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檄太山文竺道爽(据文称寓言假事,则道爽及智静皆托名。) 南朝宋 · 释宝林
出处:全宋文卷六十四
沙门竺道爽敢告太山东岳神府及都录使者,盖元玄创判,二仪始分,上置璇玑,则助之以三光,下设后土,则镇之以五岳,阴阳布化于八主,万物诞生于其中。是以太山据青龙之域,衡霍处诸阳之仪,华阳显零班之境,恒岱列幽武之宾。嵩峙皇州之中镇,四渎之所坟,此皆禀气运实,无邪之秽。神道自然,崇正不伪,因天之覆,顺地之载,敦朴方直,澹然玄静。进道四运之端,遏履五教之精,内韬通微之资,外朗道德之明,上达虚无,下育苍生,含德潜通,无遐不彻,游步九崖,翱翔玄阙。故能形无正始,呼吸阴阳,握揽乾坤,推步八荒。夫东岳者,龙春之初,清阳之气,育动萌芽,王父之位,南箕北斗,中皇九天。东王西母,无极先君,乘气凤翔,去此幽玄,澄于太素,不在人间。荡消众秽,其道自然,而何妖祥之鬼,魍魉之精。假东岳之道,托山居之灵,因游魂之狂诈,惑俗人之愚情。雕匠神典,伪立神形,本无所记,末无所经,外有害生之毒气,内则百鬼之流行。昼则谷饭成其势,夜则众邪处其庭。此皆狼蛇之群鬼,枭蟒之虚声。自三皇创基,传载于今,历代所崇,未睹斯响也。故《零征记》曰:夫神正者,则潜曜幽昧,上腾高象,下戏玄阙,逍遥云影,龙翔八极,风兴雨施,化若雷电,行厨不设,百味自然,含慈秉素,泽润苍生,恩过二养,位若朝阳,应天而食,不害众命。此乃灵翔之妙节,清虚之神道。若神不正者,则干于万物,因时托响,传惑于俗,沮成散朴,激动人心,倾财极杀,断截众命,枉害中年,殂其骨肉,精神离迸,痛伤元气。东岳之神,岂此之谓也。故《枕中戒》曰:「含气蠢蠕,百虫勿瘿,无食鸟卵,中有神灵。天无受命,地庭有形,粗禀二仪,焉可害生」。此皆逆理,违道本经,群民含慈,顺天不杀,况害猪羊,而饮其血。以此推之,非其神也。又《五岳真神》,则精之侯,上法璇玑,下承乾坤,禀道清虚,无音无响。敬之不以欢,慢之不以戚,千誉万毁,神无增损,而汝矫称,假托生人,因虚动气,杀害在口。顺之则赐恩,违之则有祸咎。进遏谄伪,永无贤轨,毁辱真神,非其道也。故黄罗子经《玄中记》曰:「夫自称山岳神者,必是蟒蛇;自称江海神者,必是蟒蛇;自称天地父母神者,必是猫狸野兽;自称将军神者,必是熊罴虎豹;自称仕人神者,必是鼋鼍;自称宅舍神者,必是犬羊猪犊。门户井灶,破器之属,鬼魅假形,皆称为神」。惊恐万姓,淫鬼之气。此皆经之所载,传之明验也。自汝妖祥,渐逾六载,招来四远,靡不响应。送疾而往者,如小水归海,获死而还者,哀呼盈路。重者先亡,便云算尽。轻者易降,自称其福。若使重患难济,则汝无恩,中容之疾,非汝所救。三者无效,焉可奉事?乃令群民投身归命,既无良医善药,非散发之能降。经旬历月,曾无影报。以此推之,有何证验?又国太元桓王及封锡,六国之懿节,三台之辅,光赞皇家,黎元慈悦,天福谬加。体婴微疾,谓汝之祗,能感灵德,故宣德信命,诣汝神殿,献荐三牲,加赠珍异。若汝圣道通乾坤致妙者,何不上启九皇,下咨后土,参集百灵,显彰妙术,使国良辅,消疾获安。既无响应,乃奄薨逝。验此虚妄,焉足奉哉。又昔太山石立社移,神灵降象,遐声万代。此则乾坤之所感,显为时瑞。汝托称其圣,既不能兴云致雨,以表神德,图妖邪以损真道,正使汝能因槃动箸,举杯尽酒,犹为鬼幻,非为真正,况无其征?有何神也。又太山者,则阎罗王之统,其土幽昧,与世异灵。都录使者,降同神行。定本命于皇记,察都籍于天曹,群恶无细不拾,纤善小而无遣。总集魂灵,非生人应府矣。而何弊鬼,诈称斯旨,横恣人间,欺绐万端。蓬林之树,鸟鹊之野,翕动远近,列于祠典。聚会男女,树俗之心,秽气外舋,枭声远布,毒钟王境,为害滋甚。夫云雾蔽天,群邪翳正。自汝妖异,多所伤害。吾虽末流,备阶三服。每览经传,而睹斯孽,推古验今,邪不处正。吾将荡秽光,扬圣道,告到严钩魅党,还游冢墓,餐果饮泉,足生之路。既令群民无倾财之困,鸟兽无罗网之卒。若复顾恋望餐不去者,吾将宣集毗沙神王和心罗子等,授以金刚屯真师。勇武秋霜,陵动三千,威猛难当,曜戈明剑,拟则推山。降龙伏魔,靡不稽颡。汝是小鬼,敢触三光,鹤毛入炭,鱼行镬汤,倾江灭火,朝露见阳。吾念仁慈,悯汝所行,占此危殆,虑即伤心。速在吾前,复汝本形,长归万里,沧浪海边,勿复稽留,明顺奉行(《弘明集》十四。)。
论诸子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三三、《慈湖先生遗书》卷一四
老子曰:「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老子之于道,殆入焉而未大通者也。动即静,静即动,动静未始不一贯,何以致守为?何以复归为?
老子曰:「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复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曰「混」,曰「复归」,疵病大露;「混而为一」,不知其本一也;「复归于无物」,不知虚实之本一也。老子又曰:「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未悟古今之一也。凡此惟大通者知之信之,未大通者终不知、终疑也。此不可以思虑及也,不可以言辞尽也。曰有曰无,曰动曰静,曰古曰今,曰万曰一,名言之不同也,昏者则云尔也。老子又曰:「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道体寂然,何逝何反?学道而未通者,自作此意度耳,道不如是也。孔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动者道也,静者道也;有者道也,无者道也;古者道也,今者道也;万者道也,一者道也。孔子又曰:「吾道一以贯之」。未尝异动静、有无、古今、万一而为殊也。
老子言:「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夫三才之道一而已矣,而老子裂而四之,其言法天、法道、法自然,尤为诬言,瑕病尤著。以他语验之,老子不可谓无得于道,而犹有未尽焉尔。
庄周寓言,陋语良多。仁义蘧庐之论,惟睹夫二,未睹夫一也。亦祖夫归无之学,而未大通者也。周又曰:「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意说也。曰不用,曰寓,皆意也。又曰:「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不可以加矣」。此又意说也,未悟有无之一也。又曰:「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殽乱」。是又恶动好静,陷溺之巨病也,似广大而实小也,似高明而实卑也。又妄谓颜子忘仁义,忘礼乐,坐忘,此乃老庄弃动趋静之偏蔽,而谓颜子亦然,其言似高妙,而未免于不一,足以惑乱学者。
孔子问礼于老聃,恐非庄子所谓老聃者。何以明之?所言绝不类也。岂有与孔子议礼如此之详,而又以礼为乱之首也?庄子所言老聃,皆痛绝仁义。
庄子曰:「以其知之所知,以养其知之所不知」。庄周何其意态之多也!孔子曰入孝出弟,谨信汎爱,未尝有意度也。庄子凿空为有,又屈曲其蹊。又曰:「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惟有德者能之」。有德者不如是也。以为不可奈何者,非能安者也,非真知命者也。天命之妙,不可以人为参也。曰天曰人,非知天者也,亦非知人者也。天人一道也,随世而曰天曰人可也,吾心实曰天曰人,非也。
庄子曰「一宅而寓于不得已」,又曰「不忘其所始」,又曰「以无为首」,是皆意虑之未息也。孔子曰「天下何思何虑」,未尝有周之繁说也,而万世自莫得而窥之。庄子又曰:「劳我以生,息我以死」。是又思虑之纷纷也,是又乐死而厌生也。乐死而厌生,与贪生而惧死同。桑户之歌曰:「而已反其真,而我犹为人」。以死为反真,以生为不反真,其梏于生死又如此,岂若孔子之言曰「未知生,焉知死」,明乎生死之一也。庄子又曰:「汝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既谆谆言无物之妙矣,兹又守形,陋矣,又自矛盾矣。
《子思子》之书,载卫公子交见于子思曰:「先生圣人之后,执清高之操,天下之君子莫不服先生之大名。交虽不敏,窃慕下风,师先生之行,幸顾恤之」。子思曰:「公子不宜也。夫清高之节,不以私自累,不以利烦意,择天下之至道,行天下之正路。今公子绍康叔之绪,处战伐之世,当务收英雄,保其疆土,非所以明否臧,立规检,脩匹夫之行之时也」。呜呼,是殆非子思之言也!夫道一而已矣,君以此使臣,臣以此事君。公子以此为公子,士以此为士,一也。今异而言之,无乃不可乎?况乎明否臧,立规检,矜持务外,非由中而生者,是殆非子思之言也。不然,则子思之学陋甚矣,何以能作《中庸》?《中庸》虽不无瑕病,不至如此蔽陋之甚也。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
子思年十六而辱宋大夫乐朔,几不免,曾子亦谓其有傲世主之心,老莱子亦言其性大刚而傲不肖。然则子思亦未能无我矣,惟未能无我,故《中庸》之书亦不能无意。孔子每戒学者曰毋意,又曰毋我。
予自微觉,而已深疑子思之言曰:「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以予所觉,心中初无浅深前后精粗之异,而子思异之,殊觉其碍。此乃予未觉之日所见,既觉,则无是见也。乃悟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又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若孔子之言若合符契。而子思又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亦觉其未安。当曰:「道也者,未始须臾离也」。不当言「不可」。「不可」云者,乃以意为之。孔子所以每每戒门弟子曰「毋意」,为是类也。
自孔子殁而大道不明,自曾子殁而道滋不明。孟子正矣而犹疏,荀卿勤矣而愈远。董仲舒号汉儒宗,而曰:「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又曰:「仁义礼智信,五常之道,王者所当脩饬也。五者脩饬,故受天之祐」。呜呼,异乎孔子之言道矣!自知道者观之,惟有嗟悯。而自汉以来,士大夫学识略同。孔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由户为喻尔,何莫由斯,正实无瑕。仲舒支离屈曲,不知仁义礼乐乃道之异名,而以具言,则离之矣。不知仁义礼智信皆人心所自有,不假脩饬。《皋陶谟》「慎厥身,脩思永」。脩其永永不变者。仲舒所言脩饬能永乎?仲舒曰:「陛下设诚于内而致行之,则三王何异哉」!禹曰:「安女止」,谓人性本静止,安之不动而已矣,何以「设」为?文王不识不知,何以「设」为?孟子道性善,又仲舒之所未知也。以此事君,乃反汩乱其君本有之德性。诸儒杂说芜论,所至如是,能知其非者有几?就有知其非者,又不得行其道于天下,而欲望复见三代之治,难矣。
仲舒又曰:「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也」。吁咈哉,道无本末,何出何入!天者,即此道之健行清明者也。而仲舒离而为二。舜诛四凶,亦救弊矣,初不害于三圣之一道。诬言曲说,今学者靡然从之,道何由而明?人心何由而复于正?
王通之学陋甚,其言曰:「大哉周公!远则冥诸心也。心者非他也,穷理者也,故悉本于天。推神于天,盖尊而远之也,故以祀礼接焉。近则求诸己也。己者非他也,尽性者也,卒归之人。推鬼于人,盖引而敬之也,故以飨礼接焉」。通之妄至此,殆不足辨,惟其群弟子宦达,尊称其师,书行于世,其言亦足以惑乱学者。圣人之道,即天地之道。奚特圣人,三才一贯也。故孔子曰:「夫孝,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又曰:「人者,天地之德,鬼神之会」。又曰:「人者,天地之心」。而通曰「远则冥诸心」,是诬圣人也。又于心外复求理,复求天,是自诬也。「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乃《说卦》之文,未尝系之「子曰」,则知非孔子之言也。曰穷理,曰尽性,使明者言之,辞旨承连,自无瑕病,而通分裂如此,良可笑也。通又曰:「显仁藏用,中古之事也」。杜淹问藏之之说,通曰:「泯其迹,閟其心,可以神会,难以事求,斯其说也」。通之陋至于此。今有司每出题于其书以试举子,又时文习尚顺题,罕有駮议。而通之书依仿圣言,窃取其近似,而实非也。学者多为所欺,故靡然从之。孔子曰:「天下何思何虑」。而通曰:「仁亦不远,姑虑而行之」。孟子曰:「仁,人心也」。通之病蔽甚著。孔子虽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此大略明人之不远耳。「欲」之为言,亦常言,初无深用思虑之意。通不会圣人之旨,仿而言之,自谓无悖矣,不知冰炭之不同也。又曰:「仁义,其教之本乎,先王以继道德而兴礼乐者也」。通乃效《易大传》「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遂妄意仁义为非道,妄意礼乐出于仁义之下。不知仁义礼乐乃道德之异名,先王顺道而行,非能有所作而次第之也。「继善」之言,《大传》不系之「子曰」之下,则非孔子之言也。通又曰:「不以霍光、诸葛亮之心事其君者,皆具臣也」。霍光阴妻邪谋,非忠也。刘备受刘璋宾客之礼,而反自夺之,亮辅之,又立同姓之妇为后,此何心也?霍、葛诚有他善,可爱可敬,而王通概取之,则不可也。房玄龄、杜如晦传其学,辅太宗杀建成、元吉,乱巢妃,亦通此等学术议论有以启之也。李密问王霸之略,通曰:「不以天下易一民之命」。此论正矣,惟馀论则駮,滋惑后世,不得已致辨。
道无穷无方,学者自有浅深,有不尽。昔孔子遇程子于途,与语,悦之,取其善者尔,非尽与孔子同也。程子名本,号子华子。程子固曰:「仲尼,天也,本也何足以望夫子」!程子曰:「我之百骸九窍、毛发膏泽、脏腑肝膈,吹嘘吸引,滋液吐纳,无非道也」。斯言善矣。其曰「上气曰始,中气曰元,下气曰玄。玄资于元,元资于始,始资于初,太贞剖割」,斯则蔽矣。夫太贞者,道之异名尔,何得言剖割?道一以贯,孔子犹欲无言,而况于本,无可言之中,而强裂初始元玄四者之名。其曰「孰究其所以来,谁使其所以然」,未见其疵也;而继曰「因其然也,意状可睹」,已而又曰「然不然也,然乎然,不然乎不然」,言虽似深,实积意说。又曰:「吾亦不知所以然也」。此庶几矣,犹有所倚也。其之齐,知齐国大危,答景公之问,一本诸道,深知非道无以已乱也,善矣。
《列子》道壶丘子林之言曰:「有生不生,有化不化。不生者能生生,不化者能化化。生者不能不生,化者不能不化。阴阳尔,四时尔。不生者疑独;疑独,其道不可穷」。壶丘之言似实而非。夫天下气化物理,一贯无二,而壶丘裂而二之。孔子曰:「哀乐相生,是故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孔子之言,实理也,明乎此,则壶丘之蔽可观矣。阴阳四时生化皆不可见,不可闻也,即不生不化者也,皆非有无所可言也。
《列子》曰:「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列子虽能御风而行,乃清虚之功,其于道则未也。物物皆全,心心皆全,列子知异而不知同,不知一以贯之之妙。
圣学之不传,学者之过也。学者之过在于不求之心,而求之名也。此心之中,孝弟忠信、仁义礼智,万善毕备,惟所欲用,无非大道。其见于事亲则谓之孝,见于从兄则谓之弟,见于事君则谓之忠,见于朋友则谓之信,居家而见于夫妇则谓倡随,居乡而见于长幼则为有序。是心之发,虽纷纭万殊,而非万殊也。一气运而为四时,其始达谓之春,盛长谓之夏,肃杀谓之秋冬,时虽四,而气一也。钦明文思,一尧也。温良恭俭,一夫子也。今夫见孺子入井而怵惕恻隐者,仁也;及遇大宾,则又升降揖逊而为礼,此时也,岂一人而二心也耶?嗟乎!学者藩以私情,蔀以小智,绝圣人之大道,昧人心之固有,持异端邪说,而欲立乎清虚无为之境,吁,可伤哉!
荀卿子言性恶而自背驰。听讼两词不同,静听久之而真情自露。荀卿曰:「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其《大略》篇则曰:「虽桀纣不能去民之好义,然而能使其好义不胜其欲利也」。夫不能去民之好义,则人性之本善验矣。
先生问汲古:「曾看老庄之书否」?汲古对云:「老庄非圣之书,多害道,特以声律为习,不容尽废」。因问:「道体至大,何所不该,老子四大之说,似亦支离」?先生曰:「三才无二道,老子却裂而四之,如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尤为诬言意说,瑕病尤多。以他语验之,不可谓无得于道;惟其有蔽,故犹有未尽」。
汲古问:「老子言『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是不知其礼矣。而《家语》乃云夫子闻其通礼乐之原而往师之,又云问礼于老聃」。先生曰:「圣人无常师,师其是,不师其非也」。先生曰:「师者,所以传道也。道非自外至,所以启吾心之所自有也。教者岂能于学者所自有之外别取一物而教之耶?亦使之复其所固有尔。若使之不由其诚,则所教者皆外物,无与学者事也。故《记》曰:『今之教者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汲古尝见张横渠云:「不尽材,不由诚,皆是施之妄也。教人至难,必尽其材,乃不误人。若曰勉率而为之,则岂由诚哉」!先生曰:「是」。
汲古问:「先儒谓:『董仲舒云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此董子所以度越诸子』。此说如何」?先生曰:「董仲舒学不知道,如曰『仁义礼智信所当脩饬』,又曰『设诚于内而致行之』。此道人心之所自有,何以脩饬设为?其不达大本如此。
复吕子阳(皓)书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三、《陈亮集》卷二七
被示缕缕,具悉雅意。古人有言曰:「自靖,人自献于先王」。此不独国家大臣之道当如此,凡人晓然使此心明白洞达,要自有知者。前日诸友尝问「陈平王陵之事孰为正」?因答之曰:「使王陵发心不欲王诸吕,皎然如日月之在上,不幸而以此国破身亡,其心皎然如日月之不可诬也,若只欲得直声,以为在朝诸臣皆无我若者,则济不济皆有遗恨耳。使陈平生心必欲刘氏之安,且委曲弥缝吕氏以为后日计,不幸或事未济而死,此心皎然不可诬也;若占便宜,半私半公,则进退皆罪耳」。夫子之所谓仁者,独论其心之所主;若泛然外驰,虽曰为善,犹君子之所弃也。亮虽不肖,然亦须要与此心为主,眼下虽不必其一一皆是,然此心之皎然固自知之矣,正不待他人之为计也。吾人之用心,若果坦然明白,虽时下不净洁,终当有净洁时;虽不为人所知,终当有知时。若犹未免于慕外,虽声名赫然,在人心岂可欺哉!凡百不在多言,各以此自反足矣。子才回简,一时之妙答也;若如吾辈分明说破,又烦吾友缕缕矣。
老君像 明 · 张宁
七言律诗 押歌韵
太史传疑迹未磨,犹龙人物更谁过。
流沙西去青牛远,函谷东来紫气多。
文字五千流绝简,虚无八九藉馀波。
元玄台下孤松老,节错根盘奈尔何。
青琳堂歌赠韩无我 清 · 宋祖昱
君不见周人掘鼠强称璞,郑贾来观本非玉。
又不见宋人得石梧台巅,囊中什袭凡几年。
世间真伪宁有定,一经好事供流传。
韩侯堂中有尺璧,太古精英绿沈色。
瑚琏比贵玉比贞,除是青琳总非匹。
主人抱璧居此堂,文窗曲槛分周行。
坐揽图书挹清润,行看琴筑含辉光。
堂中宾客俱回首,异事经时在人口。
自来贻赠重英瑶,长遣诗篇赋琼玖。
闻道今皇御极年,欲穷山海蹑风烟。
试探河源遣都实,莫辞博望封张骞。
汉代通侯有遗裔,凿空远作乘槎使。
织女黄姑定有无,蒟酱邛枝竞罗致。
昆仑山头石气青,海波如乳翻春星。
层城十二此间是,雕镌白玉成山屏。
屏风嵯峨高十丈,琪花瑶草纷相向。
蹑足犹临霄汉旁,置身已在风云上。
俯视朝阳半岭余,金轮迸跃行空虚。
目迷五色灿沙砾,紫球金薤红砗磲。
瑶光一颗偶然坠,化作琼瑶落尘内。
雅青水碧相荡摩,百尺琅玕误椎碎。
一时拾掇悬马头,王母珍惜仙娥愁。
阆风奇宝难久閟,遥随使节来中州。
镇日摩挲看不足,远胜流黄并结绿。
自探灵境到瑶池,不枉名山号群玉。
韩侯爱宝兼好奇,致斋三日方携归。
国工袖手不敢凿,一朝径释旁人疑。
登堂作记叙畴昔,持示名流诩难得。
入席衣沾积翠寒,卷帘帽点空青湿。
宾朋满座酒满樽,绿萝丹荔环重门。
春山婉娈出几案,晴螺拂遍无纤痕。
意气何妨共终古,肯使琳琅杂珷玞。
拟求仙术种蓝田,忆得灵根植元玄。
吾闻往昔明盛时,白环远致流沙西。
遐方异物时入贡,或翻玉册函龙泥。
圭璋特达期有用,岂合随人资玩弄。
抵鹊方同一叶轻,藉茅顿较千金重。
韩侯妙鉴称入神,他年识者能传真。
好将赵氏连城价,问取荆山泣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