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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登古塔记治平四年十月一日 北宋 · 释则之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四、民国《新登县志》卷七、道光《新建县志》卷二一
县之北有古浮屠峙立五层,询于耆耋,不识年之所肇也,经久颓圮。
资圣院沙门曰净岩上人,尝阅《大藏》,谓造塔最为胜事,遂发诚心,募邑之信士徐政施财二万,刘文浩一万,及缁俗入缘者共得二十万。
治平丁未九月役工修之,复增二以为七级,迄熙宁己酉涂饰列像,能事云毕。
故使近远瞻向,动植蒙利。
教不云乎:「聚沙为之,尚嘉其报」。
较其增葺,功可益倍,断可知矣。
若昔载神异之验,此不悉言,故直纪其岁月。
时孟夏十有一日也。
心田记 宋末元初 · 刘辰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九、《须溪集》卷三
新安章贵安与余同年生,同年第,尉吾州万安
气槩伟然,其文浩荡奇崛,诗又深古多兴托,有苦外之味,而又能琴、能骑、能射、能发擿不畏势,急义不量力,皆吾所不敢望。
独一事差不吾及,盖吾虽不能,而能不为,而贵安乃不能不为,是可恨耳。
然遂有议是公不少审细,喜犯难者,余笑曰:为贵安谋则欲其毋犯难,为任事谋则又患其却审重耳
今夫平居议文法,不合不过罪去,然且人人首鼠,无害自营,卒有兵革,免胄一往之士将以谁望?
诸君言持重,持重盖将道,抑吾所自能;
若不择利,不顾死,为天下先,非轻何以哉?
今人尚多责古人,古人不自言已矣,临事乃见。
余尝以此对客浩叹拊髀,政亦恨贵安经事挫折,或不免改作。
今别矣,他时何地复见,复如今日否?
吾岂谓君能有益吾事,顾反复之而不置者,千载而下,亦有识余之何心。
贵安号心田,徵余言且一年于此,余亦不问是田者名心乎?
抑心以为田乎?
独尝恨近年士大夫以口舌为名节亦复不竞,间独能数语,自喜不啻出万死。
其望报也如施,其终身如骄将自爱,不肯复望发。
天地以来,圣贤所为经营出力,死不敢倦者,适一酬酢而倦。
虽其初本无所为者,而其究或甚于好利矣。
昔者吾尝行田间,见田者俛而耕,仰而避吾路也,为之怵然止曰:粒我者夫子也,孰如夫子勤其身以食人而无食人之色。
盖吾知愧是人者矣,而是人犹有愧也。
夫地不与吾争势,而锄耰及焉;
夫地不与吾吝力,而黍稷生焉。
夫下于人而能大受者,此田是也,而此田犹有愧也。
使田而不,则田为无用;
使天而不雨,则田为无成。
与此田终始昼与夜而不知止者,其天乎!
而天犹有愧也。
尝见一月之间,油然而不为雨者有矣;
一岁之间,沛然而不为者有矣。
若人则油然者未有不自力也,沛然者未有不成物也。
以人救人者,心为近,心不止于如田也。
田者有水旱之菑焉,有春冬之隙焉,有尔我之畔焉,而心之生意则求之而无不得也,充之而无不达也。
意者天为可几也,而犹有愧也,则吾心不既大矣乎!
人能知天地终岁之功不足以易吾心俄顷之用,则所以自任者不得不重矣。
而又反复思之,吾心之用则大矣,抑吾力能至矣乎?
其又有能较毫末于天地者乎?
而天地犹无功也,则是心也,岂不愈歉而愈有馀量,愈用而愈有馀力乎?
夫千万言而一言尽之,吾言之不给于口类此;
若千万人而一人望之,吾岂敢以薄待夫人哉?
固谓贵安之心有同然者也。
彼闵其田之不熟而欲其不辍耕,忧其田之或荒而勉其寸寸而芸,则世之言心学者与劝农无异。
贵安名应子。
通判吉州向侯墓志铭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四、《诚斋集》卷一三○
侯讳浣,字节之,向氏,河内人丞相文简公五世孙也。
少以父秘阁荫补将仕郎
右迪功郎,再监潭州南岳庙
右从政郎,监洪州修船场。
宣教郎、知潭州安化县,历广西经略司干办公事湖北安抚司干办公事,五转左朝散郎,锡五品服。
通判吉州,未之官而卒,亨年六十,盖淳熙辛丑三月二十有八日也。
江西旧以官舟转饟,漏者辄弃,逢侯汝霖总东西饟事,请置船官于洪,岁取旧舟更其十三,听之漕司,州不预焉。
岁久官失,并修舟舰,侯曰:「是可不正」?
言于转运使使家是之,州不敢强。
安化山地,拊以诚悫,率以公廉,税节赋时,氓獠安业
丁秘阁忧。
始,秘阁问学于文定胡公,故丧祭不事浮屠法。
或以为宜杂用俗尚者,侯曰:「先志不可违」。
乃悉遵司马氏仪。
侯执丧哀毁,礼无违者。
母毕夫人先秘阁三十五年卒,旅殡于洪,侯方九岁,能记其物色,至是始克易棺歛迁祔。
又访收毕氏后。
秘阁没,宗族留落异方,侯必载以归而振业之。
广右连溪峒,官属之辟置,马政之便宜,悉隶帅司幕府,侯每赞其长,行之尽公。
李宝文浩与侯有旧,每尽言不隐。
欲于近城为营田从事皆承意,籍取逃氓绝产以广其数,侯曰:「所籍硗确,无勤师徒」。
后竟废之。
侯尝至中都,故人刘公珙在西府,使人问讯,侯已于铨曹得湖北掾,始见珙,珙敬叹久之。
荆州再岁易五帅,侯澹然自守,不可戚疏。
沈资政复委侯行城于襄阳,为之尽力,条具其宜,复深器之。
既得吉之贰,喜曰:「文简顷尝居此官,吾甚荣之」。
戍期方及,而侯已病矣。
曾祖受,西京左藏库副使
祖宗琦,太中大夫致仕,累赠少师
父子忞,奉直大夫、直秘阁致仕,累赠太中大夫
自建炎南渡,中原故家崎岖兵乱,多失其序。
秘阁寓湘中,纠合群从,恤孤继绝,始按程氏书,建家庙,正神主,严祭祀事。
恩泽生产,先犹子,后己子,长幼雍肃,侯率而守之,故江南称旧族之有家法者曰伊山向氏。
侯资质直,遇事鲠挺,义不可者,虽上官亦面折,不少借。
至接亲族,慈爱款曲,人有缓急,倾橐济之,故所至人畏而亲,敬而乐。
秦丞相用事,张魏公居二水,秘阁家伊山,侯每往来魏公所问起居,魏公甚爱重之,遂以其侄孙女妻侯之长子。
娶黄氏,今封太宜人
六男:士克,从政郎武冈军武冈县
士允,未仕;
士充,迪功郎永州祁阳主簿
士光、士宽、士先,皆未仕。
四女:长适从政郎潭州湘阴县宋刚仲,次适免解进士田奇,次适进士王瑊,次适承务郎、前随州酒税李正夫
孙男八人,女四人,尚幼。
其年六月十五日葬于法轮寺高塘秘阁茔之右,侯志也。
士克以其婿宋刚仲状侯之行乞铭于予,铭曰:
富而好礼,非贵介公子,如彼寒士。
敏而好学,非乐骄乐,如金玉追琢。
故家子孙,不淟厥身,不陀厥门。
文献具存,于湘之滨,维伊山之向云。
六经图序乾道元年 南宋 · 苗昌言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四三
陈大夫为抚之期年,乐民之安于其政,思所以富之教之之叙,既以创辟试院,以奉圣天子三年取士之制,又取《六经图》,命泮宫职讲肄者编类为书,刊之于学,以教诸生
昌言尝掌教于是邦,积十馀年,而庠序友生相与爱敬之不衰,俾参订焉。
既逾月,诸经谕各以其图就议于余,且曰六艺之文浩博,若欲别加编摩,非积以岁月有不能。
是图集诸家所长,愿因其旧,庶得以亟称贤大夫善教之意。
余韪其说,无敢去取,惟传写铨次有舛误者是正之而已,凡得《易》七十,《书》五十有五,《诗》四十有七,《周礼》六十有五,《礼记》四十有三,《春秋》二十有九,合为图三百有九。
盖尝论之,自汉儒章句传注之学行,而士之道学益不明;
逮本朝以经术取士,大儒继出,讲解一新,而后天下之士皆知渊原之归。
今是图之作,凡六籍之制度名数,粲然可一二数,使学者因是求其全书而读之,则造微诣远,兹实其指南也。
若因以得于瞻睹之间,遂以为圣人之经尽在于是,则破碎分裂,不尤甚于为之华藻鞶帨者邪!
其不见斥于覃思幽眇者寡矣。
然则陈大夫之《易图》,为书不无意也,观者宜深思之。
乾道元年正月甲子左承议郎、新除行将作监丞苗昌言序。
按:《六经图》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又见《经义考》卷二四三。
谢梦得1167年 南宋 · 张孝祥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一、《于湖居士文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长沙县
梦得天下之奇士,彼龌龊者固不足以知之。
文浩瀚,如卷东海而注之江、河,奇伟激越,纷万车甲马而争驰。
视其外,则枯木寒灰,槁项黄馘,若真无意于兹世者之所为。
代赵大监荅邵州徐知郡 南宋 · 程洵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三一、《尊德性斋小集》卷三
伏审怀章入境,揆日临民。
圣主慨念遐陬,为择岂弟慈祥之长;
郡人喜得贤将,自无叹息愁恨之声。
共惟某官文浩若川,行温如玉
或从王事,含章不愿于人知;
閒即家居,造化自难于我舍。
吉阳之驾,犹为未久;
叱沃水之驭,旋已有行。
平易近民,岂独里闾之无事;
绥怀有道,必令边徼之举安。
曾是枵□,猥蒙记省
念夙知贤德之蕴,奚待为世俗之书。
披味以还,佩服不下。
杭州南慧因教院晋水法师元祐三年闰十二月 北宋 · 曾旼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三六
元祐三年冬十有一月庚午,中兴贤首祖教晋水大法师,示寂于杭州南山之慧因院。
是年闰月丙午茶毗,以舍利建塔于院之西北维,遵本教故也。
门人神鉴大师希仲等,永慕盛德,追纪行实,将刻之石,以信后世。
谓予尝从法师游,以为请。
予为之考于释氏之学。
昔者双林既灭,正法亦谢,一时末学,沦于邪小。
西竺马鸣大士应期而生,闵彼世迷,示之道要,为造宗论,明一切法,皆自一心。
探其本,则发一心二门之义;
穷其末,则尽三细六粗之相。
业之圣凡染净,教之权实半满,囊括而无所移,区别而不可乱。
故能会修多罗之旨,起摩诃衍之信,可谓有生之心镜,释门之义天者也。
译传中国,贤首师闻其风而悦之。
虽然,造论之缘,为化邪小,故一真之旨虽具,而十玄之义犹秘,随机示化,广略当然也。
逮夫根行淳淑,道妙乃发,则有帝心大士,探《杂华》之赜,集三重之观,而后心源究竟,论旨益著。
盖论发其蕴,观则成之、异时殊方,圣揆则一也。
贤首之教,约法义五重,则教类分齐之所由辨也;
穷法界三重,则心体相用之所自显也。
所谓集大成者欤!
是以通玄历疏十师,而独赞其妙;
清凉远在异世,而追踵其武。
圆融其德,于斯为盛。
自唐之季,道运亦否,学于此宗者,或得少分,莫究大全。
法统散离,二百年矣,道之将兴,必有所启,惟法师以高明之才、精微之学,兴于既坠,合于已裂,以为己任,殁而后已。
自非夙受记属,盖于此不能与也。
嗟乎!
化缘遽毕,法炬遂隐,性海浩渺,孰为导师?
此予之所以不得无述也。
法师名净源字伯长自号潜叟,本泉州晋江杨氏,故学人以晋水称之。
家世簪绅,幼传儒术,夙秉慧性,所学必达
既冠,肄业之暇,閒游禅林,海印师一言,顿悟心地,志操勇决,遂辞亲出家。
先是,法师母冯氏,尝梦梵僧宴坐其前,异光满室,因而有娠,即屏荤素茹。
弥月之夕,复梦神人曰:「是子非常,当为法器」,以是莫逆其志。
年二十三,依东京报慈寺海达大师,以泛恩得度。
明年,受具足戒。
自是朝夕佛事,无复异念,负笈求法,百舍重跅。
初受《华严》经观于华藏大师承迁,次受李通玄《华严论》于横海明覃。
自北还南,时长水大师子璿造《首楞疏》,道行浙江缙云仲希亲禀其义。
二师亦以《圆觉》、《起信》等诸经论,为人演说。
法师遍参兼听,本末全尽。
复传还源观于昆山清本,肇公《四绝论》于中吴秘思。
所诣讲席,闻一知十,得意象外,游刃无间。
旧德叹仰曰:「此教海义龙也」。
圆融一宗,经观论章,与其疏记钞解,凡数百万言。
名义既多,科条亦博,有终身不能卒业者,故近世总持者罕能该遍,讲《杂华》者则曰清凉教,讲《圆觉》者则曰圭峰教。
宗途离析,未有统纪。
法师于是推原其本,则教宗虽始于贤首,法义实出于《起信》。
乃以马鸣大士为始祖,龙树、帝心、云华、贤首、清凉、圭峰,以次列之。
七祖既立,由是贤首宗裔,皆出一本。
又离合五教以数十,皆清凉、圭峰之遗意,其发明之,则自法师始焉。
道业既就,还乡省亲,泉人请住州之清凉县。
复出游苏州请住报忠寺之观音院
翰林学士沈公守杭州,又于大中祥符寺贤首教院以延之。
其后复住青塾之密印寺宝阁院,华亭之普昭寺善住阁院,皆秀州请也。
所涖道场,檀供遝至。
给众之外,悉以印造教,所以广法财之施也。
身衣布褐,自奉甚约。
或俗为致赐衣名号者,皆却而不受。
曰:「吾岂为世间名利恭敬者哉」!
《华严》證圣、贞元两疏,初与本经别行,艰于阅读,法师因准外典传注之比,合以为一。
文浩博,先后交互,非深其旨,未易科解。
经疏传合,学者便之。
尝谓忏悔发愿,佛事之始也,故制《华严》、《首楞》、《圆觉》三忏摩法,以严修證;
谓思亲隆师,人伦之本也,故制盂兰盆、贤首讳日二礼赞文,以严报事。
《华严》善财所参善知识凡五十四,《首楞》文殊所列圆通大士凡二十五,皆依经显相,施于绘事。
岁首陈供,法仪甚盛,阖境赞慕,常千馀人,化恶起善,教利尤博。
诸祖之教既已流行,法师又谓《妙法莲花经》,天台、慈恩各有疏解,性相二宗,惟吾贤首则能融通为一。
于是摭而会之,益之新意,作《集义通要》十四卷。
其笺他经也,则有《仁王护国般若经疏钞》。
其扶律宗也,则有《遗教经疏节要》洎《广宣记》。
其恢祖训也,法界观则有《助修记》,还源观则有《补解》,《金师子章》则有《云间类解》,《原人论》则有《发微录》,《肇论》则有《中吴集解》。
及今模钞,皆其手述也。
馀如《百门义海》、《一乘分齐》、《禅源诠序》等,皆与之定科刊误。
门人受之,教意者授疏转讲,故学者益劝。
凡门庭规范,多所建立。
教行中夏,声被异域。
高丽国王遥申礼敬,元丰中寓舶人致书,以黄金莲华手炉为
明州以闻,神宗皇帝恩旨,特听领纳。
彼国王子义天,出家号佑世僧统,以书致师承之礼,禀问法义,岁时不绝。
至元祐初,义天航海而至,有司自陈,愿礼法师,亲近承听。
朝廷从之,遣尚书郎杨杰将会引伴至法师足席下,坐则侍侧,不敢拘礼。
朝听夕请,岁馀而后归。
云华所造《华严搜玄记》、《孔目章》、《无性摄论疏》、《起信论义记》,贤首所造《华严探玄记》、《起信别记》、《法界无差别论疏》、《十二门论疏》、《三宝诸章门》,清凉所造《贞元新译华严经疏》,圭峰所造《华严纶贯》,皆教宗玄要。
五代兵火,久已亡绝。
至是,义天持至座下,咨决所疑。
既佚之典,复行于世,法师之力也。
法师立性方严,有质问者,茍所不合,则必直之,虽遇贵势,不少屈也。
尝曰:「直心不谄,趣道之本」。
未闻以法徇乎人者也,故名震他方,而当世士大夫罕能知之。
惟今镇南司徒吕公,与之为方外之契。
及义天之来,故尚书左丞蒲公镇杭,乃始识之。
叹其苦志佛学,行解高妙,奏改慧因禅院为教院,请师居之;
造祖师像,及绘圣贤相,并供具用器等,皆蒲公与在位者同力办之。
教藏诸部凡六百函,则义天所置也。
义天既还,复以金书大经三译本凡一百七十卷,象签金轴,包匦严饰,归之法师,以祝圣寿。
议者谓贤首之教,圭峰既殁,未有如兹日之盛者也。
法师享年七十八,为僧五十四
前大期一日,命知浴僧子常曰:「翌日为吾设众浴」。
是夕,俗徒浴罢,乃剃发澡身,更净衣,结跏趺坐堂上,召门弟子悉集,曰:「吾五十馀年,力兴祖教,愿心既满,今兹逝矣。
祖师止观,行境玄妙,宜各精进,同趣华藏」。
言讫奄然,如入深定者,坐踰浃日,颜色不动。
公卿士庶瞻礼悲慕,往来如市。
茶毗之日,有光如金线出火中,盘结虚空。
舍利无算,士庶求之,凿其地成坎,继日犹有获者。
明年十一月,义天遣其徒赐紫寿介等三人,赍持首楞圆通绘像,诣塔荐奠。
杭州以其事奏。
至次年正月,朝旨听许修建,仍以金塔请法师舍利以归其国。
法师所度弟子,曰广润大师昙真
昙真所度,曰晋侁、晋伦、晋仙、晋仁、晋仪、晋偕、晋儒、晋佺、晋修,凡十人。
学徒传讲四方,累百馀众。
甘露正味,乳乳成就,神鉴大师,实为上首。
熙宁末,予閒居吴中,始深求《易》,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之说。
念古人之大体,散于百氏,更千馀年矣。
道无不在,则释氏之门,有所谓者,不得而废也。
始得《起信论》读之,考其说,则曰:「所言法者,谓众生心,是心则摄一切法」。
又曰:「依一心法,有二种门。
一者心真如门,二者生灭门」。
乃知天下之无二道也,信矣。
盖「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唯精唯一,允执厥中」,尧以授舜,舜以授禹者也。
「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孟子受之子思,子思受之曾子曾子受之孔子者也。
心真如,舜之所谓「微」,孔氏之所谓「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者是也。
心生灭,舜之所谓「危」,孔氏之所谓「操则存,舍则亡」者是也。
《华严》四种法界,统惟一
老聃氏之所谓「常无欲以观其妙」者,理,法界也;
「常有欲以观其窍」者,事法界也;
「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者,理事无碍法界也;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则事事无碍法界者也,佛氏之与中国圣人,其异者,特在名迹之间耳,至其所同,则若合符节焉,予既得其说矣。
是时法师方以《华严》、《起信》之义为大宗师,乃从之游,以道相友,于释氏之学,启发为多。
神鉴,叙其本末,而系之以铭,其辞曰:
道在天下,其体不二。
本源于心,万法一致。
圣人之兴,殊世异地。
揆其所同,吻合无际。
惟佛《华严》,法界有四。
统惟一,超诸义谛。
良哉马鸣,融以法义。
如生灭,未始相离。
本末五重,方便显示。
译传中,康命世。
终南元孙,云华适嗣。
十玄交参,五教分齐。
和会论观,为一味。
半千相望,孰为义继?
晋水之生,体具正智。
神启其众,见谓法器。
出家释,终达其志。
颇黎梵境,总摄一切。
帝网玄珠,迥绝拟议。
法师慧目,独与之契。
行境现前,发于文字。
笔舌之端,庄严佛事。
祖道中兴,教风远暨。
世缘有终,与化俱逝。
三昧光中,金毫显瑞。
异邦浮海,来分舍利。
观法师圆德备。
知夙身,尝受密记。
运兹宝乘,拯彼生类。
勒文丰碑,以告后裔。
镇南军节度洪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检校司徒持节都督洪州诸军事洪州刺史、知杭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充两浙西路兵马钤辖、兼提举本路兵马巡检公事、柱国东平郡开国公食邑三千四百户、食实千五百户吕惠卿立。
按:《慧因寺志》卷八,武林掌故丛编本。
妙果院藏记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五、《梅溪先生后集》卷二六
绍兴戊寅春潜涧宝印师天台教于永嘉妙果院,未几有尼文赞来施宝藏直万金,缁素咸悦。
潜涧师走介致书于越,命某记之。
某尝闻吾儒中有二大善知识,曰东坡居士,曰王荆公,俱以文章名世,然其道不同,终身不相悦。
东坡记圣相藏,荆公深叹服之。
盖二公俱深于佛,故能赏音,作者之手、识者之眼不可相掩也如此。
某书生也,于佛学素不通晓,其将何说以发扬之,然于潜涧为犹子,义不可辞。
抑尝闻佛之为教矣,其说恶贪而喜施,与吾儒同,然其徒多好人之施而不能自施,失佛之意远甚。
今是尼也,富于财,积而能散,生平植福之施,动以千缗计。
又罄衣钵以制是藏,百宝庄严,极其工巧,卒不自有而归之妙果,可谓善施,得佛之遗意矣。
然施易尔,不妄施难,是藏之成也,求之者多,咸莫之施,妙果不求而藏自来,可谓能具眼矣。
兹为可书,偈曰:
壮哉古东嘉,妙果宅其西。
老宿山中来,应缘传妙法。
有尼号员净,香火庐松楸。
衣钵抽万金,造次大宝藏,经文浩卷轴,一一刺血书。
用报父母恩,普及一切众。
神光屡发现,遍地生金星。
至诚感幽冥,观者咸赞叹。
忽发喜舍心,愿归诸妙果。
法师慧业就,宝藏来證明。
所施以其人,是能具道眼。
圆净施宝藏,道心益员净。
况施于妙果,因果宜无穷。
妙果得宝藏,道场日益振。
大作诸佛事,广结诸因缘,须弥一转间,功德无边量。
转转无已时,功德亦如是。
进东都纪年表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双溪集》卷一○、《南宋文范》卷二八
垂世规模,莫盛本朝之列圣;
编年凡例,宜如古史以成书。
削牍铺张,扣阍登进(中贺。)
惟一祖八宗之继序,与三王四代以比隆。
载在缣缃,藏于金匮,其道荣华而不朽,其文浩博而难穷。
自顾陋儒,素惭鸿笔。
尝尘清贯,越在麟台,历十载以究心,具四时而系事。
逮兹斑白,毕此汗青。
究而言之,固多疏略;
识其大者,亦颇著明。
恭惟皇帝陛下浚哲自天,宪章于古。
苍姬而上,远则难行;
炎汉以来,卑而无取。
阐皇猷而善继,舍家法以何求。
察进退于群才,稽弛张于百度。
内绥黎庶,有省刑薄赋之仁;
外静边陲,有习战讲和之策。
讨论故实,采摭旧闻,庶便鉴观,但提枢要。
所传者信,非徒殚精力于空言;
可举而行,愿以致隆平于当世。
庄骚太史所录论 南宋 · 方澄孙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三、《论学绳尺》卷七
文体之工,自文法之变始,愈变而愈工,知道者于是乎有所感焉。
夫文之正者无奇,无奇则难工。
世之君子争为一家之奇言,则其法不容以不变,变益多正益远,工亦益甚。
盖自六经而下,惟庄、骚、太史为最工,有志于文者类喜言之。
虽然,庄者理义之变也,《骚》者《风》、《雅》之变也,《史记》者《尚书》、《春秋》之变也,不变则不工矣。
噫,文以变为工,于其道奈何哉!
然则尚论三家之文者,喜其工而悲其变可也。
韩愈号为知道者,独不有感于此乎?
庄、骚、太史所录,请言其旨。
且夫世之议三家者,吾尝闻之矣。
曰漆园之文伟,其失也诞;
灵均文深,其失也怨;
司马父子之文浩博闳肆,其失也豪。
噫,亦孰知其不诞则不伟,不怨则不,而不豪则不足以发其浩博闳肆也哉!
夫太羹玄酒,味之正也;
云门、咸、韶,音之正也。
三家者负其诡异杰特之才,不安乎正而必出乎变,力扫世俗之尘腐而为千百世言语文字之宗祖,其用志亦良苦,而自成一家亦良可喜矣。
然昔者吾孔氏非其无三家之才也,六经之文不敢出一毫意见于法度之外,端简严重如老成人,而万世之能言者莫加焉。
然则文之工者政不必变乎正而后工也,若三家乃必欲变之,何耶?
彼诚见夫理义者圣贤之正论也,文必本乎理义则淡薄无味,根据不浮,不足以搜奇而猎异矣。
《风》、《雅》者《诗》之正声也,文必类乎《风》、《雅》,则寂寥希音、简朴无华,不足以誇多而斗靡矣。
尚书》、《春秋》者史之正例也,文必法乎《尚书》、《春秋》,则谨严太过、绳尺甚苛,不足以骋才而肆志矣。
今观庄氏之文,架虚行危,淩高厉空。
《逍遥》、《齐物》等篇,广譬博喻而杂恢谐戏谑之辞,使人心广神驰,如从至人而游六合之外也。
屈子之文孤芳独洁,含讥隐刺。
《卜居》、《渔父》等作悽切感惋,而文以忠爱恻怛之旨,使人志销意沮,如行墟墓而闻秋蛩之鸣也。
子长之文浩洋洋乎,自《本纪》至《列传》,采撷捃摭,而驾以雄浑雅健之笔,使人气疏才涌,如入太庙而观礼乐器也,可谓工矣。
然使质诸知道君子之前,则谓此变也而非正也。
荒忽虚幻,理义之所讳也;
褺嫚简傲,风雅之所弃也;
诡怪奇特,《尚书》、《春秋》之所不取也。
夫六经无文法也,今也文体之工乃出于文法之变,则是学不足以知圣人之用心,而终身自列于言语文字之流,工于文者果三家之福哉!
故曰知道者于是乎有所感矣。
韩愈氏固自许以知道者,《进学》之作,平生用力浅深次第历历可见,《盘诰》也,《诗》、《易》也,《春秋》也,皆尝含其英而咀其华,趋向正矣,而必下逮于三家,何欤?
岂因《易》而有感于庄之变,因《诗》而有感于骚之变?
因《盘诰》、《春秋》而有感于史之变欤?
抑方喜其体之工而忘其正之已变欤?
之为学,识者固尝议其失端绪矣。
观其所作怪怪奇奇,大率《南华》之步骤,而《罗池》一碑、《毛颖》一传,视楚江之些、序赞之笔必欲极力而模仿之,盖其文仅足以变王、杨之陋而不足以正庄、骚、太史之变,又况子云、相如之可喜可慕者日陈乎前,有以诱夺之欤?
异时因文以见道,《原道》中数语君子许焉,然后世终不以为得六经、孔、孟之正传者,盖之学虽正而其文终出于变,则亦秦汉而下之文杂于其心,足为之累者多耳。
噫,学至韩愈,文至庄、骚、太史,而终不足以近道,则有志圣贤之事者安得不重有感于斯。
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