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弹铗歌(一作长铗歌。) 先秦 · 无名氏
《史记》曰:冯驩见孟尝君。居传舍十日。孟尝君问传舍长曰:客何所为。答曰:冯先生甚贫。惟有一剑耳。又蒯缑弹其剑而歌曰云云。孟尝君迁之幸舍。食有鱼矣。五日。又问传舍长。答曰客复弹剑而歌曰云云。孟尝君迁之代舍。五日。孟尝君复问传舍长。答曰:先生又尝弹剑而歌曰云云。于是孟尝君不悦。
长铗归来乎食无鱼(○《战国策·齐策四》。《史记》孟尝君列传。《书钞》百六。《白帖》五。《御览》三百四十六、四百八十四、五百七十一。《诗纪前集》一。)。
长铗归来乎出无车(《御览》或作舆。○《战国策·齐策四》。《史记》孟尝君列传。《书钞》百六。《御览》三百四十六、四百八十四、五百七十一。《诗纪前集》一。)。
长铗归来乎无以为家(○《战国策·齐策四》。《史记》孟尝君列传。《御览》三百四十六、四百八十四、五百七十一。《诗纪前集》一。)。
书谢孟尝君 战国齐国 · 齐湣王
出处:全上古三代文卷八
寡人不祥,被于宗庙之祟,沈于谄谀之臣,开罪于君,寡人不足为也。愿君顾先王之宗庙,姑反国统万人乎(《战国策》十一:「孟尝君就国于薛,梁王遣聘,使三反,孟尝君固辞不往也。齐王闻之,书谢孟尝君。」)。
遗秦相穰侯魏冉书 战国齐国 · 田文
出处:全上古三代文卷八
吾闻秦欲以吕礼收齐,齐,天下之强国也,子必轻矣。齐、秦相取以临三晋,吕礼必并相矣,是子通齐以重吕礼也。若齐免于天下之兵,其雠子必深矣。子不如劝秦王伐齐,齐破,吾请以所得封子。齐破,秦畏晋之强,秦必重子以取晋,晋国弊于齐而畏秦,晋必重子以取秦,是子破齐以为功,挟晋以为重,是子破齐定封,秦晋交重子。若齐不破,吕礼复用,子必大穷(《史记。孟尝君传》)。
宿沙瞿子善煮盐,使煮滔沙(《御览》作溃沙,虽十宿沙,不能得也。《北堂书钞》一百四十六,《御览》八百六十五) 其十 战国齐国 · 鲁仲连
出处:全上古三代文卷八
孟尝君逐于齐,谭子曰:「富贵则就,贫贱则去,此物之必至,而理之固然也。愿君勿怨。请以市论,市朝则盈,夕则虚,非朝爱而夕则憎之也,势使然也(《艺文类聚》六十五,《文选。张协杂诗》注,《女史箴》注)」。
宿沙瞿子善煮盐,使煮滔沙(《御览》作溃沙,虽十宿沙,不能得也。《北堂书钞》一百四十六,《御览》八百六十五) 其十二 战国齐国 · 鲁仲连
出处:全上古三代文卷八
鲁连先生见孟尝君于杏唐(《御览》作杏堂),之门,孟尝君曰:「吾闻先生有势数,可得闻乎」?连曰:「势数者,若门关,举之而便,则可以一指特中而举之;非便,则两手不起。关非益加重,两手非加罢也,彼所起者非举势也。彼可举,然后举之,所谓势数(《艺文类聚》六十三,《御览》百八十三,一百八十四)」。
过秦论 西汉 · 贾谊
出处:文选卷五十一
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横,兼韩魏燕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而延敌,九国之师遁逃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赂秦。秦有馀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彊国请伏,弱国入朝。施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及至始皇,奋六世之馀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俛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蕃篱,却匈奴七百馀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鍉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溪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始皇既没,馀威震于殊俗。然而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材能不及中庸,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俛起阡陌之中,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而响应,嬴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淆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耰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曩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过秦论 西汉 · 贾谊
出处:全汉文 卷十六
秦并兼诸侯山东三十馀郡,缮津关,据险塞,修甲兵而守之。然陈涉以戍卒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锄耰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秦人阻险不守,关梁不阖,长戟不刺,强弩不射。楚师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艰。于是山东大扰,诸侯并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以三军之众,要市于外,以谋其上。群臣之不信,可见于此矣。子婴立,遂不寤。藉使子婴有庸主之材,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
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馀君,常为诸侯雄。岂世世贤哉!其势居然也。且天下尝同心并力而攻秦矣。当此之世,贤智并列,良将行其师,贤相通其谋,然困于阻险而不能进。秦乃延入战而为之开关,百万之徒,逃北而遂坏。岂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势不便也。秦小邑并大城,守险塞而军,高垒毋战,闭关据厄,荷戟而守之。诸侯起于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亲,其下未附,名为亡秦,其实利之也。彼见秦阻之难犯也,必退师,安土息民,以待其敝,收弱扶罢,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为禽者,救败非也。
秦王足己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三主惑而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世非无深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拂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忠言未卒于口,而身为戮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钳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哀哉!先王知雍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振;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内畔矣。故周五序得其道,而千馀岁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长久。由此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野谚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有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已上《文选》为下篇)。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而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备,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王、武王蒙故业,因遗册,南兼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纵缔交,相与为一。当是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重士,约从离衡,并韩、卫、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昭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朋制其兵。常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遁逃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奉秦。秦有馀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卤,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秦王,续六世之馀列,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捶拊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馀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堕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铸鐻,以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然后斩华为城,因河为津,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溪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以定,秦王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秦王既没,馀威振于殊俗。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什伯之中,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而转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淆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锄耰棘矜,非锬于句戟长铩也;适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乡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洁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千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已上《文选》为上篇)。
秦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养四海,天下之士斐然乡风,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没,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强侵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敝。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止。当此之时,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立私权,禁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夫并兼者高诈力,安定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借使秦王计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而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夫寒者利示豆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之嗷嗷,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乡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圄而免刑戮,除去收帑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威德与天下,天下集矣。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其处,唯恐有变。虽有狡猾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止矣。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之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纪。百姓困穷,而主弗收恤。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君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藉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见始终之变,知存亡之机,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天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矣。故曰安民可与行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身不免于戮杀者,正倾非也,是二世之过也(已上《文选》为中篇。《史记·秦始皇纪》。案《过秦论》相承分上中下三篇,以秦孝公以下为上篇,秦并兼诸侯为下篇,《史记》但为一篇,而次第全异,文亦小异,最为古本,今据录之。)。
闻乐对 西汉 · 中山王胜
出处:全汉文 卷十二
臣闻悲者不可为累欷,思者不可为叹息,故高渐离击筑易水之上,荆轲为之低而不食;雍门子壹微吟,孟尝君为之于邑。今臣心结日久,每闻幼眇之声,不知涕泣之横集也。夫众煦漂山,聚虻成雷,朋党执虎,十夫桡椎。是以文王拘于牖里,孔子厄于陈蔡。此乃烝庶之成风,增积之生害也。臣身远与寡,莫为之先。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丛轻折轴,羽翮飞肉。纷惊逢罗,潸然出涕。臣闻白日晒光,幽隐皆照;明月曜夜,蚊虻宵见。然云蒸列布,杳冥昼昏,尘埃抪覆,昧不见泰山。何则?物有蔽之也。今臣雍阏不得闻,谗言之徒蜂生。道远路远,曾莫为臣闻,臣窃自悲也。臣闻社鼷不灌,屋鼠不熏。何则?所托者然也。臣虽薄也,得蒙肺附;位虽卑也,得为东藩,属又称兄。今群臣非有葭莩之亲,鸿毛之重,群居党议,朋友相为。使夫宗室槟却,骨肉冰释。斯伯奇所以流离,比干所以横分也。《诗》云:「我心忧伤,惄焉如捣。假寐永叹,唯忧用老。心之忧矣,疢如疾首」。臣之谓也(《汉书·景十三王传》)。
别录 其一百六 西汉 · 刘向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八
薛公藏于卖浆家,徐广曰:浆或作醪,案《别录》知也(《史记·信陵君列传·索隐》)。
谢王凤书 西汉 · 谷永
出处:全汉文 卷四十六
永斗筲之材,质薄学朽,无一日之雅,左右之介,将军说其狂言,擢之皂衣之吏,厕之争臣之末,不听浸润之谮,不食肤受之诉,虽齐桓、晋文用士笃密,察父悯兄覆育子弟,诚无以加!昔豫子吞炭坏形以奉见异,齐客陨首公门以报恩施,知氏、孟尝犹有死士,何况将军之门(《汉书·谷永传》、《艺文类聚》三十三。)。
桓子新论:言体 其四 东汉初 · 桓谭
出处:全后汉文 卷十三
世有围棋之戏,或言是兵法之类也。及为之,上者远棋疏张,置以会围,因而伐之,成多得道之胜。中者则务相绝遮要,以争便求利,故胜负狐疑,须计数而定。下者则守边隅,趋作罫目,以自生于小地,然亦必不如。察薛公之言黥布反也,上计云,「取吴、楚,并齐、鲁及燕、赵」者,此广地道之谓也;其中计云,「取吴、楚,并韩、魏,塞成皋,据敖仓」,此趋遮要争利者也;下计云,「取吴、下蔡,据长沙以临越」,此守边隅,趋作罫目者也。更始帝将相不能防卫,而令罫中死棋皆生也(《史记·黥布传》集解,《文选·博奕论》注,《长短经》二,《国权》,《御览》七百五十三,《意林》)。
桓子新论:闵友 其十二 东汉初 · 桓谭
出处:全后汉文 卷十五
雍门周以琴见孟尝君,孟尝君(《蜀志》注不重言「孟尝君」,盖转写脱,今依《文选·笙赋》注,《别赋》注,《豪士赋序》注加)曰:「先生鼓琴,亦能令人文悲乎」?对曰:「臣之所能令悲者,先贵而后贱,昔(《笙赋》注改「故」)富而今贫,摈压穷巷,不交四邻;不若身材高妙,怀质抱真,逢罹谤,怨结而不得信;不若交欢而结爱,无怨(《别赋》注作「故」)而生离,远(弱晖《和王主簿怨情诗》注作「一」)赴绝国,无相见期;不若幼无父母,壮无妻儿(《恨赋》注作「子」),出以野泽为邻,入用堀穴为家,困于朝夕,无所假贷。若此人者,但闻飞乌(李陵《答苏武书》注作「鸟」)之号,秋风鸣(《答苏武书》注作「萧」)条,则伤心矣。臣一为之援(《别赋》注作「挥」)琴而长太息,未有不凄恻而滋泣(《别赋》注作「凄怆而流涕」)者也。今若足下,居则广厦高堂,连闼洞(《陆士衡日出东南隅行》注作「邃」,《说宛·书说篇》亦作「邃」)房,下罗帷(刘休玄《拟古诗》注作「帐」),来清风;倡优在前,谄谀侍侧,扬激楚,舞郑妾,流声以娱耳,色以淫目;水戏(《西京赋》注、《七》命注作「嬉」)则舫龙舟,建羽旗,鼓吹(《蜀志》注作「钩」,依沈约《宋书·乐志》一改)乎不测之渊;野游则登平原,驰广囿,强驽下高鸟,勇士格猛兽;置酒娱乐,沈醉忘归:方此之时,视天地曾不若一指,虽有善鼓琴,未能动足下也」。孟尝君曰:「固然」。雍门周曰:「然臣窃为足下有所常悲。夫角帝而困秦者君也,连五国而伐楚者又君也。天下未尝无事,不从即衡;从成则楚王,衡成则秦帝。夫以秦、楚之强,而报弱薛,譬(《蜀志》注无「譬」字,依《魏都赋》注加。《说苑》作「譬之」)犹磨萧斧而(《魏都赋》注作「𥗂萧斧以」)伐朝菌也,有识之士,莫不为足下寒心酸鼻(《蜀志》注无「酸鼻」二字,依王重宝《褚渊碑文》注加。《说苑》作「酸鼻者」)。天道不常盛,寒暑更进退,德秋万岁之后,宗庙必不血食;高台既以倾,曲池又已平,坟墓生荆棘,狐兔(《蜀志》注作「狸」,依《恨赋》注、张孟阳《七哀诗》注、任彦升《为卞彬谢修卞忠贞墓启》注改)穴其中,游儿(《七哀诗》注、谢修《下忠贞墓启》注作「樵儿」。《豪士赋序》注作「游童」)牧竖,踯躅其足而歌其上,行人见之凄怆(此六字依《七哀诗》注加),曰:「孟尝君之尊贵,亦犹若是乎」(《七哀诗》注作「如何成此乎」!)于是孟尝君喟然太息,涕泪承睫而未下。雍门周引琴而鼓之,徐动宫徵,叩(《豪士赋序》注作「挥」,《说苑》作「微挥」)角羽,初(「初」字依《豪士赋序》注加。《说苑》作「切」,亦「初」之误。《说苑》异文尚多,以非本文,不具载)终而成曲,孟尝君遂歔欷而就之曰:「先生鼓琴,令文立若亡国之人也(《三国志·蜀郤正传》注)」。
函谷关铭 东汉 · 李尤
四言诗 出处:全后汉文 卷五十
函谷险要,襟带喉咽。
尹从李老,留作二篇。
孟尝离秦,奔骛东征。
夜造稽疑,谲以鸡鸣。
范雎将入,自盛以囊。
元鼎革移,错之新安。
舍彼西阻,东即高原。
长墉重关,疔固不逾。
简易易从,与乾合符(《艺文类聚》六)。
西京赋 东汉 · 张衡
出处:全后汉文 卷五十二、文选卷二
有凭虚公子者,心奓体忲,雅好博古,学乎旧史氏,是以多识前代之载。言于安处先生曰:「夫人在阳时则舒,在阴时则惨,此牵乎天者也。处沃土则逸,处瘠土则劳,此系乎地者也。惨则鲜于驩,劳则褊于惠,能违之者寡矣。小必有之,大亦宜然。故帝者因天地以致化,兆人承上教以成俗。化俗之本,有与推移。何以覈诸?秦据雍而彊,周即豫而弱。高祖都西而泰,光武处东而约。政之兴衰,恒由此作。先生独不见西京之事欤?请为吾子陈之。
汉氏初都,在渭之涘。秦里其朔,寔为咸阳。左有崤函重险桃林之塞。缀以二华,巨灵赑㞒明,高掌远蹠,以流河曲,厥迹犹存。右有陇坻之隘,隔阂华戎。岐梁汧雍,陈宝鸣鸡在焉。于前则终南太一,隆崛崔崒,隐辚郁律。连冈乎嶓冢,抱杜含鄠,欱沣吐镐,爰有蓝田珍玉,是之自出。于后则高陵平原,据渭踞泾。澶漫靡迤,作镇于近。其远则九嵏甘泉,涸阴冱寒。日北至而含冻,此焉清暑。尔乃广衍沃野,厥田上上,寔惟地之奥区神皋。昔者大帝说秦缪公而觐之,飨以钧天广乐。帝有醉焉,乃为金策。锡用此土,而剪诸鹑首。是时也,并为彊国者有六,然而四海同宅西秦,岂不诡哉?
自我高祖之始入也,五纬相汁,以旅于东井。娄敬委辂,干非其议。天启其心,人惎之谋。及帝图时,意亦有虑乎神祇。宜其可定以为天邑。岂伊不虔思于天衢?岂伊不怀归于枌榆?天命不滔,畴敢以渝!于是量径轮,考广袤。经城洫,营郭郛。取殊裁于八都,岂启度于往旧?乃览秦制,跨周法。狭百堵之侧陋,增九筵之迫胁。正紫宫于未央,表峣阙于阊阖。疏龙首以抗殿,状巍峨以岌嶪。亘雄虹之长梁,结棼橑以相接。蒂倒茄于藻井,披红葩之狎猎。饰华榱与璧珰,流景曜之韡晔。雕楹玉磶,绣栭云楣。三阶重轩,镂槛文㮰。右平左墄,青琐丹墀。刊层平堂,设切崖隒。坻崿鳞眴,栈齴巉崄。襄岸夷涂,脩路峻险。重门袭固,奸宄是防。仰福帝居,阳曜阴藏。洪钟万钧,猛虡趪趪。负笋业而馀怒,乃奋翅而腾骧。朝堂承东,温调延北。西有玉台,联以昆德。嵯峨崨嶪,罔识所则。若夫长年神仙,宣室玉堂。麒麟朱鸟,龙兴含章。譬众星之环极,叛赫戏以煇煌。正殿路寝,用朝群辟。大夏耽耽,九户开辟。嘉木树庭,芳草如积。高门有闶,列坐金狄。内有常侍谒者,奉命当御。兰台金马,递宿迭居。次有天禄石渠,校文之处。重以虎威章沟,严更之署。徼道外周,千庐内附。卫尉八屯,警夜巡昼。植铩悬𤟢,用戒不虞。
后宫则昭阳飞翔,增成合驩。兰林披香,凤皇鸳鸾。群窈窕之华丽,嗟内顾之所观。故其馆室次舍,采饰纤缛。裛以藻绣,文以朱绿。翡翠火齐,络以美玉。流悬黎之夜光,缀随珠以为烛。金戺玉阶,彤庭煇煇。珊瑚琳碧,瓀珉璘彬。珍物罗生,焕若昆崙。虽厥裁之不广,侈靡踰乎至尊。于是钩陈之外,阁道穹隆。属长乐与明光,径北通乎桂宫。命般尔之巧匠,尽变态乎其中。后宫不移,乐不徙悬。门卫供帐,官以物辨。恣意所幸,下辇成燕。穷年忘归,犹弗能遍。瑰异日新,殚所未见。
惟帝王之神丽,惧尊卑之不殊。虽斯宇之既坦,心犹凭而未摅。思比象于紫微,恨阿房之不可庐。覛往昔之遗馆,获林光于秦馀。处甘泉之爽垲,乃隆崇而弘敷。既新作于迎风,增露寒与储胥。托乔基于山冈,直墆霓以高居。通天訬以竦峙,径百常而茎擢。上斑华以交纷,下刻峭其若削。翔鶤仰而不逮,况青鸟与黄雀。伏棂槛而頫听,闻雷霆之相激。柏梁既灾,越巫陈方。建章是经,用厌火祥。营宇之制,事兼未央。圜阙竦以造天,若双碣之相望。凤骞翥于甍标,咸溯风而欲翔。阊阖之内,别风嶕峣。何工巧之瑰玮,交绮豁以疏寮。干云雾而上达,状亭亭以苕苕。神明崛其特起,井干叠而百增。跱游极于浮柱,结重栾以相承。累层构而遂隮,望北辰而高兴。消雰埃于中宸,集重阳之清澄。瞰宛虹之长鬐,察云师之所凭。上飞闼而仰眺,正睹瑶光与玉绳。将乍往而未半,怵悼慄而怂兢。非都卢之轻趫,孰能超而究升?馺娑骀荡,焘奡桔桀。枍诣承光,睽罛庨豁。橧桴重棼,锷锷列列。反宇业业,飞檐䡾䡾。流景内照,引曜日月。天梁之宫,寔开高闱。旗不脱扃,结驷方蕲。轹辐轻骛,容于一扉。长廊广庑,途阁云蔓。闬庭诡异,门千户万。重闺幽闼,转相踰延。望䆗窱以径廷,眇不知其所返。既乃珍台蹇产以极壮,墱道逦倚以正东。似阆风之遐坂,横西洫而绝金墉。城尉不弛柝,而内外潜通。
前开唐中,弥望广潒。顾临太液,沧池漭沆。渐台立于中央,赫昈昈以弘敞。清渊洋洋,神山峨峨。列瀛洲与方丈,夹蓬莱而骈罗。上林岑以垒嶵,下崭岩以岩龉。长风激于别岛,起洪涛而扬波。浸石菌于重涯,濯灵芝以朱柯。海若游于玄渚,鲸鱼失流而蹉𧿶。于是采少君之端信,庶栾大之贞固。立脩茎之仙掌,承云表之清露。屑琼蕊以朝飧,必性命之可度。美往昔之松乔,要羡门乎天路。想升龙于鼎湖,岂时俗之足慕?若历世而长存,何遽营乎陵墓?
徒观其城郭之制,则旁开三门,参涂夷庭。方轨十二,街衢相经。廛里端直,甍宇齐平。北阙甲第,当道直启。程巧致功,期不陁陊。木衣绨锦,土被朱紫。武库禁兵,设在兰锜。匪石匪董,畴能宅此?尔乃廓开九市,通阛带阓。旗亭五重,俯察百隧。周制大胥,今也惟尉。瑰货方至,鸟集鳞萃。鬻者兼赢,求者不匮。尔乃商贾百族,裨贩夫妇。鬻良杂苦,蚩眩边鄙。何必昏于作劳,邪赢优而足恃。彼肆人之男女,丽美奢乎许史。若夫翁伯浊质,张里之家。击钟鼎食,连骑相过。东京公侯,壮何能加?都邑游侠,张赵之伦。齐志无忌,拟迹田文。轻死重气,结党连群。寔蕃有徒,其从如云。茂陵之原,阳陵之朱。趫悍虓豁,如虎如貙。睚眦虿芥,尸僵路隅。丞相欲以赎子罪,阳石污而公孙诛。若其五县游丽辩论之士。街谈巷议,弹射臧否。剖析毫釐,擘肌分理。所好生毛羽,所恶成创痏。郊甸之内,乡邑殷赈。五都货殖,既迁既引。商旅联槅,隐隐展展。冠带交错,方辕接轸。封畿千里,统以京尹。郡国宫馆,百四十五。右极盩厔,并卷酆鄠。左暨河华,遂至虢土。
上林禁苑,跨谷弥阜。东至鼎湖,邪界细柳。掩长杨而联五柞,绕黄山而款牛首。缭垣绵联,四百馀里。植物斯生,动物斯止。众鸟翩翻,群兽𩣚騃。散似惊波,聚以京峙。伯益不能名,隶首不能纪。林麓之饶,于何不有?木则枞栝棕楠,梓棫楩枫。嘉卉灌丛,蔚若邓林。郁蓊薆薱,橚爽櫹椮。吐葩飏荣,布叶垂阴。草则葴莎菅蒯,薇蕨荔苀。王刍莔台,戎葵怀羊。苯䔿蓬茸,弥皋被冈。筱簜敷衍,编町成篁。山谷原隰,泱漭无疆。乃有昆明灵沼,黑水玄阯。周以金堤,树以柳杞。豫章珍馆,揭焉中峙。牵牛立其左,织女处其右。日月于是乎出入,象扶桑与蒙汜。其中则有鼋鼍巨鳖,鳣鲤鱮鲖。鲔鲵鲿鲨,脩额短项。大口折鼻,诡类殊种。鸟则鹔鹴鸹鸨,驾鹅鸿鶤。上春候来,季秋就温。南翔衡阳,北栖雁门。奋隼归凫,沸卉軿訇。众形殊声,不可胜论。
于是孟冬作阴,寒风肃杀。雨雪飘飘,冰霜惨烈。百卉具零,刚虫搏挚。尔乃振天维,衍地络。荡川渎,簸林薄。鸟毕骇,兽咸作。草伏木栖,寓居穴托。起彼集此,霍绎纷泊。在彼灵囿之中,前后无有垠锷。虞人掌焉,为之营域。焚莱平场,柞木剪棘。结罝百里,迒杜蹊塞。麀鹿麌麌,骈田逼仄。天子乃驾彫轸,六骏駮。戴翠帽,倚金较。璿弁玉缨,遗光倏爚。建玄弋,树招摇。栖鸣鸢,曳云梢。弧旌枉矢,虹旃蜺旄。华盖承辰,天毕前驱。千乘雷动,万骑龙趋。属车之簉,载猃猲獢。匪唯玩好,乃有秘书。小说九百,本自虞初。从容之求,寔俟寔储。于是蚩尤秉钺,奋鬣被般。禁御不若,以知神奸。螭魅魍魉,莫能逢旃。陈虎旅于飞廉,正垒壁乎上兰。结部曲,整行伍。燎京薪,駴雷鼓。纵猎徒,赴长莽。迾卒清候,武士赫怒。缇衣韎韐,睢盱拔扈。光炎烛天庭,嚣声震海浦。河渭为之波荡,吴岳为之陁堵。百禽㥄遽,骙瞿奔触。丧精亡魂,失归忘趋。投轮关辐,不邀自遇。飞罕潚箾,流镝𢶉㩧。矢不虚舍,鋋不苟跃。当足见碾,值轮被轹。僵禽毙兽,烂若碛砾。但观罝罗之所羂结,竿殳之所揘毕。叉蔟之所搀捔,徒搏之所撞㧙。白日未及移其晷,已狝其什七八。
若夫游鷮高翚,绝坑踰斥。毚兔联猭,陵峦超壑。比诸东郭,莫之能获。乃有迅羽轻足,寻景追括。鸟不暇举,兽不得发。青骹挚于韝下,韩卢噬于𦁛末。及其猛毅髬髵,隅目高匡。威慑兕虎,莫之敢伉。乃使中黄之士,育获之俦,朱鬕髽,植发如竿。袒裼戟手,奎踽盘桓。鼻赤象,圈巨狿。揸狒猬,㧗窳狻。揩枳落,突棘藩。梗林为之靡拉,朴丛为之摧残。轻锐僄狡趫捷之徒,赴洞穴,探封狐。陵重巘,猎昆駼。杪木末,获獑猢。超殊榛,摕飞鼯。
是时后宫嬖人昭仪之伦,常亚于乘舆。慕贾氏之如皋,乐北风之同车。盘于游畋,其乐只且。于是鸟兽殚,目观穷。迁延邪睨,集乎长杨之宫。息行夫,展车马。收禽举胔,数课众寡。置互摆牲,颁赐获卤。割鲜野飨,犒勤赏功。五军六师,千列百重。酒车酌醴,方驾授饔。升觞举燧,既釂鸣钟。膳夫驰骑,察贰廉空。炙炰夥,清酤㩼。皇恩溥,洪德施。徒御悦,士忘罢。巾车命驾,回旆右移。相羊乎五柞之馆,旋憩乎昆明之池。登豫章,简矰红。蒲且发,弋高鸿。挂白鹄,联飞龙。磻不特絓,往必加双。
于是命舟牧,为水嬉。浮鹢首,翳云芝。垂翟葆,建羽旗。齐枻女,纵棹歌。发引和,校鸣葭。奏淮南,度阳阿。感河冯,怀湘娥。惊蝄蜽,惮蛟蛇。然后钓鲂鳢,纚鰋鲉。摭紫贝,搏耆龟。扼水豹,絷潜牛。泽虞是滥,何有春秋?擿漻澥,搜川渎。布九罭,设罜䍡。摷昆鲕,殄水族。蘧藕拔,蜃蛤剥。逞欲畋魰,效获麑䴠。摎蓼浶浪,乾池涤薮。上无逸飞,下无遗走。擭胎拾卵,蚳蝝尽取。取乐今日,遑恤我后?既定且宁,焉知倾陁?
大驾幸乎平乐,张甲乙而袭翠被。攒珍宝之玩好,纷瑰丽以奓靡。临迥望之广场,程角抵之妙戏。乌获扛鼎,都卢寻橦。冲狭燕濯,胸突铦锋。跳丸剑之挥霍,走索上而相逢。华岳峨峨,冈峦参差。神木灵草,朱实离离。总会仙倡,戏豹舞罴。白虎鼓瑟,苍龙吹篪。女娥坐而长歌,声清畅而蜲蛇。洪涯立而指麾,被毛羽之襳襹。度曲未终,云起雪飞。初若飘飘,后遂霏霏。复陆重阁,转石成雷。霹礰激而增响,磅磕象乎天威。巨兽百寻,是为曼延。神山崔巍,欻从背见。熊虎升而挐攫,猿狖超而高援。怪兽陆梁,大雀踆踆。白象行孕,垂鼻辚囷。海鳞变而成龙,状蜿蜿以蝹蝹。含利颬颬,化为仙车。骊驾四鹿,芝盖九葩。蟾蜍与龟,水人弄蛇。奇幻倏忽,易貌分形。吞刀吐火,云雾杳冥。画地成川,流渭通泾。东海黄公,赤刀粤祝。冀厌白虎,卒不能救。挟邪作蛊,于是不售。尔乃建戏车,树脩旃。侲僮程材,上下翩翻。突倒投而跟絓,譬陨绝而复联。百马同辔,骋足并驰。橦末之伎,态不可弥。弯弓射乎西羌,又顾发乎鲜卑。
于是众变尽,心酲醉。盘乐极,怅怀萃。阴戒期门,微行要屈。降尊就卑,怀玺藏绂。便旋闾阎,周观郊遂。若神龙之变化,章后皇之为贵。然后历掖庭,适驩馆。捐衰色,从嬿婉。促中堂之狭坐,羽觞行而无算。秘舞更奏,妙材骋伎。妖蛊艳夫夏姬,美声畅于虞氏。始徐进而羸形,似不任乎罗绮。嚼清商而却转,增婵蜎以此豸。纷纵体而迅赴,若惊鹤之群罢。振朱屣于盘樽,奋长袖之飒纚。要绍修态,丽服飏菁。眳藐流眄,一顾倾城。展季桑门,谁能不营?列爵十四,竞媚取荣。盛衰无常,唯爱所丁。卫后兴于鬒发,飞燕宠于体轻。尔乃逞志究欲,穷身极娱。鉴戒唐诗,他人是媮。自君作故,何礼之拘?增昭仪于婕妤,贤既公而又侯。许赵氏以无上,思致董于有虞。王闳争于坐侧,汉载安而不渝。
高祖创业,继体承基。暂劳永逸,无为而治。耽乐是从,何虑何思?多历年所,二百馀期。徒以地沃野丰,百物殷阜。岩险周固,衿带易守。得之者强,据之者久。流长则难竭,柢深则难朽。故奢泰肆情,馨烈弥茂。鄙生生乎三百之外,传闻于未闻之者。曾髣髴其若梦,未一隅之能睹。此何与于殷人屡迁,前八而后五?居相圮耿,不常厥土。盘庚作诰,帅人以苦。方今圣上,同天号于帝皇,掩四海而为家,富有之业,莫我大也。徒恨不能以靡丽为国华,独俭啬以龌龊,忘蟋蟀之谓何?岂欲之而不能,将能之而不欲欤?蒙窃惑焉,愿闻所以辩之之说也。
上书荐孟尝 东汉 · 杨乔
出处:全后汉文 卷六十八
臣前后七表,言故合浦太守孟尝,而身轻言微,终不蒙察。区区破心,徒然而已。尝安仁弘义,耽乐道德,清行出俗,能干绝群。前更守宰,移风改政,去珠复还,饥民蒙活。且南海多珍,财产易积,掌握之内,价盈兼金,而尝单身谢病,躬耕垄次,慝景藏采,不扬华藻。实羽翮之美用,非徒腹背之毛也。而沉沦草莽。好爵莫及,廊庙之宝,弃于沟渠。且年岁有讫,桑榆行尽。而忠贞之节,永谢圣时。臣诚伤心,私用流涕。夫物以远至为珍,士以稀见为贵。槃木朽株,为万乘用者,左右为之容耳。王者取士,宜拔众之所贵。臣以斗筲之姿,趋日月之侧。思立微节,不敢苟私乡曲。窃感禽息,忘身进贤(《后汉·孟尝传》)。
表论田畴功 东汉末至曹魏 · 曹操
出处:全三国文 卷一
文雅优备,忠武又著,和于抚下,慎于事上,量时度理,进退合义。幽州始扰,胡、汉交萃,荡析离居,靡所依怀。畴率宗人避难于无终山,北拒卢龙,南守要害,清静隐约,耕而后食,人民化从,咸共资奉。及袁绍父子威力加于朔野,远结乌丸,与为首尾,前后召畴,终不陷挠。后臣奉命,军次易县,畴长驱自到,陈讨胡之势,犹广武之建燕策,薛公之度淮南。又使部曲持臣露布,出诱胡众,汉民或因亡来,乌丸闻之震荡。王旅出塞,涂由山中九百馀里,畴帅兵五百,启导山谷,遂灭乌丸,荡平塞表。畴文武有效,节义可嘉,诚应宠赏,以旌其美(《魏志·田畴传》注引《先贤行状》。)。
风俗通义佚文卷四:氏姓上 其八十九 东汉 · 应劭
出处:全后汉文 卷三十九
尝氏,齐孟尝君之后(《广韵》十《阳》)。
荅东阿王书 曹魏 · 吴质
出处:全三国文 卷三十、文选卷四十二
质白:信到,奉所惠贶。发函伸纸,是何文采之巨丽,而慰喻之绸缪乎!夫登东岳者,然后知众山之逦迤也;奉至尊者,然后知百里之卑微也。自旋之初,伏念五六日,至于旬时,精散思越,惘若有失。非敢羡宠光之休,慕猗顿之富。诚以身贱犬马,德轻鸿毛,至乃历玄阙,排金门,升玉堂,伏虚槛于前殿,临曲池而行觞。既威仪亏替,言辞漏渫,虽恃平原养士之懿,愧无毛遂耀颖之才。深蒙薛公折节之礼,而无冯谖三窟之效。屡获信陵虚左之德,又无侯生可述之美。凡此数者,乃质之所以愤积于胸臆,怀眷而悁邑者也。若追前宴,谓之未究,倾海为酒,并山为肴,伐竹云梦,斩梓泗滨,然后极雅意,尽欢情,信公子之壮观,非鄙人之所庶几也。若质之志,实在所天。思投印释黻,朝夕侍坐,钻仲父之遗训,览老氏之要言,对清酤而不酌,抑嘉肴而不享,使西施出帷,嫫母侍侧,斯盛德之所蹈,明哲之所保也。若乃近者之观,实荡鄙心。秦筝发徽,二八迭奏。埙箫激于华屋,灵鼓动于座右。耳嘈嘈于无闻,情踊跃于鞍马。谓可北慑肃慎,使贡其楛矢;南震百越,使献其白雉;又况权备,夫何足视乎!还治讽采所著,观省英玮,实赋颂之宗,作者之师也。众贤所述,亦各有志。昔赵武过郑,七子赋诗,春秋载列,以为美谈。质小人也,无以承命。又所荅贶,辞丑义陋,申之再三,𧹞然汗下。此邦之人,闲习辞赋,三事大夫,莫不讽诵,何但小吏之有乎!重惠苦言,训以政事,恻隐之恩,形乎文墨。墨子回车,而质四年,虽无德与民,式歌且舞。儒墨不同,固以久矣。然一旅之众,不足以扬名,步武之间,不足以骋迹,若不改辙易御,将何以效其力哉!今处此而求大功,犹绊良骥之足,而责以千里之任;槛猿猴之势,而望其巧捷之能者也。不胜见恤,谨附遣白荅,不敢繁辞。吴质白。
决壅 曹魏 · 桓范
出处:全三国文 卷三十七
夫人君为左右所壅制,此有目而无见,有耳而无闻。积无闻见,必至乱正。故国有壅臣,祸速近邻。人臣之欲壅其主者,无国无之,何也?利在于壅也。壅则擅宠于身,威权独于己,此人臣日夜所祷祝而(本作「面」,以意改。)求也。人臣之壅其君,微妙工巧,见壅之时不知也。率至亡败,然后悔焉。为人君之务,在于决壅;决壅之务,在于进下;进下之道,在于博听;博听之义,无贵贱同异,隶竖牧圉,皆得达焉。若此则所闻见者广,所闻见者广,则虽欲求壅,弗得也。人主之好恶,不可见于外也;所好恶见于外,则臣妾乘其所好恶以行壅制焉。故曰人君无见其意,将为下饵。昔晋公好色,骊女乘色以壅之;吴王好广地,太宰陈伐以壅之;桓公好味,易牙烝首子以壅之。及薛公进美珥以劝立后,龙阳临钓鱼行微巧之诈以壅制其主,沈寞无端,甚可畏矣。古今亡国多矣,皆由壅蔽于帷幄之内,沈溺于谄谀之言也。而秦二世独甚,赵高见二世好淫游之乐,遗于政,因曰:「帝王贵有天下者,贵得纵欲恣意,尊严若神,固可得闻,而不可得睹」。高遂专权欺冈(本作「内」,以意改。)。二世见杀望夷,临死乃知见之祸,悔复无及,岂不哀哉(《群书治要》)?
元父赋 曹魏 · 阮籍
出处:全三国文 卷四十四
吾尝游元(一作「亢」。)父,登其城,使人愁思;作赋以詃之,言不足乐也。
元父者,九州之穷地,先代之幽虚者也。故其城郭卑小局促,危隘不遐;其土田则污除渐淤,泥涅盘污。方池边属兮容水滂沱,秽菜惟产兮不食实多,地下沈阴兮受气匪和,太阳不周兮殖物靡嘉。故其人民顽嚣梼杌,下愚难化。其区域壅绝断塞,分迫旋渊,终始同贯,本末相牵,畴昔讫今,旷世历年。钜野潴其后,穷齐尽其前,圳浍不畅,垢浊实臻,不肖群聚,屋空无贤。故其民放散肴乱,薮窜泽居,比迹麋鹿,齐志豪枢(一作貙)。是以其原壤不辟,树艺希疏,苋苇弥皋,蚊虻惨肤也。于其远险,则右金乡而左高平,崇陵崔巍,深溪峥嵘;美类不处,熊虎是生,故人民被害嚼啮,禽性兽情。尔之近阻,则鸣鸠阴其前,曲城发其后。鸱枭群翔之可悼,岂有志于须臾(上九字一作「狐狸万口」。)?故其人民狼风豺气,盩电无厚。南望春申,东瞻孟尝,豪界薛邑,境边山阳;逆旅行舍,奸盗所藏。北临平陆,齐之西封;捷径燕赵,逃齿(「齿」一作「遁」。)逍遥;故其人民侧匿颇僻,隐蔽不公,怀私抱诈,爽匿(一作「慝」。)是从,礼义不设,淳化匪同。先哲遗言,有昭有袭(一作「聋」。)。如何君子,栖迟斯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