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史弥远相麻昆命元龟辨析状 南宋 · 陈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齐东野语》卷一六
兹方艰于论相,顾无异于象贤。「昆命元龟,使宅百揆」,此盖演述陛下卜相之意甚明,而思乃以为人臣不当用之语。臣观《尚书》所称「师锡帝曰虞舜」与「乃言底可绩」者,其上下文显是揖逊授受之语;而孙近行《赵鼎制》云「亶由师锡之公」,蒋芾行《洪适制》云「用符师锡之公」。陈诚之行《沈该制》云「言皆可绩,佥曰汝谐」,从《大禹谟》之文:「惟口出好兴戎,朕言不再。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从。帝曰:禹!官占惟先蔽志,昆命元龟,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协从,卜不习吉。禹拜稽首固辞,帝曰:毋!惟汝谐」。今以本朝宰相制词考之,《吕夷简制》曰:「或营求方获,或枚卜乃从」。《富弼制》曰;「遂膺枚卜,实契具瞻」。《王钦若制》曰:「庙堂虚位,龟筮协谋」。《曾公亮制》曰:「拂龟而见祥,端扆而定制,稽用师言之锡,进居台路之元」。《陈执中制》曰:「考嘉绩而惟茂,质枚卜以佥同」。《赵鼎制》曰:「龟弗克违,既验询谋之协」。《陈伯康制》曰:「询于佥言,蔽自朕志」。无非用《大禹谟》此一段中语,此类甚多,不敢尽举。唐人作《韦见素相制》曰:「尔惟不矜,朕志先定」。此两全句,皆用禹事。本朝苏轼草《赐范纯仁诏》,亦曰:「蔽自朕志」。《赐文彦博诏》,亦曰:「朕命不再」。至于历试诸艰,盖尧、舜事。轼于吕大防、胡宗愈诏,屡用「历试」二字,然臣不敢援此为例,恐未是命龟的證。国初,赵普拜相,制曰:「询于元龟,历选群后」。又有甚的切者,唐元和中,裴度拜相,制曰:「人具尔瞻,天方赉予,昆命元龟,爰立作相」。云云。古人举事无大小,未尝不命龟,如《洪范》、《周礼》、《左传》,皆可考也。今思乃以董贤册文「允执其中」为比,以圣上同之汉哀云云。凡臣所陈,事理甚明,所有已降相麻,即不合贴改。
劾陈诚之奏(绍兴二十九年六月) 宋 · 何溥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二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八二
诚之自擢右府,首尾三年,其所建明惟禁止玳瑁、鹿胎一事。而又招集富商出入门下,以置田之多寡为官资之高卑。使其谋国如家,见义如利,施之职事,岂无裨益?今富贵已盈,志欲已满,设为诡辞,容身而出,此岂朝廷所望于大臣者哉!望将诚之镌职罢祠,以为具臣尸素不职之戒。
拙斋先生行实 南宋 · 姚同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七六、《拙斋文集》附(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先生姓林氏,名之奇,字少颖,侯官人,世以儒学闻。朝议公忻取李氏,得先生以大其家声。先生幼聪俊不凡,与外兄李和伯、迂仲如亲手足,常称伯也德宇如元紫芝,仲无间然叔度之陂。日夕相从,惟道艺是讲是究。名肄业之所曰兑斋。晨兴诵读经史,各以所见结衣带而识之。逮暮相与参订是否而书之,谓之《兑斋录》。西垣吕公入闽,公闻其以道学名世,乃与二李往候之。一见之顷,遂定师生之分。吕亦欣然,进而语之以嵩洛、关辅诸儒之源流,庆历、元祐诸贤之本末。且欲以广大为心,陋专门之蒙昧,以践履为实,刊繁文之支离。致严乎辞受出处,欲其明白无玷;致察乎邪正是非,欲其毫发不差。先生之学,自是日以光明。绍兴丙辰,以贤书将试南宫,西垣公饯以诗曰:「我为福唐游,破屋占城市。城中几万户,所识一林子。蓊然众木中,见此真杞梓」。先生见重于西垣公如此。及先生西上,日夕以膝下温凊为念。行至北津驿,慨然作诗,有「耿耿一寸心,不能去庭闱」之句,遂改辕以归。先生爱亲之心,重于利禄,非学识过人,畴克尔?先生声名由此益重,士类归仰,如水赴壑。其知向正学、宗正论,皆先生指踪之力。吕紫微犹子仓部公莅宪幕,时吕成公未冠,以子职侍行。闻先生得西垣之传,乃从先生游。先生尝语诸生,以为若年寖长矣,宜以古文洗濯胸次,扫其煤尘,则晶明日生。成公受教作文,主以古意而润色之。先生每读必击节赏叹,知其远且大。绍兴己巳,先生奏名春官,注长汀尉,未上。乡枢陈公诚之荐试馆职,除正字。乡枢薨,先生哭之曰:「声名一旦,径达扆前,遂阶试用,躐升群贤」。示知己之恩不忘也。再除校书郎,修《神宗宝训》。改京秩,以三劄入见,首言尧舜执中不离仁义,次言宜革文弊,归于忠实,又其次言毋尚庄老之学。高宗玉音曰:「卿得事君之体」。高宗御制《损斋记》,先生因奏三说,谓损思以益德,损用以益本,损华以益实,闻者是之。又言:「王氏三经,大率为新法地。晋人以王、何清谈之罪,深于桀纣。靖康祸乱,考其端倪,王氏实负王、何之责,在孔孟书所谓『邪说诐行淫辞之不可训』者」。金人自秦桧讲和二十年,或传敌欲南侵徙汴。先生作书抵当路,以为:「久和畏战,人情之常,故必以和为重。敌知吾重于和,故常以虚声喝我,而示我以欲战之意,非果欲战。所以坚吾和,欲与之和,宜无惮于战。以战而和,其权在我。章圣澶渊之役,与契丹约和,中国终无北顾之忧者,用此道也」。又曰:「战之所须者不一,而人才为先。苻坚以百万临淮,晋兵止于八千,谢石为大都督,谢幼度为前军都督,谢琰、桓伊皆领众而前。众寡不敌,而校其人才,则幼度足以吞苻坚、姚苌,故坚望晋军曰:『是亦勍敌,何谓之弱』?然则人才其可后乎」?又曰:「人才有三:一曰文采华丽,二曰持身谨密,三曰沈实有用。由前二者言之,平居无事,羽仪朝廷足矣。一旦缓急,往往如贾谊所谓见利则逝,见便则夺,茍免而已,立而观之耳,非可与共患难也。欲求可与共患难者,必得如庞士元所谓俊杰者然后可也」。陈福公参赞戎幕,先生尝以书论进取,以为:「自巴蜀以临中原,此不可易之常势。桓温、刘裕尝欲浮江绝淮下梁宋,举齐赵,平燕绝塞,径造北廷,非不可以邀功。抑形不便,势不利,虽淝水、赤壁之役,其势可长驱而前。而卒不能有中原寸土者,不由进取之常势故也。今王师小胜不足喜,大计不可失,当假以岁月,先固吾圉,使不可犯,然后由进取之常势而图之,庶乎其可耳」。福公深然之。先生在馆三年,绅浩然归重,行且柄用,倏以末疾告。朝廷惜其去,除贰宗正司,俾就医于会稽。既而疾向平,先生丐归闽,遂除泉舶。及抵官,益究心厥职。居亡何,力丐祠命,赞本路帅幕。适越忠定王史公镇闽,与先生道旧,款曲加敬。有以私嘱先生为入言者,先生拒之力,而求不已,乃阳诺之。暨归,以为问,则曰:「吾忘之」。他日又云,则曰:「吾忘之」。如是者数四,竟不之言,其胸中不挠于私如此。初,先生在馆时,与于湖张紫微厚善。先生别后,张紫微未尝不言及之。先生门人江清卿自张所告归,张赠之诗,以为:「吾友林少颖,读书不计屋」。又云:「此君抱高节,雪柏照霜竹。造物乃儿戏,卧病在空谷」。观张之诗,无一字溢美,亦可谓大贤矣。先生家居,弟之邵之子子冲能嗣先生之学。士子会者坌集,先生时乘竹舆至群居之所,诸生列左右致敬,先生有喜色。或命诸生讲《论》、《孟》,是则首肯而笑,否即令再讲。或令诵先生所编《观澜集》,而听之倦则啜茗归卧,率以为常。未几,先生病革,不浃日而逝。四方贤士大夫闻者悲怆。吕成公在官所,走介致奠,侑之以文,凡数百言,且曰:「某未冠,缀弟子之列,期待之厚,独出千百人之右。顾谫薄何以得此,实惟我西垣之故,施及其后人。培植湔祓,闵闵焉如农夫之望岁。齿发日衰,业不加进、大惧先生之功力为虚施,每腼然惭,惕然恐」。又曰:「惟当与二三子尊所闻,行所知,使先生之志犹有考也」。成公于先生可谓敬之至而不敢忽,感之至而不能忘,师生之义,宜如是乎!先生一子缜以遗泽尉建阳,未上而卒。二孙亦知学。犹子子冲字通卿,登科,初任南丰簿,次丞将邑。子耕叟行艺不愧前修,诸生避席常数百人,君子是以知拙斋馀泽之不泯。先生所著不一,如《书说》、《周礼说》、《论》、《孟》、《扬子》讲义,《通鉴论断》、《兑斋录》,世已传诵。先生遗文二十馀卷,子冲之所裒集。及《场游录》、《道山记》,闻藏于子冲之家,世未之见。嘉定五年,郡博潘自牧诸父尝从吕成公游,知成公之学原于拙斋,乃请于郡而祠之于学。耕叟实奉祠焉。拙斋,先生之所自号,天下之士唯曰三山先生云。
劾陈诚之奏(绍兴二十九年六月) 宋 · 朱倬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八二
诚之附会秦党,旋跻显途,冒处枢庭,无补国论。方欲论列,已见罢遣。复叨峻职、典大郡,天下何观?
陈诚之董德元余尧弼复端明殿学士制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掖垣类稿》卷三
原标:三十二年九月六日敕:陈诚之、董德元、余尧弼并与复端明殿学士,宋朴、郑仲熊、巫伋、章夏、魏师逊、汪勃、史才并与复龙图阁学士,见任宫祠人依旧,汪勃与宫观。
敕:朕以六月丙子承前训履帝位,盖南乡三辞而后受群臣之谒。眷怀迩列,虽不在廷,而庆泽所加,当繇贵始。具官某以雅正之文冠多士,以忱恂之行慕古人,参执事枢,宣昭誉闻,久游故里,实简朕心。夫礼大臣则国体尊,褒耆旧则民风厚,况于初政,其敢愆忘?秘殿通班,时惟异数。《书》不云乎:「尔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毋以久滞周南,遂废谋猷之告也。可。
赐陈诚之辞免恩命不允诏 宋 · 刘才邵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四一、《杉溪居士集》卷六
敕诚之:省劄子奏辞免除同知枢密院事恩命事,具悉。朕登崇硕望,图回事功,庶资同德之良,共济丕平之治。乃眷机微之寄,实陪帷幄之谋,宜得杰才,以当重任。卿性全粹真,识造几深,怀经世之英姿,负康时之妙略。肃奉大廷之问,优为多士之先。出疆擅专对之美,视草尽代言之能。兹擢从于鳌禁,俾进列于鸿枢,断自朕心,协于舆论。伫观成绩,式究远猷,忽览逊词,祈还成命。虽嘉退尚,难徇忱辞,往其钦承,勿复有请。所请宜不允。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题陈诚之远明楼记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平园续稿》卷六、《益公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陈君诚之示《远明楼记》,而请曰:「宜秋、宜春,山谷、诚斋已各言之。起居饮食与四时之景接,贤兄之论则然,丐公补其说」。予曰:「夏宜急雨,有瀑布声;冬宜密雪,有碎玉声。如此则四时备矣」。诚之曰:「楼覆以瓦,似非所宜」。予曰:「六月卷帘,森映山之银竹;同云垂野,从玉帝以万妃。凭栏送目,宜乎不宜」?诚之谢曰:「宜哉」!庆元乙卯三月十二日。
跋何居仁自作墓志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平园续稿》卷六、《益公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故修职郎临江何安宅字居仁,长予十六岁。绍兴辛未,同上南宫。是春,朝廷待陈公景明使还知举,试期特缓。四方举子知秦丞相以言语罪人,会于逆旅,不敢及时事。独居仁学广文多,泛论古今,来听者唯恐后,如司马长卿之倾坐也。已而高谈阔论,颇为乡校之议,其去者亦唯恐后,又如列侯陈遵之惊坐也。今四十有四年,追思如昨日事。适其子乡贡进士挺出示居仁自作墓志文,遂书其后。绍熙甲寅闰十月。
龙飞录(起绍兴壬午六月戊寅,止隆兴癸未四月壬戌。)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四、《杂著述》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绍兴三十二年,岁在壬午,六月丙寅朔。
戊寅,宣赦文德殿,首尾词翰林学士洪遵草,其间有云:「凡今者发政施仁之目,皆得之问安视膳之馀」。盖用御批语,人传诵之。圣旨:「朕欲日朝德寿,太上谓恐废万几,劳烦群下,委礼官重定其期」。礼官请用汉帝故事,五日一朝。
辛巳,监察御史以上诣德寿宫起居,辅臣略至榻前。太上幞头,宽袖赭袍,玉排方带。中官八人分立殿下,惟施伞扇,不鸣鞭。
乙酉,祠部员外郎刘藻卒。藻字昭信,福州人,进士入官,颇穷《易》,通《礼》学。陈诚之在西府荐为学官,改枢密院编修官,除国子博士,兼建王府小学教授。教授本专用馆职,王十朋既去,朱倬以命藻,而降旨云:「教授阙,差馆职、学官兼领」。俄擢祠曹郎,而兼职不改也。东宫立,宰执请迁王府官僚。太上曰:「小学何劳之有」?止迁史浩、张阐。时藻已被病,未几卒,年六十四,赠秘阁修撰,三皇子各赙银绢百。藻初被召,尚在选调,吏误召岭南人京官刘藻,久之始悟,朝廷除广州通判遣之。至是藻卒,而刘藻适自梅州守乞致仕,异哉!
己丑,太上以车驾五日一朝为烦,诏用朔、望、初八、二十二日诣德寿宫。
辛卯,德寿宫月进钱十万贯,太上令止进四万贯。
甲午,文德殿宣诏书,上太上皇帝尊号曰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太上皇后曰寿圣太上皇后。先是礼官与执政已定此号,然后令有司集议。二十二日,侍从、台谏、礼官会于都堂,左相援笔书云云。或谓尊号始自开元,至元丰罢之,万世不可易也。汪圣锡持此议尤力,给舍台谏多从其说,故不签议状者大半,而洪翰林已草寿圣之议矣。二十三日进呈,奉旨恭依。汪圣锡、徐敦立二侍郎及给舍台谏各以状申都省云:「尊号既非矣,而光尧近神尧,寿圣乃英宗诞节,且尝名寺,不可用也」。二十五日,遂降旨谓已奏知太上,不容但已,恐数字未善,更令金安节、张震等商量,疾速奏来上。金彦亨在禁从签书中官最长,而真父台谏之长故也。明日彦亨、真父等请再集百官议。二十七日圣旨,不须别议,愿与签书前议者听。诸公知不可回,皆与签书。
七月朔丙申,先天节假。连日蜚蝗自宣、湖入临安界,绵亘数十里,所过赭其山而不甚害稼。江浙间三十馀年前尝有之。
丁酉,监察御史以上赴德寿宫起居。既卷班,辅臣升殿问圣躬,次从官,次杨存中、赵密、田师中、郑藻等。太上有所奖谕,存中等曲谢三四。客云:「豺能杀虎,鼠可害象,事固不可忽也」。
戊戌,粮料登极赦诸军优赏,共支银三十八万三千一百馀两:殿前司捧日都虞候军额等至诸军长行一十九万四千一百馀两,马军司龙卫都虞候军额等至诸军长行五万四千三百馀两,诸军司神卫都虞候军额等至诸军长行九万九千七百馀两,诸百官司等处三卫差到军兵自都虞候军额等至长行三万五千馀两。
己亥,百官受誓戒于尚书省,奉敕摄光禄丞,以此月十四日皇帝亲飨太庙也。按《国朝会要》,无即位亲飨故事,太常官比附郊祀定此礼。初请乘玉辂,上不许,稍令裁定。
癸卯,德寿圣旨:「前尝止宰执等月内两次到宫,今闻尚与前说不异。缘宫前无待漏处,缓急阴雨,使百官暴露,殊不安怀,可今后只初二日率从官同来一次」。时宣麻,张浚自特进、大观文除少傅、江淮宣抚使、进封魏国公。昨日锁院,刘共父当直,不召,就式假中宣史直翁。初,三省议除少保,封次国,制出乃少傅、大国。或云直翁与谋,陈揆不乐,曰:「真内相也」。
戊申,赴太庙致斋。大雨终日,夜暴风达旦,轩簸可畏,太史局奏地震。
己酉,五更,皇帝亲飨太庙。初行礼大风,既而雨作。张魏公申请,内一项:除申朝廷用状,馀皆劄子。或谓非见执政,不当如此。
癸丑,圣旨罢御前激赏库归左帑,谓之南库,从袁仲诚谏疏也。自秦氏歛中外之财输御前,虽时有进纳,而三省、密院移用为多,有司莫得稽考。上锐意除去,士大夫以为盛举。又有三省、密院激赏库,顷尝裁定岁给十万缗而已。汪圣锡云:「吕元直为相,堂厨每厅日食四千。至秦会之当国,每食折四十馀千,馀执政有差」。于是始不会食。胡明仲侍郎尝谓「虽欲伴食,不可得矣」。
丙辰,临安访求岳飞坟在钱塘门外,当时私号「贾宜人坟」,今将以一品礼葬之。
癸亥,内侍李绰罢提举军器所。初,上以器械不犀利,工部军器监未尝问,故以付绰,而不令隶部监。台谏谓建炎间太上尝以此委中官,未几废罢,新政岂宜如此?上颇然之,有「只为题目不好」之语。既而绰张大其事,日有启请,且辟置官属。上意于是向绰,谕真甫、仲诚云:「祖宗朝中官尝掌兵,此亦何害」?二人论奏不已,遂降御笔云:「览卿所奏,备见忠谠(云云),已令复隶部监」。然绰犹未罢也。二人再论列,而任信孺、陈应求因内殿引对亦及之,乃令绰自请罢提举,而改用统制官辅逵等。
甲子,洪景卢、张才甫入燕,国书略曰:「使介来庭,缄题越式。固违群议,特往报书」。又曰:「宣靖既迁,楚齐继及」。叙海道定君臣之事。又曰:「海陵失德,江介兴师,过乃止于一身,盟固难于屡变(亮既死,追封岐国王,后改谥海陵炀王。)」。又曰:「尺书侮慢,既匪藩臣;寸地侵陵,又违誓表」。又曰:「殊无致贺之词,继有难从之请」。又有若使干戈不息,赋歛繁兴,坠民涂炭,咎将谁执之意,而末句云:「尚敦旧好,勿徇群言」。初,景卢在境上与接伴约用敌国礼,接伴许诺,故沿路表章皆用在京旧式。才入燕京,尽却回使,邀景卢依近例易之,景卢不可,于是扃驿门,绝供馈。而馆伴者云,尝从景卢父尚书公学,阳吐情实,言勿固执,恐无好事,须通一线路乃佳。景卢等惧留,易表章授之。既入见,使副例不跪,至是皆跪。虏主传令云:「国书不如式,不当受,可付有司」。其诡诈虚喝类此。
八月己巳,成闵保奏瓜州及皂角林阵亡将校长行共三千一百一十三人。其实皂角林所丧甚少,而瓜州之败恐不止此也。
戊寅,宫门早二刻开,行事官朝服入赴大庆殿,各庀其职。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发册宝讫,还内。臣僚常服出和宁门,导册宝诣德寿宫。有顷,驾来太上皇帝御殿。皇帝入拜殿上,奏册宝讫,行事官归班,百官拜舞称贺太上皇帝、太上皇后讫,退。昨晚诏迎天竺观音祈晴,今日雨意垂垂,仅能成礼。有旨光尧寿圣太上皇帝上尊号,进银五万两,寿圣太上皇后三万两。八月二十一日生辰进银三万两。先是有司引唐顺宗故事,虽在钦宗服制,不妨上册宝,但欲设乐而不作。礼部郎官刘仪凤以唐实行易月之制,与本朝不同,著议甚典丽,然卒从有司所请。
丁亥,除起居郎。
己丑,后殿侍立,退诣文德殿拜表,请以会庆名圣节,殿门待班幕次,台谏皆设倚,近臣则各以交床自随。徐敦立相戏云:「罚却倚子矣」。
癸巳,拜第二表请圣节名。是月九日,奉旨:吴拱保奏,今年二月五日,西京差金人攻汝州,我兵追赶过河;又二月二十四日直来城下,掩击败走,及发兵深入,收复永安军并永宁、福昌、长水等县;并金人攻打蔡州,遂发统制王宣等前去确山县解围等事。保明实立功官兵二万五千五十四人,奇功一千四十八人,各特转两官资。第一等三千二百六十八人,第二等八千九百八十七人,第三等一万一千七百四十七人,各特转一官资。
九月朔甲午,驾诣德寿宫。上御内殿(即讲殿。),辅臣奏事毕,自祥曦殿登辇。祥曦旧殿名,今面西,常日但为行廊。凡驾出,辅臣若无奏事,则径于祥曦设御座,鸣鞭山呼如仪。左右史例随应奉官两拜起居,次宰执、从官、亲王、使相等两拜起居,班退而辇升。左藏库册宝支赐银八千两、绢九千疋。
乙未,早赴德寿宫起居,退诣文德殿听批答,「所请十月二十二日为会庆节,宜允敦义」云。魏申谓汉宣帝、光武、唐肃宗皆亥生(更检《光武纪》中元二年注,云是岁在丁巳,则光武乃生于丙辰。范晔论曰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生。)。
丁未,敕兼编类圣政所详定官、右正言袁孚知温州。孚论德寿宫中官梁康民欲就宫侧开酤事,上批其章云:「览卿所奏及德寿宫,朕令询问,即无此事,朕心悚然。今后论事,毋或如此」。寻批出除孚吏部郎官,大臣以为不可。孚请去,故有是命。寻又除直秘阁,丁巳兼权中书舍人。
十月辛巳,闻吴璘舍德顺归秦州。
癸未,旬假。宣麻:张子盖以海州解围立功,加检校少保。十馀年来,武臣节度使一转即拜真太尉,臣僚论其太骤,乞复检校官,遂自子盖始。
十一月甲午,早赴德寿宫起居。韩知閤恕云:绍兴七八年间,同莫将使金国,不许至其都,止燕山以待。久之报虏主来,将等亦不得见,但呼至都堂。其宰相等五人设榻坐堂上,将等立白事,屡被诟辱,几不可堪。既留国书,即徙将等于涿州驿中,伺守颇严。遇太守来招议事,将、恕以下皆朝服步往,未尝给车马也。
乙未,以内教权罢讲筵。是日当末讲,旧例临安具酒馔,比亦废此礼,学士院设食三品而已。时洪翰林兼侍读。
丙申,镇江张子盖遣契丹归正人萧鹧巴来。译者谓契丹为金人所败,此曹遁以来,然未可信。
戊戌,讲筵所例赐冬至节仪:讲读官钱五十千,酒六斗;修注官钱三十千,酒四斗。
己亥,就都亭驿赐萧鹧巴等四十五人御筵,酒七盏。初议遣从官押宴,予与给舍白宰执止之。
庚子,日南至,稍晴。早入丽正门,赴文德殿拜表称贺,过祥曦殿起居。从驾诣德寿宫,皇帝入大次,百官班殿下,皇帝步入小次。太上皇帝御殿,应奉官、礼官导皇帝自东阶升,北面四拜讫,西向立,百官拜舞如仪。礼毕,皇帝从太上皇帝还内,班退归幕次。未后从驾回。是日,太上宣萧鹧巴等入宫击毬,赐银碗有差。
戊申,诏改来年正月一日为隆兴元年,曾子宣日记有此号。
壬子,旬假。雨中访务观,务观约韶美、少稷、至能共饭。务观云:「尝记先人说红鞓饰带,始唐庄宗施之优人」。程俱致道云:「迩来庞元英《文昌杂录》云:滑台贾昌朝画像犹是黑鞓金玉带,不知红鞓果起于何时」。
丙辰,张震除中书舍人。或谓庙堂有所疑,故峻迁,使去风宪。上谕三省云:「震知无不言,言皆当理」。遂谕当制舍人载之训词。真甫辞免云:「自太上中兴,殿中侍御史凡五十二人,未有径除三字者」。
十二月戊辰,省劄坐同知枢密院事张焘所奏,并降御札召侍从两省台谏赴尚书省,拜受讫,就都堂给笔札,令条具时弊,仍各论其官属次第以闻。众议乞许三日内条对,逐具奏闻。
己巳,景灵宫行香。御笔督条对,史参乞少宽之,务令详尽。上亲批数十语,大略谓:「近臣非若疏远之士不知时务,今宣之于口,书之于简,何择焉?若徇人情,朕所不取」。史参又奏:「陛下固欲知时弊,非掩士大夫不备而穷其所短也」。并缴洪翰林以下所援仁宗给札故事,退而条具。上乃从之。
乙酉,微雪。越人以欲雪而日光穿漏为雪眼。
己丑,百官赴太庙门外班迎安穆皇后神主,退入幕次,俟丁时祔神主于别庙。礼官初欲依荐享例用乐,予奏云:「荐享为祖宗,故不以钦宗馀服而废乐,虽别庙亦可就用。今安穆乃钦宗侄妇,不可用乐」。周元特亦论之,诏可。
庚寅,秘书少监陈棠卒。棠字德邵,常州人,年六十二。近秘阁柱裂有大声,人以为长贰不祥之应。
隆兴元年,岁在癸未,正月癸巳,晴。虏人陷水洛城,城在德顺军、秦州之间。虏先以兵与吴挺相持于德顺,一旦焚寨引去。挺不疑其伪遁也,不为备。虏自间道径趋水洛,断我师归路,而城中兵甚少,故陷之。
丙申,盱眙报蒲察徒穆领兵据虹县。徒穆故泗守也,自失其地,即寓宿州,睥睨故疆而不可得。既陷虹县,遂称泗州居之。
庚子,宣麻:史浩拜右仆射,兼枢密使;张浚拜枢密使,都督江淮军马。昨日拟定魏公除目,上以笔圈去枢密使三字,止升都督。今早执政奏事闻之,请如初议,而制已付閤门,遂用旧文首尾词告廷,而令直学士院刘珙归改其词行下。是日锁礼部贡院,敕差翰林承旨洪遵知举,兵部侍郎周葵、中书舍人张震同知。以免解就试人众,增参详官二人,点检官四人。国子司业王十朋为别院考试官。
戊午,贡院言:「承指挥,比前举取过人数共添取一百人。检照前举凡三千五百四十四人,终场取过二百五十四人,今合取三百五十四人。而去年覃恩免解,徐、鼎、剑州不曾申到数目外,国学一千三百四人,建宁府一千八十九人,洪州二百三十八人,宣州二百七人,已上共二千八百三十八人,内有八百六十五人未来就试。今乞于增添一百人额内措留三十人,充未到合取之数」。从之。贡院言:「常举共得钱一万二千贯,酒二百石,今官吏增多,乞增钱六千贯,酒一百八十石」。诏给半。
二月甲子,蜀中正月探报虏人据水洛城,吴挺弃德顺间道归。
丁卯,徐稚山侍郎论秋菊落英事。予谓有二说:一则为花落色衰之落;一则落训初,如所谓「访予落止」者,义见《尔雅》,盖取菊之初英食之。
戊寅,吴拱正月二十八日军前申状云:向起胜军,皆自德顺援归,胜军颇多亡失,我师焚秦州,退保皂郊。
三月壬辰朔,张魏公缴进北界副元帅纥石烈志宁回书来上。其式云「志宁白宣抚执事」,书词大略谓:「向者新主初立,即舍淮南地,先遣信使,而宋国袭我归师,稍侵吾疆。今得来书,以天时人事逆顺为言,固争旧礼,不议他事。且陕西所失地近已克复,将士或执或死,其数甚多。此由宋国贪土地之故,不顺天意,不惜人命,以致此也。志宁材虽不武,被命分阃,师之进止得以专之。倘能先归侵地以示诚款,则复往之礼乃可徐议。今则按兵不动,以俟来音。宜深思熟虑,毋贻后悔」。初,魏公以其拒我使者,邀索旧礼,尝移书开谕之,故复用此意来答。
甲寅,夜与共甫宿省中,来日覆试权要亲族过省者。
乙卯,雨作,寒。引试七人《礼义积而民和亲论》。初,秦氏以子侄窃高科,而诸将亦行赂效之。桧死,议者请按乾德、咸平故事,凡两省台谏侍从以上谓之权要,其有服亲登第,皆令覆试。虽有旨依而未尝举行。今岁赵密之子右承事郎赓过省,众疑其假手也,欲验之,而赓果托疾不来。
四月壬戌,奉祠出都。
亲征录(起辛巳十月庚子,止壬午六月丁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绍兴三十一年,岁在辛巳,十月朔庚子,阴。手诏金虏叛盟,将亲征。其文洪景卢所草,前一月,人已能诵之。
癸卯,雨,除三招讨使。吴璘报:九月十八日,遣将彭清劫金人大寨于宝鸡桥。知均州武钜奏:招到北界杜海、昝朝等二万馀人,老小数万口,获首生擒二百馀人。池州都统李显忠奏:与金人三战于正阳西,败之。此月三日也,时虏骑已缚桥踰淮。吴璘奏:九月二十七日克秦州。
戊午,晴。张真甫供职,叶义问督视江淮荆襄军马,虞允文参谋军事。义问辟洪迈、冯方同行。时虏骑大入,诸将多败奔也。
庚申,阴晴相半。闻王权与金人战于和州境,人情大汹。
辛酉,午后出北关送叶枢,矜气大言,识者忧之。行府犒军金帛络绎于道。邵宏渊黄旂走报,与金人战于六合。先是诸将每遇敌辄以捷告,都人望旗呼舞。尚书省揭黄榜于通衢,不移刻摹印遍都下,验其地则皆自北而南,实未尝有所获也。
壬戌,闻虏陷真州,邵宏渊虽力战于六合,兵少不能禦故也。
甲子,阴。闻虏陷扬州,百官宅迁徙一空。
十一月朔己巳,霜晴,人情稍舒。刘锜报皂角林大捷。先是锜提军驻淮东清河口,与虏兵相持,而完颜亮亲率大军别从淮西入寇,李显忠遇之即遁,遂与王权战于庐、于和,权退舍屡败。亮自滁入真,邵宏渊又不能当。亮兵将绕出锜后,锜知不敌,即舍清河归维扬,焚庐舍刍粮南归,虏遂两道入矣。亮至皂角林,锜与战,败之。捷书闻,上大喜,遣中使赐予甚厚。
丙子,闻此月五日李横败绩于瓜州。初,刘锜捷,即卧病舆归京口,虏遂临江。叶义问督锜进战,锜不可,亦以病实不能行。义问乃命横将兵过江,方交锋,虏分兵为左右翼,潜出横后,夹攻我师。横大败,诸军赴江死者甚众。凡犒军金帛尽为虏得,横亡失都统印,匿草间获免。或云是日中军将刘汜临陈先遁,故败。汜,锜之侄也。
庚辰,采石捷书闻。初,虏兵虽胜,视瓜州江阔难渡,而采石浅狭,且朝廷方以李显忠代王权统金陵之师。亮意其号令未定也,以此月八日、九日亲执旗鼓督细军临江,而聚所掠之舟密载甲士南渡。会渔人谍知其期,走白显忠及虞允文,亟命舟师逆之。虏舟杂以木筏,又其人不习水。我以战舰乘风冲击,贼兵皆溺死,亦有数百人已登南岸者,允文激励士卒殊死斗,尽数杀之,不然几殆。
辛巳,闻采石北师稍稍引去。
乙酉,闻北师聚于淮东真、扬间。
甲午,武钜报克邓州外城,王彦报师次长安外邑。大抵诸军时时以小捷闻,而淮上益急。
十二月己亥朔,同舍皆至政府,自午至酉方出堂。先是边报稍缓,宰执皆早归,一遇警急,往往晚出。张真父戏云:「欲知敌情但视堂」。又军兴已来阴雨连绵,天气愁沮,閒值晴霁,必传捷音,同舍又戏云:「欲占吉凶请视日」。
庚子,晴。镇江诸帅报完颜亮为其下所戕。亮之将败盟也,得浙匠教之航海,于是大兴工役,造巨舟于胶西,刷河北丁壮,杂以金人,谓之大汉军,命苏尚书者为之帅。其谋谓:「我以大兵踰淮逼江,中国必悉师来拒。钱塘禁卫空虚,则楼船可捣腹心。腹心震骇,虽抽江上援兵亦已无及,然后可以得志」。其部分计画皆有成说,乃命张忠彦坚壁凤翔以敝吴璘,又命刘萼攻扰襄汉,而亮自率精锐及签军号数十万由淮东、西两道入。既未能渡江,则驻师维扬,日望海道如约。无何,朝廷遣李宝或云刘锜预谋。率防海之舟先过山东,将次胶西,祷神祠遇顺风,又得谍者,用其言冲虏舟。舟既大,而签军及女真不习战棹,束手败降。宝纵火焚数十艘而归。亮闻大怒,暴戾益甚,杀戮无常,人人惴恐。葛王者知其可图也,遣亲信结帐下兵杀亮。会亮亲兵别攻泰州,左右无助,乃以冬至夜作乱。亮惊起,为攒箭所杀。食罢,同舍相率庆二揆杨参、黄枢,首揆有还白沟之语。夜锁学士院,何通远痰眩在假,刘共甫时暂摄直。
辛丑,文德殿宣麻:李宝自右武大夫、宣州观察使、提督海船拜靖海军节度使、充浙东西路通泰海州沿海制置使、京东路招讨使,赏胶西之功也。圣旨已降指挥,巡幸视师可用十二月十日进发。黄枢云:今早得报,十一月晦虏兵陷泰州,刳剔老幼,俘掠少壮,极其惨酷,即亮所遣亲兵也。或谓左右与葛王通谋,故说亮遣之。
壬寅,金国大都督府牒:「国朝太宗皇帝创业开基有天下,迄今四十馀年,其间讲信修睦,兵革寝息,百姓安业。不意正隆失德,师出无名,使两国生灵皆被涂炭。今奉新天子命诏,已从废殒,大臣将帅方议班师赴国,各宜戢兵,以敦旧好。须议移牒,牒具如前。牒宋国三省、枢密院照验。大定元年十一月三十日」。
丁未,王彦报收复华州。
戊申,大雨,□时上披毡裘,乘马出北关门,宰执建王以下皆紫衫从驾至税亭。御船进发,留司百官班辞于东仓,以泥泞免拜,随驾官宰执皆行。后省金安节、刘珙,谏院梁仲敏,宰属徐度,六部长贰凌景夏、张运,御史台吴芾、陈良祐,卿监王普、史浩,郎官曾汪、余时言、薛良朋、马骐、姚宽,一官率兼数职,馀不书。
己酉,雨不止。留守相公视事于都堂,徙居于执政府,职事官皆上谒。
庚戌,午后雨稍止。王彦收复陕州。
甲寅,闻车驾十四日次平江,十五日歇泊,今日进发。
丙辰,阴。闻枢密行府限五日结局。虏兵万馀尚留和州,李显忠禦之。
辛酉,雨。闻车驾二十日次镇江,未有进发之日。初,虏之残兵屯和州鸡笼山,李显忠攻之不克,亡失两将,虏兵缓辔徐归。显忠蹑其后而不敢逼,久之方出境。
丙寅,闻赦新复州军。
绍兴三十二年,岁在壬午,正月戊辰朔,车驾在镇江。太史局奏:未时太阳交蚀,甚于申,复于酉。雨不止,无所见。守局如式。
庚午,晴。闻岁旦镇江日蚀五分,又闻德音赦淮南、京西残破州军。
壬申,阴。陈宗卿置酒省中。闻车驾此月三日发镇江。
丁丑,吴珙等报十二月十二日收复汝州,武钜报十四日复嵩州。
己卯,武钜报十二月九日义兵复西京,又闻王师复寿春府,其实入空城而已,虏兵至则又弃之。
丙戌,闻有旨班进讨之师,粮运不继,且疫疠大作也。
戊子,闻有旨二月六日回跸。
癸巳,闻北虏遣使告即位。二十三日,圣旨差洪迈、张抡充接伴使、副。迈借左朝议大夫、试尚书礼部侍郎。
二月癸卯,驾离金陵。
丙午,发镇江。
丁未,太尉刘锜薨。
乙卯,五更出馀杭门五里迎御舟。
丙辰、丁巳、戊午,歇泊假。
己未,文武百僚诣后殿问圣体。
乙丑,干办诸军审计司严致明云:常岁除川陕外,诸军支春衣二十四万馀疋,今春止二十一万馀疋,盖自去冬用师开落三万,而隐冒不与焉。著作佐郎张震权仓部郎官,云:行在百司及内人月支米十四万馀石,内外诸军岁支米四百馀万石。
三月庚子,圣旨:扈从及随逐一行官吏军兵依绍兴四年扈从至平江府例,并特与转一官资,馀人犒设一次。枢密行府官吏军兵诸色人依此推赏。
癸卯,吴璘报逐金人至宝鸡,尽得关险。枢密院编修官郑樵卒。樵字渔仲,兴化军人,力学著书,不为文章,不事科举,屡至阙下,游诸公间。二十八年,讲筵官王纶等荐对,特补右迪功郎,主管架阁库。御史叶义问论其过失,改监南岳庙,给札归抄所撰《通志》。三十一年携其书来,得枢密院编修官,请修北虏《正隆官制》,比附中国秩序,因求入秘书省翻阅书籍。未几,又坐言者寝其事。至是欲进《通志》而病,病数日而卒,年五十九。樵好为考證伦类之学,成书虽多,大抵博而寡要。平生甘枯淡,乐施予,独切切于仕进,识者以是少之。
壬子,北使高忠建、张景山入见。前此三节人乘马入丽正门,至是令就门外下马,喧争甚久。既而使者捧国书上殿,知閤门事赵述以祖宗旧例跪受之,使者守近例不与。述老矣,相持移时,仆于地。上目二相,陈康伯进曰:「臣等位宰相,不当受其书,请用他日行礼」。又呼馆伴责曰:「前日已议定用在京礼例,今乃紊烦圣听,何也」?徐哲惧不能对。时北使方秉笏寘书两臂间,哲从旁掣以进。国书略曰:「十二月日,大金皇帝致书于宋帝。粤自皇统以来,修好不绝;不意正隆之末,师出无名」。且有「归两淮,敦旧好」之语。
癸丑,蜀中报,闰月二十五日,姚仲、吴挺败虏师。
乙卯,洪迈借翰苑、经筵,同张抡充贺大金登宝位国信使、副。
丁巳,北使辞,答书略曰:「淮甸侵疆,幸先期而克复;祖宗故地,方遣使以请求」。
戊午,北使出门,太常少卿王普、带御器械王谦、送伴成闵自淮东来朝。闵之留荆襄也,虏正窥采石、瓜州,朝廷屡以金字牌趣闵解围。闵声言捣陈、蔡,其实畏避。既而驰百馀里,士卒冻馁而死者十二三,至有自经于树者。虏退,方进攻宿、亳,亦复无功。至是归阙,惧人之议己,凡郎官而上皆有苞苴,冀以自解云。
己未,洪景卢出《接伴杂录》云:「淮泗间弥望无寸木,鹊巢平地」。又云:「道逢泰州民自虏中逃归,言初被驱迫至京畿,百姓争舍匿之,调护甚至,仍为治装,告以归路,有舍其马使代步者。惟过河则不可回」。
四月戊辰,皇孙女永嘉郡主薨,年十四。初本疮疹,而医者误投药,有旨送棘寺。
庚午,释众医,朱邸奏请也。
辛未,上为永嘉郡主辍视朝。闻泛使礼物例用金器二千两,银器二万两,合十具(脑子、龙涎、心字香、丁香各二合之类。),匹物二千(绵撚、金葺背,以上各二百;线罗、摴线、紧丝蒲绫、清丝绫,以上各四百。)。朝士言:三月十七日得旨,许高丽遣使来贺恢复疆土。盖纲首徐德荣为乡导,而明守韩仲通为请于朝,众论不以为然。会浙东提刑樊光远画七不可之说,其议遂阁。洪州言:三月二十七日,资正殿学士魏良臣卒。良臣字道弼,金陵人,登进士第,调丹徒尉,移遂昌令,召为敕令所删定官,擢尚书郎。北虏遣二太子将兵薄淮,韩世忠战不利,吕颐浩荐良臣往使。时方与同舍郎观潮,得檄纳笥中,卒饮乃起。人颇危其行,良臣亦作遗令付其家,脱不幸,持以白父母。行至楚州,见世忠道使指。世忠下令断浮桥,命无得以一骑踰淮。良臣驰扣虏营,其副将聂耳孛堇有和意,敕吏授馆待使者。无何,世忠谍知虏已弛备,轻兵渡水击其后军,杀伤甚众。聂耳大怒,谓良臣卖己,麾众捽斩之。良臣大呼曰:「某亲老,妻子幼弱,诚知边将不恤国计,侥倖一旦功,何苦蹈万死来见将军哉」?聂耳稍悟,命韬剑,驱良臣行数十里,抵主帅帐前,卒许和,遣良臣归报。会颐浩罢相,赵鼎主战。良臣请祠去。久之,召拜左司员外郎,进检正,擢吏部侍郎。兀术寇边邀结好,诏良臣与王公亮议之。虏欲斥地尽江,岁遣匹两皆五十万。良臣曰:「被命以淮为界,非江也」。兀术阳诺而签书云:「使者许我江北矣」。良臣私发其封,大惊。明日携入诘兀术背约,兀术辞穷,为取玺纸易书,和议自此始定。俄坐台劾与近习昵,出知庐州,徙池州。复敷文阁待制,进直学士。秦桧用事久,士大夫异己者死徙相望。良臣遗桧书曰:「天有雷霆,尚随之以雨露,欲胜天乎?愿为子孙计,毋贻后悔也」。桧死,御批召陈诚之及良臣等四人。良臣先至,遂拜参知政事,绍兴二十五年十二月也。良臣既骤当大任,锐意更庶事,稍裁诸将回易之弊,发三省堂厨官贾瑜罪流之,人颇畏慑。然学术空疏,举措多轻脱,内外喧诮,不三月罢为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内侍邓友护攒官,干扰府县,良臣摘其盗伐禁地林木,械送行在,诏贷死决配。人颇服其果。未几提举洞霄宫,起知宣州,徙潭州、洪州、所至治盗甚刻,洪州之政尤暴率。卒年六十九。
五月丁未,梁仲敏、蔡寺丞洗子平相访。蔡乃君谟曾孙,陈亚尝有「蔡襄无口便成衰」之戏,自是子孙立名多连口字,惟子平从水。
壬子,五更至漏舍,平明入丽正门,宰执、亲王、使相、侍从、台谏、两省官、礼官并诣射殿立班。辰时八刻,皇帝自御幄出,再拜升殿,奠酹显仁皇后神御前,沾洒久之,在廷泫然。神御出丽正门,皇帝奉辞,宰执至礼官皆骑导赴景灵宫,文武百官奉迎于宫门,骑导官步导赴后殿。未时八刻,再立班行奉安礼,左仆射陈康伯充礼仪使。是日天气甚凉,初出丽正门,细仗布列,鼓吹振作,众马惊跳。户部侍郎方跨鞍而坠,腰臂皆损。
癸丑,歇泊假。钦宗小祥,前辅臣至权侍郎以上赴几筵殿行奠酹礼,以明日枢密院罢散天申节道场,故前期入奠。
甲寅,有旨张浚专一措置两淮事务,兼节制淮东西、建康、镇江府、池州军马。
丙辰,张子盖、李宝连报海州围解,虏兵败走。国信使、副以十六日到虹县,金国接伴使、工部侍郎庞,副使秘书少监□已先在,遣人致问云:「不须傅衔,便请过界」。
丁巳,天申节,故事当拜表贺,有旨免。百官晨赴明庆寺,望阙立班再拜赐香口宣,再拜讫,又再拜,首相以谢表授中使回奏。顷之,再追班满散祝圣寿道场,台史引予立香案侧,谓之监香。
甲子,未后御笔手诏:「朕以不德,躬履艰难,荷天地祖宗垂祐之休,获安大位三十有六年。忧劳万几,宵旰靡懈,属时多故,未能雍容释负,退养寿康。今边鄙粗宁,可遂如志。而皇子玮毓德允成,神器有托,朕心庶几焉。可立为皇太子,仍改名(初用烨字,或谓近唐昭宗名,有旨别拟定。)。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其宫室官属仪物制度等,疾速讨论典故以闻」。诏自内出,外廷不知也。自去岁修秦桧旧府,贵近密语人云:「上欲行唐尧故事」。寻以边事而止。今春工役甚急,外议藉藉。四月末,新除侍御史吕广问以陈康伯姻嫌改除礼侍。康伯因求去,上始露倦勤之意,云:「朕年老多病,皇子将四十,可付社稷」。径欲行内禅礼。他日近臣奏云:「事当有渐,无令四方或致惊骇」。上曰:「朕未思此也」。故先下立储之诏,而意指已见。或谓此即初制传位诏云。
六月戊辰,殿院张真甫上殿击朱揆,仍纳副本。倬自拜相即地震,且立朝专务迎合,中外杂然讥讪,台谏欲论列,而上眷至厚,非其有大恶,势不能去。五月间,倬闻内禅有定议,语其子端厚,端厚遽令干办府以状申太府寺云:「某本国学生,去秋误作白身奏补承事郎,乞批料钱历为證」。会有密告台谏者,以为国学生与白身初不系入官利害,盖臆料将来覃恩,国学职事及得解人或可免省,而倬在相位可主此议。又惧人之知也,故不于吏、礼部而言之太府,但欲取官文书照使尔。弹文专指此事,并面奏:大臣怀奸,觊幸非常,不可恕。上闻之变色。
辛未,御营宿卫使杨存中保明扈卫统制、将佐、使臣、军兵等四万三百五十二人。四月六日,奉旨诸班直等三百三十四人并诸军扈卫官兵二万九千七百三十二人各特与转一官资,出戍暴露并扈卫官兵二万九千七百三十二人各特与转两官资。今日报台见之。
癸酉,侍从、台谏、礼官就御史台集议故宗室子称并妻加封事。初,朝士有以子称恩数白宰相者,宰相难之。既而冒昧进呈,上遽曰:「他日诚难处置,今了却甚善」。寻有旨皇太子所生父子称赠秀王,追谥安僖。中书舍人唐文若既书黄,疑其未安,急白宰相别取旨,改称皇太子本生之亲。俄又收回制书而降旨云:「故宗室子称并妻合行加封,令礼部官、侍从、台谏检照典故讨论闻奏」。于是诸公仿濮王之议,请极其官爵,使后无以加,且服属虽绝,当从权冠以皇兄二字,庶免著姓。惟徐敦立、汪圣锡、吕仁甫坚欲称宗室,予与辨论久之,乃肯书奏。是日奉旨子称赠太师、中书令,追封秀王,谥安僖(元系左朝奉大夫充秘阁修撰。),妻加封秀王夫人,而制中加「皇兄」二字。
甲戌,皇太子赐字元永,宰臣率百官诣文德殿拜表贺立储。翰林学士洪遵等十六人以皇太子正位东宫告庙礼毕,同班上殿称贺,实欲致恋轩之意。上曰:「朕在位失德甚多,更赖卿等掩覆」。真父、仲诚同对,促罢朱揆。上曰:「即有处分,卿等皆公论也」。
乙亥,旬假。宣麻:「朱倬罢右仆射」。时内禅日逼,宰执请止降告,上不欲废故事,就假日。殿院张真甫之具稿也,察官周元特未知,一日云:「某昨夜梦朱相衰服还乡,且以棺自随,此何祥也」?真甫惊异,具言之。解之者曰:「衰服者,白身也。端厚正以白身事故为此举,其以棺自随,殆能终保观文乎」。既造廷,果除观文殿学士,提举在外宫观。台谏交章乞褫职,皆不报。昨日刘共父当直,以尝为倬荐,在假规免。
丙子,五更至待漏院,平明,正殿设仗。上坐,雨稍止,禁卫閤门三衙文武百官以次起居。宰执上殿奏事讫,驾兴,班退。顷之,复追班序立殿门。上閤门官南乡宣诏曰:「皇太子可即皇帝位。朕称太上皇帝,退处德寿宫。皇后称太上皇后」。云云。百官拜舞讫,入诣殿下立班。皇太子即位,流涕久之,侧立拱手,群臣拜舞称贺。内侍固请坐御榻,不许。礼毕,宰执奏事,皇帝亦立听。班退,雨复作。太上皇帝自祥曦殿乘逍遥车幸德寿宫,仪卫及从驾臣僚并如常制,百官就幕次起居,太上皇后相继出。陈德召司业云:「某在宗寺,见玉牒载绍兴初今上皇帝初入宫,宰执赞太上圣德真尧舜用心。太上曰:『尧舜之事甚不难』。则脱屣之意盖素定于当日矣」。
丁丑,大雨。驾诣德寿宫,伞扇皆止宫门外。百官班迎,泥淖没膝,不能成列。初定仪注,皇帝率百官谒太上,既而诏百官免入。俄有旨从驾臣僚亦不入,但就宫中行家人礼。昨日,上欲从太上过宫,大臣议不同而止。侍从官赴都堂议赦,初定太学止免职事人文解,御批在籍皆免,非故事也(《杂著述》卷一。)。
缺字明抄本、四库本作「巽」。
观文殿学士左通奉大夫赠特进谥文靖朱公神道碑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遂宁市
共惟高宗皇帝聪睿神武,格知天心,自大难甫平,深惟国本之未建,乃绍兴元年四月戊申,以至和故事面谕宰臣宗尹等「厥既得人」,是为孝宗皇帝。由是诏书数下,圣意益白。绍兴末,诏御史中丞朱公倬知贡举,举人刘朔论贾谊通达国体在于豫建太子,公擢为第一。公平时造膝未尝不反覆及此,至是以典举复命,又论奏久之,上再三称善,由是被遇。迨建王正名从幸,时惟陈文恭公与公实左右高皇,事无小大,必以咨问,矧揖逊大事,盖熟闻之。三十二年春二月,高皇还自金陵,公以年及七十,引礼律求谢,手书不允。请至三四,高皇谕之曰:「卿风采诚未复旧,然遽欲引去,何也」?知不可夺,乃六月己巳,诏以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会孝皇升储,中外流传,疑信参半,谏大夫故与公有怨,乃以风闻上疏,孝皇知公无他。比再上,降资政殿学士。词臣承望,至谓「元良天下之本,乃觊畴庸」,不知君臣之间未尝有异论也。授受之意,屡形诏谕,谁不知之?矧公自典举尝白发其端,继以臣邻陪扈出入,与闻政几,脱有欲言,当不待临事而发也。公之所启,不过曰:「靖康之事,正以传位太遽,盍姑徐之」。揆诸人情,此亦爱君之至者,高皇决不以为忤,而孝庙仁孝笃诚,未尝志于趣得,则亦必不以为疑。陛辞之日,高皇谕云:「所论于卿何与?朕欲过德寿宫,卿且归,俟年岁当召卿」。明年,公以致仕闻,孝宗谓辅臣曰:「朱某有性气,如何便欲致仕」?辅臣以赴闻,上曰「可怜可怜」,恤典一如前宰相,遂诏复元职,自通奉大夫赠特进致仕,遗表恩泽凡十人,然后人知两宫果不以为忤也。迨淳熙初,公之子端厚、端学侍魏国太夫人于行都。六年以忧去,端厚自左藏东库除将作监主簿,易太府寺簿,端学自左藏南库除大理寺主簿,皆出自宸断。服除,端厚又起家大理丞,端学太府簿,寻迁丞。至是人益疑传闻之谬。淳熙十四年,公之孙著举进士,唱第之日,上顾谓二相王淮、周必大曰:「此义方之训」。二相出以语人,人又知孝皇于公历二十有六年柬记未尝忘也。某每惟帝者之盛,犹曰「惟口出好兴戎」。盖授受之间,古人所甚畏。以范、文、富诸臣定策之功,人知勿敢言,微王同老自陈,宁没身不见录;王歧公与子之议未尝有异论也,犹曰指社稷为他家而谴之,微其子仲脩一言,亦将无以自白。虽然,是尚有可诿者,曰出好自口,兴戎自口,故言之而不自为德也,不见知而不敢辩也。今高皇之蔽志踰三十年,而孝皇以继志为悦,不以位为乐,凡皆中外所共知,是岂较此迟速之间者!今如言者之说,则浅浅议圣德也,公之知不知庸何恤?而揖逊古今之盛观,此不可以不辩。后此者四十年,著为左帑,某始获托交,每讶公前诬既白而铭谥未请。又二十年,获侍同朝,始知以文靖易名。著尝从容以语某曰:「先文靖即世既六十年,昔者任公文荐尝状其行治,寻厄于火,王公普尝铭其年阀,它未有纪。子于前言往行概尝有闻,盍为我志而铭之」。某弗敢辞。公字汉章。朱氏自曹姓,其后颛帝之后曰陆终,终之子曰安,安之裔孙曰侠,周武王封之于邾,至仪父十二世矣。后八世为楚所并,子孙去邑为朱氏,世居沛国相县。至汉,大司马长史诩生大司空浮,浮生下邳太守永,永九世孙吏部尚书尚,生司徒质。二子:禹、卓。禹坐党锢之难,子孙避地丹阳。卓之后为唐宰相敬则。唐末,公之七世祖又避地于闽,遂为闽县人,其丹阳之别乎。曾祖考翼,累赠至太师,追封卫国公。祖敏修,皇朝奉郎、广东路提举常平,赠少师。考庭佐,皇从政郎、太学博士,累赠太保。取黄氏,赠吴国夫人,故宣奉大夫积之女。生四子男,公为适长。生而秀异,曾祖妣周国疾亟,犹抚之曰:「是必兴我家,恨不及见之」。少长,诵书日万言,少师爱之,寝食必俱。朱氏世传《易》,公尤极精邃。未冠,以乡举至京,补太学内舍生。丁吴国忧,哀羸不胜衣。服除,又居太保忧。宣和三年复乡举法,公以选登五年进士第,调常州宜兴县主簿。虏将入寇,居民求辟地,公为具舟给食,全活甚众。亡何,民告涝于郡,郡委公阅实,公为蠲田租至九分若全免。守怒,将捃治之,既知公秉志坚确,乃俾摄属。张忠献公荐公,召对,除广东路茶盐司干官,再用荐改除检察福建广东西经费财用所属官。明橐为宣谕使至广,人惮其风声,独于公慰荐甚异,谓之曰:「宜兴寇至,脱民于死者,非公邪?民至今思之」。遂表于上。时方以刘豫为忧,因赐对策其必败,高皇大喜,诏改合入官。与相秦桧忤,出教授越州,参知政事张守帅浙东,又以表于上,除教授诸王宫。桧恶言兵,公所论掩骼,又忤。会有边警,浙东制置使梁汝嘉以公详练,表摄参谋。有捕获群寇,梁属公与吕稽中鞠实,公独得二人黥窜之,馀释不问。曰:「吾大父尉崇安日,有获寇二百,坐死者七十馀,大父谓此饥民剽食耳,未可尽以三尺绳之也,悉缓其罪而不以徼赏。今吾其无愧大父乎」!满秩还里,辟秦祸,食祠官之禄十馀年。家藏书数万卷,皆手自校雠。除通判南剑州,凡四年乃上。建寇阿魏聚徒数千,建壤接而卒愞不可用,公以信赏擒获,一境赖之。差知惠州,陛辞,因言尝策刘豫必败,高皇曰:「记得记得,卿久淹何所」?公曰:「厄于桧」。上愀然,慰谕曰:「惠阳去朝廷远,赖卿抚百姓,如朕亲抚之」。目送公去。旬日,忽问大臣曰:「前日之对,谁为荐之」?曰:「守臣陛辞,常典也」。上令亟召对,政府有未知公者曰:「已去矣」。遂除国子监丞。公闻命还,视事凡八阅月,以职事转对,建请勤恤民隐。未几,除提举浙西路常平。二三大臣亦罔知上意,忽特命自今在内除提举官,令朝辞上殿,盖为公设也。公首登对,上曰:「近来内重外轻,今卿以朕亲擢之人出为部使,人皆知内外之任均」。又曰:「人不知卿,惟朕独知卿」。乃除右正言,二十七年秋也。二十九年春二月,进侍御史。秋八月,差国子监发解所监试官。冬十二月,进中丞。公自为台谏,眷滋厚而心益畏。常言:「人主任我以耳目,托我以腹心,非报怨任气之地,必须上答天心,不为子孙植荆棘也」。每上疏,必夙兴露告,赫然如上帝之我临。朝论方畏言边备,公悉力开陈,言详气定,虽逢盛怒不慑。在言路久,荐人论事以至发仓廪、蠲米价、减私盐、覈军籍抑配、禁州县科借,凡以兴利除敝,无虑数十条,率焚稿不传。公经学醇深,经筵侍上,多所称善。自典举还,迁参知政事,明年拜尚书右仆射。公控免之词谓「一言寤主,讵缘左右之容」,人以为荣。月馀,诏提举三朝国史、详定一司敕令。明堂加恩,进封开国公。金亮寇江,公陈战、备、应三策,且谓兵应者胜。上曰:「卿所言三策甚当,朕书于坐右,朝夕思之」。虏势寖迫,公又策虏三事:「上焉者为耕筑计,中焉守备,下则妄意绝江,然臣谓多从下策,可无患焉」。既皆如公所料。史忠定、张忠简、虞忠肃、刘忠肃之进用,公皆有力焉。王鲁公、陈福公及王公之望、芮公烨亦公所荐也。有议敷编民助军者,公力止之。有求迁进者,公曰:「此朝廷之名器,岂容以市私恩」!扈从亲征,忧边思职,寝食俱废,得鼻衄之疾。上方和药以赐,诏同知枢密院黄祖舜拊问,而公去意不可回矣。公事亲诚孝,遇族党州闾以厚,未尝言人过,无声色之奉。每饮食衣服,必曰:「吾父母恭俭积德,以遗子孙,吾德不逮,何敢享此」?昆弟姊妹凡八人,昏嫁衣食咸取给焉。最嗜书,搜访古今图史不遗,博见而强志,天文历数之学尤所究心。元配刘氏,仅两月而卒,赠相国夫人。继室李氏,右宣教郎陔之女,生膺九封,至□国夫人,年七十有八。二子,即端厚、端学。端厚终中散大夫、知汀州,赠中大夫;端学终中奉大夫、直秘阁,三历郡,四持节,赠光禄大夫。女四人,长适某官刘浚,早卒,次适某官张耜,次某官李璹、某官陈宋衡。孙男二人:曾,某官;著,今为□□大夫、吏部尚书兼侍读。孙女二人,适某官、某官。曾孙男□人,某官。曾孙女□人。公薨以隆兴元年六月甲戌,葬以二年五月辛卯,墓在怀安县灵山乡飞山之原。铭曰:
维文靖公,器远识冲。劢相中兴,而閟其能,敬保元子,而泯其功。彼不我知,谓我觊庸。赫赫两宫,照知臣忠。有子有孙,简在帝衷。明明上天,亦临尔躬。有孙有曾,式亢厥宗。观湜知渭,观火知风。我铭有徵,匪私乎公。
远明楼记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二、《诚斋集》卷七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予淳熙庚子之官五羊,道西昌,泊跨牛庵,据胡床小极,睡思昏昏也。县尹李公垂、簿赵公昌父传呼而来,予摄衣蹑履出迎。坐未定,二君曰:「先生欲登快阁乎」?予谢曰:「幸甚」。即联骑疾往。是时春欲半,凭栏送目,一望无际,绿杨拂水,桃杏夹岸,澄江漫流,不疾不徐,远山争出,平野自献,视山谷登临之时,晚睛落木之景,其丽绝过之。而公程骏奔,不得久留,匆匆留两绝句而去,至今有遗恨也。后十年,予宦江东,予之倩安福刘价以书来,为言:「西昌佳士陈诚之所居距快阁不远,而距澄江又加不远,然出门则江甚远,盖阛阓居者百馀室蔽遮其前。有擿诚之者曰:『盍楼其上』?既溃于成,呼酒与二三诗友落之。开窗卷帘,江光月色,飞入几席,凄神寒骨,便觉贝阙珠宫去人不远。因擿山谷语扁曰『远明』,愿先生记其说」。予许之,未暇也。予既退休于居,诚之拿小舟三百里,冒春雨访予于南溪之上,投赠予四六五七,皆清峻迈往。予读之惊异外,问快阁亡恙乎,诚之曰:「江月如故,而落木荣,白鸥老矣」。因跽而请曰:「先生于恂有宿诺,愿践言」。予笑曰:「嘻!吾为子惧矣。昔半山老人尝与谢公争墅,『公去我来应属我』之诗是也。又与段约之争埭,『割我钟山一半青』之诗是也。今子以兹楼偪快阁,非城虎牢之策乎?山谷犹有鬼神,嘻,争端自此始矣」。绍熙甲寅四月庚戌,诚斋老人杨万里记。
代简奉寄三山方时父遇游几叟明复 南宋 · 王迈
押有韵
昔我游三山,稠中得二友。
初交方时父,后识游几叟。
大比献能书,厥岁在丁酉。
垂钓文海中,修鳞上钩否。
蔡簿校文回,曰方其所取。
有高说夫者,姓名出其右。
高游本弟昆,紫荆偶分剖。
游虽迟再荐,楚弓楚人有。
余评时父才,进士中少耦。
词绝似秦七,诗已迫黄九。
几叟尤不凡,耿耿良自负。
英辞沮金石,直气干星斗。
等是青云人,科第争前后。
射策对天墀,会须为举首。
三年一抡魁,须服天下口。
毋为陈诚之,要作张无垢。
狂生分不才,垂老未觉丑。
向坐太饶舌,相看拥众手。
六阶何惜镌,百谪亦甘受。
不爱骑鹤姿,看人作太守。
只读相牛经,教子事农亩。
乏地堪置锥,仰天频击缶。
二君最知心,一别忽许久。
作诗分寄之,或赏千金帚。
并简潘庭坚,何时一樽酒。
甲申同班小录序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五、《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四
合天下选人至多也,合天下京状至少也,以至少之数待至多之求,难矣。况夫修为系乎人,遇合系乎天,在人者可勉,而在天者不可徼也。噫,愈难矣!苏明允有言:「莅官六七考,求举主五六人,谁不能者」?病其法之易也。然自明允为此言几二百年,士大夫未有以改官为易者,何也?盖庆历以来,荐举之制加密矣。敏者十年,滞者或三四十年,而后得预于岁引之数。夫惟选之遴故贤路通,得之难故人情劝,试之久故民事练,由今之法足矣,乌得尚胶前论哉!嘉定甲申春,上临轩引陈诚之等,故事有题名小录,因著其说于篇首,以侈上恩、励同志云。
代季父上陈枢密(诚之) 南宋 · 张孝祥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九七、《于湖居士文集》卷二四
某闻列宿之在天,星官历翁有传数世而不能尽究其名数者,至夫五行之精,虽隐伏不见,按图而考之,则固已知其躔次之所在,与夫善祥之应,皆可以前知,曰如是则为人主之寿,如是则为丰年,如是则天下和平,若影响之随,无有差忒。妇人孺子夜立庭中,卬首而望,曰此填也,此岁也,此太白也,未尝学星,则既能尽识之矣。今夫贤者之于世,其间出希有,固亦寥寥然如五纬之相望。苟一有焉,虽穷在畎亩,未见于用,已隐然系天下之望,曰使是人而出应吾君之求也,必能发所蓄以利泽一世,而有无穷之闻矣。一旦进而坐于庙朝,天下又将翕然而称之,曰是吾昔之所期某公也,昔吾之所望于是者庶几乎。故虽穷山幽谷,妇人孺子亦莫不然。何也?如五星之在天,其晦也,人皆得而知之,其显也,人皆得而见之故也。恭惟枢密以硕大高明之资,辅以宏深经远之学,发策决科,震耀宇内,皆其绪馀不足道者。而天下之所以期望于公,而公之所以抱负,自任天下之重,盖不在是也。前年天子总揽权纲,号召数公,新美庶政。此数公者,声称德望,炳然较著,真与芒寒色正者比,公在焉。是司天子腹心之寄,运旋枢极以隆国势,曾不期月,而优游之望得,太平之责塞,天下之人,亦既敛然自足,满慰畴昔,而无异辞矣。某也楚之鄙人也,青衫白发,尘埃一命之选,盖将三十年。虽冗散无以自振,而所至不能阿意下气,往往不偶,卒穷困至是。顾尝为大枢汤公之役,汤公怜之,赐以斗升之禄,使活躯命,今又阅一岁于此矣。汤公谓某曰:「汝往拜枢密陈公之门,吾为汝言之」。某奉命,是以来。虽然,某之见公,非直以此故也。五纬之行,妇人孺子皆得见而识之,某诚不肖矣,其智固不如妇人孺子矣乎?伏惟诱而进之,使得自效,请以受知汤公者,亦受知于门下。不宣。
故尚书考功员外郎黄公墓志铭(绍兴二十七年九月) 南宋 · 林大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一
粤自秦益公桧当国之日,凡升擢人才,未尝召用于外。二十年间,陆沉州县者众,祖宗荐对之科、徵拜之令,至是弛置。绍兴二十五年冬,益公薨,天子慨然收下移之权归诸掌握,锐意求贤,锋车四出,召魏良臣、沈该置之政事堂。以前后大魁皆淹遗于外,于是张九成、陈诚之、刘章、王佐、赵逵等以次除召,分布馆阁台省。公在一辈中最久最滞,故首被命。其年十一月,受命赴阙,正月登对便殿,乞以总权纲、厚风俗为今日急先务,言中时病。上喜,知公归自南海,再三劳问。公历陈远人利害,皆嘉纳之,面命除尚书考功员外郎,朝论美其亲擢,知眷奖之渥,继见朝夕。毋何,公六月得疾在告,八月二十四日卒于位,年四十八,官至朝散郎。惜哉!公姓黄,讳公度,字师宪,世为兴化军莆田人。皇考静,政和初起家,试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终左朝奉郎、提举京畿京西路茶盐事,以公贵,赠中奉大夫。祖邈,以中奉公赠朝请郎。曾祖陟,晦德不仕。族系在莆为著姓,世多闻人。中奉公以本州首贡作南庙省魁,中上舍两优之选;公之族兄泳以童子召见徽庙朝,赐五经及第。至绍兴八年,公又以文章魁天下士,族弟童亦在榜中高第。公解褐,签书平海军节度判官厅公事。时有流民数百辈自汀、虔下,郡疑其盗,尽絷之,行旅骚然几变。郡倅庸人,喜生事,欲自以为功,无敢言者。公独辨其非,倅不悦,语侵公,公争益力,已而皆平人。代还,除秘书省正字。故事,第一人例以馆职召,公之除非当路意。居数月,言者论公尝贻书台官,讥议时政,实未尝有书也。罢归,主管台州崇道观。秩满,通判肇庆府。高要于百粤尤荒远,非以罪迁及资浅躐授者不至。或唁公,公笑曰:「是独不可为政耶」?先是属邑胥于路得铜,寓书生舍而去,既诬以金,郡置诸狱,狱且具,书生窭甚,抑于有司不能明。公至,一问得其情,立出之,以罪罪诬者,府中慑服。部使者闻其才谞,檄公摄南恩守,至则决滞讼,除横歛,人情孚悦。南方风俗,有遭丧者,椎牛酾酒,鼓舞达旦,以娱吊客,至破产营斋祭,以相竞尚。公作文劝谕杜绝之。增学廪二百馀斛,择秀民与之登降揖逊其中,学者用劝。恩平自唐贞观置郡,至是始有梁作心者登进士科,郡人相率绘像祠于学。公还,越境以送。其在高要,亦修黉舍,鼎新夫子庙貌,师圣贤哲,山龙焕然,邦人为之改观。公所至羽翼吾道如此。归未几,被召为尚书郎。考功四选咽喉,天官之剧,曾非亲加综覈,依格任吏,绅有不胜其弊者。公期振职,不负所付,为之焦心敝力,殿最功罪,斟酌定夺,务在允平。食息之间,节宣有爽,而疾作矣。同时召用者,皆叙迁超拜,而公已在告中,不任朝谒。异时官瘴乡,往还雾露中数千里,未尝服药,一旦遭遇,而疾缠之,命也夫!先是黄涅槃有谶云:「折却屋换却椽,望京门外出状元」。是时孙守荩改创谯门,规模雄伟,甫成而公捷音下。公病中梦雷电震闪,旗帜殷赫,拥榇而去,金书化字以示公。属纩之夕,果雷雨大作。公应三百年之悬谶而来,仙官敕雷电六丁拥而去,去来默符冥数,厥非偶然者。公为人宽和乐易,喜愠不形于色,与人交忘其短,于所厚尤眷眷如天性。士有寸长,退然下之,不喜闻人之过。讣至之日,皆相吊出涕。公负大科名,益修远业,学识淹该,词气涵浩,其议论文采,含起草之姿。陈诚之入翰苑,首荐公自代,其人望相期,岂浅近者!工诗,效杜甫古律格,而法句逼真。诗并杂文有一编十一卷。母郑氏,宣德郎永中之女,赠令人。娶方氏,左朝奉郎符之女,封安人。男五人,沃、泮、洧、洙皆力学世其家,南僧幼未名。女二人,长适右迪功郎、潮州海阳县尉林敖,次适左迪功郎、鼎州州学教授林枅。孙男二人。公之兄庭,以中奉公荫补高州电白尉,先公卒;季弟庚,早以文艺知名,公卒之明年,擢第调福州连江尉。沃弱冠举进士,屈于礼部,今当嗣任子貤恩。沃在浙京遭钜创,茕然无亲友佽助,独侍老母,携弟妹蓬跣二千里,扶公柩以归。既虞,亟图窀穸之事,遍走山间,得吉卜于方山之原,撰日下事,实绍兴二十七年九月二十日壬午也。沃以大鼐与公雅有事契,知平生出处之详,重以志铭为请,义不得辞。铭曰:
上天有籍,锱铢称量。对因付果,视履考祥。禀之厚薄,器之窳良。赋公德行,嫭如圭璋。畀公才调,琅然宫商。假公科名,江夏黄香。胡不百年,鬓眉雪霜。红颜未槁,井已生桑。向魁天下,十年凤凰。其不至者,金马玉堂。今十九年,一尚书郎。子三夺一,孰问苍苍。苍苍无据,老释荒唐。诸孤负土,方山之阳。素车云散,松槚凄凉。有诗有文,珠玉千章。名悬不朽,日月争光。
按:《知稼翁词集》附录,宋人集乙编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