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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喻玉泉绍兴甲寅奏对录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七八、《文定集》卷一一
正月初三日,樗、松兑枢密院劄子差往行在奏事,奉圣旨,张松兑、喻樗初九日内殿引见。樗上殿奏曰:「臣等随知枢密院事张浚前去措置江上军事,敌骑已于十二月二十七日以后节次遁去,淮甸今已安静。浚遣臣等奏知」。上曰:「朕昨遣张浚措置江上,虑无遗策,江上事宜,卿等备知本末,故命卿等上殿。敌人因甚遁去」?樗曰:「敌人实欲长驱江南,陛下亲董六师,将士奋励,初至淮甸,首挫其锋,我师坚守,敌人无隙可乘,迟回疲敝,固不得不去。此皆陛下庙算,深得全师致胜之道」。上曰:「既全师,便与杀获无异」。樗曰:「过于杀获」。上以为然。樗又曰:「敌人爱惜士马,不敢轻动,向使轻涉大江,则无噍类矣」。上曰:「长江不可轻渡,敌人贪惏,辄欲窥伺,茍能坚守,必不敢渡。兼朝廷今次诸事,措置得宜,实天诱其衷,委用得张浚及得卿等赞助之力」。樗等曰:「江上事宜,实缘庙廊措置,皆中机会,臣等初无毫发之补」。上曰:「迩来措置,却是不失机会,如张浚江上所行,皆与朝廷意合」。松兑奏曰:「敌人远遁,皆陛下天威所临,臣叔父浚蒙被使令,无尺寸之功。今待罪于外,遣臣奏事,臣草茅疏贱,因缘得望清光,不胜万幸」。樗曰:「臣等有己见具劄子奏呈」。上曰:「好」。樗读劄子云:「臣等闻杜牧有言,上策莫如自治,下策莫如浪战。古今论兵者多矣,惟牧为得要也。属者敌人深入淮甸,陛下亲董六师,士气奋励,人百其勇,皆有吞噬强敌之心。而宸虑独得彼之所计者不过胜负,而我之所系者乃在存亡,顾所以自治者如何尔,岂能与之争一旦之利哉!卒能不费一镞而坐困强敌。此殆汉高帝所谓斗智不斗力,自用兵以来,全胜未有如此者也。今敌骑既远,议者必曰乘胜复山东、河北,为吊民伐罪之举,此固今日之势也。然臣等闻之,《唐史》有『以乱易乱,终归于乱;以治易治,其治乃定』。《兵法》『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今叛豫僭逆不道,则诚乱矣;民之戴宋,则诚可胜矣。至所以自治而不可胜者,陛下加之意而已。愿陛下兢兢业业,日谨一日,若强敌之未退。凡学术之未明,则思所以明之;邪正之未辨,则思所以辨之。厚风俗,立纲纪,修军政,持之以至诚,行之以不倦。所以自治者无不至焉,则将帅之臣必能深谋熟虑,以成必胜之功,天下之事可一举而定矣。惟陛下力图之」。上听毕,曰:「好!好」!又问:「诸将偏裨,可皆有斗志」?樗曰:「将士皆有斗志」。松兑曰:「近日诸将各遣轻兵追袭,皆有杀获,张浚候类聚奏闻」。上曰时有捷报,昨日亦有捷报,因曰:「敌人用兵,军士不解甲已二十年,自古未有如此而不亡,恐一二年间彼有自焚之祸」。松兑曰:「浚所遣间牒并擒获招降之人,皆言敌众情状,敌众实携贰」。樗曰:「刘豫自此亦不复能朝夕矣」。上曰:「此益不足道。刘豫本只是山东一书生,初无功劳,欲据十州之地,岂有此理,其灭可待也」。上曰:「劄子留下」。樗即致之榻后。上曰:「江上措置,卿等幕府之功为多,与卿等改合入官,升擢差遣」。樗曰:「臣等初无功劳,仰荷圣恩,臣等今欲复回张浚处,取圣旨」。上曰:「已召张浚,所谕以事毕回至常州以来等候」。樗曰:「臣等即便出门前去」。上曰:「且谕张浚,令速来,朝廷事一一待张浚商议」。樗、松兑同曰:「恭领圣训」。下殿谢讫,退。
张蜀州出示外舅所书奏对语录,盖自甲寅至今且三十年,事变百出,而丞相魏公云亡将及期矣,为之感叹不已。顷岁在朝,尝因事进言杜牧自治之说,虽圣人复起不能易矣。然犹有可疑者,盖自治之外无他说矣,今乃有上策、中策、下策,是未始有定论也,是谓其君不能也。若孟子则曰:「能治其国家者,谁敢侮之」?不然则已矣,岂复有上策、下策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