知所为,至谓上不可以凶服见使者,欲俟其去乃发丧。公闻之,驰白宰相:「此国家大事,臣子至痛之节,一有失礼,谓天下后世何?且使人或问故,将何以对」?于是始议行礼。公又率诸同列请对,论决策用兵事。众莫有同者,公乃独陈备禦方略,且曰:「朝廷与仇虏通好二十馀年之间,我未尝一日言战,虏未尝一日忘战。以我岁币,啖彼士卒,我日益削,虏日益彊。今幸天褫其魄,使先坠言以警陛下,惟陛下亟加圣心焉」。盖公自使还三年,每进对未尝不以兹事为言。至是上始入其说,然不数月而虏亮已拥众渡淮矣。迁权礼部侍郎,入谢,因论淮西将士不用命,请择大臣督诸军。既而殿帅杨存中以御营使行,公又率同列论存中不可遣状甚力。虏骑至江壖,朝臣震怖,争遣家逃匿。公独晏然如平日。家人亦朝暮请行,公曰:「天子六宫在是,吾为从臣,独安适耶」?比虏退,唯公与左相陈鲁公家在城中,众皆惭服。于是车驾将抚师建康,而钦宗未祔庙,留守汤思退请省虞以速祔。公持不可,上纳用焉。而议者犹谓凶服不可以即戎,上曰:「吾固以缟素诏中外矣」。卒从公言而行。月朔,留司百官当入临,思退复议寝其礼,公又力争,得不罢。比作主,当瘗重,公又以初服请。右相朱倬不可,曰:「徽考大行有故事矣」。公曰:「此前日之误,今正当改之耳」。倬因妄谓上意实然,臣子务为恭顺可也。公曰:「责难于君,乃为恭耳」。虏既易主,明年,复遣使来通好,议者皆曰土地,实也;君臣,名也。先实后名,我之利也。公又奏曰:「君臣之名既定,则实将从之,百世不易。若土地,则其得失取予非有定也,安得反谓之实而先之乎」?上然之,诏公去权号。会有诏问足食足兵之计,公以量入为出为对,且曰:「今天下财赋半入内帑,有司莫能计其盈虚,请悉以归左藏」。且引唐杨炎告德宗语曰:「陛下仁圣,岂不能为德宗之为哉」?上亦善之,然未及行也。未几,今天子受禅登极。公始盖尝与闻其议,至是自以旧学老臣,且察左右有以术数惑上听者,首以尧、舜、禹、汤、文、武、周、孔所传正心诚意、致知格物之说为上敷陈甚悉。会诏给笔札侍臣,论天下事。公既条上,且申前奏,极论内帑之弊。于是有诏,更以内藏激赏为左藏南库。明年,兼国子祭酒。诏以旱蝗星变,命近臣言阙政。公曰:「前给笔札,群臣悉已条对,今什未一二施行。夫言非难,行之为难。愿陛下力行而已,无以多言为也」。已而有旨,自今太上皇后令皆以圣旨为号。公以故典争之,不得。宰相建遣王之望使虏约和,公又论之,亦不从。俄兼给事中。明年,天申上寿,议者以钦宗服除,将复用乐。事下礼曹,公奏曰:「臣事君犹子事父,《礼》亲丧未葬不除服。《春秋》君弑贼不讨,则虽葬不书,以明臣子之罪。况今钦宗实未葬也,而遽作乐,不亦失礼违经之甚乎」!退复以白宰相,且引永祐龙輴未返时事为比。左相汤思退曰:「时已遣使奉迎,今则未也」。公曰:「此又谁之责耶」?右相张魏公亦曰:「今乃为亲之故,不得以前日比」。公曰:「太上皇帝于钦宗亲弟昆,且常北面事之,有君臣之义,尤恐非所安也」。退具草,将复论之,词益壮厉。寻有旨集议,而庙堂间遣礼官来侦公意。公出奏草示之,知公议正不可屈,乃寝。公在东台不半岁,诏敕下者,问理如何,未尝顾己徇人,小有所屈。内侍李绰、徐绅、贾竑、梁珂迁官不应法,谏官刘度坐论近习龙大渊忤旨补郡,已复罢之,公壹不书读,缴奏以闻,左右已深忌之。会复有旨赐安穆皇后家坟寺田,而僧遂夺取殿前选锋军所买丁祀田以自入,军士以为言。事下户部,尚书韩仲通以为不可,而侍郎钱端礼观望,独奏予之。公复封上曰:「今若奉行前诏,则当以官田给赐,不当取诸军家所买。若谓丁祀得之非道,军家不应得买,则亦当还直取田,不当遽乾没也」。疏奏,群小相与益肆媒孽公,遂以特旨罢中书舍人。马骐上疏留公,未报,而言事官尹穑希意投隙,诋公为张公党。骐后亦不能自坚,而公竟去国矣。明年,乾道改元,公年适七十,即移文所居邵武军,引年告老。除集英殿修撰致仕,进敷文阁待制。久之,上亦寖悟,思公言,将复用之。五年,因御讲筵,顾侍臣曰:「黄某老儒,今居何许?年几何矣?筋力彊否」?于是召公赴阙。公辞谢不获,明年乃起。公以老成宿望、直道正言去国七年,至是复来,观者如堵。入对内殿,问劳甚宠。时用事者方以权谲功利日肆欺罔,公因复以前奏正心诚意、致知格物者为上精言之。又言:「比年以来,言和者忘不共戴天之雠,固非久安之计;而言战者徒为无顾忌大言,又无必胜之策。必也暂与之和而亟为之备,内修政理而外观时变,则庶乎其可耳」。上皆听纳。以为兵部尚书,兼侍读。每当入直,上常先遣人候视,至则亟召入,坐语极从容。如是数月,月必一再见。公知无不言,其大者则迎请钦庙梓宫,罢天申锡宴也。初,公在礼部论止作乐事,公去踰年,卒用之,然犹未设宴也。至是,将锡宴,公奏申前说,且曰:「三纲五常,圣人所以维持天下之要道,须臾不可无也。钦宗梓宫远在沙漠,为臣子者未尝以一言及之,独不锡宴一事仅存,如鲁告朔之饩羊尔。今又废之,则三纲五常扫地尽矣,陛下将何以责天下臣子之不尽忠孝于君亲哉」?已而诏遣中书舍人范成大使虏,以山陵为请。公又奏曰:「陛下圣孝及此,天下幸甚。然置钦庙梓宫而不问,则有所未尽于人心。且虽夷狄之无君,其或以是而窥我矣」。上善其言而不及用,虏于是果肆嫚言,人乃服公论之正而识之早也。公又尝奏请命有司作《乾道会计录》以制国用,罢去发运使及它民间利病、边防得失数事。公前以不得其言而被谗以去,其复来也,将有以卒行其志,而上意乡公亦益厚。至是不能卒岁,又以言不尽用,浩然有归志。然犹未忍决求去也,乃陈十要道之说以献曰:「用人而不自用者,治天下之要道也。以公议进退人材者,用人之要道也。察其正直纳忠,阿谀顺旨者,辨君子小人之要道也。广开言路者,防壅蔽之要道也。考核事实者,听言之要道也。量入为出者,理财之要道也。精选监司者,理郡邑之要道也。痛惩赃吏者,恤民之要道也。求文武之臣面陈方略者,选将帅之要道也。稽考兵籍,省财之要道也」。言皆切中时病,每奏一篇,上未尝不称善。公遂从容乞身以归,词旨坚确。上不能夺,乃除显谟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入谢且辞,上意殊眷眷,内出犀带香茗为赐。既归,再疏告老,遂以龙图阁学士致仕。淳熙元年,上意犹欲用公,以公笃老不敢召,则上手为书,遣使诣公,访以天下利害、朝政阙失。进职端明殿学士,且以银绢将之。公受诏感激,拜疏以谢。略曰:「朝政之阙失多矣,其尤失者,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政出多门,言路壅塞,廉耻道丧,货赂公行也。天下之利害多矣,其尤害民者,官吏贪墨,赋歛烦重,财用匮竭,盗贼多有,狱讼不理,政以贿成也。臣愿进君子,退小人,精选诸道部使者以察州县,则朝政有经,民不告病矣」。公之复归又十年,虽身安田里,老寿康宁,无复它念,然其心未尝一日忘朝廷。间语及时事,或慷慨悲辛不能已,闻者盖动心焉。然尚冀公之复起,而卒有以寤上心也。七年八月庚寅,竟以疾薨于家之正寝。先是,属疾踰年,手草遗表,犹以山陵境土、钦庙梓宫为言,而戒上以人主之职不可假之左右,言尤剀切,至是上之。上闻悲悼,朝野相吊。诏以正议大夫告其第,享年八十有五,累封江夏郡开国侯、食邑千五百户、实封百户。娶熊氏、詹氏,又娶詹氏,封淑人。三男:源,通直郎;瀚,承务郎;浩,从政郎。六女,承议郎倪治、通直郎吴应时、宣教郎谢源明、承事郎张铸、承事郎陈景山其婿也。第三子及第二女皆夭。孙男七人,女五人。公天性庄重,终日俨然,坐立有常处,未尝倾侧跛倚;语默有常节,未尝戏言苟笑。它人视之若有所拘絷而不能顷刻安者,公独泰然以终其身。虽在燕私,亦未尝须臾变也。居家孝友笃至,夫妇相敬如宾。与人交恭而信,淡而久,苟非其义,一介不取诸人,亦不以予人。少时贫窭,炊黍或不继,而处之甚安。至其力所可致,则亦不使亲与其忧也。晚岁宦达,而自奉简薄不改于旧。惟祭祀则致丰洁,细大必身亲之。仕州县奉法循理,敦尚风教,在朝廷守经据正,思深虑远,不为激讦之言、表襮之行以矜己取名。然诚意所格,愈久而上下愈信服之。上雅敬重公,屡有大用意。而公卒不少贬以求合。上问进取,必谨对曰:「先自治」。问理财,必谨对曰:「量入为出」。始终一说,未尝少及功利。至于忠孝大节,敬终追远之际,则深有所不能忘者。盖自始对诏策,已发其端,而痛夫钦庙梓宫之未返,则论之终身,至于垂绝之言不释也。呜呼悲夫!推公此心,可谓无歉于幽明,而其法戒之所存,虽与天壤相弊可也。尤恬于势利,兴废之间,人莫见其喜愠之色。为郡从事时,验茶券有伪者。吏白公当受赏,公谢却之。罢惇宗而造朝也,临安学官与试贡士,公以朝命摄其事。时见官外犹有缺员,用事者故以尝公。已而试事毕,公即解印去。其人曰:「所摄党缺员,盍亦自言以审之乎」?公竟不顾,用事者以是恶之。在王府时,龙大渊为内知,已亲幸。它教授或与过从觞咏,公独未尝与之坐,朝夕见则揖而退。其后它教授多蒙其力,公独不徙官。为司业时,芝草生武成庙,武学官吏请以闻。公不答,则阴图以献。宰相召长贰而诘之曰:「治世之瑞,抑而不奏,何耶」?祭酒周公绾未对,公指所画对曰:「治世何用此为」?周退语人曰:「黄公之言精切简当,惜不使为谏诤官也」。六和塔成,宰相命诸达官人写释氏《四十二章》之一刻之壁间。公谢不能,请至再,终不与。其不惑异端又如此。所居官人莫敢干以私,然公初未尝有意固拒之也。蜀士有仕于朝者,同列多靳侮之,独感公遇己厚,然公亦未尝有意独厚之也。尤喜荐士,王詹事十朋、张舍人震皆公所引。张忠献公、刘太尉锜之复用,公力为多。然未尝以告人,诸公或不之知也。致事里居前后十五年,收死恤孤,振贫继绝,蒙赖者众,而公未尝有自德之色。平居门无杂宾,邑里后生有来见者,躬与为礼,如对大宾。谆谆教语,必依于孝弟忠信,未尝以爵齿自高而有懈意惰容也。盖公之为人生质粹美,天下之物既无足以动于其心,其学于天下之义理又皆不待问辨而已识其大者。若其诚意躬行,则又浑然不见其勉强之意。而谦厚悫实,尤以空言为耻。以故当世鲜克知之。然亲炙而有得焉,则未有不厌然心服者。呜呼!所谓讷言敏行,实浮于名者,公其是与。明年将葬,嗣子源使其弟瀚状公行事,属熹以铭。熹辱公知顾甚厚,且尝受命以识先大夫、先夫人之墓矣,不复敢辞,乃敬叙其事而铭之。公墓在邵武县仁泽乡庆亲里居第之北曰石歧原,葬以十二月初五日。其铭曰:
天下国家,孰匪当务?曷为斯本?身则其处。事物之理,指数其穷,曷其大者?维孝与忠。我观黄公,天畀淳则。植本自躬,有大其识。俨其若思,履衡蹈从。盛德之表,见于声容。疾薨于家,恳恳于国。敬终厚远,靡有遗贷。根深末茂,纲举目随。行满当世,言为宝龟。出入两朝,初终一意。酬酢佑神,表里一致。因而不究,君子惜之。勒铭幽宫,维以质之!
梁论下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八六、《景定建康志》卷三四、《至正金陵新志》卷一五、《南宋文录录》卷一八
梁之亡也以侯景。武帝纳景,得祸也速,受祸也重。元帝仅能灭景,而卒不能振其国家,悲夫!昔冯亭以上党输赵,平原欲受之,赵豹曰:「圣人甚祸无故之利」。太史公曰「利令智昏」,武帝之纳侯景是也。夫景自以猜疑不容于高氏,反覆南来,既非吾兵威之所加,又非吾驰说之所下,忽以三十州数千里之地来归,斯可谓无故之利矣。武帝思虑朝臣谏说非不详矣,始疑而卒纳之,可谓利令智昏矣。赵之与梁,得地各异,而受祸相似。赵致长平之师,几至国亡;梁致台城之陷,亦至于亡国。是祸又甚于赵也。赵有强秦之敌摧之以致祸,梁氏既无强秦之敌而独一侯景已足以致乱,是又出于赵之下也。然则在武帝勿受可乎?曰方高氏、宇文制东、西魏,与鼎立三分,地广兵强者胜,如之何勿受?受之有道乎?曰景之初叛,先降西魏,二人已觉其诈,于谨则请加爵位而勿遣兵,王思政则请因而进取。乃使思政与李绰弼等赴之,故已制其肘腋矣。已而思政入颍川,逐景出之,则已倾其巢穴矣。而又召景入朝,则伐其奸谋矣。景既不入朝,思政遂据景七州十二镇之地。是魏因纳景,不血刃而取千馀里之地。武帝施设罗网,略无西魏之一二,何为而可纳?武帝既信其奸诈,而以羊鸦仁应接,鸦仁非景敌也,不足以制景。一失也。又信朱异,舍鄱阳王范而以渊明为帅,卒有寒山之败,致军折于外,景益无所惮。二失也。景之地不得尺寸,既失景地,何用于景,不杀则废之可也,反豢养于边陲。三失也。方景之未来而贰于宇文,说辞自辩,不能逆折其情,则曲意为诏以安之;既而奔亡入境,不能制畜,遂舍钤键而纵之;盗据边疆,则又从而与之;跋扈不逊,则又虚辞而说之;高氏以渊明为间,则又不能推大信于景而欺之;谋反已露,则又不能逆击而讨之。梁之失也如此。其所施之方略,所用之将帅,与西魏何相万万也!故非独不得景尺寸之地,而又不得景丝毫之力,而受丘山之祸,由梁武所用非其人而制置失其宜故也。夫无故之利,无时无之,方略制置,尚鉴兹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