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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瑞论1035年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武溪集》卷四、《圣宋文选》卷一二、《广东文徵》卷二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夫上古明王,言为天下法,动为后世则,犹恐怠惰,故立左右史以规之。
是则史之设,所以谨言行于一人,正褒贬于千古,不独纪岁月、辨赴告而已矣。
三皇《坟》、五帝《典》,记言之史也;
楚《梼杌》、鲁《春秋》,记事之史也。
训诰誓命之词,得失存亡之迹,发简可见,未闻祥瑞之言焉。
迨于两汉,则有赤芝、白雁、醴泉、甘露、卿云、宝鼎之应,岂古史阔略而后史该备乎?
盖有司失为史之本意也。
敢谓国之兴也,在乎德,不在乎瑞;
国之亡也,在乎乱,不在乎妖。
故尧以敦九族、和万邦而兴,舜以举十六相、去四凶则又兴,禹以平水土兴,汤以行仁政兴,周人以积行累德兴
夫是者,虽无祥瑞,可不谓圣且治乎?
癸以侈奢亡,辛以暴虐亡,厉王以聚歛亡,幽王以女色亡。
夫是者,虽无妖怪,可不谓昏且乱乎?
桑谷生朝,高宗复商;
荧惑守心,景公安宋。
此则明君在上,妖不为害矣。
鲁获麒麟,哀公出奔;
汉鸣凤凰,平帝失国。
此则闇主在上,瑞不为美矣。
仲尼笔削《春秋》,书日食地震、山隤星陨、蝝生鹢飞之变者,非广乎异闻也,盖欲人君责躬修德,见灾思惧,而臻于治也。
特于篇末,因麟之无应,以明述作之意耳,其他瑞则无闻焉。
鹤舞晋庭,龙见洧水,不由德至,斥而弗叙。
若是之比,求名而亡,则圣人微旨可见矣。
子长孟坚,推论怪谍,其启国也,以斩蛇大泽为受命之符,而英雄之略弃矣;
其定制度也,以龙见成纪为易服之感,而古人之象隳矣。
及乎蔚宗,患其失实,则云某郡上言某瑞,以示微意,与其疑而列之,曷若正而削之之为愈乎?
今之郡县,时报祥瑞,以为纪事之瑞,愚谓非良直之法也。
必若德施于民,效易其俗,赏不僭,刑不滥,则四灵为畜,日游于君之宫沼郊薮矣,又何用索异传怪,惑天下之耳目哉?
苟荐绅者默而不言,则示之后嗣,得无惧乎?
李陆二公祠堂记治平元年四月三日 北宋 · 王说
 出处:全宋文卷九三三
东平吕君献之为鄞主簿之二年,新钱之湖六堤。
节度推官石君声叔刻辞以记其详,而又考迹其初,不忘前人之功,俾揭示来者,乃立李、陆之祀于其堤之傍。
始,唐天宝间县令陆公南金辟湖之广为渟滀灌浸之饶。
宋天禧中太守李公夷庚补其旧之废址,增筑全固,经画以制,使数乡之民,虽大暑甚旱,而卒不知有凶年之忧。
二公之功及乎明民,可谓深且厚矣。
然而民之安飨其利,无岁时之报,是亦忘前人之施欤?
况于其法,人宜祀之,夫民莫不乐生而安业,恶劳而就佚,朝廷责任于守宰者,不独恺悌其政,亦将资以深思远虑,厚其生殖,物物各遂其养,故风俗美而礼谊行,田里安而狱讼息。
予观循吏之治,有功德以加于民者,必久而见思。
盖以功则安而久,以德则服而化,虽相去数百年,犹想仰其风采,岂不盛哉!
孟坚谓「黄霸等廪廪然,庶几有德让君子之遗风」,则二公之列祀之而无愧焉。
若吕君之廑,夺于众多之议,而卒就其功,又能表二公之祠以劝于后。
他日明民之怀思,亦足以继二公之贤,故予为之书而不敢让。
治平元年四月初三日记。
按:《四明文献录》第二八六页,明抄本。
推进论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蔡忠惠集》卷二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二九
班书引汉美曰:「推进如郑当时者」。
盖以当时善推毂士,故援举而宣赞之尔。
然观其挈置大位,能自炳炳见于末世者,特桑羊孔仅辈也。
当时居汉,颇善驾名,孟坚又文雄者,飏之载籍,以是风流华问,弥久益著。
而事有可为世惑,故辨白之。
夫推进仕人,由来尚矣。
作民司命天大器者,必博求隽辅,纮张国维,总揽群策,财成大化。
虽绍帝统而建王基,曷尝不由兹而治也。
然而夸毗躁进、悖戾茍容者,莫不畏人之闻出乎己也,莫不售己之荣加乎人也。
畏人之闻则长材蔽,售己之荣则要途阨,举贤援能之义熄,而诽俊疑杰之道兴。
是以先觉瘵立于草茅,大猷翔集于岩穴。
作民司命,开横瘁之渐;
天大器,缺持维之具。
若夫尽悴大公,相先人爵,招显仄陋,延揽英豪,涂群枉之耳目,抑私溺之津岐,怀峭直而辨政,疵定谋谟,而断国论,若是者,足以表率绂冕,焕映竹素,百世而下,指注称道,延于无穷。
记曰:「达观其所举」。
董仲舒曰:「以观大臣之能」。
推进之道,岂轻议哉!
当时究一切之利,提挽憸巧,虽荐宠有加,而德业亡状。
汉初,帝有天下,百姓新离战国之患,闾巷凋落,积庾单尽。
文景绍业,深悉救弊,饬尚谨俭,罢斥珍巧,劳来休息。
民缘垄亩,家给户足,帑峙丰露,可谓盛矣。
世宗赋大略之资,藉久安之势,蔚兴典礼,务臻王路。
而末年甘心征戮,俯首悠谬。
内则建无穷之宇,修不名之祀
外则连兵夷狄,通道邛笮。
馈饟之烦,甲兵之费,岁常以钜万计,府库空虚,海内耗矣。
于斯之时,为善策者,固宜建白于上,汲援经术,讲去殊类,抑止遐役。
不尔为者,孰若不言之愈也,庸可隮抗贾人,擢处卿位?
桑羊辈诡谲机发,窥伺主意,越高帝骑乘之科,罔贱夫龙断之利,封筦歼惨,至有群官列肆,居货蹛鬻,而编户之民始与国分为二途矣。
使后之人为国谋者,必曰强我者,又从而功赏楙之。
然则民之弱,国恶在其强也?
孟子曰「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者,其桑羊辈乎?
曰:是非桑羊辈之罪,其所以发之者郑当时也。
当时首恶智诈之毒,汤汤激注,而孟坚引其推进,借史笔以夸大之,其可乎?
谨论。
李陆二公祠堂记治平元年四月初三日 北宋 · 关杞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六四、乾道《四明图经》卷九、至正《四明续志》卷一一、天顺《宁波郡志》卷一○
东平吕君献之为鄞主簿之二年,新钱湖之六堤,属节度推官石君声叔刻词以纪其详。
而又考迹其初,不忘前人之功,俾揭示来者,乃立李、陆之祠于其堤之傍。
唐天宝閒,邑令陆公南金辟湖之广,为渟滀灌浸之饶。
宋天禧中太守李公夷庚补其旧之废址,增筑全固,经画以制,使数乡之民,虽大暑甚旱,而卒不知有凶年之忧。
二公之功,及乎明民,可谓深且厚矣。
然而民之安飨其利,无岁时之报,是亦忘前人之施欤。
况于其法,又宜祀之。
夫民莫不乐生而安业,恶劳而就佚。
朝廷责任于守宰者,不独恺悌其政,亦将资以深思远虑,厚其生殖,物物各遂其养,故风俗美而礼谊行,田里安而狱讼息。
余观循吏之治,有功德以加于民者,必久而见思。
盖以功则安而久,以德则服而化,虽相去数百年,犹想仰其风采,岂不盛哉!
孟坚黄霸等「廪廪然庶几有德让君子之遗风」,则二公之烈,祀之而无愧焉。
若吕君之廑夺于众多之议而卒就其功,又能表二公之祠以劝于后,他日明民之怀思,亦足以继二公之贤。
故余为之书而不敢让。
治平元年四月初三日观察推官、监船埸关杞记。
孟子墓碑记略 北宋 · 孙弼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七
公之卒也,葬于四基山之阳。
郭璞云:「邾城东南有峄山峄山北有牙山牙山北有唐口山,唐口山北有阳山阳山北有孟轲冢在焉」。
今四基山者是也。
景祐五年春,置庙于其傍,取门人之高弟配焉。
以此子子孙孙,奕世相传,居多近其所,时奉祭家庙。
元丰六年十月,因吏部尚书曾孝宽言于朝曰:「孟子有庙在邹,未有封爵,载在祀典。
况先儒皆有封爵,孟轲氏万世所法,厥惟旧邦,古有祠宇,尝封爵以示褒崇」。
遂特加邹国公
元丰七年九月,蒙朝廷诏赐库钱三十万,增修其祠,其象服九章、正子配飨,公孙丑万章俱侍左右。
给其赐田,以严洒扫,宜共后嗣蕃衍。
询其祖派,得孟宁孟坚等十数家,皆其裔也。
一日敬谒祠下,因摭其实而纪之,用传不朽。
按:万历《兖州府志》卷八,万历元年刻本。
朝请郎张公行状绍圣四年1097年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四、《道乡集》卷四○ 创作地点:江苏省常州市
公讳次元,字希一
其先广陵人,自天章公归老于常州,遂为常州武进人
六世祖升,仕滁州清流县
生约,为金吾卫长史
生训,即公高祖也,仕杨行密,为黄州刺史
有智勇,与其等辈三十六人号淝上英雄。
曾祖璆,仕南唐校书郎
祖佖,擢进士第一,为右内史学士
金陵既平,从后主归本朝。
太祖闻其清节,授右赞善大夫、知荣州
太宗时数言治要,多见听用。
考温之,以直道自奋,仁宗深器之,尝待制天章阁,隐然为一时名臣。
生二子,公其季也。
皇祐二年,用天章公奏为太庙斋郎,再奏守将作监主簿
至和二年签书江阴军判官事。
年尚少,守将易之。
初不为沮,事枉必争,如道理而后已。
富民孙氏缘守将数燕其池亭,浸有所谒。
公察其端,每遇燕集,力以疾辞。
自是孙氏严惮,不敢逞,而守将益知公非碌碌贵游子也,尊礼之。
嘉祐三年,转太常寺奉礼郎、知常州武进县
每岁输纳甫期,吏必豫率私财,探邑官之欲而置其所须以阴中之,然后肆行诛求。
公先谕以不可,乃为禁令,且峻惩其犯者。
迄公去,所输无虑数十万,而民间卒无一钱入吏手,欢然为俚谣传于世。
白鹤溪导滆湖,溉民田甚广,岁久湮塞,公力浚之
大姓有冒其地者飞语撼摇,竟不动。
初流亟还,绵百馀里,无复旱暵,至今赖焉,目为奉礼河。
大理评事
丁天章公忧,服除,遇神宗即位,转卫尉寺丞,监楚州粮料院
熙宁三年,转大理寺丞,用淮南转运使陈安石荐,知通州静海县,兼监都盐仓。
岁适大旱,苗且槁死,惟漕河衍溢而法不可决,慨然身任其责,决以便民。
郡果操法按治,章甫上,今翰林学士蒋公之奇方领漕事,闻而止之,且以书劳公曰:「真古良吏用心」。
海濒瘠卤,民窘寒饥,类以鬻盐为生。
每捕至庭下,不忍遽寘于法,诲而遣之,约毋犯。
往往怀公之恩,转就它业,而冒法者益少。
太子中舍同提举淮南东路市易事。
元丰元年赐绯衣银鱼,转殿中丞,以官制换奉议郎
市易法行,奉承之人多不喻上意,于是选置使者,分董诸路。
大丞相王文公雅知公才,首被除擢。
使既称旨,留久其任凡五年。
承议郎通判太平州
未行,丁谯郡太夫人忧,服除,遇今上即位,转朝奉郎资。
任事直,知信阳军
河朔水灾,洺州尤甚,遂改知洺州
朝廷方务赈恤,公条约三十馀事以辅导之,吏绝巧谩,民受实惠。
按察使朱光庭嘉其所为,深得仁圣恻隐之意,推示诸郡,使矜式焉。
漳河距城才五里,遥堤高峻,下视城中。
方涨溢时,一失固禦,则冲注无前,荡为陂泽。
公每至岁初,饬属县谨不虞,苟可以致力者,无不为也。
一夕河暴决,水怒至齧堤,举城号救。
亟出慰之曰:「吾已有备矣,无患」。
即率兵夫巡护堤上,冒盛暑、忘寝食,如是三日而水退,人争鼓舞歌之。
地居重法,素多贼盗,其魁桀者咸有号名,曹聚雠劫,人逸不获。
及公赏罚明信,人乐用命,不日就擒。
初,鸡泽境内最为渊薮,耕蚕岁入悉辇致邑中,民以为苦。
至是犬卧不警,遂不为避盗计。
俗祀崔府君尤敬,亦或乘之济其诡谋。
一日方退食,遽闻百馀人拥一黥者直入据黄堂曰:「我府君也,来为太守福」。
公命左右缚于庭,状立见,悉诛之,其俗遂革。
代还,知蕲州,改信阳军,转朝散郎
信阳逾百年进士无显者,首兴学校,延致望士,于其讲日亲主豆觞,而学者感孚,术业自劝,且立生祠著公德焉。
长社李氏子讼其弟本黄氏,不当弟,挽女兄为證。
女亦黄氏也,助之力,故狱屡变而听者咸取决焉。
庆历至元祐,李讼不已,后以属公。
公顾其弟貌言不类兄,且诘其女所以證者。
女指亲在时献神状语,取状视之,则纸弊而墨鲜,又有桑枝痕。
折之曰:「岂非染纸为弊色,以桑枝暴于日中乎」!
女矍然无以应,即具首伏。
数十年间,听者几人,至公立谈决之,人皆神以为异。
代还,以先茔在清流,求知滁州,转朝请郎
未行,改虢州,又改除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提点坑冶铸钱事。
坑冶散布九路,多在山谷险绝中,使者罕到,弊久益深。
公不以为惮,躬自按之。
期年遍五路,以其所见,条利害四十有三事请于朝,书可行者三十有五。
睦州,感疾,犹欲东去,浸剧,乃还杭州,至则革矣。
然而经画鼓铸,谆谆在口,家人勉公姑少休,毅然曰:「食君之禄,而尸素可乎」!
比卒,无一语及私事。
绍圣四年三月二十六日也。
享年六十有七,积勋至上护军
娶鲁氏,赠扶风县参知政事肃简公宗道之孙,尚书驾部郎中有功之女,谯郡太夫人之犹子。
继室严氏,封华阳县君,直秘阁颖之孙,衡州军事判官孟坚之女。
子男八人,基,宣德郎,以文学政事称于时。
、域、垣、坦、坰、埙、壑,皆举进士,有贤声。
女三人,长适进士方希纯,早卒。
次适承奉郎吕切问,次适郊社斋郎崔颂
孙男五人,铎、铉、錞、锡、銮。
女八人。
公天资孝友,遇事刚明,斩斩不可夺。
天章公既老,未尝去左右,虽勉之使仕,非数舍近,不废问安,不往也。
太夫人嫠居二十年,承颜养志,惟恐不逮如一日。
女兄归都官员外郎蔡天球,惟一女;
女弟归著作郎石约,惟一子宽民,尚幼;
皆丧其夫。
取以归,俾无愁叹终其身,又择名士以归其女,今朝进郎、通判庐州凌浩则其婿也。
择师友以成宽民,其后中进士第
元祐初,将变役法,诏郡邑言利害。
公建以为先朝行免役久矣,民安之,愿毋变。
当路或擿公曰:「此非庙堂意,亟改奏」。
公曰:「臣事君当勿欺,所见如是,曷可改也」。
使淮东时,布衣使敏功持钱千万,懋迁多乾没。
公绳之,或以告曰:「敏功丞相王禹玉亲党也,奈何不纵」?
公曰:「吾职在奉法,忍废法以奉权贵乎」!
已而遣都提举司勾当官吕震按公职事,一无所得。
比公还朝,当升郡守,遂沮不行,送吏部通判
人人为公不平,而公恬然无怨色。
郡吏稍不自强,必面折之,然卒归于恕
或不幸大故,如洺州临洺监镇滁阳师忠信阳军司理参军河南宋瑜,则力为主其后事,且计其乡远迩,以资助其归。
微至食饮,亦具风棱峭厉,若不可屈折。
一闻人之善,则靡然向慕,尤于山阳先生徐公积倾心焉。
先生伟公趣操,爱敬之,每形于诗。
读书成诵该洽,尤悉本朝事。
常慕「籯金不如一经」与「多财损智益过」之说,用以诲子孙甚严。
而禄廪之馀,一以周艰阨、施宗族,于其亡也,衣衾犹有不备者。
自远祖以来,皆葬清流,凡无后者,至其终日,必即其处用浮屠法追享之。
今遂循以为式。
呜呼!
公以天章公直道终始为朝野推重,常惧奉承失坠,贻识者之讥。
今以其生平大节观之,虽年位弗充,不极其志,亦可谓无愧乎前人矣。
诸孤迫于吉卜,既以其年六月二十七日己酉葬于清流县昌城安仁村之原,尚念幽刻未就,将以求铭于世之显人,则相与泣血而属状于某。
某愚不肖,视公盖外曾祖行也。
蚤辱知怜,恩德隆厚,顾虽衔哀在庐,死亡无日,不敢辞命。
于是迹其实而次序之以告云。
寿昌县太君严氏墓志铭大观四年十月1110年10月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七、《道乡集》卷三七 创作地点:江苏省常州市
夫人严氏,其先成都人,后因宦游,徙贯姑苏
曾祖谏,尚书虞部员外郎
祖颖,职方郎中京东路转运使
孟坚衡州军事判官
母甄氏。
夫人甫笄,归毗陵张公次元,继其室。
公之父天章阁待制温之与其侄太常少卿铸同时以光禄卿老于里第,号为二卿,其族甚盛,然上下内外靡不以夫人为贤。
公自大理寺丞积官至朝请郎,自监楚州粮料历任至提点铸钱,出处进退,事多故矣,初不少贬,以追时好。
山阳徐先生积考公所尚,以谓有志于古之所谓刚者。
夫人休戚同焉,盖三十年,未尝有一毫动公念。
公之姊妹皆丧夫,子幼,公取以归。
夫人待遇之甚厚。
家事禀而后行,择名士以嫁其女。
比夫人不幸,其女号赴,若丧所亲,曰恨无以报德。
判官既没,即迎继母张氏,竭力致养。
张临终曰:「吾死于此无憾」。
提点既葬,携诸孤还里第问学。
有客造门,必询贤否,诚贤即纵从之游,促家人为具,笑语异常日。
喜《长庆集》,几成诵。
爱泉石,不乐世荣
中秋为歌词示子孙,其所称慕,乃陶渊明白乐天而已。
元丰元祐间,释氏禅家盛东南,士女纷造席下,往往空闺门。
夫人闻之,戒家人曰:「苟尽妇道,即契佛心,安用从彼扰扰邪」?
疾革,命子孙诸妇环坐食芡实,既而曰:「且静,我当去」。
语绝瞑目。
子妇遽起呼问,则已逝矣,大观四年八月十六日也,享年七十二。
初封华阳县君后改封寿昌县太君
子男八人,长基通直郎,前卒。
次坚,通仕郎
次如晦、墀、垂、牧、埙、睿,皆举进士
女三人,长适进士方希纯,次适宣德郎吕切问,次适承事郎崔颂
孙男十二人,铎、鉴、錞、锡、銶、铢、锷、镈、钟、钺、锴、锜。
女七人,长适进士谢亮,次适假将仕郎周鉴,次许将仕郎知微,次许进士石公骐,馀尚幼。
曾孙男一人。
其年十月丁酉祔丧于滁州清流县昌城安仁村提点之兆,状其行属铭。
呜呼!
夫人于外孙中眷浩特异,浩顷得罪窜岭表,亲戚朋旧不复顾省,甚者闻姓字而掩耳,过门巷而障面。
夫人独数数到吾家,拊存吾母,倍于平日。
又命诸子遗书问劳不绝,所以勤恤瘴疠窘穷之时,略不以祸福摇夺其意。
疾且革矣,闻浩至前,犹忍呻吟之声,从容慰谕。
呜呼!
无复报德之日矣,敢不勉次遗事而为之铭?
铭曰:
惟柔承刚严济恩,夫功显白子行称。
华阳寿昌袭光荣,䌽衣交焕兰膳馨。
诜诜奕奕嬉曾孙,一方矜叹五福膺。
可山环滁高且清,奄忽从公閟佳城,庆流厥后当弥兴。
显圣王设醮记崇宁四年闰二月 北宋 · 孟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一三、《道家金石略》第三一○页
崇宁甲申岁,南郊大礼毕,奉宣差入内内侍省内东头供奉官李安国赍御封香并青词赴宁州真宁县要册湫昭祐显圣王设醮三昼夜。
同管勾道场、朝奉郎通判军州李韩绪,东头供奉官巡检段隐左班殿直、权尉米震从行。
时崇宁乙酉岁闰二月己巳日通仕郎、权县事孟坚谨题。
谢著作佐郎1120年12月24日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五、《北山小集》卷二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半世江湖,无复弹冠之意;
薄游都邑,居怀索米之惭。
敢期瓦砾之馀,谬玷丝纶之渥。
所蒙非据,以宠为虞。
窃以中古以还,倚儒而治。
以谓用非所养,则遇事或难于任重;
学优而仕,则立朝无愧于面墙。
苟陵阿之育未加,则薪槱之图曷继。
故有绝编已老,莫知经济之方;
素官称贤,或出草之士。
顾谁差之不预,岂才智之可诬。
是故祖宗以典籍之司,以为公卿与侍从之选。
期奖成于望实,斯致慎于柬求。
以袖然之流,犹试言而后授;
虽卓尔轲、雄之学,有陈义而力辞。
人唯允谐,世则知贵。
典坟具在,纵观海宇之奇书;
策牍兼资,多识朝廷之故事。
抑磨砻其器质,且殚洽其见闻。
或许从宴间之游,或访以图回之务。
唯其养之有素,则亦用之弗疑。
鸿惟上圣之临,益著右文之效。
股肱心膂,既相与立太平之基;
杞梓圭璋,又兼收为无穷之用。
来英髦于数路,达遗滞于四聪。
云构百梁,屹天衢之左界;
龙章八法,焕紫殿之中居。
俨群玉之大开,仰奎文之下属。
三馆一时之彦,登瀛洲者十有八人;
六官九聚之书,䌷金匮于数千百载。
兰台之接武,实麟止之椎轮。
文若孟坚,徒为令史
博如束皙,仅得佐郎
然裁成汉代之阳秋,无出其右;
比次汲书之科斗,可考而知。
自非宏达之才,曷称招延之美?
如某钝顽无似,孤贱数奇。
早迷速化之方,几成独学之陋。
束发为养,华首益穷。
尝闻君子长者之风,每尽乘田委吏之义
窃信简编之载,妄兴圳亩之怀。
时非弗逢,事或大谬。
一官不偶,遂将归老圃之畴;
二顷无田,又时为禄仕之隐。
实委心于穷达,聊寄适于艺文。
若将终身,奚暇外慕。
何图名姓,误辱搜扬,释其州县之劳,命以编摩之职。
逮从匠属,复厕英游。
况举袂成帷,时固多于俊异;
而上车不落,独何取于惷庸。
此盖某官斧藻圣猷,帡幪士类。
索渊微于系表,应事物于道枢
学该今古,而不忽于寸长;
用周小大,而兼容于众善。
致兹连蹇,稍与选抡。
念固穷难进之馀,粗知分义;
省官遴选之际,尤觉叨踰。
敢不稍缉旧闻,益素守,仰副甄收之本意,永衔温厚之华褒!
诚知背上之毛,何加于六翮;
傥比管中之豹,时见于一斑。
过此以还,未知所措。
潘子贱1147年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一四、《庄简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海南省海口市琼山区
某顿首:孟坚行日,附状必已浼达。
元宵后有专介自婺女过,乃不令往请书,踰年不得公书,殊跂仰也。
即日溽暑,伏惟台候起居佳胜。
某自乙丑春渡海,今踰二年矣,幸且顽健。
但老无超然之见,日复一日,年已从心,如舶船已离港汊入大洋,两军已交锋,生死劈面来,如何避得?
潘居士虽在酒色林中,十二时中亦要著便宜。
其次夜半五更睡,觉来燕坐定息,吐故纳新,舒眉引手,令稍倦再睡,此活计大不负人。
正月十五日一报,圣主有宽大之意,囚锢之人皆起生还之望,此亦妄想耳。
胡邦衡 其七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一五、《庄简集》卷一五
某顿首:顾戎来,辱问讯,意爱甚笃,三复感叹。
三月二十一日忽有昌化之命,乃因次子孟坚为乡人所中,云仆尝作私史诋谤事,儿子亦就逮诏狱。
至今得家书,十年岭海,未快仇人之意,时时撰造,此身已在生死之外,但付之一笑耳。
只今惟一仆自随,只影万里,秪自怜悼。
近方入公馆,洒扫苟完,明窗净几,复理琴书,聊以度日。
承索序引,中间亦草得,前日因私史事,凡平生具草,尽付丙丁,寻亦自悔,更俟神思稍定,䌷绎续奉寄也。
公之训释,自足名世,何假区区之言?
顾君忽过此,云即行,草草作此,不宣。
某顿首。
胡邦衡 其十三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一五、《庄简集》卷一五
某少恳。
近逢时托撰《军学记》,虽已勉强撰得,已下手刻石矣。
但「昌化军学记」五字,欲得邦衡汉隶,比已令停刀笔以俟,幸速得之。
恃爱,忘率尔,悚息之至。
元衡未中第,才业人望如此,后必中耳。
令嗣想不废学,异时必能继公清风也。
令郎气象可喜,为胡邦衡子,而命又与仆相似,它时宁为凶人,必不为佞人也,呵呵!
似闻庐陵书来,尊少俱康佳。
仆家书不出此月必至。
只影万里,颇有意外之虑。
去秋人回,令津遣三两老妳婢来,孟坚不在家,不知小儿能办此否?
孟坚书,颇能不废学,抗论甚伟。
某已写书一幅,忽蜀僧行密至,袖出「寂照庵」三字,如获至宝。
馀俟后便。
某再拜。
「涌月阁」三字,森然如入武库,见古剑戟,凛然如睹正人端士之容。
即已付郡侯,而前榜及仆恶札,彼以人情,不肯亟换,须俟从容耳。
某再启。
胡邦衡 其二十六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一五、《庄简集》卷一五
仆平生故人,如萧振贺允中皆已擢用,前日不合通书十二三人,各皆被召。
陆升之乃倾陷仆与孟坚者,今已勒停,编管雷州,天之报施何如哉!
孟坚已复官归矣。
眉山苏氏十一帖建炎三年 宋 · 吴幵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九、《式古堂书画汇考》卷一○、《六艺之一录》卷三五二
唐弼眉山苏公父子与其先书十一帖以示予。
君懿唐弼,曾大父也。
明允君懿而兄事之。
道源以父任薄其官,有子孟坚践世科,道源优游侍旁,时过子舍。
孟坚官于黄,子瞻适谪居,道源过之游,相好也。
孟坚金陵丁外艰子瞻英州,阻风石头。
唐弼方少,往见,从容累日,所为求哀挽者。
子瞻接杜氏四世,观其书,可以识其年。
晚与孟坚江上帖,笔势欹倾,而神气横溢,盖似其暮岁之文,然不数月而病且死矣。
唐弼材而,是能世其家者。
建炎己酉闰月庚辰魏郡吴幵跋。
龙图阁学士广平郡程公墓志铭淳熙三年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四、《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三、《新安文献志》卷七八
淳熙三年八月宣教郎、充江南西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程宏靖以其先君子龙图阁学士广平郡行述抵某乞铭。
宣和乙巳冬在上庠,适丑虏围京城,诏求愿使太原者,人莫敢往,公奋然请行。
某闻其风而壮之,愿为公执鞭而不可得。
今获书公之盛德懿范,其荣多矣,其又奚辞!
谨摭行述,纪其世,叙其文行,以识其堋。
公讳瑀,字伯宇,系出高阳,黎为祝融,至周有伯符启封于程,后以为氏。
暨伯某父,为宣王大司马
晋大兴时,元谭持节新安太守,代还,百姓遮道请留,下诏褒谕。
卒,元帝赐其子孙田宅于新安歙县,遂居黄墩。
侯景之乱,灵洗纠合乡里,保黟、歙有功,仕官至司空
太建中论佐命功,诏配食武帝庭。
其后散徙,居浮梁程山者,于公为十世祖。
高祖延珠有至行,丧亲,庐墓三年,乡先生书其事于碣。
是生曾祖讳仲卿,家法益修谨。
兄弟五人,既降丧,共爨而居者馀二十稔。
王父讳禦,好倜傥,仗节立义,不轻然喏。
喜交当世贤豪,如尚书彭公汝砺度支金公君卿皆雅故。
乐施与,缓急叩门,必称所欲而后已。
用是家益窭,而居之甚安,乡里称为长者。
刻意儒学,诗文最工。
部书梅公执礼尝见篇什,叹其词致清婉。
皇考抍纯诚寡欲,通诸经,尤深于《易》。
进士不售,则高蹈丘园。
晚以公故封承议郎,累赠宣奉大夫尚书左丞石林叶公梦得铭其墓。
皇妣金氏,即度支公之孙,累赠太淑人
先是王父以季女妻同邑臧氏,久而未字。
王父念之,及公之生,乃命金淑人举以嗣其姑,故公初为臧氏。
其文行曰:公在龆稚,志气不群,少长续文,诸老先生歛衽敬服。
公慨然抱命世想,益自潜心经术,不炉,不扇,歌声出若金石,人比之范希文云。
崇宁三舍法行,贡入黉序,由上舍擢天下第一。
徽宗皇帝开设学校,文治煟然。
公于是时挟艺与四海英髦争长雄,每试得隽,声闻籍甚。
上舍揭榜,是日徽宗适幸五岳观,亟遣中使宣问大魁为谁。
中使还奏,即去年校定第一者,徽宗大喜。
释褐授承事郎太学博士时政和六年也。
宣和元年宣教郎二年提举京兆府等路学事,借五品服。
陛辞,徽宗遽曰:「卿不须行,除卿馆职」。
公因论乞试教官不用两学为格,次论遇祀事乞先以定仪揭示有司,除秘书省校书郎
四年奉议郎
丁臧氏父毋忧,服除,除尚书兵部员外郎,转承议郎
七年,高丽使回,充送伴使。
徽宗面谕:「朕厚遇远人,所至供亿有不如法,当奏劾」。
公次南京副使刘士元欲奏府中灭裂,公曰:「未见有灭裂处,若骤按之,恐州县望风,增大事体,仓卒间公私不胜其敝」。
士元以为然。
先是人使往来淮浙,类起丁夫挽船,县卒千人,或水溢,多溺死者。
浸淫上闻,有诏禁止,而提举人王珣不悦,画别敕许遇风不顺或水涩趁潮起夫牵挽。
中书舍人孙公傅封还,徽宗大怒,以散官安置。
给事中许公翰驳奏责傅太重,落职宫观
及公渡淮,所过复如往日,即谕县令:「已有御笔禁止,淮民不遵守,何耶」?
令曰:「漕提举约束俱尔,其敢违乎」!
遂约士元列奏,士元,不敢涉笔。
公独衔以闻,俄报所列漕及令皆放罢取勘,中外始知天子爱民。
是时封驳久废,方置讲议司讨论裕国富民之政,孙、许一时名流,相继论驳,士大夫交庆。
及公奏至,不谋而同,公议浩然归重。
使还陛对,遂奏云:「高丽使人往返淮、浙,起夫骚扰。
昨来曾得御笔禁止,比至淮、浙,亲见州县违戾,已按劾闻奏。
王珣以臣异议,势必妄有奏陈,愿陛下垂察」。
徽宗曰:「只为扰民不便」。
挟门使王通势,必欲危以法,果诬奏公所至宴饮,专务沽誉,敢违御笔,按劾州县,乞赐斥责。
淮南提举常平司体量,竟坐诬罔。
是秋,引法归本宗。
,金虏陷燕山,嫚书既至,朝廷议和,且求愿使太原者。
时北虏入,一军在燕山,二太子斡黎勃主之;
一军在太原相国粘罕主之。
公率同僚入乞文字,惟朝廷所使,众龂龂不可,乃独抗疏请行,遂借给事中奉使河东
或以咎公,公厉色曰:「当朝廷危急之,苟利国家,虽捐躯不计也」。
将行,会钦宗皇帝登极,虏闻传位,相顾失色。
且谓契丹昨来事急,乃内忌太子得人心,遽自戕灭。
今中国如此,事未可量,遂有讲和意。
及虏骑将河上,王师焚桥不战,而北京城大震,密议南狩。
右丞李公纲持坚守之说,中夜夺其议,黎明御翠华门,宣谕厉兵城守,众心少定。
是夕虏使来邀大臣议事,诏右丞李棁右司郎中郑望之往,既议金缯之数,且许割三镇地
有旨,假公户部侍郎河东路干当公事。
秦桧亦假礼部侍郎往河中,初皆未知朝廷遣使之意。
及见少宰吴敏曰:「此行也,实割中山府路地界」。
公与各入奏云:「臣等但愿奉使讲和,未尝请割地。
今和议已定,而割地则自有主议之人」。
不报。
即见宰相申前说,见拒甚力,遂行。
时在御营司,专主战守,方与官属措置起兵尾击,见公,怅然顾曰:「勉之」!
公曰:「苟右丞之计成,某辈又何足惜」!
夜至虏营,无所系属,枢密路公允迪以坐毡假公席地而卧。
迟明上马北去,暮则张幕藉草野宿,越数日,粮糒告竭,仅分瓯粥。
既渡黄河,憩于沙上,公顾谓同行曰:「虏未全渡间,得数万骑掩击,首尾不相救,可以雪围城之耻矣」。
给事沈公晦曰:「公将置身何地」?
公曰:「王师苟有功,我辈岂复为身也」?
将至中山,虏命一军与公俱。
既至城下,诸帅已先得朝廷密谕,俾勿割地,城守甚严。
虏使王汭来至城下,遥语,复不能下,遂与俱至燕山而还。
时靖康元年四月也。
中朝诸公闻公南归,举笏相庆,谓非唐俭辈可比。
既至京师,对于崇政殿钦宗曰:「国事艰难,极知卿奋不顾身」。
慰劳备悉。
问虏情何如,公对以:「二太子者虽未易测,然屡云:『既许我三镇,而一城一县全未割,如九月事不了,再领兵南去』。
臣度其意,似欲聊得数州以为名而归。
粘罕持军尤暴悍,非二太子比」。
因乞奏修塘泺,饬土兵,增莫州戍。
又奏:「金虏所恃者马,今当修武备,为险阻,使不得驰突,始可与较胜负」。
钦宗曰:「卿料虏人今冬来否」?
公曰:「臣谓必来。
朝廷以臣为张皇,然臣不敢保其不来。
陛下第力为战守之计,庶几彼不得肆」。
登极覃恩,转朝奉郎,至是有旨,特转三官,三辞不允,除右正言
入谢曰:「臣备员兵部,惭未图报,岂谓误恩,擢寘谏垣,大惧无以称职」。
钦宗曰:「但知无不言,便是称职」。
公自是苟有所见,尽言无讳。
尝言:「兴衰拨乱之君,不可复循持盈守成之法。
方今盈盛之业既亏,衰乱之形已见,凡偏而不起之处,当力救而急拯之
故贤在所急用,而佞在所急去,利在所急兴,而害在所急除,安在所急图,而危在所急避。
当今急务,一切解弛,而股肱大臣玩岁愒日,莫肯以身任天下之事。
欲慕祖宗而法术无追,欲斥阉宦而宠任益坚,欲锄奸恶则薄示典刑,欲汰谬滥则苟容侥倖。
兼听而不能得其言,委任而不能责其效。
苟且之习复成,党与之私浸广。
以调兵则失于不熟讲,以储则失于不早计。
轻出号令而不惮纷更,耻言财利而不忧匮乏。
爱民利物之吏未尽序,死绥斩级之士未尽录。
溃溃若此,而强敌挠边,长驱之志未艾,上下偃然安之。
自以为能革前日之弊,臣恐前车既覆,而后车复不戒也。
臣望陛下发挥英断,磨砺臣邻,毋务苟且,毋乐因循。
如臣所陈,最时病之大者,悉取而更张之,则中兴有渐,而兴衰拨乱可以埒美古人矣」。
钦宗曰:「朕非不知,但恐虑有未尽,决意行之,必有所失」。
公曰:「天下之事,故当如此,然谋之既审,虑之既熟,而优柔不断,实隳事政」。
又上疏言:「昔唐魏徵曰:『君所以明,兼听也;
所以暗,偏信也』。
陛下兼听之道虽不废,而偏信之私尚不免。
何以言之?
庙堂之上所言公,公言之;
所言私,王者不受私也。
比来宰执进对留身者,无日无之,以为公则同列自当共论,以为机事不可不密,则在位孰为不当与闻者?
深恐喋喋多端,足以乱陛下之聪。
乞明诏宰执,各竭己见,互相可否,务归至当,然后俱退,无复留身,庶免偏信之惑」。
钦宗曰:「近日颇甚,当降出文字」。
又曰:「近日差李纲两路宣抚,外议如何」?
公对曰:「外议固以为宜,然李纲缘前与大臣议论不同,闻命之日,再三辞免,盖虑中外不相应。
今既统军北去,须赖圣明任之勿疑」。
钦宗曰:「在外军事如有所闻,卿一一奏来」。
公既退,乃奏:「朝廷近赐粘罕书,颇加责诮。
其人刚戾狠愎,志在必得太原,然顿兵累月而城不下,气亦稍沮。
若以甘言啖之,恐或可解。
昨闻遣使遗赂与斡黎勃,意彼必有厚薄之恨。
今复以书责诮,适足以鼓其怒,宜少易书词」。
又谓:「州县募军,有司急于及额,往往捕捉平民,抑勒刺填,遂致行旅断绝,居民惊散。
乞申明戒谕,若抑勒刺填而人品年甲不应者,并行斥责。
湖南洞兵未尝远离乡土,若一例调发,恐近则鸟窜鼠伏,连结蛮獠,别致生事,远则在路剽劫,流为盗贼,乞行寝罢。
京畿保甲几五万人,合而教之郊外,暴露日久,因致失业。
乞止令逐县训练,乃会集郊外,教阅旬日,则复归之,以俟缓急期会」。
又论:「江浙用兵,所费浩穰,人户入粟输金,命有司按实补官可矣。
托为上书可采,效用尽心,并理选限,依官户法,未见其可。
且民间出于情愿者既少,官司必至科配,托劝诱之名,为科配之实,所得不广,而所害者大,臣窃为陛下不取」。
闽部额外贡茶,漕臣赵岍内药局不为受,进画旨施行。
公论:「执政大臣,不能持正格物,乃敢以此尝陛下。
昔汉文却千里马孝和庸主也,犹能敕大臣不受龙眼荔枝之献。
陛下纵不能比德汉文,安可有愧孝和
愿斥,勿使众口腾议」。
钦宗曰:「朕不嗜此物,以备国信所用耳」。
公曰:「陛下俭德,天下共知,此虽微事,但恐即位之始,此隙一开,后必滋甚。
国信所用,恐亦自有定额」。
时台谏章疏付中书,多沮抑不行,或稽留不下,公上疏论:「宰执所行是,台谏何所复言?
有所言,则正与为敌。
臣闻君犹心也,宰执犹股肱,台谏犹耳目。
任耳目以广视听,将以运用股肱。
今股肱反蔽耳目,陛下将谁与为治乎?
臣闻真宗时,尝诏谕谏官御史,各令举职,仍令中书置籍记其言事行与不行,岁终具奏。
盖非特稽考所言当否,因以知其人,亦以防壅蔽之患。
伏望陛下特赐举行,仍于广内创制台谏章疏总目,听政之暇,雍容观览,不惟裨补治道,因考其事,有当行而辄稽留未进呈者,督之执政
庶几股肱耳目之任,不至偏废,而治功可望」。
又论:「临御以来,搜求疏远谠直之士,布在台谏,虚以听纳,是诚有意祖宗之治矣。
然陛下喜受人言,而未可谓善听言,喜受人谏,而未可谓善纳谏。
听言纳谏云者,必深思而熟计之。
当理则行,不俟旋踵。
若受而不能用,与不受同,实无益也」。
钦宗嘉纳。
余应求陈公辅执政意,相继去国。
公论:「应求公辅踪迹孤外,志操凛然,陛下擢为台谏,士大夫方庆言路得人应求等亦感激奋励,知无不言,公道少申,邪人侧目。
一旦论事稍涉嫌疑,而大臣已有挤陷之者,臣恐自此直言之士不安其职」。
钦宗曰:「二人相与为党,向日伏阙,盖二人唱之」。
公曰:「伏阙数千人,二臣时为馆职,恐不能鼓倡」。
钦宗曰:「耿南仲亲见」。
公曰:「臣闻方士庶伏阙,二人入局,为众要留。
南仲宣谕圣旨之时,却得公辅转谕众人」。
钦宗曰:「南仲殊不如此说」。
公曰:「陛下既以南仲之言为然,便当以鼓倡伏阙罢斥,不当因其言事指为观望。
南仲以其人为有此事,当其初除谏官不奏白,何也」?
给事中王云使虏归,言王汭意望朝廷遣三使燕山斡黎勃所,然后使人导之见其主及粘罕,大则不及岁赂,小则不须礼物,惟约使人密至。
朝廷三遣蜡书至余都,悉为粘罕所得,欲败和议。
朝廷疑其不实,犹豫久不决。
公上疏乞遣使,且言:「和议成则利归于斡黎勃,否则功归于粘罕
余都之事,有无未可知,万一有之,而其势果盛。
金虏奋自小国,强兵力战,臣服诸虏,殄灭契丹
余都果能崛起,恐一二年间未能兴复。
今我疆土自与金虏为邻,而余都乃在云中之北,舍强而就弱,弃近而就远,背正道而从诡计,失王者御四夷之体。
又蜡书既为粘罕所得,往结余都者达否未可知,乃先绝斡黎勃主和之意,计亦左矣。
就使余都之约已固,彼果起事,我能兴兵出塞,与之协力乎?
兵围我重镇,累月竭力不能解,乃欲出塞共谋人之国,虽三尺童子亦知其不能矣。
莫若审酌利害,早遣使命,庶无噬脐之悔。
至于防秋之计,虽和议已定,亦不可弛」。
又论:「李弥大宣抚大臣,自当与之和议,授成算以出。
弥大都堂既不得见,乃仆仆然日候伺于诸臣之门,未闻付以统戎大事。
行次大名,虽有旨改命,而胜捷军处置失所,果致败事。
至于一行官吏兵马虚费钱粮,不知其几矣。
今独罪弥大可乎?
王云使燕山,得金虏请和语言,入塞七日,疾驰至京师,正以金虏约使人以七月上旬至彼。
陛下命宰执求可使者,义当朝受命而夕择人,俾有司为治装兼程而往。
今半月矣,乃始得一邓绍密,而北去又未有日。
稽之众论,佥谓徐处仁吴敏唐恪政事不振,陛下深惟社稷安危,尽赐斥免,别选英贤共图大计,庶克康济」。
又言:「陛下持苟且之术,行姑息之政,以节用则浮侈尚多,以爱民则凋敝未息。
官冗而不知澄,兵骄而不知制,名曰斥逐邪佞,而多方庇护;
名曰爱惜名器,而不谨差除。
凡若此者,遽数之不能尽。
其至急者,宦官反侧,将为变于内而不知杀其势;
民庶困耗,将为寇于外而不知结其心。
臣未知诸臣同朝奏事,与留身造膝之言,亦尝及此乎」?
钦宗虽嘉纳,而遣使授书,不能悉如公所论,和议亦向败矣。
他日进见,又言:「四方万里之远,所恃者监司
臣观见任与差下人尚多不才,乞精选省曹、台察卿监中忠直强明之人,分涖所部,庶使远迩均被实惠」。
蔡京父子、童贯朱勔罪大责轻,公累疏乞大正典刑。
又言燕瑛蠹民膏脂,以事权幸,不当典河阳
吕源轻佻,恐致生事,不宜帅桂州
聂昌人质最下,不宜尹开封
妄言上皇忿怒,而已解释,乞付有司考核。
又言:「曾诚纳赂宰相,起自废斥,方元若专事请谒,秘书两监,安用此流」!
钦宗曰:「燕瑛无所用,吕源踪迹已不佳,更要生事,安可作帅?
朕知其小人,方元若昨权立螭,辄战灼不能立」。
公曰:「此亦足以知其所养」。
又言:「何执中、余深乞诏太常别定谥,授深散官,窜之蜀徼」。
又言:「相州之北有漳河真定之南有滹沱河,积水虽深,遇冬浅涩,上流可作堰闸,倘有缓急,亦控扼之一端」。
又尝历数汉唐宦官之祸,今不当俾之参预外事,累数百言。
凡再上章乞补外,不允。
侍御史李公光言星变,钦宗问曰:「卿见之否?
宫人数疚瞻视,及问徐处仁,悉言不见」。
公曰:「臣虽未尝见,然或以为有当禳。
臣闻灾异之来,要在正厥事、修厥德,愿陛下勿问有无,第察事之正否,德之修未,自然上天昭鉴,变异可消」。
初,公再论蔡京等罪,钦宗曰:「只为吴敏力庇护他」。
公曰:「陛下既已察见,便当亲赐处分」。
钦宗曰:「当即批出」。
后数日事寝,公又入奏,略及面谕之意,敏遂奏公漏榻前语。
钦宗不以为罪,密敕近臣宣谕,且曰:「程某在谏垣甚宣力」。
至是又谓公曰:「李光如何」?
公曰:「台端之任,刚正有守,众以为宜」。
钦宗曰:「只有文字论朱勔,却党蔽蔡京」。
公曰:「臣观光非党者,当是见臣等已有章疏,及朝廷已有行遣,不复论列」。
钦宗曰:「须卿做取文字来」。
公曰:「臣当躬禀圣训,然臣于昔为朋友,陛下或全臣私义,乞宣谕其他台谏」。
由是忤旨。
越数日,除屯田郎官
又数日,有旨与远小监当,遂添差监漳州盐税。
公居言责五十有四日而罢。
太上皇帝即位,除司封员外郎
明年,转朝散大夫,迁光禄少卿
进士廷策,改国子司业
淑人感末疾,丐外祠主管亳州明道宫
绍兴元年,召赴行在所
入对,上疏曰:「金虏肆乱,于今七稔。
陛下践祚,自南都维扬,自维扬迁会稽,惟奔播畏避,此岂虏真不可敌哉?
顾吾不敢与之敌耳。
宜及今预设方略,保护江浙,伺间承便,长驱直捣。
此而不为,后时之悔,可胜言哉!
臣敢画十事,仰干宸听。
一曰励志气。
百克而卒无后,汉高屡败而终有天下,盖胜负兵家常事。
金虏志骄气盈,已有可败之理;
中国军摧势蹙,非无可为之时。
愿陛下念二帝播迁之耻,励志以殄虏,则功业之成,庶乎可待。
二曰躬节俭。
勾践困于吴,苦心焦思,卧薪尝胆,身自耕作,与百姓同劳苦,卒灭夫差,而雪会稽之耻。
卫为狄所灭,东徙渡河,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初年戎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诗人歌之。
望陛下俯酌二君之迹,躬自黾勉,惟战士是恤,则臣下化服,事功可图矣。
三曰访贤才。
昔宣王承厉王之后,兴衰拨乱,卒为中兴之君。
诗人推明其所以成功,则曰任贤使能而已。
今陛下所与图事者不过宰执,次则台谏侍从,臣恐尚有困于散地,沉于下僚,望加意搜访,或召见,或任使。
若各当其任,天下事不足为矣。
四曰求将帅
光武所以续既绝之绪者,推之勋;
肃宗所以平安、史之乱者,称李、郭之功。
今一二大帅,位高金多,顾募豢养,缓急非所倚。
臣恐偏裨行伍,未必无奇才异能,愿广加搜拔。
士大夫有知兵而尚气节者,尤宜参用。
五曰申纪律。
昔秦师过周北门,而免胄超乘,王孙满知其必败。
子重问晋国之勇,栾针谓好以众整。
故兵未接刃而逆知胜负者,观其军行整与不整耳。
比年以来,师无纪律,或望风而溃散,或逗挠而不知期会,虏掠子女,焚荡庐舍,此弊不除,何以捍敌!
伏愿明敕一二大帅,使躬亲惩创,以劝率诸将。
又广布耳目,察访自今行事有纪,勇于破敌而戒于扰人者,特加旌赏,庶革前习。
六曰治财赋。
今日急务,莫先于治兵,莫急于兵食。
然自军兴以来,理财之政不修,日以困乏,乞诏有司,修废弊,损浮靡,使货食丰羡。
七曰广召募。
夫秦之未并六国也,六国困于秦兵之强,然卒亡秦者亦六国,乃知人无不可用,顾训练何如耳。
淮甸以北,金虏蹂躏,江南荆湖,寇盗残破。
伏愿饬诸州军,广行召募,精加训练,亦足以抗诸帅偏握重兵之势。
八曰治舟师。
夫三江五湖之利,吴越之所必争,齐楚不能以取胜,彼利在骑,吾利在舟。
况金虏形隔势绝,又非齐楚之比。
然顷者南渡,我莫之抗。
及其北归,韩世忠邀之中流,迁延岁月,反用周瑜之所以破曹操者,全军北去。
盖彼多算而我算尝不足,是未尝自治之过也。
今既驻跸会稽,西则常、润江口,东则台、明海道,而江南密为唇齿。
上流沿江,皆宜以时措置。
九曰谨命令。
夫去兵去食,而信不可一日无,故民未知信,子犯以为未可用。
顷年驻跸维扬,众知夫未可复东也。
一日下东还之诏,识者重叹。
伏愿继今谨于出令,期于必信,庶几民听不惑。
十曰责事实。
孝宣之治,本于综名实;
西晋之败,由于尚浮虚。
国家积弊,既缘名实贸乱,浮虚日朦,又济以诞谩,非掠名欺众,则择利以谋身,非便文自营,则倚法以削民。
愿陛下鉴晋之所以亡,汉之所以兴,大变习俗,庶事功可成。
抑臣尝考夷狄虽自古为中国患,而盛衰未尝不相因。
太王避狄,而文王致昆夷之駾;
汉高平城,而武帝穷漠北之师。
陛下脱身重围,崎岖河朔,握图履籍,历数有归,天心眷佑,亦可卜矣。
愿思寄托之重,审危殆之机,历考古今之变,屈群策以立非常之功,天下幸甚」。
又言:「臣闻君子安不忘危。
去年金虏偶不南渡,今剧贼李成势稍衰弱,臣愚过计,深惧危苦之言不达于圣聪,或者玩日苟安,不虞祸发。
幸陛下深思远虑,夙夜以定倾扶危励志,庶祸乱可弭」。
太上方欲擢用公,而任事之臣议论不合,乃力丐外补。
遂除直秘阁提点江东刑狱。
踰年,除太常少卿,入觐进言曰:「臣闻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
臣窃考圣朝自太祖皇帝揖逊而履帝位,世世相授以仁,不杂他术。
德泽渗㵂之久,故比岁夷虏寇盗,蹂践焚劫,生民亡聊,亦已极矣,然厥心归戴,未之或改。
陛下监观治道,灼见根本,故比年诏令数下,专务宽恤,海内幸甚。
然臣窃虑军旅未休,输饷方急,州县常赋,不能供亿,势必至于科扰。
陛下虽欲办行宽恤以仁斯民,恐未能上副圣意。
望明诏宰执,俾求通练财计之人,相与讲究利病,省节浮费,使国用赢衍,仓卒不致科敛,庶有实惠孚于四方」。
又言:「臣闻学校不修,诗人兴刺,《子衿》之诗是也。
臣窃见比年以来,举人鲜以学业为事,既深可忧,而一命以上,或才质之美,往年得为教官,颇患无缺以处之,行在学馆局务阙又加少。
窃惧中人之性,不得长养成就,而因循汩没者为多,他日当更乏才。
望圣慈深以人才为念,特诏州置教官一员,使专务教导,不但已入官者得以成就,而韦布之士知所向慕」。
又言:「臣尝典狱江东,诣狱阅视案牍,讯问囚徒,已量事实,责限结绝,破械释系、脱于囹圄者百有馀人。
复检视诸狱囚,病而不医、死而不殓者不少,甚失哀矜庶狱之意。
除具奏施行外,窃虑四方囚系,似此甚多,望降诏诲饬,俾司狱之吏各大书揭榜,寘之厅事,庶几遵守法令,上称好生之德」。
上曰:「士大夫称卿,中外如一」。
即日拜给事中,赐三品服。
尝言:「治天下之道,必自学始。
窃惟圣质高明,决事之暇,躬亲国史。
然人君之学不在章句,当考治乱之迹,贤否之辨,而其要又在于正心诚意」。
又言:「夷狄之患,未有甚于今日。
然物极则反,愿与大臣力图恢复」。
上曰:「畏首畏尾,身其馀几!
前年金虏过江,官军接战,彼亦甚多损伤,自此可以使人向前」。
公曰:「但不退避,则两敌相当,未必不胜。
况曲直之理,昭然可见」。
顷之,兼侍讲
入谢,进言曰:「臣闻以一人之微,临亿兆之众,其万几之繁,已不胜应。
至若外有夷狄,内有寇攘,其难百倍于无事之时,疑若日不暇给。
文王有密人之不共,而帝乃曰:『无然畔援,无然歆羡』。
则其意在于正心。
光武当汉道之中微,崎岖兵马,而手未尝释卷,则其意在于务学。
盖心正则有以格天下之非,务学则有以考天下之理,此操至约而施至博之道也,陛下天资已有日跻之盛,望仰思祖宗寄托之重,俯念群黎欣戴之诚,广览博观,使忠邪贤否事物之变,昭昭乎胸中,而又加意于正心诚意之学,则圣德日新,事功日起矣」。
又言:「臣闻不畏多难而畏无难,故有国家者或无难以亡,多难以兴。
后羿之变,而少康成其功;
周有懿王之厄,而宣王定其业。
国家日者祸故不可胜言。
两年金虏不果南渡,比日寇攘亦向衰息,而将骄卒惰,民困财殚,固未可言平定中原之日。
然志不素立则因循苟且,将无时而可为。
伏望陛下万几之暇,博览少康宣王之事,思所以申愤而雪耻者,诏大臣以捐省末务,日为恢复之策,则中兴之功,庶其有济」。
又言:「今日诸将官高而不可使,兵众而不可分,有警必不能奋不顾身。
窃虑其偏裨,或有可搜拔任用者,伏望陛下降旨,令诸大将依顷日侍从荐举指挥,各举数人,陛下即加铨别,稍分所辖之兵。
遇有警急,则酌事势而遣行,庶兵不偏重,而偏裨之能者得以自见」。
又言:「金虏狼贪虎噬,未有畔岸,而两年不敢南牧者,关陕之兵牵制之也。
比者捷书来上,深若可喜,然臣方以为忧虑,其不得志于彼,将逞愤于此。
望陛下建藩维于淮南,设控扼于江上,而大治舟师,以防越轶,然后相时料敌,为恢复中原计」。
居亡何,求对便殿,进言曰:「窃以中否之祸,无世无之。
或侵以衰微则周平王,或随以隆昌汉光武
今日之事,欲异乎周之衰微,而庶几汉之隆昌,是在陛下而已。
然筹帷幄者未有出人之略,为将帅者又无捐躯之志,则日复一日,人情更益怯懦弛懈,无复奋发。
愿陛下考光武躬临战阵之事,以作励谋臣猛将,则抗敌而立国隆昌之渐,可立致矣」。
又言:「自黠虏作祸,于今八年,未见恢复才效,而日有寇至之虑,此诚诸臣不才之过。
其见任使者,既未见豪杰颖出之人,而屏远服沉下僚,又未有所简拔,则相与因循苟且,深为可惜。
望陛下上焉思委任贤能、驾驭英雄、推诚尽礼之道,次焉思策驽磨钝、弃瑕录善、破朋坏党之术,使瑰材玮器,位显任重,而寸长尺短,悉为我用,则功效可卜。
若必守常辙而求异功,规近效而图远略,非臣所敢知也」。
又言:「臣伏睹政和间尝置局裕民宣政间置司讲议,皆纾急救弊之举,意非不善。
一则夺于柄臣,随命即罢;
一则毛举细务,徒费日用。
此无他,权要无以市恩,近倖无以窃宠,冗食滥员无以侵耗太仓,其实有利于国,无害于民,而小人皆不便也。
或以为拂人心,或以为伤国体,兴讹造讪,乘间投隙,故主其事者亦将摇于不任受怨之说,不免徇寻常之见,持苟且之论,恶在纾急救弊哉?
修政局之建,其目曰省费裕国,强兵息民,是在今日,已为后时。
顷者陛下发明诏,命官吏采众言,又诏条具在内诸司,阅两月而未有施行,道途籍籍,以减省为难。
窃虑小人之言浸渍摇惑,圣意一移,则天下事无可为者。
伏望陛下照之以不惑,断之以不挠,使必如明诏,则所谓中兴政事,此其基也」。
又言:「国家自播迁以来,祀事极为简略,虽礼视时而隆杀,不得不尔,然宗庙之享,系在陛下。
顾累朝御容,寄寓远方,迎致实将,而祼将不亲。
望诏礼官取孟享之仪,酌时度义,略其大而致其实,以时设位,陛下躬行献享」。
命下酌之,而有司不果施行。
公再言:「臣恭读祖宗故事,见仁宗谓辅臣曰:『朕朝夕奉三圣神御于禁中,未之敢怠』。
又见唐李绛等因奏事,言祭祀天地、荐享宗庙礼器敝恶,宪宗耸然曰:『朕虽以故事祀天地、享宗庙,不得亲行,宰臣摄事,每至其日,朕未尝不夜半即起,沐浴盥栉,肃恭以至明,过时方息』。
即饬有司,修饰器物,丰洁。
谨具奏呈,仰乞酌用」。
又言:「窃见三衙之兵单弱,而缺额不补,五军所统虽多,招怀抚纳之流。
目今虽未有他故,然李捧、崔增辈各将其徒,张俊王燮等元无兵机,则控驭之制已大疏略。
今欲使三衙之兵渐统旧额,五军所统,随宜易置,散群坏党,新旧参错。
庶禁卫增壮,而招怀抚纳之流控驭得所,不致有意外之虞。
吕颐浩奉庙谟以出征,如李捧、崔增辈便可俾隶戎行」。
上曰:「得处分」。
因曰:「颐浩熟于军事,令总诸将外禦,秦桧在朝廷,庶内外相应」。
公曰:「内外相应最为至急,宣王命吉甫北伐,而是诗乃言『张仲孝友』,盖非张仲在内,则吉甫不能成功」。
上曰:「秦桧诚实,只为大执」。
公曰:「士大夫操修不美者至多,如求机警能顺旨者,极不难得,但恐不诚实,终不可倚」。
上曰:「此辈亦何所用?
朕以至公涖天下,见其可用则用之」。
公曰:「涖天下者莫大于至公,帝王之德,所以配天地者以此」。
上曰:「更要仁要明」。
公曰:「三者虽异,其实一体。
惟公然后能明,惟公然后能仁。
愿陛下以至公为先」。
又言:「卫多君子,吴季札以为未有患。
晋多君子,季武子以为未可媮。
欲知国家治乱兴衰之端,当观其贤才多少。
侍从仅十许人,自卿监以至馆职建炎间裁定员缺,伤于太少,时属艰难,正宜招致英杰,共图康济
望博访妙策,搜奇拔颖,使侍从官不致多缺,诏增置卿监以下员,庶拔十得五,一旦有事,无乏才之叹」。
又言:「汉光武亲临战阵,将士用命,是以中兴汉室」。
上曰:「朕方欲措置江上军,将定垒即单骑往按视抚劳,亦欲作励士气」。
公曰:「累年金虏入寇,悉望风逃遁,陛下能屈万乘,则士气自振矣」。
公既居琐闼,以章奏自任,抗论无所阿避。
会除李邦彦佥书枢密院,公论邦彦五罪,凡三疏,不报,委以次官书牍行下。
公乃乞罢所职,除兵部侍郎,不拜。
抗章言:「臣蒙陛下厚恩,擢寘省闼,比者辄有驳奏,事既不回,义宜去位。
兼臣二亲年老,臣病不能侍,是君亲之谊,两未尽也」。
上感其言,亲书章尾:「优畀职名,择善地以便其私」。
遂除龙图阁待制、知信州
侍御史江公跻左司谏方公孟卿争上疏曰:「程某有兄弟可以养,黄门职典出纳,顾不留以自助,甚为朝廷惜之」。
上批付右仆射秦桧,复除给事中,且宣谕上意。
参政翟公汝文曰:「给事观上委曲如此,安可复辞」?
入谢,上曰:「给事之设,政要驳异,岂在雷同。
朕以卿再三求去,勉徇所请,然深不欲卿去,故再有此授除」。
公再拜谢。
既出,特赐象笏,示隆眷也。
南渡后,内藏不复有所积,岁拨左藏库钱帛万数充之。
至是,令支拨,兑供颇夥。
公言:「内藏之建,盖深藏厚蓄,小欲助有司经费,大欲有事戎虏。
其至仁远虑,则欲警急可以取办,不至横索于民。
真宗宣谕群臣,谓『所贮金帛备经国之用,非自奉也,顾外廷不知耳』。
神宗皇帝赋诗则曰:『每怀怵愓心,妄意遵遗烈。
顾予不武资,何日献戎捷』。
累朝以来,三司缺乏,则假于内库,或累年不能偿,即命蠲除,其事盖可考也。
南渡以来,内藏不复有所积,故岁拨左藏库钱帛数万,已不为少。
陛下宣谕臣僚,亦有躬行节俭之言,然以臣所见,今岁始交,而左藏岁供之数已足。
近日兑借缗帛,不识所费何至若是!
望陛下俯忧时事之艰难,仰观祖宗之志虑,践节俭之言,恤供输之困,使四方之民,均知盛德」。
是时都督之建,颇合众情,朝廷继遣沿海制置,外论汹汹。
公言:「臣观今日退避之计多,防守之计少,如是则人心摇夺。
自古兵交,胜负系曲直,非必系强弱。
金虏之强,众所共知,然实负天下之至曲。
愿陛下专以征伐责将帅裕民理财责宰执,而宸心孜孜,务修厥德,上合天心,下协民情,则金虏之强,可以坐视其弱」。
上曰:「惟德动天,顾朕凉薄,有所不能」。
公曰:「臣观孟子所云『有能有不能,有为有不为』,则力之所可能者,有为有不为耳。
以陛下天资高明,博观群籍,凡古之帝王,有德则兴,无德则亡者,皆无逃圣鉴矣。
强勉行之,必无所不能」。
上曰:「卿可谓责难于君者」。
久之,复申前请。
御批中出,除职名与郡,以便温凊。
再议,复除前职名知信州矣。
给事中胡公安国中书舍人刘公一止连八疏,论公:「早以文行知名于时,忠信可以备献纳,正直可以司风宪
出为守臣,则布宣德泽,位正一国;
留在朝列,则嘉言正论,上沃圣聪,所利溥矣。
为瑀私计,孝子之志固切于养亲;
为陛下计,保国之基莫先于得士」。
有旨前降指挥更不施行,于是复留。
太常寺奉使高丽给赐,乞准元丰例。
上欲加惠远人,诏复增益。
公言:「礼仪隆杀,当视时宜;
赐予厚薄,当观民力。
今所给赐,视元丰已为过厚,况复增益,尤非所宜」。
旧制,右武大夫非特旨不转,刘光世保举王德、张亨等过江击贼,有旨转行。
公言:「右武大夫系昔日西上阁门使,元丰间止于十四员,今不知几倍。
若人臣皆得挟法陈请,则回授之制殆为虚设。
光世所乞已十二员,冒滥甚矣」。
闽贼范汝为既平,朝廷以密院人吏刘希房等十九人有劳,各转一官资。
公言:「将士冒矢石于外,人吏受恩赏于内,理非是。
方欲作士气以立武功,侥倖之弊,岂可承袭」?
临安府营缮,上自侍从,近则中贵,外及僚属,下至胥吏,被赏有差。
公言:「移跸营缮,官吏职也,苟无旷阙,何功之有」?
皆乞寝罢。
元忠为忠义队首,父子供应民兵钱粮,与贼战,擒杀四十四人,但补下班祗应
公言:「推赏太薄,恐后无以劝励」。
是时上方励精稽古,留神经学。
一日,从容与公论《左氏春秋》,穷究指归,且曰:「胡安国近取政论极好」。
公曰:「安国经行素高,兼达治体。
朱震亦深此学」。
上乃召用。
继又访人才于公,因荐徐俯、曾开、程俱、范仲、赵思诚萧振,皆一时名流。
五月,诏:「侍从条具己见,凡可以省费裕国、强兵息民者,朕无惮改作」。
公上疏,以为:「国家遭虏寇之祸,今兹九年,政事束于条例,难于改作。
譬如人家,昔尝富贵,中更破荡,今方以渐葺治,而费用尚循富实之规。
然国势危殆,至于今日,亦众人之所共忧。
倘使费省而国裕,兵强而民息,则国家安宁长久之利,亦众人之所共享。
今日一切镌罢,亦复何辞」。
乃条具当时急务,一曰:「内侍之制,比旧岁裁减之外,今尚有一百八十馀员,臣愿以其半为定额,姑去三分之一,有缺勿补」。
二曰:「三省察院人吏三百馀人,月费钱二万五千缗、米五百馀石,而复省检正与机速编修检讨等房堂厨、密院东厨。
客司等人各有窠额,下至大程官,亦复二百人,皆可减半。
三省密院镌减已定,然后取省台寺监员数,量事烦简,悉议减罢。
只如御史台人吏,知班共一百六十五人,盖可减三之二。
其在外州县,乞委监司条画减放」。
三曰:「閤门自知閤下迨祗候三十馀人,乞减三之一」。
四曰:「后苑一切工役,不切于事,宣和末年已议减省,靖康初因悉罢废矣。
欲乞以事归工部,示人将有恢复之图,不当安于此地。
所有修内一司,并乞废罢」。
五曰:「应有实废而名存如龙图等阁、睿思殿库官吏之类,如亲贤宅四方馆、舍省、都亭驿驼坊、牛羊司、大医局东西作坊之类,乞并归所辖本曹」。
六曰:「伏睹祖宗神御岁时祭享,未免薄略,而益王唐公国主影前所破食料、添厨、知客、从人等,多仍用旧制,欲乞减罢」。
七曰:「曾任宰执及武臣遥团以上宫观差遣,多事之时,不任事责,坐糜厚禄,颇为无艺,乞与减半,以次官乞支三分之二」。
八曰:「州县添差官,乞减见任官请给人从之半,仍免治事」。
九曰:「常平不必复立一司,只乞别差提刑司干办官一员,专管常平职事,仍以曾任知县通判人充」。
十曰:「州县酒务,自来皆知所得不偿所费,乞酌度州县大小,召人买扑,则省官吏请给,免民户折纳糯米,其利不鲜」。
十一曰:「金虏之长在骑。
今平广原野,欲争胜则当用车;
大江长淮,欲控扼则当用舟。
今来舟车皆未尝讲究。
臣略计一车一舟之所值,适与一马等。
苟舟车精备,则动必万全,乞讲究制造」。
十二曰:「诸军之兵,盖患其不多,然亦不少矣。
简其疲弱而训练作励之,固可以转弱为强。
三衙之兵与诸州禁军,皆额缺不补,则在内禁卫单寡,不可不虑。
在外则备禦全无,每一郡有警,环郡拱视,惴惴然奔窜之不暇,岂及议救援哉!
乞各措置招募」。
十三曰:「请诸步弓手统于县,镇塞有土兵统于巡检,一州则有兵马都监,两县则有都巡,一路则有提刑
乞委诸州,各选募弓兵,使充旧额,委提刑察巡尉都监都巡之疲懦者奏罢之,选择曾经战阵、实有武艺者辟差。
无事之时,各训练弓兵,或有警,提刑都巡都巡都监都监巡尉,自足以逐捕捍禦,不至专遣王师」。
十四曰:「汾江及淮甸荆湖盗贼残破去处,多有荒弃田地,乞募人为兵分授之,使耕殖为粮,免复仰食县官
岁久,人必各自为守其宅」。
如因土风以颁巡社之制,换度牒以免伪造之罪,卖官田以助军需之广,杜豪民猾吏侵盗之虐,定役法以免催税赔纳之苦,革官吏差替纳赂之奸,其说甚备悉剀切,上契圣心。
自公之驳邦彦也,时相追仇甚深,密以后省封驳纷纭夺主柄之说动上。
一日私荐席益,即取旨趋召,即招后省官相见,出御批与之,同僚相顾默然。
公曰:「席益为人,相公岂不知,何必引用」!
即入疏论
后数日,公为台章论罢,提举亳州明道宫
起居郎张公焘、舍人刘公一止中书胡公世将左右司员外郎林公待聘、楼公照、侍御史江公跻司谏吴公表臣皆在逐中。
四年,复徽猷阁待制、知抚州
当要冲,酬酢丛繁,帑库单匮。
岁仍饥馑,崇仁宜黄寇盗并起,历时不能擒制。
公至则招材勇士,料兵重赏,未几,贼党悉平。
且命属县劝诱豪右损价广粜,四境由是安集。
旱祷必雨,岁不火祲。
以二亲怀归故里丐祠,章再上,得提举江州太平观
六年,丁太淑人忧,明年丁宣奉公忧。
服除,转朝议大夫,以前职名知严州
未行,改知宣州
金虏将南侵,公浚隍增陴,治甲兵,丰廪储,隐然为江左重。
及虏败北,坚辞郡事,复奉祠
十二年春,召赴行在。
是时和议已成,公欲激励上意,使强于为治。
入见,首叙:「臣远去阙廷十有一年,金虏兵再南侵,陛下随机应变,亲授诸将方略顺昌之功,尤为奇伟。
独念太上俯忧生民,甘心屈己,力主和议,卒使强悍革心,迄从圣欲,此岂常情所能测度!
更愿陛下不以今日为愈于昔时,谓可以少休,犹复加强勉焉。
董仲舒谓天欲扶持而安全之,事在强勉,非虚言也」。
上再三嘉纳,拜兵部侍郎侍读,赐爵鄱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复上疏云:「顷年强虏侵轶江淮,无不如志,非陛下明于料敌,审于知己,随事制宜,投机应变,则事之出于意外,恐未可胜言也。
今虏气得志骄,穷奢极侈,骨肉屠戮,寇仇环起,连年旱乾,赤地千里,人不聊生。
我于此时深思远虑,足食足兵,以俟其衅,安可不汲汲也!
今日祖宗之故地未复,父兄之深仇未雪,岂得遂为休兵偃武计哉?
臣愿陛下励志而已」。
后数日,又言:「人君上承天而下理人,动作云为当仰观天意,俯察人情。
今日天意人情,灼然可见,宜乘兹盛际,励有为之志,卒非常之功」。
上曰:「前此固不得已,今日足可措置」。
景灵宫朝献后,公因进见,言:「土木之功,劳人费财,营造之过,祸败随之。
如近日景灵于外殿之后,诚有不可已,臣愿此外一切禁止。
窃观自古中兴之君,莫盛于周宣,而不能无过,故诗人箴而不已遂有规,规而不已遂有诲,诲而不已遂有刺,以此见居成功为难」。
上再三首肯之。
公复曰:「凡诗美宣王无几,而『考室考叔』之章,即不言美而实美之。
臣旧疑此二事无足美者。
近读《刘向传》,见其所谓更为俭宫室小寝庙,始悟诗人之意」。
语未卒,上曰:「刘向在宗室中至好」。
公曰:「岂惟宗室中,即群臣中亦不易得。
忠于朝廷,其渊源盖自经术中来。
陛下观其引经陈义,虽后世不复多见」。
上于是历举引经数处,公曰:「凡所陈,可为万世龟鉴,愿陛下每思其言,为益不鲜」。
上改容嘉纳。
讲读官旧皆有讲义以进,中间为侍读者因陋就寡,但书故事进读,不复约文申义,发明旨意。
公乃即所读随事深切著明之。
后尝入侍,从容语次,上曰:「近年侍读不进讲,得卿每事敷陈,甚善」。
公曰:「讲义固不必进,然但不明而退,则备员已甚,臣是以敢致区区」。
上曰:「尝读《三朝宝训》,至真宗访通经者于李至」。
公曰:「当时所称,惟崔颐正一人,盖通经之士为难得。
陛下留心经术,臣等末学,不足以望彷佛。
然私忧过计,自科举复用词赋,后生工于剽掇,苟取科第。
今治经比诗赋才十之一,恐数年之后,无复有通经者,宜斟酌两科进士多少,特加抑扬,使经术不至废弛,乃长育人才之道」。
秦桧谓公曰:「上宣谕,伯宇经筵尝说两科习经者少,当如何措置」?
公曰:「欲使不偏废,莫若经义诗赋合为一」。
遂付礼部施行。
资善堂翊善阙,上欲除公,以久在告未果。
及面谕除授之意,遂就职,进爵子,增邑五百户。
又尝读真宗奖擢刘锴,公因言:「世禄之家,鲜克由礼,功臣之世,贤者之类,不可弃遗。
真宗所上,不独嘉之能,亦以劝励士大夫之后,用心可谓至远。
陛下嘉惠多士,崇建太学,盖甚盛德,而选试教养国子之法,未闻讨论。
愿稽有虞成周之志,以诏有司」。
复进疏论:「治乱安危,相为反复。
今虽愈于昔年,然金虏入寇,未尝一大创艾,尝有轻我意。
虎狼之心,岂或餍满,求衅背盟,近则数年,远则一二十年,不敢保其必不来也。
今吾所用之兵,近更数年,远更一二十年,壮者老,老者死。
愿预为久远之计,增多而益寡,使兵日浸强,列屯向敌,凛乎不敢遽犯。
若乃民力困乏,未有甚于此时者,陛下虽屡戒切州县不得科歛,而岁有防秋,军兴之费,急于星火,供亿曷尝不出于民?
是宜省费节用,敦本抑末,常赋之外,一毫不取于民,使民力日益厚,则邦本固,兵益强,虏即有窥伺之心,亦将潜消阴沮,是乃和好久长之策」。
上曰:「且做十年」。
公再拜曰:「十年之说,愿陛下念兹,朝夕不忘」。
又尝因论真宗时事,公谓:「符瑞固不可谓无,然以为出于天,则所以奉天者莫要于德;
如惑方士道流之说,崇饰宫观,广致祷祠,恐不足以当天意」。
上曰:「天书等事,偶出一时,《宝训》自不须记,正所谓书而不法」。
未几转中奉大夫,试兵部尚书侍读翊善
上眷礼虽厚,公与端揆议论背驰,乃力乞奉祠,遂除龙图阁学士、知信州
陛辞,遣中使特赐御书真草《千字文》、象笏、犀带。
是时执政侍从皆未之有,中外歆羡。
上饶坑冶,堙废岁久,提点韩球久试图功,妄言宝货兴废,不问山谷有无,广为虎落储胥,严示厉禁樵牧大棘,众庶熬苦之。
且明谕州县,按旧籍坑户以岁计所负官课责偿于其家,至有子孙易业数世,而系累淹延,毁其家而偿逋未足,有司莫敢辨曲直,民不堪命。
闻公之来,诣府列诉,公躬为审核釐正,条白于上,之积憾,刺于骨髓矣。
岁甲子,大水坏城郭,属邑发洪几千所,败民田庐,漂溺不可救。
公具奏水灾异常及宽恤事目,请于朝。
时宰方咏歌太平,恶言灾异,阅所奏请,顾同列曰:「尧之洪水,不至如是」。
公闻之,曰:「时不可为矣」。
遂称疾丐祠,提举江州太平观
十六年,转中大夫,进爵伯,加食邑八百户
十九年再任,迁大中大夫进封广平郡开国侯,加邑三百。
又以郊恩加食邑三百,为一千四百户,实封一百户
或云陆升之讦前参知政事李公光私撰野史,其子孟坚见知棘寺,承柄臣风旨,锻鍊论报,谓公不合与李公通书问、寄衣帛,降授朝议大夫
二十二年正月,以疾致其事,授左中奉大夫
辛亥薨,享年六十有六。
遗表闻,特赠左通奉大夫
其子曰宏靖,以其年十二月返葬于程山之左。
久之,茔侧槛泉觱沸,用风水家说,以乾道丙戌改卜于龙潭之东五里白南乡松林寺之右。
母夫人沈氏实合葬焉。
子三人:长曰宏雅,未冠卒;
次曰宏济,通直郎、监建康府榷货务、都茶场,卒于官;
季则宏靖
女四人,长适故文林郎、监镇江府榷货务门臧栯,仲适奉议郎通判南安军胡璪,次适奉议郎、新权知汀州汪赓,幼适进士臧桷。
孙八人:曰有功,宣义郎、新通判秀州
曰有孚,承奉郎广州增城县丞;
曰有元、有章、有尚、有大、有沦、有嘉。
公识趣超诣,下笔析理,妙处不传。
肄业成均,试《不自见论》,明大智,观远近,故大司成冯公谓非深于《楞严》者不能进此;
至论、记、策,则曰词致大似碑碣。
自少至老未尝一日释卷,夜分乃寐。
博极群书,故其文闳深雅健,粹然自成一家。
既没,其纂述有《论语说》四卷,《论语集解》十卷,《周礼仪》十卷,《尚书说》一卷,《谏垣论疏》、《奏议》各四卷,《黄门忠嘉经筵讲读》、《三朝对语》各五卷,《资善堂口义》二卷,《饱山集》六十卷,《野叟谈古》、《两汉素隐》、《唐传摘奇》、《诗话杂志》各一编。
惟公所学根于至正,所养全乎刚大,于富贵贫贱利害得丧,一不以累其心,故进退惟道是视。
筮仕学省,道家者流林灵素翻绎道书,杂以俚语嘲谑,朝野翕然信服,大司成李公邦彦率官寮生徒晨往听讲,公咈然拒之。
蔡佃司业,一日谓公曰:「何不谒太师
师极相喜,尝云俞、李之后,大魁久寘,便当以立螭处之」。
公唯唯逊谢,终不一诣。
谏省中台,论思献纳,务以责难为恭,而正国体,救民瘼,辨贤不肖,别白是非,必反覆为天子尽言之。
治郡必举大纲,略苛细,镇以简静而矜拊百姓,常务聚所欲而去所恶。
崇礼教官,严月试季考,亲第其高下,承学之士翕然向风。
临川宣城适当朝廷多故,兵征四方,调役旁午。
公应变纤悉有条理、军无乏给,而下亦不告病
奉养廉约,不视故府,厨传虽菲,而过客使意无不称。
尝有大将接武至郡,燕享礼行,物薄而诚至,客亦感激。
公帑主吏按前比白,供太守家人饮食张御,公曰:「太守窃厚禄,家已温饱。
公帑有法,太守且不可妄费,况其私自给乎」?
一切却绝。
宣城产蜜蜂珍滋,为权门苞苴之计,残物厉民旧矣。
公下车禁采捕,而中朝贵人移书持钱十万请于公,报曰:「属已出教禁止,承命不果」。
广信罢归,韩球憾之未已,行部留郡绳治。
他日,兵与右曹掾史必欲得公当官及子弟诸不法事,百计摭拾,竟无纤芥可以诋伤。
识者于是知公絜矩之道,不特行于朝著,达于州郡,而所以刑于家者,凛凛在古人中矣。
公登法从二十年,三领州麾,所至未及书考而去,立朝期有五月,馀皆奉祠里居。
卜筑龙潭之场,据溪山之会,极登临之胜,建阁其下,名曰「饱山」。
直北数步,复敞东阁,积书万卷,名曰「澄怀」。
临流结亭,取元次山漫浪之趣,并「三吾」而概之以漫,名曰「漫吾」。
循墙修竹数干挺茂,松间出名花嘉木,荫樾左右。
亲友相过,则酌酒赋诗、弹琴奕棋,绝口不谈时事。
宾礼贤师,程督子侄,口讲指授,夙夜不倦。
间有属计偕取科第,而公所以责厉者乃曰:「读书修己,任重道远。
君子务知远者大者,汝等勿以应举觅官为厌足之道」。
一日,复命侍前,出马文渊《戒兄子书》示之,曰:「吾亦欲汝曹以是书书绅」。
又出东坡惠州寄其子「门户各努力,先期毕租税」之诗以示之,且曰:「东坡训子犹致意于租税,况汝等耶」!
自号愚翁,尝自作传,大概云:「翁嗜学而不能总其会,慕古而不得其要。
短于曲折,或又以为直;
昧于趋向,或又以为介。
中无他肠,不疑人之欺己,或又以为诚;
不喜与人校,或又以为长者。
一切苟且,未尝精思,已而知悔,后又复然。
知其为病而不能改,可谓愚矣。
晚知见誉者过实,欲痛刮磨以补过,终不见效,乃以愚自名,以盖不虞之誉」。
盖厚于责己而薄于责人,勇于为善而廉于取名,公之至也。
首推荫及臧氏弟,仕至为郎,所以图报鞠育者,毫发无憾。
既登八座,当任子,先以予同产弟,次于孤侄,然后及其息。
官所不能及者,则为经纪生事甚厚。
奉家庙严,春秋二祭簿正仪物,丰俭适中,以为可继可传之法。
公简易端谅,不殖产,田园所入,仅供伏腊。
尝有以良田求售者,故人参知政事张公焘闻之,贷白金一巨箧,公瞿然曰:「人生粗了目前足矣,何至苦求赢馀」!
即命归其金。
其敬贤下士,汲汲惟恐不及。
人有片善,不啻若自其己出。
襟府清明,其平如水。
借或深情厚貌,矫饰求售,公虽了见其肺肝,而遇之以诚,不恶而严,彼亦往往悔悟,深自愧讼。
平生予人荐牍,未尝专一介之使与夫假宠姻故以行者。
于寒门下僚,尤加推挽,期于必济。
至于韦布生或袖诗赋书,挟举子业,卒然通谒,倒屣以迎,即所为文相与切摩,商论是非,一时名教有所倚赖云。
公酷嗜《论语》,研精殚思,随所见疏于册。
练塘洪先生兴祖早以是书从公难疑辨惑者二十年,晚得公所说,即为序冠其首。
有曰:「养孝弟之本厚,明忠恕之不二,感发于孔子之一射,流涕于周公之四言。
凡若此类,皆古今学者所不能到,而考诸行事,若合符节。
浩然之气,有仁者之勇,今之古人也」。
公云亡,其书盛行,尚书郎魏安行将漕京西,锓板流传。
或以示顾门下士曰:「伯宇乃著书相谤,后世信其言为是,而议我为何人,洪、魏何至作序锓板耶」?
乃令言者论劾洪、魏,禠官南谪。
台符下京西搜书与板焚燬,而公之子若孙名在仕牒者,废锢不调。
复谋所以挤程氏者,而亡矣。
初,公被疾,踰月势革,晨起草遗奏以畀门下士故吏部侍郎余时言,俾上之,其略云:「念昔侍于经筵,尝屡陈其臆说。
伏愿陛下念祖宗付托之重,副生民爱戴之勤,宝惜寸阴,图回长策,益励尝胆之志,勿忘在莒之艰。
之图书,措诸行事;
复文武之境土,播以声诗」。
已而与客对雪奕棋,诵《庄子·逍遥》赋绝句,其末章句云:「炉烟一炷明窗下,读尽《南华》第一篇」。
盖绝笔也。
又为书具言丧葬始末,毋得效俚俗浮靡。
至于孝友恭俭,则谆谆诲饬,曰:「能如是,可以保家,否则身名俱败」。
徐顾左右曰:「去上元不远矣」。
趣命将衽于中堂,期至而逝。
孔子称「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子夏言「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公实有焉。
铭曰:
气大以刚,塞乎天渊,孟轲浩然。
正谐韶濩,劲沮金石,退之浑然。
折槛撄鳞,旋乾转坤,谏草凛然。
由我者吾,不我者天,全名烂然。
有子有孙,益炽而昌,盖绳绳然。
钻石堋辞,与山不磨,公论曰然。
策问 其十八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二、《梅溪先生文集》卷一五
问:孟坚序六艺为九种,列小学一家于其中,则知字学之有益于斯文也尚矣。
古者八岁入小学,学书艺之事,故《周官》保氏掌养国子,教之六书。
汉萧何亦著其法于律令,太史试学童而禄其课最者。
唐选举之法有四,而楷法遒美居其一焉。
夫书虽一技,然教于周,试于汉,选举于唐,参六经《论语》《孝经》而九之,学者其可忽耶?
爰自科斗书废,篆隶迭兴,汉晋以来乃有草楷真行杂体之书。
去朴归华,舒笺点翰,以相誇尚者,不知其几也。
唐太宗历评晋人之书,而以王逸少为尽善尽美。
翰林苏公尝评唐人之书,谓极于颜真卿,又论近代之书以蔡君谟为第一。
议者谓颜书本出于王,而蔡乃法颜而变者。
然三人者各名家当代而咸造其极,使其同时而并驾,未知其孰后而孰先?
诸君稽古之暇,游心翰墨久矣,其于晋唐宋三子将谁取法耶?
抑所好不同,舍二三子而他有所尚耶?
又岂得于心画之妙而不蹈前人之陈迹耶?
愿评古人优劣之外,且自论平日之所以张吾军者,果出于自得乎,抑亦何所法也?
幸详以告。
资治通鉴跋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四、《文献通考》卷一九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九三
左丘明传《春秋》,自隐至成八公凡百五十年,为十三卷,自襄至哀四公凡百五年,为十七卷。
年近则事详,远则略,理势固然,无足怪者。
温公与范太史议修《唐纪》,初约为八十卷,此帖云已及百卷,既而卒为八十卷,删削之功盛矣。
卷数细事,前辈相与平章犹严若此,则其他肯轻下笔哉?
吁,可敬畏也!
然今以《唐纪》视《汉纪》,其纸叶盖多八九,视《周纪》滋益多,于斯文奚累焉?
而或者弗察,强以繁省论文,晋张辅遽谓孟坚不及子长。
孟坚不及子长固也,岂在文之繁省乎?
此儿童之见耳。
承务郎胡君泳墓志铭淳熙三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四、《省斋文稿》卷三二、同治《庐陵县志》卷五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君讳字季永吉州庐陵人
曾祖恺;
妣张氏,以百岁封孺人
祖载,赠朝议大夫
硕人陈氏、张氏。
澹庵先生,以劲节危言为国司直,虽小夫贱隶、椎髻卉服无不知其姓名,今为龙图阁学士
硕人刘氏。
绍兴八年先生自枢掾黜佐福州幕,道由姑苏而君生,故小字苏郎
六岁随先生新州,已能背诵《春秋》,诗人陈元忠试之如流,目为「春秋生」。
先生再贬朱崖,渡海道琼,故参知政事李公光在焉,见君颖悟,许妻以孙。
儋耳,拜苏文忠遗像于动镜阁,喟然兴叹,年方一星终,人皆异之。
既抵朱崖先生聚徒受业,诸生人执一经求训解。
君甫弱冠,往往与讨论。
二十六年秦丞相死,先生与李公皆内徙。
初,秦氏揭二公及赵丞相姓名于格天阁,赵丞相前薨,至是先生赋诗有「阁下大书三姓在,海南惟见两翁还」之句,君口不绝吟。
先生曰:「孺子可教」!
因授以句法。
三十一年春,侍先生庐陵,讲道家塾,兄弟怡怡如也。
今上登极,先生吏部郎不逾时以左史词掖,遂为兵部侍郎
君日从中朝名士游,闻见浸博。
隆兴初郊,奏补右承务郎
家居累年,或勉以仕,则曰:「吾斯之未能信」。
乾道七年先生固命君类试,中之。
虞丞相邀与相见,略不干以私。
调监淮西江东总领所太平惠民局,兼监行宫杂买场。
先是先生得旨进所解《易》、《春秋》及二《礼》,君日夜编次雠校,先生赖之。
淳熙元年春,君当之官,而不忍去亲。
先生曰:「吾固欲泛大江、游金陵,其亟具舟,吾与尔俱」。
君乃迎侍以行。
留守刘公珙以二府重望,少许可,独礼君厚,荐之公车。
二年,得寒疾,逾月,病益侵,呻吟皆诗,间作乐府,词旨超诣。
十一月庚午竟不起,得年才三十八。
配即李氏。
其父孟坚,终淮东提举茶盐。
生三子:槻、矩、桯,又有遗腹。
君人物爽迈,天资孝友。
幼居母丧如礼,事所生母袁氏尽敬。
学有家法,尝读横渠《易》,至「心化在熟」,击节叹曰:「至言也,请终身诵之」!
雅好吟咏,慕陈后山而学焉。
某蒙先生不鄙,间许唱酬,君辄用韵见贻,语皆惊人,盖天才有过人者。
充其素蕴,必将发闻于世,一病而逝,可哀也已!
弟澥、浃、瀳及其孤奉先生之命,卜以三年夏四月壬辰葬君吉水县中鹄乡白莲塘之原,使以妹婿叶昌嗣之状来请铭。
某按《礼记》:延陵季子适齐而长子死,葬于嬴博之间,既葬而封。
既封,三号遂行。
孔子曰:「季子,吴之习礼者也」。
盖言其在吴为习礼耳。
既而曰:「季子之于礼,其合矣乎」?
是又疑之之词也。
《周礼》以长子为门子,谓将代父当门者也,其事重矣。
昔就其养于所居之官,今返其柩于父母之邦,若先生者可谓知礼矣。
铭曰:
木生荆山,既厚其培。
雨露濡之,庶几条枚。
飘风振林,秀者先折。
天乎奈何,尚茂来叶!
普州李知府1197年6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九、《诚斋集》卷一○五、《永乐大典》卷一○九九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某伏以季夏之月,南风之薰,恭惟判府大著尊契丈报政有绩,祗召还京,神天燕喜,台候动止万福。
某卧痾山间,乘化归尽,仰故人于青云之上,何从望见其末光?
愿言尽珍重理,遂膺紫薇玉署之拜,以昌斯文。
某属披邸报,恭审紫泥夜下,号召正人青藜朝驰,入觐玉座,善类吐气,吾道用光
恭惟驩庆。
某辱在草木臭味之同,尤深松茂悦之感。
末由面贺,而以尺纸,伏惟财幸。
笔橐之除,方且拭目以俟。
某昔岁拜辱天落云锦之书,逮今缇衣十袭,每拂除蛛尘,手之而不释也。
八千里外再蒙遣一个行李,坠五纸妙帖,访问生死,不以霄泥升沉而两其态,不以老病汩振而白其眼,「厚禄故人书断绝」,少陵之语可悔,「此事今无古或闻」,东坡之句可献也。
感谢至骨,万此宁有足耶?
某目眩观书,手战执笔,平生止携破研一拳,亦久寄绝交书矣。
长者尚以故我来徵义槩之记,抖擞病心,倒悬枯肠,仅得数语,以塞命戒,谓应覆公家酱瓿矣。
来教乃蒙称赏不置,诚不以荣,亦祗以愧也。
二传绝妙好辞,左拍子长之肩,右摩孟坚之垒,陈、范而下不论也。
珠玉在侧,觉我形秽矣。
老先生碣并寄似。
某皇恐再拜,敬问契家玉婘,恭惟尊尊幼幼函祉山则,老妻儿女列拜起居。
颁贶越罗丝,座下拜珍感。
蓬莱香十两,聊伴空函,匪报也。
庐陵委,愿索闻之。
夫人李氏墓志铭1190年4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三、《诚斋集》卷一二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承务郎、监淮西江东总领所惠民局胡君泳季永之夫人,姓李氏绍兴府上虞人
曾大父高,累赠太子太保
大父光,擢进士第宣、靖间侍御史,有敢谏声。
绍兴参大政,会宰相秦桧主和议,公力诋其非,坐削爵贬儋耳
死,复资政殿学士谥庄简
孟坚,气慷慨。
方庄简在谪籍,里人诬以私史,下诏狱,贬夷陵,父子各天一方。
既偕庄简复官,丞晋陵,宰锡山,守嘉禾,俱以最闻。
方用为淮东提举常平而没,善类嗟惜。
夫人慧淑庄重,容止有度,喜愠未尝见声气,庄简爱之。
甫龀而祖、父俱远谪,复罹母郑忧,泣呱呱然,哀动左右。
乳下弟疾甚,夫人视之不少置,卒赖以安。
姻族称其孝友。
忠简胡公之再谪珠厓也,季永侍行,年十有二。
庄简见而异之,问其始生之岁辰,适与己相似。
庄简喜谓忠简曰:「是儿气质不凡,为胡邦衡子,而命复类我。
他日宁为畸人,必不为佞人。
吾有孙女,当以奉箕帚」。
故夫人年十有九,归于胡氏。
事舅姑如父母,笑言不闻于中闺。
敬夫如宾,时节朔望必端拜。
待诸姑妯娌如同产,未始有丝发畦畛。
忠简严于事先,夫人躬视涤濯,为诸妇倡。
季永志远业,夫人以米盐自诡,不以累其夫。
至诸姑之有行,每辍囊箧相之。
妇德优优,式是里居。
忠简每训诸女,必曰:「冢妇非而辈法邪」?
季永金陵,不幸蚤世。
夫人才三十有三,抚群幼,泣且誓,之死靡他。
不御铅泽,不服华侈,惟饬诸孤从师就学。
比其长也,皆奋然有立。
槻始筮仕,监铅山酒税务,以廉介为今参政萧公、尚书叶公论荐。
矩自明州比较务摄令象山郡太守岳公以尤异荐于朝,有旨书姓名于中书
人以为母训之修云。
初,夫人念父母家,欲其子官于浙,几一归省。
矩既官甬水,遂奉板舆以东。
夫人归拜松楸,见诸父昆弟,心甚喜。
淳熙戊申冬,自象山复还上虞,阅数月以疾卒,实己酉七月十日也。
享年四十有七。
男三人:长即槻,今为承事郎签书光化军判官厅公事;
次即矩,修职郎
次桯,亦好学。
孙男一人,复孙。
孙女四人:婉孙,寿孙,粲孙,李孙。
诸孤将以绍熙改元五月庚申,葬夫人于庐陵县顺化乡龙回之原。
先事,以通直郎江州驻劄御前诸军都统制干办公事王宗孟所纪夫人行实,移书乞铭于万里
万里季永父子间游最故,且师事忠简公先生,其何敢辞!
铭曰:
胡、李两翁,儋崖相从。
昏姻南东,一世清风。
季永不年,夫人其艰。
松雪其寒,兰玉其蕃。
漕邑言归,言慰其思。
按:《载驰》一诗,嘻其废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