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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祖 东汉末魏晋初 · 孙策
 出处:全三国文 卷六十三
臣讨黄祖,以十二月八日所屯沙羡县
刘表遣将助,并来趣臣。
臣以十一日平旦部所领江夏太守行建威中郎将周瑜、领桂阳太守行征虏中郎将吕范、领零陵太守行荡寇中郎将程普、行奉业校尉孙权、行先登校尉韩当、行武锋校尉黄盖等同时俱进。
身跨马㧰陈,手击急鼓,以齐战势。
吏士奋激,踊跃百倍,心精意果,各竞用命。
越渡重堑,迅疾若飞。
火放上风,兵激烟下,弓弩并发,流矢雨集,日加辰时溃烂
锋刃所截,猋火所焚,前无生寇,惟迸走。
获其妻息男女七人,斩虎狼、韩晞已下二万余级,其赴水溺者一万余口,船六千余艘,财物山积。
未禽,宿狡猾,为腹心,出作爪牙,表之鸱张,以气息,而家属部曲,扫地无余,孤特之虏,成鬼行尸。
诚皆圣朝神武远振,臣讨有罪,得效微勤(《吴志·孙讨逆传》注引《吴录》)
同瑜卒后下令 孙吴 · 孙权
 出处:全三国文 卷六十三
将军周瑜程普,其有人客,皆不得问(《吴志·周瑜传》)
辩亡论上下二首 其二 西晋 · 陆机
 出处:全晋文、文选卷五十三
武烈既没,长沙桓王逸才命世,弱冠秀发。
招揽遗老,与之述业。
神兵东驱,奋寡犯众。
攻无坚城之将,战无交锋之虏。
诛叛柔服,而江外厎定;
饰法脩师,则威德翕赫。
宾礼名贤,而张昭为之雄;
交御豪俊,而周瑜为之杰。
彼二君子,皆弘敏而多奇雅达聪哲
故同方者以类附,等契者以气集,而江东盖多士矣。
将北伐诸华,诛锄干纪。
旋皇舆于夷庚,反帝座乎紫闼。
挟天子以令诸侯,清天步而归旧物。
戎车既次,群凶侧目,大业未就,中世而殒。
用集我大皇帝
以奇踪袭于逸轨,睿心因于令图。
从政咨于故实,播宪稽乎遗风。
而加之以笃固,申之以节俭。
畴咨俊茂,好谋善断。
束帛旅于丘园,旌命交于涂巷。
故豪彦寻声而响臻,志士希光而景骛。
异人辐凑,猛士如林。
于是张昭为师傅,周瑜陆公鲁肃吕蒙之俦,入为腹心,出作股肱;
甘宁凌统程普贺齐朱桓朱然之徒奋其威;
韩当潘璋黄盖蒋钦周泰之属宣其力。
风雅则诸葛瑾张承步骘,以名声光国
政事则顾雍潘浚吕范吕岱,以器任干职;
奇伟则虞翻陆绩张温张惇,以讽议举正;
奉使赵咨沈珩,以敏达延誉;
术数则吴赵达,以禨祥协德。
董袭陈武,杀身以卫主;
骆统刘基,彊谏以补过。
谋无遗谞,举不失策。
故遂割据山川,跨制荆吴,而与天下争衡矣。
魏氏尝藉战胜之威,率百万之师,浮邓塞之舟,下汉阴之众,羽楫万计,龙跃顺流,锐骑千旅,虎步原隰,谟臣盈室,武将连衡,喟然有吞江浒之志,一宇宙之气。
周瑜驱我偏师,黜之赤壁,丧旗乱辙,仅而获免,收迹远遁
汉王亦凭帝王之号,帅巴汉之民,乘危骋变,结垒千里,志报关羽之败,图收湘西之地。
而陆公亦挫之西陵,覆师败绩,困而后济,绝命永安。
续以濡须之寇,临川摧锐;
蓬笼之战,孑轮不反。
由是二邦之将,丧气挫锋,势衄财匮,而吴莞然坐乘其弊。
故魏人请好,汉氏乞盟,遂跻天号,鼎跱而立。
西屠庸益之郊,北裂淮汉之涘,东包百越之地,南括群蛮之表。
于是讲八代之礼,搜三王之乐。
告类上帝,拱揖群后,虎臣毅卒,循江而守,长棘劲铩,望飙而奋。
庶尹尽规于上,四民展业于下。
化协殊裔,风衍遐圻。
乃俾一介行人,抚巡外域。
巨象逸骏,扰于外闲;
明珠玮宝,耀于内府
珍瑰重迹而至,奇玩应响而赴。
輶轩骋于南荒,冲輣息于朔野。
齐民免干戈之患,戎马无晨服之虞。
而帝业矣。
大皇既殁,幼主莅朝。
奸回肆虐,景皇聿兴,虔修遗宪,政无大阙守文之良主也。
降及归命之初,典刑未灭,故老犹存。
大司马陆公以文武熙朝,左丞相陆凯以謇谔尽规,而施范慎以威重显,丁奉离斐以武毅称,孟宗丁固之徒为公卿,楼玄贺劭之属掌机事,元首虽病,股肱犹存。
爰及末叶,群公既丧,然后黔首有瓦解之志,皇家有土崩之衅。
历命应化而微,王师蹑运而发。
卒散于阵,民奔于邑
城池无藩篱之,山川无沟阜之势。
非有工输云梯之械,智伯灌激之害,楚子筑室之围,燕人济西之队,军未浃辰,而社稷夷矣。
虽忠臣孤愤,烈士死节,将奚救哉?
夫曹刘之将,非一世所选;
向时之师,无曩日之众。
战守之道,抑有前符
险阻之利,俄然未改。
而成败贸理,古今诡趣,何哉?
彼此之化殊,授任之才异也。
弘明集后序 南梁 · 释僧祐
 出处:全梁文卷七十二
余所集《弘明》,为法御侮,通人雅论,胜士妙说,摧邪破惑之冲,弘道护法之堑,亦已备矣。
然智者不迷,迷者乖智。
若导以深法,终于莫领,故复撮举世典,指事取徵;
言非荣华,理归质实,庶迷途之人,不远而复。
总释众疑,故曰《弘明》。
论云:夫二谛差别,道俗斯分,道法空寂,包三界以等观;
俗教封滞,执一国以限心。
心限一国,则耳目之外皆疑;
等观三界,则神化之理常照。
执疑以迷照,群生所以永沦者也;
详检俗宪章五经,所尊唯天,所法唯圣。
然莫测天形,莫窥圣心,虽敬而信之,犹蒙蒙弗了。
况乃佛尊于天,法妙于圣,化出域中,理绝系表。
肩吾犹惊怖于河汉,俗士安得不疑骇于觉海哉!
既骇觉海,则惊同河汉,一疑经说迂诞,大而无徵;
二疑人死神灭,无有三世;
三疑莫见真佛,无益国治;
四疑古无法教,近出汉世;
五疑教在戎方,化非华俗;
六疑汉魏法微,晋代始盛。
以此六疑,信心不树,将溺宜拯,故较而论之。
若疑经说迂诞大而无徵者,盖以积劫不极,世界无边也。
今世咸知百年之外,必至万岁,而不信积万之变。
至于旷劫是限心以量造化也。
咸知赤县之表,必有四极,而不信积极之远,复有世界,是执见以判太虚也。
昔汤问革曰:「上下八方有极乎」?
革曰:「无极之外,复无无极无尽之中。
复无无尽,朕是以知其无极无尽也」。
上古大贤,据理酬圣,千载符契,悬与经合。
井识之徒,何智得异?
夫以方寸之心,谋己身而致谬;
圆分之眸,隔墙壁而弗见,而欲侮尊经,背圣说,诬积劫,罔世界,可为悯伤者一也,若疑人死神灭,无有三世,是自诬其性灵,而蔑弃其祖祢也。
然则周孔制典,昌言鬼神。
《易》曰:「游魂为变,是以知鬼神之情状;
既情且状,其无形乎」。
《诗》云:「三后在天,王配于京,升灵上旻,岂曰灭乎」。
《礼》云:「夏尊命,事鬼敬神,大禹所祗,宁虚诞乎。
《书》称周公代武云,能事鬼神,姬旦祷亲,可虚罔乎?
苟亡而有灵,则三世如镜;
变化轮回,孰知其极?
俗士执礼而背叛五经,非直诬佛,亦侮圣也。
若信鬼于五经,而疑神子佛说,斯固聋瞽之徒,非议所及,可为哀矜者二也。
若疑莫见真佛,无益国治,则禘祀望秩,亦宜废弃。
何者?
苍苍积空,谁见上帝之貌?
茫茫累块,安识后只之形。
民自躬稼,社神何力,人造庸畯鵽,蜡鬼奚功?
然犹盛其牺牲之费,繁其岁时之祀者,岂不以幽灵宜尊,教民美报邪?
况佛智周空界,神凝域表,上帝成天,缘其陶铸之慈。
圣王为人,依其亭育之戒。
崇法则六天咸喜,废道则万神斯怒。
今人莫见天形,而称郊祀有福,不睹金容,而谓敬事无报,轻本重末,可为震惧者三也。
若疑古无佛教,近出汉世者,夫神化隐显,孰测始终哉?
寻羲农缅邈,政绩犹湮,彼有法教,亦安得闻之。
佛图澄临淄伏石,有旧像露盘,犍陀勒见槃鸱出中,有古寺基墌,众人试掘,并如其言。
此万代之遗徵,晋世之显验,谁判上古,必无佛乎?
列子》称周穆王时,西极有化人来,入水火,贯金石,反山川,移城邑,乘虚不坠,触实不碍,千变万化,不可穷极。
既能变人之形,又且易人之虑,穆王敬之若神,事之若君。
观其灵迹,乃开士之化;
大法萌兆,已见周初。
感应之渐,非起汉世,而封执一时,可为叹息者四也。
若疑教在戎方,化非华夏者,则是前圣执地以定教,非设教以移俗也。
昔三皇无为,五帝德化,三王礼刑,七国权势,地当诸夏,而世教九变。
今反以至道之原,镜以大智之训,感而遂通,何往不被。
出西羌,舜生东夷,孰云地贱,而弃其圣。
丘欲居夷,宁适西戎,道之所在,宁选于地。
夫以俗圣设教,犹不系于华夷,况佛统大干,岂限化于西域哉?
案《礼·王制》云:「四海之内,方三千里」,中夏所据,亦已不旷,伊洛本,而鞠为戎墟。
吴楚本夷,而翻成华邑
道有运流,而地无恒化矣!
且夫厚载无疆,寰域异统,北辰西北,故知天竺居中,今已区分,中土称华,以距正法,虽欲距塞,而神化常通,可为悲凉者五也。
若疑汉魏法微,晋代始盛者,道运崇替,未可致诘也。
沙门之修释教,何异孔氏之述唐虞乎。
孔修五经,垂范百王。
然春秋诸侯,莫肯遵用,战伐蔑之,将坠于地。
爰至秦皇,复加燔烬,岂仲尼之不肖,而诗书之浅鄙哉,迩及汉武
始显儒教,举明经之相,崇孔圣之术,宁可以见轻七国,而遂废后代乎。
汉元之世,刘向序仙云:七十四人,出在佛经。
故知经流中夏,其来已久。
明帝感梦,而傅毅称佛。
于是秦景东使,而摄腾西至。
乃图像于关阳之观,藏经于兰台之室,不讲深文,故莫识奥义。
是以楚王修仁洁之祠,孝桓建华盖之祭,法相未融,唯神之而已。
魏武英鉴,书述妙化,孙权雄略,崇造塔寺。
晋武之初,机缘渐深。
耆域耀神通之迹,竺护集法宝之藏,所以百辟搢绅,洗心以进德,万邦黎宪,刻意而迁善。
暨晋明睿悟,秉壹栖神,手画宝像,表观乐览。
既而安上弘经于山东,什公宣法于关右,精义既敷,实相弥照,英才硕智,并验理而伏膺矣。
故知法云始于触石,慧水流于滥觞,教必有渐,神化之常,感应因时,非缘如何?
故儒术非愚于秦,而智于汉,用与不用耳。
佛法非浅于汉,而深于晋,明与不明耳。
故知五经恒善,而崇替随运;
佛化常炽,而通塞在缘。
一以此思,可无深惑,而执疑莫悟,可为痛悼者六也。
夫信顺福基,迷谤祸门,而况蒙蒙之徒多不量力。
以己所不知,而诬先觉之遍知,以其所不见,而罔至人之明见,鉴达三世,反号邪僻,专拘目前,自谓明智。
于是迷疑塞胸,谤讟盈口,轻议以市重苦,显诽以贾幽罚。
言无锱铢之功,虑无毫厘之益。
逝川若飞,藏山如电,一息不还,奄然后世。
报随影至,悔其可追。
夫神化茫茫,幽明代运,五道变化,于何不之。
天宫显验,赵简秦穆之锡是也。
鬼道交报,杜彭生之见是也。
修德福应,殷代宋景之验是也。
多杀祸及,白起程普之证是也。
现世幽徵,备详典籍,来生冥应,布在尊经。
但缘感理奥,因果义微,微奥难领,故略而不陈。
前哲所辩,关键已正。
聊率鄙怀,继之于未。
文非圭璋,而事足盘鉴。
惟恺悌君子,自求多福焉(《弘明集》十四)
迂论四 其五 三国之势1127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四 创作地点:江苏省无锡市宜兴市
曹操之材智胜权、备,而其臣不及吴、蜀,力适相当,故三国之势鼎峙而足以相抗。
奇谲多数,善用兵,因敌制胜,变化如神,每战必克,挟天子而令诸侯,形顺势便,故能亡袁术淮南,诛吕布下邳,破袁绍于官渡,进讨乌桓,擒馘谭尚,北方悉定,无后顾之忧。
乃取荆州,以临江汉;
张鲁,走超、遂,而关陇平
其规略亦宏矣。
而权藉父兄之资,仅足以守江表,屡攻合淝,师卒无成,况能长驭远驾窥中原哉!
备因败亡奔北之馀,假荆州之地,资刘璋暗弱以取巴蜀,崎岖山谷间,虽慨然有兴复汉室之志,师徒屡动,曾无尺寸之功。
故曰操之材智优于权、备。
然而吴有张昭以为骨鲠,有周瑜鲁肃吕蒙以为翼羽,有甘宁凌统程普黄盖之徒以为爪牙。
蜀有孔明以为谋主,羽、飞、云、忠以为将帅,皆万人敌也。
有一荀文若,后竟杀之。
张辽程昱徐晃之流不过数人,馀皆碌碌无闻,故每征伐,必亲履行阵间,此其臣所以不及吴、蜀,而力适相当也。
不然,以操之雄武,其定江表、巴蜀,奚难哉!
赤壁,尝曰:「备亦吾俦,但见事少晚」。
又尝临广陵以望吴军,叹其整肃,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乃豚犬耳」。
英雄所以相服者,固自有道邪?
咏史(下) 鲁肃 宋末元初 · 陈普
七言绝句 押侵韵
龙虎鹓雏总可人,当阳倾盖便兰金。
荆州尺寸都相付,始是当年子敬(自注:刘表未死,先主、孔明共谈草庐之中,已以荆益为囊中物,非夺之也,事势然也。孔明求救于孙权,云:将军能与豫州协规同心,必破操,操破,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非张本也,亦事势然也。死,操破玄德,当有荆州,明矣。鲁肃死,言于孙权,请往说刘备,使抚众,共治曹操,是人心之所同也。乌林之役,周瑜水军三万,关羽刘琦亦二三万,孙刘相与协力,孙氏又以自救,一胜之后,便当使玄德主荆。而周瑜幸胜专功,不惟不以荆州玄德,又欲由荆取蜀,进据襄阳,是欲置玄德于无立锥之地。当是时也,周瑜为不逊,而鲁肃之心欿然于玄德矣。玄德迟留信义,隐忍不授。然使周瑜不死,终守其说,则以刘葛关张之智勇,亦必有以处之矣。幸而继,始劝荆州,此子敬之本心,犹曰借者,君臣之际,其辞当然,其意则实以乘赤壁之胜,遂据荆州,以玄德为负也。玄德之风,所素钦,当阳相见,加以孔明,倾盖成交,联镳东下,遂劝孙权一心拒。盖孔明孙权言者,一时之大略也,途中与议论,当尤详悉。肃之劝,亦闻孔明绪论也。于此时,必曰:玄德君臣之才之美,颠沛失所,诚为可惜。故为孙氏谋臣,而乃心刘葛,终始不忘。观其与孔明定交,曰:我,子瑜友也。言庞统玄德,曰:士元百里才玄德取蜀,孙权怒其背己,来争荆州,置长沙零陵桂阳三郡长吏关羽尽逐之。,孙氏人也,不惟不与绝,且劝曹操尚在,宜且抚辑,与之同仇,不可失也。吕蒙之言,,以书问以不足忌答之。不足忌者,护之也。由此观之,鲁肃之心,爱玄德君臣,而欲其有成也久也孙权不让,每加无礼。而常抚之,岂非爱云长之才,抱公瑾之负,故然乎。不幸子敬死,吕蒙继之,遂为曹氏图死,而玄德遂失荆州,汉之大势去而曹氏之计成。然则迟数年不死,则不亡,非独刘氏之福,曹氏成否未可知也。或曰走留徐晃曹仁江陵周瑜程普攻之,岁馀乃下。甘宁夷陵曹仁追兵围之,破之得解,取荆州者,孙氏力也。曰:此周瑜之不逊也。赤壁之役,苟以荆州玄德曹仁徐晃玄德孔明办之有馀矣,岂独周瑜为能乎。玄德依然君臣寄寓,如刘表在日屯新野时。及刘琦死,始以荆州,此逼于天理人情之不能已也。周瑜复少绐之地,瑜之心,直欲置玄德于死地而后已也。曰:关羽不死,岂孙氏之利乎。曰:玄德关羽,义人也,孙氏不谋所以害之,则弟兄之国尔,何不利之有。周瑜寄寓养虎之云,以小人之腹量君子之心也。此事前辈皆未之考。)
鄂州新厅记 中唐 · 赵憬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五十五
自昔秦置郡有守。汉魏以降因之。
其秩二千石。虽有监剌。
而宰制威福之重。盖古之诸侯。
鄂在楚为国。秦为县。
吴为江夏郡。绵历至宋。
乃维八郡置郢州。及齐更为鄂。
隋氏披其郡。犹谓之州。
官则刺史。而政无条刺之法矣。
皇朝沿袭旧制。或为郡。
为州。剖符责成。
其实乃太守之职。前代建置所理之处。
其城不恒。今之州。
即旧城于江夏。吴仲谋经营之。
程普始守之。当荆吴江汉之冲要。
为藩镇固护之雄制。天宝以前。
四方无虞。第据编户众寡。
等衰州望。鄂是以齿于下。
后戎狄乱华。宇县沸腾。
屯兵阻险。斯称巨防。
朝廷寻州陟列。将寄勋贤之重。
广德二年。遂联岳沔事置三州都团练使
大历八年。加观察处置使
十四年六月。二使废。
特置当州防禦使。且属于江西
国家姑务省官息人。而终虑咽喉襟带之地。
思典守者。既轻其权矣。
复欲俾任重。尤难其选。
是年十月。乃命秘书少监侍御史李公授之。
公名兼。陇西人也。
到官三年之五月。使改为三州防禦使
江岳隶焉。仍领元戎之副。
江西诸军。锐师以伐叛于襄阳
既而尅平。九月
就加散骑常侍防禦洎州如旧。
公之莅鄂也。今兹四年。
以清德诚信为教化。以至公深仁为字育。
则𢌅闬里闾。侨旧咏歌。
如婴儿之得乳母。馁夫之逢稔岁。
理军施令。其士卒欢庆亦如之。
但加乎肃畏而已。繇是所防二千馀里。
洞庭彭蠡在其间。水舟陆车。
山薮坞野。皆我长城之内。
用是加之王人络绎。天书继至。
三军万户以为禁。而耆老惧去不得而借也。
刺史有小大之厅。其度甚卑。
或门屏迫近。或廊庑狭隘。
将吏参集。回旋偪侧。
绵历年代。未遑革之。
厅之左二曰府舍。摧坏空旷。
公乃刬阔其地。作为新厅。
大厦既立。长廊以二。
则俭而规法。结搆殊精。
因士卒忘劳之力。出货财足用之羡。
经营有成。井邑莫知。
惟昔之公门。今为外入。
而遂东广开崇墉。北达于里门。
棨戟森列。戎徒俨卫。
每飨士誓众。骈罗广庭。
萧墙之阴。旗旐缤纷。
威容克振。君子谓之智。
憬将赴京师。目睹嘉谋。
辄纪新厅之壁。庶允朝选之盛。
时旧厅有都团练观察使记。刺史无记。
曩贤名氏。多所阙焉。
是用求访遗者。得之必书。
盖李公之志也。来哲继踵。
冀增辉于此堂。时建中三年十有一月也。
试阁职策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九、《沧洲尘缶编》卷一四
问:圣人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
方其文轨之同,而声教之无不被也,庶土交正,登载于《禹贡》之书;
串夷载路,洋溢于周雅之咏。
奚必地险以为固,而关塞以为阻乎。
然王公设险以守其国,素具于《习》、《坎》之彖辞;
而重门击柝,以待暴客,黄帝、尧、舜已有取乎《豫》备之义。
则因险以为守,固天地自然之势。
而先事以制变,亦有国者之所不可忽者乎。
自今观之,裂土以封建,王畿不过千里,而君尊臣卑,内中国而外夷狄,分位森著,民物无不适其安。
意者公天下而不以为一己之私,故能长治而久安耶?
自小雅尽废,中国始困于四夷之交侵。
阡陌开,井田废,罢侯置守,合天下以奉一人,富无伦,贵无敌矣,而天下之变,常伏乎人之所不虑。
由秦、汉而下,以及隋、唐,理乱废兴,先后一辙。
然则先王公天下之意,不亦思之熟而计之审欤?
我国家自建炎南渡,事体适与吴、蜀、东晋同。
孙吴不能并蜀,蜀不能兼吴,而荆州三国交争,彼此未尝全有其胜势也。
东晋立国,蜀境已不隶职方。
桓温尅复,旋得旋失。
终晋之世,经理中夏,落落难成。
天下大势,离之易而合之艰,抑亦有数存焉。
苟人为之不周,而一诿之于数,可乎?
孔明之初见昭烈也,首论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为用武之国,此特为昭烈画取荆州计耳。
而异日蒋琬亦谓东西并力,首尾掎角,虽未能速得如志,且当分裂蚕食,先摧其支党,则二相所见固略同矣。
曷为而昭烈下峡为羽报雠,孔明明知其不然,而不以谏,乃追悼于已死之法孝直乎?
鲁肃吕蒙皆孙氏智谋之臣也,欲抚羽,与之同仇。
为之代,遂欲急取羽以全据长江
羽毙而南郡并为有,吴之形势张矣。
然鼎足屹峙,并力掎角之始谋,不可复就。
蜀固失之,吴亦岂为善计乎?
孔明犹未忘驱驰于中原,而蒙之志不过尽有长江,以为守乎?
庾元规事晋,以兴复自任,表其弟怿为梁州刺史,镇魏兴,翼为南郡太守,镇江陵
陈嚣梁州刺史,趣汉中,遣参军巴郡江阳,若有意连缀荆蜀。
而名浮才短,妄意乎神州之图,石城未徙而邾城先陷,则其所谓蜀弱胡强,先有事于赵者,无乃攻坚攻瑕先后之不审耶?
死而翼继之,戎政严明,经略深远,灭胡取蜀,意向已定。
襄阳移镇,不为失策。
向使家国情事未至婴怀,天假之年,积谷缮军,克奋后举,讵知其不能取蜀以图赵乎。
厥后桓温以雄材英略,谈笑取蜀如振槁,遂由江陵襄阳趣武关,别命司马勋出子午道,军威之振,前所未有。
然渡灞水而不至长安,则温之失也。
秦坚之入寇也,东西万里,水陆齐进,而蜀汉之兵亦顺流而下。
使非淮淝奏捷之神速,则江左事力宁不艰于运掉!
由是言之,吴、荆、蜀连衡之势,可全而不可亏,可合而不可散也审矣。
虽然,吴、蜀依山阻水,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
孙权识虚实,陆逊见兵势,据险守要,汎舟江湖,皆难猝谋,此贾诩为魏主虑也。
谢安桓冲江表伟才,君臣和睦,上下一心,未易可图,此权翼为秦坚谋也。
据此而论,则立国虽以山川为险,而非人才以为之用,则地险其可专恃乎?
今日蜀境已空,而犹幸其未为敌据;
荆州孤立,而犹幸其能为我守。
然汉中门户,久为彼家计之储;
襄樊喉衿,又为彼蹈藉之久。
以今鉴昔,犹可得而支缀否乎?
孔明用一隅之蜀,连岁出师,而人不告劳,不过曰赏罚必信,开诚心,布公道。
顾雍远不逮孔明,亦能以江东数十郡抗全魏之师,不过曰选用文武将吏,随能任使。
若夫王导宽和得众,历事三帝,备历艰难,而遂能立国江左者一百年。
谢安石以德度镇物,处分素定,从容应敌,而终能奏捷淮淝,克永晋祚。
大抵守边禦敌,虽托之疆埸之臣,而制胜折冲,当属之庙堂之上。
事不素,谋不素讲,人才不素蓄,视敌之来去以为欣戚,苟以之撑拄目前可也,若夫扶颠持危而自任以天下之重者,夫岂无其道耶?
蜀将如关、张、庞统,吴将如周瑜鲁肃,志长命短,天下重惜之。
马超黄忠赵云费祎吕蒙程普步骘甘宁辈,皆智勇绝伦,足以当一面。
魏延骁勇,欲以奇兵间道与大军会,孔明信用其说,安知三秦之不归于汉?
陆逊、抗父子谓夷陵为国之西门,如其有虞,当倾国争之,其精识远虑,卓然有大过人者。
何吴蜀将才之富也!
夫古之所谓名将者,要必挟才略,涉史传,临机料敌,知彼知己,而不但以一斗为能事,一胜为绝人。
不然,碌碌庸材,拔起行伍,而属之以三军之司命,不亦殆乎哉。
古今同是天下也,而人才之乏若此,可不思所以作新之乎?
曹公破荆州,下江陵,有席卷江东之志。
迎拒之说未决,周公瑾遽画四策,与刘、葛并力破之赤壁之下。
魏使至张昭折其骄蹇,使退而有「江东将相岂能下人」之叹。
邓芝之为蜀报聘于孙氏也,从容应答,并魏之后王未识天命,则战争方始。
专对之才若是,敌情乌得而不摄,国威乌得而不张?
典午过江,中外大臣惟知厉兵秣马为禦寇之谋,而未尝启口及一和字。
人心未泯于正理,故能转弱以为强。
苟边备不辑于平时,狡谋轻信于黠敌,以堂堂之中国,而甘心为雠人役,曾是为得计乎?
二君学自圣门,思以才奋,习孙、吴韬略,以擢上第。
朱华创置舍人之员,阜陵所以宠异右科,为将帅储材也。
掖垣给札,邦有故常。
其以今日之事机参之方策之成败,条析派别,明著于篇。
司马德操:「儒生俗士,岂识时务?
识时务者,当在俊杰」。
愿从二君质其所以然,有司当第以献。
诸葛孔明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五、《斐然集》卷二四
诸葛亮字孔明琅琊阳都人也,汉司隶校尉丰之后。
早孤,随叔父玄避乱荆州
建安初,与颍川广元汝南孟公威等俱游学,诸人务于精熟,而独观其大略。
晨夜从容,常抱膝长啸,顾谓广元等曰:「卿曹仕进可至郡守刺史也」。
或问其所志,笑而不言。
及玄卒,躬耕陇亩,好为《梁父吟》,身长八尺,容貌甚伟,每自比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
博陵崔州平颍川徐庶元直友善,皆信然之。
襄阳庞德公有重名于当世,目卧龙,从子统为凤雏,同郡司马徽为水镜。
每至其家,独拜床下,德公初不令止。
徽字德操,清雅有知人之鉴。
刘先主访世事于徽,徽曰:「儒生俗士识时务识时务者在乎俊杰。
此间有伏龙、凤雏」。
先主问其人,曰:「诸葛孔明庞士元也」。
徐庶见先主于新野主器之,谓先主曰:「诸葛孔明者,卧龙也。
将军岂愿见之乎」?
先主曰:「君与俱来」。
曰:「此人可就见,不可屈致,将军宜枉驾顾之」。
由是先主遂诣,凡三往乃得见。
因屏人曰:「汉室倾颓,奸臣窃命。
主上蒙尘,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于天下,而智术短浅,遂用猖獗,至于今日,然志犹未已。
君谓计将安出」?
答曰:「今曹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
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
此可与为援,而不可图也。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
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殆天所以资将军,岂有意乎?
益州险塞,沃野千里。
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
刘璋闇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
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
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
天下有变,则命一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以出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
诚如是,则帝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先主曰:「善」。
于是与情好日密,关公张飞等不说,先主解之曰:「自孤得孔明,犹鱼之有水也,愿诸君勿复言」。
关、张乃止。
刘表子琦亦深敬
受后妻之言,爱少子琮,不悦于每欲与谋自安之术,辄拒塞。
既乃将游观后园,共登高楼,饮宴之间,令人去梯,因谓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入于吾耳,可以言未」?
答曰:「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乎」?
意感悟,阴规出计,遂得为江夏太守
俄而卒,曹操荆州,琮遣使请降。
先主在樊闻之,率其众南行,徐庶并从,为所追,破获庶母,辞先主而指其心曰:「本欲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者,以此方寸地也。
今失老母,方寸乱矣。
无益于事,请从此别」。
遂诣曹公。
先主至于夏口曰:「事急矣,请奉命求救于孙将军」。
时权拥众在柴桑,观望成败,宿仰先主大名,又睹英伟,甚敬重之。
曰:「海内大乱,将军起兵据有江东刘豫州亦收众汉南,与曹操并争天下。
芟夷大难,略已平定,遂破荆州,威震四海。
英雄无用武之地,故豫州遁逃至此。
将军量力而处之,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
若不能当,何不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
将军外托服从之名,内怀犹豫之计,事急而不断,祸至无日矣」。
曰:「苟如君言,刘豫州何不遂事之乎」?
曰:「田横,齐之壮士耳,犹守义不辱,况刘豫州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仰慕,若水之归海。
事之不济,此乃天也,安能复为之下乎」?
勃然曰:「吾不能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受制于人。
吾计决矣。
刘豫州莫可以当曹操者,然豫州新败之后,安能抗此难乎」?
曰:「豫州兵虽败于长阪,今战士还者及关某水军精甲万人,刘琦合江战士,亦不下万人。
曹操之众,远来疲弊,闻追豫州,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馀里,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
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将军』。
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又荆州之民附者偪兵势耳,非心服也。
将军诚能命猛将统兵数万,与豫州协规同力,必破军。
军破,必北还,如此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矣。
成败之机,在于今日」。
大悦,即遣周瑜程普鲁肃等水军三万,随诣先主,并力拒曹操
败于赤壁,果引军归邺。
先主遂收江南。
建安十六年主攻益州关公留镇荆土。
居无何,张飞赵云等溯江而上,分定州郡。
会围成都刘璋遂降。
宜城马良致书于曰:「闻雒城已拔,此天祚也。
明公应期赞世,配业光国,魄兆见矣。
夫变用雅虑,审贵垂明,于以简才,宜适其时。
若乃和光悦远,迈德天壤,使时闲于听,世服于道,齐高妙之音,正郑卫之声,并利于世,无相夺伦,此乃管弦之至,牙、旷之调也。
虽非钟期,敢不击节」?
二十六年,群下劝先主即帝位,先主未之许,曰:「今曹氏篡汉,天下无主。
大王刘氏苗族,绍世而起,今即帝位宜矣」。
于是称尊号,策丞相,曰:「朕遭家不造,奉承大统,兢兢业业,不敢康宁,思靖百姓,惧未能绥。
于戏!
丞相亮其悉朕意,无怠辅朕之阙,助宣重光,以昭明天下。
君其勖哉」!
丞相录尚书事,其治颇尚严峻,人多怨叹。
法正曰:「昔高祖入关,约法三章,秦民知德。
今君假借威力,跨据一州,初有其国,未垂惠抚,胡不缓刑弛禁,全客主之义乎」?
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
秦以无道,政苛民怨,匹夫大呼,天下土崩,高祖因之可以弘济
刘璋闇弱,自焉已来,有累世之恩,文法羁縻,互相承奉,德政不举,威刑不肃。
蜀土吏民专权自恣,君臣之道渐以陵替,宠之以位,位极则僭;
顺之以恩,恩竭则慢。
积弊致亡,职由此也。
吾今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
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
恩荣并济,上下有节,为治之要著矣」。
章武三年春,先主于永安疾笃,召属以后事,谓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业。
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当自取也」。
涕泣曰:「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继之以死」?
建兴元年封亮武乡侯开府治事,又领益州
事无巨细,咸决于
是岁越巂高定背叛,建宁大姓雍闿负阻不宾,牂柯太守朱褒拥郡相继而反,南中骚动。
以新遭大丧,故未即加兵。
初,孙权闻先主住白帝,使大夫郑泉来聘,蜀亦遣人相与报答。
先主殂殒,有异计谋,欲聘之而未发也。
于是邓芝见亮曰:「上幼弱,初在位,宜遣使人重申吴好」。
答曰:「吾思之久矣,未得其人,今日始得之耳」。
问其人谓谁,曰:「即使君也」。
因遣修好于
果狐疑,不时见
请面陈吴蜀唇齿之计,乃绝魏,与蜀申盟。
自后和亲,遂为与国。
将自南征,长史王连力谏,以为此不毛之地,疫疠之乡,而丞相者一国之望也,不宜冒险而行。
亮度诸将才不及己,意欲必往,而连言辄恳至,故稽留者久之。
三年遂率众南征,其秋悉平。
军资所出,国以饶富。
有孟获者,为夷所服,募军中生致之麾下,使获周观营阵之间,问曰:「此军何如」?
对曰:「向者不知虚实,故败。
今蒙赐营阵,若祗如此,即易胜耳」。
笑,纵使更战,七纵七擒,而犹遣获。
获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
遂至滇池,使其渠帅自相统领,不复别置汉官,亦不留兵镇守。
或者以为不便,曰:「夷新伤破,父兄死丧,若置官吏而无兵,必成祸患。
一不易也。
留兵镇守而无食,必当运粮。
二不易也。
夫夷人累有废杀之罪,自嫌衅重,若留外人,终不相信,夷汉杂居,猜嫌必起。
其反叛,劳费萧然矣。
三不易也,今吾欲使不留兵,不运粮,而纲纪粗定,夷汉粗安,策犹有便于此者乎」?
初,参军马谡南征,临别献言曰:「南中恃其险远,骄黠不宾之日久矣。
虽今旦破降,明日必反耳。
今公方欲倾国北伐,远事强贼,彼知吾势内虚,其叛亦速。
若殄尽遗类,以除后患,既非仁者之情,且又不可仓卒也。
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愿公服其心而已」。
深纳其策,赦孟获以服南方。
故终亮之世,夷人无敢反者。
五年,率诸军北驻汉中
临发上疏曰:「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今天下三分益州罢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
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
若有作奸犯科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
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
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
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先帝称之,是以众议举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阵和睦,优劣得所
亲贤臣,远小人,此汉所以兴隆也。
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
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惜痛恨于桓、灵也。
侍中尚书史参军,此悉贞亮死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
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
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
受命已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
五月渡泸,深入不毛。
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
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允之任也。
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
若无兴德之言,则责攸之等之慢,以彰其咎。
陛下亦宜自谋,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
臣不胜受恩感激。
今当远离,临表涕泣,不知所云」。
遂行,屯于沔阳
六年,使赵云邓芝据箕谷,魏大将曹真举众拒之,兵弱失利。
身率诸军攻祁山,戎阵整齐,赏罚而号令明,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叛魏应蜀,关中震响。
魏明帝西镇长安,命张合
使马谡督诸军在前,与合战于街亭节度,举动失宜,为所破。
亮拔西县千户还于汉中
人或以此贺者,愀然有戚曰:「普天之下莫非汉民,国家威力未举,使百姓坠于涂炭,一夫有死,皆亮之罪。
以此相贺。
能不愧乎」?
由是蜀人悉知有吞魏之志矣。
马谡于狱,或说曰:「楚诛子玉二世不竞。
秦赦孟明遂伯诸侯。
天下未定,不宜戮计谋之士,请释之以图后效」。
曰:「古人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
杨干乱行,魏绛戮其仆。
四海分裂,兵交方始。
若复废法,何用讨贼耶」?
遂戮以谢众,上疏曰:「臣以弱才,窃叨非据,亲秉旄钺,以厉三军。
不能训章明法,临事而惧,至有街亭违命之阙,箕谷不诫之失,咎皆在臣授任无方。
臣明不知人,抚事多暗,《春秋》责帅,臣职是当,请自贬三等,以督厥咎」。
于是以右将军丞相事,所总统如前。
或劝更发兵者,曰:「大军在祁山数多于贼,而为贼所破,则其病在一人,而非兵之少也。
今欲减兵省将,明罚思过,变通之道,为将来之举。
若不能者,虽兵多,何益乎?
而今而后有忠于国者,但勤攻吾阙,则事可定,而贼可灭也」。
于是考微劳,甄烈壮,引咎责躬,布宣所失,厉兵讲武,以为后图,戎士简练,民忘其败矣。
孙权曹休兵东下,关中虚弱,上言曰:「昔先帝托臣以讨贼,臣受命之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思惟北征,宜先入南。
是故冒危历险,不敢自惜,以奉先帝之遗意,而议者谓为非策。
今贼适疲于西,又务于东,兵法乘劳进取之时也。
谨陈其事如左。
高帝明并日月,谋臣渊深,涉险被创,危然后安。
今陛下未及高帝,谋臣不如良、平,而欲坐定天下。
臣之未解一也。
刘繇王朗各据州郡,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满腹,众难塞胸。
今岁不战,明年不征,使孙策坐大,遂并江左
臣之未解二也。
曹操智计殊绝于人,其用兵也,彷佛孙吴
然困于南阳,险于乌巢,危于祁连,偪于黎阳,几败北山,殆死潼关,然后伪定一时耳。
况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
此臣之未解三也。
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图之,委夏侯而夏侯败亡。
先帝每称为能,犹有此失,况臣驽下,何能必胜?
臣之未解四也。
自臣到汉中,才期年,而丧赵云、马玉、阎、丁立、刘合、邓铜等曲长屯将七十馀辈,青羌武骑一千馀人。
凡此皆纠合四方精锐于数年之内,非一州所有而取于旬日之中者也。
若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矣,将何以图敌?
臣之未解五也。
今民穷兵疲,而事不可息,则止与行劳费正等,而不及早图之,欲以一州与贼持久。
臣之未解六也。
夫难平者事也,昔先帝败军于楚,当此时,曹操拊手谓天下矣。
而先帝东连吴越,西取巴蜀,举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计而汉事将成也。
吴人违盟,关某毁败,秭归蹉跌,曹丕称帝,凡事如此,难以逆知。
臣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于是复出散关,围陈仓,未克,粮尽退军。
魏将王双率骑追,与战,破之,临阵斩双。
七年陈式武都阴平雍州刺史郭淮率众击自出至建威,闻之遁还,遂平二郡。
八年,使魏延西入羌中,大破郭淮费瑶于阳溪,诏策曰:「街亭之役,咎由马谡,而君引愆,深自贬抑。
重违君意,听顺所守。
前年耀师,馘斩王双,今岁爰征,郭淮遁走,降集氐羌,兴复二郡。
威震凶暴,功烈著明。
今天下骚扰,元恶未枭。
君受大任,干国之重,而久自挹损,非所以光扬盛业也。
其复君丞相,勿辞」。
九年,复出祁山,以木牛运。
司马懿荆州入朝,魏明帝曰:「西方事重,非君莫可付者」。
乃使张合等诸军雍凉劲卒三十馀万,西救祁山
欲分兵驻雍郿,司马懿曰:「料前军能独当之者,将军言是也。
若不能当而分为前后,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禽也」。
遂进。
留兵攻城,自逆上邽
敛兵依险,军不得交。
引还,而追蹑其后。
至于卤城张合曰:「彼远来逆我,请战不得,谓吾利在不战,欲以长计制之也。
可止屯于此,为祁山声援,分遣奇兵,示出其后。
县兵食少,行亦归矣,不可更前而不敢逼,沮三军之气也」。
不从,兵既相衔,复不肯战,而登山掘营。
于是诸将咸曰:「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
病之,乃使等攻别围,自按中道向
时蜀兵更下者十二,魏军始阵,幡兵适交,参佐俱言贼众强盛,宜留更卒,张助声势。
曰:「吾统武行师,大信为本。
得原失信,古人所惜。
更者束装以待期,妻子鹤望而计日。
虽临征难,义不废也」。
皆督遣令行,于是去者感悦,愿留一战,止者愤踊,思致死命,临阵争先,以一当十。
司马懿,杀张合甲首三千级,玄铠五千而还。
十二年春率大众由斜谷出,以流马运,据武功五丈原,与司马懿对于渭南
每患粮乏,使己志不伸。
是以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
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百姓安堵,军无私焉。
数欲合战,固请战,魏明帝恐不能禁,使卫尉辛毗制其军。
姜维曰:「辛毗仗节而来,贼不复出矣」。
曰:「彼本无战情,所以固请战者,以示武于其众耳。
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
苟能制我,肯千里而请战耶」?
相持百馀日,其秋八月疾病。
密授长史杨仪、司马费护军姜维等,以身殁之后退军节度
适薨,等按成规,整军而出,百姓奔告司马懿
率众追焉,反旗鸣鼓,若将向者,乃不敢逼。
于是蜀兵结阵而去,入谷然后发丧。
司马懿之退也,百姓为之谚曰:「死诸葛走生仲达」。
或以告曰:「吾能料,不便料死」。
因按行其营垒处所,叹曰:「天下奇才也」。
遗命葬汉中定军山,因山为坟,冢足容棺,敛以时服,不须器物。
谥为忠武侯
初,自表后主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自有馀饶。
至于臣在外任,无别调度,随身衣食悉仰于官,不别治生,以长尺寸。
若臣死之日,不使内有馀帛,外有赢财,以负陛下」。
薨,如其所言。
景耀六年春,诏立沔阳
初,亡,所在各求为立庙。
时议以礼秩,不听,民间遂因时节私祭之于道陌之上。
校尉习隆等上言曰:「周人怀召伯之教,甘棠为之勿伐。
之绩,铸金以存其像。
自汉以来,小善微德而图形立庙者多矣。
德范迩遐,勋盖天下,兴扶王室,实赖斯人。
而烝尝止于私门,庙像阙而莫立,使百姓巷祭,夷戎野祀,非所以存德念功,聿追往昔也。
今若尽顺民心,则渎而无典,京师,又逼宗庙,宜因其墓立之沔阳,使亲属以时赐祭。
故时臣吏欲奉祀者,令至庙所。
断其私祀,以崇正礼」。
于是始从之。
体资文武,明睿笃诚,英略绝时而行治纯懿,直方守正而应变无穷。
自为幼童,已欲兴微继绝,拨乱世反之
其规模大策素定于胸中,见诸行事,皆平时所蕴积者,非临危演思,尝试其说而行也。
故翼戴先主于倾覆颠沛之间,从容谈笑,分割山河,兴复汉宗,与畴昔语先主于南阳,其无不效者。
及夫受六尺之孤,履危急之地,事凡庸之主,故由己出而不失臣礼,身握强兵而中外无间,行法严峻而国人悦服,用民尽其力而下不怨劳。
死之日,百姓追思,如丧考妣。
庶几哉,帝王之辅,伊、吕之俦,度越管、萧远矣。
虽雄姿杰出,而从谏如流,改过不吝,尝教于群下曰:「夫参署者集众思,广忠益也。
若远小嫌,难相违覆,旷阙损矣。
违覆而得中,犹弃敝蹻而珠玉。
然人心苦不能尽,惟徐元直处兹不惑。
董幼宰参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来相启告。
苟能慕元直之不惑,希幼宰之慇勤,有忠于国,则可少过矣」。
又曰:「昔初交州平,屡闻得失,后交元直,勤见启诲。
参军幼宰,每言则尽,后从事伟度,数有谏止。
虽姿性鄙暗,不能悉纳,然与此四子终始好合,亦足以明其不疑于直言也」。
其好善如此。
亮之治国,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
尽忠益时者,虽雠必赏;
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
服罪输情者,虽重必赦;
游辞好饰者,虽轻必戮。
精练,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终于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
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
人有言惜赦者,答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故匡衡、吴汉不愿为赦。
亦言,吾周旋陈元方郑康成间,每见启告治乱之道悉矣,曾不语赦也。
刘景升父子,岁岁赦宥,何益于治乎」?
都护李平同受遗诏,后挟诈自营,无忧国之事。
侍中廖立长水校尉,因怏怏怀恨,疵毁乱群。
废平、为民,梓潼郡汶川郡。
后闻卒,发病卒,垂泣叹曰:「吾终为左衽矣」。
或谓亮之致廖立垂泣,李平致死,岂徒伯氏夺邑,没齿无怨言而已哉!
于是可谓能用刑矣。
自秦汉已来,未之有也。
亮之行师本仁义,明节制,其止如山,其进如风,践敌人之境而刍荛者不止,耕者不变。
初出祁山,三郡蜀,不速进,志大会而不就近功也。
前军败于街亭屯去数里不救,兵相接,又徐行,其安静坚重而有勇乃如此。
魏大将司马懿善用兵,殄公孙渊,擒孟达如探取囊中物耳。
相抗,众寡强弱客主劳佚之势相去甚悬绝矣。
然终不敢交战,亦雅知师有节制,终非诡变之所能敌也,故闭营自守而已。
其损益连弩、木牛流马创物之智,出人意表。
所作八阵图黄帝、太公丘井法也,周衰而后,独得其要
知人贤否,而能尽其才。
初,蒋琬广都长,主因游猎奄至广都众事不治,时又沈醉,先主大怒,将加诛戮。
曰:「蒋琬社稷之器,非百里之才。
其为治以安民为本,不事修饰,愿加察之」。
先主雅敬,乃不加罪。
费祎黄门侍郎南征还,群僚迎谒于数十里外,年位多在右者。
特命同载,众人莫不易
其后二人相继总政事,方整有威重,而博爱,见称为贤相,其当国功名略相比拟
犍为太守李严杨洪郡曹,先主争汉中,急书发兵,以问曰:「无汉中则无蜀矣,此家门之祸也。
发兵何疑」?
蜀郡太守,众事皆办,遂使即真,而未去犍为
迎门下书佐何祗有才策,尚在蜀郡,而已为广汉太守
于是西土莫不服能尽时人之器用也。
先主称汉中王,升黄忠为后将军说之曰:「黄忠名望素非关马之伦,而今便令同列,马张在近,亲见其功,尚可喻旨。
关遥闻之,恐必不悦,无乃不可乎」?
先主不听。
顷之,关为前军,关果大怒曰:「大丈夫终不肯与老兵同列」。
赖行人费诗缓颊说之,关始拜命。
刘封初为先主养子,后领上庸太守
关公围樊,促令发兵,不肯助,又侵陵孟达,遂降魏。
魏攻上庸败,自归成都
刚猛,易世之后,终难制御,劝主因此除之,遂赐封死。
魏延杨仪,小人之难养者也,然骁勇善抚士卒,仪雅有才干,二人积不相能。
时,使当劳剧,冒险阻,皆捐躯受命,不敢辞难。
没,即举兵相图,同以诛灭。
其烛微消患,驾驭奸桀,皆此类也。
书奏言教皆有可观,晋时尝令著作郎陈寿故事,寿著二十四篇为《诸葛氏集》、《开府》、《作牧》、《权制《、》计算》、《南征》、《北出》《、综覈》、《训厉》、《贵和》、《传运《、》军令》、《法检》、《兵要》等皆名篇之目也。
寿又为之奏,其略曰:「少有逸才,英霸之气,遭汉扰乱,不求闻达,后遇先主,解带写诚,厚相结纳。
魏武南征,先主失势,时年二十七,乃奇策,大破魏军,托据荆益。
先主殂殁,嗣子幼弱,于是专决政事,外孙吴,内平南越,法施度,整理戎旅,科教严明,赏罚必信,无恶不惩,无善不显。
至于吏不容奸,人怀自厉,道不拾遗,强不侵弱,风化肃然也。
当此之时,亮之素志进欲龙骧虎视,包括四海,退欲跨陵边疆,震荡宇内。
又自以为无身之日,则未有能蹈涉中原,抗衡上国者,是以用兵不戢,屡耀其武。
然所与对敌,或值人杰,加众寡不侔,攻守异体,故虽连年动众,未能成功。
萧何韩信管仲举王子成父,皆忖己之长,未能兼有故也。
亮之器能政理,管、萧之匹,而时乏名将,无成父、韩信,故使功业不及耶?
盖天命有归,不可智力争也。
青龙二年率众出武功,其秋病卒。
黎庶追思以为口实,至今梁益之民咨述者,言犹在耳。
虽《甘棠》之咏召公人之歌子产,无以远譬也。
孟轲:『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
道杀民,虽死不愤』。
矣。
论者或怪文采不艳,而过于丁宁周至。
臣愚以为皋陶大贤也,周公圣人也,考之《尚书》,皋陶之谟略而雅,周公之诰烦而悉,何则?
皋陶与舜禹共谈,周公与群下矢誓故也。
所与言尽众人凡士,故其文指不得及远。
然声教遗言,皆经事综物,公诚之心,形于文墨,足以知其人之意理而有补于当世」。
寿不为知,而其言亦多有可取者。
子瞻字思远
尝与兄瑾书曰:「今已八岁,聪慧可爱,嫌其早成,恐不为重器耳」。
后与董厥尚书事。
邓艾伐蜀,领兵拒战,遗书诱曰:「若降者必琅琊王」。
怒,斩其使,临阵战殁。
晋泰始中诏署孙京为,京后位至江州刺史
上恢复策绍兴九年八月 南宋 · 喻汝砺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九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三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七
尝考荆楚之区,北临汉沔,南薄广,东界吴会,西濒巴蜀,诸葛孔明以为用武之国者是也。
外带江汉,内据岩阻,鲁肃以为金城之固者是也。
孙权武昌,黄龙之元,徙都建业,以陆逊辅其子镇焉,岂非以其地形得上流之势,依荆州之险,足以为国之隐蔽故耶?
又使步骘西陵程普江夏吕蒙守陆口,朱然南郡,而鲁肃甘宁之徒亦复经营于资水益阳之间。
是数公者,皆天下魁杰,奇伟豪爽,万人之英,而悉付之以上流之任。
其意盖以为先据夏口,则上流之形势可全;
又据楚关,则南夏之势弥广。
孙权虽威行江东,据有八州,骋技贾力,不足以驾二方之雄,而刘备、曹公,天下强对也。
陆逊刘备对,周瑜非曹公对,卒能窘刘备西陵,蹙曹公于赤壁,破坏摧辱,退步千里,夫岂有异故哉?
诚以楚关为城,长江为池,而得上流之便故也。
仰惟陛下受命中兴,恢复疆宇,大县数百,名都十二,自河而南,悉主悉臣,光复旧业,系隆我宋。
世之议者棘欲蹠孔明跨有荆益之言,诵杜甫江陵望幸之句,以谓中原父老虚心注目,愿望陛下朝服济江,驻跸渚宫
臣愚则谓其说是矣,而时则未可也。
臣自岷江拿小舟,漾夔峡,泛荆渚,浮夏口,倚泊九原,庐阜督草,郡守例兼田官。
已而倘佯四顾,回眺千里,兽蹄鸟足,寂无人声。
正念戈兵斩刈,岁月污久,穑人彫伤,牛畜肆玩,则地何由辟?
粮何由积?
将何以奉万乘,供百官哉?
取诸岷益,则岷益鲜耗而无穷;
竭诸鄢郢,则鄢郢养求之未给。
伏愿陛下少复俟之,加以数年,地益增治,粮益得岁,然后振旆以临三楚,清跸而朝诸侯可也。
更复俟之,历岁滋久,河潼嚣庶,许洛昌大,然后复皇舆于旧京,旋故鼎于天邑可也。
臣书生驽弱,僭论国事,轻触宸严,惟陛下赦其愚,尚熟一计之。
程普瑞昌县本古赤乌镇吴将程普屯兵于此以应周瑜一日有群乌飞集军中占之以为祥瑞翌日果得赤壁之捷遂改赤乌为瑞昌县 明初 · 孙英
七言律诗 押词韵第六部 出处:新安文献志卷五十五上
赤乌古镇江之濆,云是程普三军屯。
群乌飞鸣祥瑞应,二龙争战雌雄分。
天便东风旗鼓进,火烈北船人马焚。
只今过客悲前事,目送寒鸦残照昏。
易外传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八、《五峰集》卷五
《屯》:元亨,利贞。
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屯者,盈也。
物之始生,盈盈然皆有充满塞实之意,及既生,则发舒矣。
刚柔始交而难生,震始交于下,坎始交于中,难屯,未通畅也。
震为雷,坎为水。
阴阳始交,则勃郁为雷,未为雨也。
震动坎陷,二卦相重,动乎险中也。
屯有大亨之道,贞。
且因雷雨之动满盈也,故「勿用有攸往」,往则不贞,失大亨之道矣。
方天下屯难之时,纪纲未正,法度未明,岂独力所能济?
建侯,广求辅,忧勤不懈,然后能济矣。
《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
动乎险中,大亨贞
雷雨之动满盈。
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秦暴既极而未息,汉安方来而未定,陈涉以匹夫首事,出万死之计,不畏狼秦,「动乎险中」也。
诚能立为天下除残贼之志,复立六国后,于此有人贞固其心,为秦益敌,以自辅助,守正而不移,则秦可灭,时可治,而天下之屯解矣。
自蕲至陈,未远也;
兵方强,残贼肆行,未艾也;
而遽王之,示天下私,无中正诚悫之心,岂有大亨之道也?
傲长者而妻父去,斩宾客而故人行,听谗毁而诸将不亲附,失建侯之义甚矣。
死于城父,不保首领,非不幸也。
「勿用有攸往」,岂不信乎?
汉高则起丰沛,扶义而西卷蜀汉,扶义而东诛残贼,其贞固可知矣。
张良于邂逅,举陈平于亡命,拔韩信于行阵,取英布于敌国,收雍齿于故怨,是以能诛灭秦、项,刬革暴虐,与天下更始,四海会同,六合为家。
由是观之,则「大亨贞」、「利建侯」之义,圣人示后世之意悉矣。
初九:磐桓利居贞,利建侯
《象》曰:虽磐桓,志行正也。
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东汉之末,豪杰竞起,有刚阳之德宜为君者,昭烈而已。
痛王室之倾颓,愤奸臣之窃命,扶本宗,诛奸宄,一匡天下,其志也。
而为相于平原,为牧于徐州,归袁绍,投曹操刘表,曾未足以舒其志。
然临祸患而信义益明,不少变其初志,三顾草庐以致诸葛,得庞统,来法正,追景升,顾恋赴义之徒,而众士景从,若水之归海,以贵下贱,而大得民也。
于是遂定巴、蜀,三分天下而有济屯之势,「居贞」、「建侯」之利大矣。
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
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
《象》曰:六二之难,乘刚也。
十年乃字,反常也。
六二、九五应而逼于初阳、不得相从者,以屯故也。
天子者,天下之首;
蛮夷者,天下之足。
中国盛强,蛮夷屈服,天下之常经也。
而汉之时,匈奴暴桀,抗衡中夏,其为足也犹初,其僭乱也犹九。
苏武使焉,匈奴壮其节义,凌折困辱,必欲降之。
虽倚汉刚明之君,而远在蛮夷,为所拘絷,降之不可,归欤不听,故「屯如邅如,乘马班如」,进退不能也。
六,阴也,二亦阴也,妻道也,臣道也,从一而终者也。
武守是道,舍生取义,以死守节,心归中国,义绝蛮夷,虽身在匈奴,不为之用,岂求有功名于彼哉!
譬如贞女,虽或介于强暴而不可侵凌,终不为之字也。
夫使蛮夷,而善归者多。
是时匈奴强暴,非心服中国,而乃使之,是以遭难如此耳。
十者,数之终极而后变也。
居十九年,匈奴势衰,欲归计强汉,乃得还。
然后名扬于匈奴功显于汉室,完节而归,乃字也。
蛮夷服中国,反常也。
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象》曰:即鹿无虞,以从禽也。
君子舍之,往吝穷也。
炎汉再建之初,隗嚣起于陇西,以庸才居民上,有偏霸之意,即是鹿也。
夫立国以得贤为本,若马援申屠刚杜林郑兴诸贤,皆莫之与而去之,是无虞也。
惟陷身于不义,以及乱亡耳。
终不悟,举兵背叛,不知几而往,困于西城,饥而死,吝穷甚也。
窦融则不然矣,其保河西也,岂无专据方面之志哉!
然闻光武勃起,中原土地最广,甲兵最强,号令最明,遂舍五郡之权,一心汉室,终保福禄,亦可谓之君子矣。
六四: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
《象》曰:求而往,明也。
桓公入齐,鲍叔实辅之,既而不执其政,「乘马班如」也。
管仲者,己之交游,有贤才而胜己,则求之于鲁,脱之于俘,荐之于公,让之以政,「求婚媾,往吉」也。
于是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管、鲍为齐臣,至于今称焉,可谓「吉,无不利」矣。
非其能知己之短而肯进人之长乎!
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
《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
鲁昭公当三桓强盛、禄去公室之时,以人,则皆季氏之人;
以政,则皆季氏之政。
君位虽存而威权去已,不足以有为,欲恩泽下流,难矣。
其膏也,膏,凝结而不流者也。
然则宜奈何?
自小而以渐正之,使恩泽浸润加于百姓,仁心仁闻著于天下,则有吉,如唐武宗宪宗是也。
鲁昭不知出此,举兵攻之,欲夺数世之权于一旦,恩泽未孚,民莫之与,以致失国出奔,客死他所,凶矣。
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
《象》曰:泣血涟如,何可长也。
汉献帝、皇泰主。
《蒙》:亨。
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
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
利贞。
《彖》曰:蒙,山下有险,险而止,蒙。
蒙亨,以亨行时中也。
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应也。
初筮告,以刚中也。
再三渎,渎则不告,渎蒙也。
蒙以养正,圣功也。
太甲成王以幼冲未有所知而居君位,童蒙也;
伊尹周公以刚阳之才,任顾托之重,为发蒙之主者也。
夫伊、周非有求于太甲成王太甲成王非伊、周无以保其尊位,守其宗庙社稷,故「匪我求童蒙」,乃「童蒙求我」也。
「初筮告」,若伊尹太甲,方其居忧之时,即放之桐宫,密迩先王其训是也。
若不决之于初,待其听政,然后随事之失而言其非,则「渎蒙」矣。
周公成王,自幼冲之中,不顺其意而行姑息之恩,故左右侍御仆从,即以正人为之,以检束其行,使幼而闻正言,见正行,亦不待其临尊位,然后因事一一以教之也。
是以太甲成王虽无过人之才,而卒皆为大贤者,以伊尹周公能养其正于蒙,有作圣之功。
此蒙之所以亨也。
夫当天子蒙蔽未发之时,当发蒙之任,负天下之责,苟不持正,自信不疑,则必有乘间投隙而起者矣。
故圣人又戒以利在于贞也。
惟贞,然后足以弭奸邪窥伺之心,厉忠贤进为之志,事功可就,而祸难不生矣。
初六: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
《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也。
大舜之有天下也,先诛四凶;
孔子之执鲁政也,先诛少正卯
唐太宗之起义兵也,先诛高德儒。
盖时方蒙蔽,未知好恶之所在,惟先威之以刑,则观听耸动而民知所从矣。
是说去其不知所从之桎梏也。
虽然,刑加于恶之尤者,然后足以正法,新民之耳目而施教化也。
若用之不正,以及众人,则不足以得民心,民苟免而无耻,于治安之道为可吝矣。
九二:包蒙,吉。
纳妇,吉。
子克家。
《象》曰:子克家,刚柔接也。
诸葛孔明执蜀政柄,上有后主孱暗之君,下有杨仪、魏延昧于大体之属,北有蔽欺天下窃命之魏,东有不知天命称尊之吴,可谓蒙之世矣。
孔明尽礼,后主听信,无所嫌忤;
圆融、延,使各展其才力;
结好江东,而不明其称帝之罪;
志在北征,亦必闭关息民,然后用之。
其志大,其量弘,虽未能致其亨,而有安强之吉矣。
广开言路,弃非如敝屩,得是如珠玉,孜孜尽下,事无不察,算无遗数,「纳妇吉」也,岂有凶祸之及哉?
夫臣事君犹子事父,九二刚阳之才,而六五柔顺之君与之相应,故虽居蒙世而有吉。
圣人举而示人以近,故云「子克家」也。
六四:困蒙,吝。
《象》曰:困蒙之吝,独远实也。
汉元初立,萧望之以师傅下行端揆之职,为发蒙之主。
史高望之同受顾命,位望之上,为亲近大臣,以阴柔庸劣之才辅暗懦之君,而昵比于恭、显阉宦不中正之人,疏远望之,不与同心辅政,于先帝付托之意,岂不负哉!
是亦自远于刚阳笃实之贤,故有「困蒙之吝」耳。
六五:童蒙,吉。
《象》曰:童蒙之吉,顺以巽也。
汉昭所以委政霍光者,冲幼,未明习国家事耳。
非天资愚蒙,乃童蒙也。
以其童蒙而天性聪明,故能上顺先帝之志,下任霍光之贤,而燕王之谋不成,篡弑之祸不作,故为吉也。
上九:击蒙,不利为寇,利禦寇。
《象》曰:利用禦寇,上下顺也。
大舜之征苗,文王之伐崇,汤之放桀,武王之伐纣,皆以其蒙昏之极,不得已,故击而去之耳。
若后世汉高之诛秦、项,汉宣之诛先○之类,禦寇者也。
平城之兵,马邑之伏,唐太宗之伐高丽,为寇者也。
禦寇者,出于不得已,故天人顺之。
汉武为寇于四夷,而望天下之人皆如卜式之顺己,其可得乎!
《需》:有孚,光亨,贞吉
利涉大川
《彖》曰:需,须也。
险在前也,刚健而不陷,其义不困穷矣。
《彖》曰:需,有孚,光亨,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
利涉大川,往有功也。
文王虽有亹亹刚健之德,既受命为人之主矣,若遂欲进定天下,则之才犹足以有为,恶未贯盈,人心未尽去,天命未尽改,时未可以定也。
文王逡巡不进,退处于西伯,而在上,「险在前也」。
文王以服事殷,其忠信于上下,其诚动于残贼,故得行其号令于诸侯,天下化之,而不以为嫌,「刚健而不陷」,岂有困穷哉?
「有孚,光亨,贞吉」,此之谓也。
文王中非有孚,则不足以动商纣,而至于以兵相加,文王虽得天下,是篡也,非「位乎天位」、「中正」之义矣。
文王「位乎天位」,「中正」而不过,故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
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夫以天道处之,何事不济?
故曰「利涉大川」。
初九,需于郊,利用恒,无咎。
《象》曰:需于郊,不犯难行也。
利用恒,无咎,未失常也。
夫人幼而学之,壮而行之。
古之君子如伊尹之耕于有莘,傅说之筑于傅岩,吕望之钓于渭滨,皆待时于郊野旷远之地,不冒犯世患而求进者也。
其耕也,其筑也,其钓也,用常而已,非有惊时异众之行也,故无咎。
九二:需于沙,小有言,终吉。
《象》曰:需于沙,衍在中也。
小有言,以吉终也。
孔子孟轲执其规矩准绳,周行于诸侯,见可而进,「需于沙」者也,近于世难矣。
然孔、孟志在天下后世,非私己也,故不以煦煦为仁,孑孑为义。
或以微罪行,或三宿而后出昼。
广德弘,其心甚大。
小有患害,厄于陈、蔡,围于匡人景子谓之不敬,尹士谓之干泽,于孔、孟乎何伤?
故当时诸侯敬之重之,万世之下尊之仰之。
「以吉终」者,此之谓也。
九三:需于泥,致寇至。
《象》曰:需于泥,灾在外也。
自我致寇,敬慎不败也。
范滂李膺,名冠天下,激浊扬清,进必以其道,「需于泥」者也。
然时方多僻,「灾在外也」。
其气刚,其志锐,其行劲,无所顾虑,露其锋刃,欲以力除奸邪。
奸邪畏忌,则思所以中伤之矣。
党人禁锢,岂无自而然哉?
皆自致之也。
若敬慎如陈寔,虽中常侍张让父葬,亦往吊焉,敬慎之至也。
及党人被诛,而名士因得免者甚众。
使范滂李膺敬慎如此,岂有诛死之败乎?
六四:需于血,出自穴。
《象》曰:需于血,顺以听也。
汉桓既诛梁冀,拔黄琼,首居天位,天下想望异政。
奏诛州郡贪污者十馀人,海内翕然称之。
时小人充朝,正人处乎其间,佞幸之所必中伤也,「需于血」者也。
夫琼之心,岂止于诛州郡贪污而已哉?
肃清廷列,乃其也,少须服之耳。
及嬖宠益横,自度力制不能,遂上疏极言,称疾不起,不敢安其位,「出自穴」也。
虽言,然一言不听,则不敢据其位而去。
力言之而不止,以与嬖宠争也。
顺听时命,委而去之,虽其壅遏,不行戮于小人,而无凶祸之及矣。
九五:需于酒食,贞吉
《象》曰:酒食贞吉,以中正也。
文王之时,位乎天德,退称西伯,天下归之,实行天子之事矣。
其居中正,又何疑哉?
饮食宴乐,以待天命,所需必遂,可谓吉矣。
孔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
《讼》:有孚,窒惕,中吉终凶。
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
冯翊之说萧,赵广汉之讼魏,皆中无孚实,不知畏惕,过而失中道者也。
故终极其事,皆至于凶。
左雄周举,「中吉」也;
王浑王浚,「利见」也。
初六: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
《象》曰:不永所事,讼不可长也。
小有言,其辩明也。
郑兴桓谭
九二: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
《象》曰:不克讼,归逋窜也。
自下讼上,患至掇也。
杨恽
六三:食旧德贞厉,终吉。
或从王事,无成。
《象》曰:食旧德,从上吉也。
郭子仪鱼朝恩
九四:不克讼,复即命渝,安贞吉
《象》曰:复即命渝,安贞不失也。
杜淹
九五:讼,元吉
《象》曰:讼元吉,以中正也。
曹腾、梁商、贺若弼韩擒虎贾复寇恂和事天子。
上九:或锡之鞶带,终朝三褫之。
《象》曰:以讼受服,亦不足敬也。
主父偃来俊臣之徒。
《师》:贞,丈人吉,无咎。
《彖》曰:师,众也。
贞,正也。
能以众正,可以王矣。
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矣。
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率其众七十万,战于牧野。
武王鼓之,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前者倒戈,后者北焉。
其故何也?
不能正心以正天下,故众莫为之用。
武王征之,非富天下也,正己而已矣。
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
《象》曰:师出以律,失律凶也。
刘虞,吉德之主,士民之所与也。
公孙瓒,暴黠之将,士民之所不与也。
以十万之众声罪讨而一败不振者,以无律故也。
不以律,虽臧亦凶矣。
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
《象》曰:在师中吉,承天宠也。
王三锡命,怀万邦也。
赵将李牧初守雁门之塞,赵王听谗而罢之。
既而边境不安,复命将,请行其初志,赵王听之,乃受命。
于是利钝进退、功罪赏罚,皆专制,赵王不得而与也。
故能一战而破灭三国,边境清净。
夫不用,则听命而退;
用之,则专命而行,得中道者也。
故吉而无咎。
其后禦秦师,赵王罢之而不受命,则恃专而失为臣之道矣,见杀宜哉!
故《象》以「承天宠」为「中吉」也。
吴、楚反,景帝周亚夫三十六将军讨之。
亚夫言于帝曰:「楚人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食道,乃可制也」。
于是吴攻梁急,梁求救于帝。
帝命亚夫救之,亚夫守先谋,不奉诏,坚壁不出,而遣轻兵绝吴、粮道
吴、楚兵卒困于梁,饥死叛散,以破灭。
惟其委之重而自任也专,故能有是功,吉无咎也。
虽然,人臣有大功于天下,奉身而退,不为天下先,可也。
亚夫绛侯之子,复有大功,又为辅相,守正而行,抗义不挠,其居正也善矣!
然卒取死亡之祸者,不知消息盈虚,与时偕行之过也。
唐宪宗之讨淮西也,既命裴度御史往视师矣,又命以为相,使赏罚用命不用命,又命往釐以既厥事。
信之深,任之确,恩礼有加而无怠也。
所以平逋寇宿贼,威震诸藩,合乎「王三锡命」、「怀万邦」之义,可以为天下后世法矣。
六三:师或舆尸,凶。
《象》曰:师或舆尸,大无功也。
用师之道,必以才德谋虑足以服人心,如丈人者主之,故能有成功。
若燕乐毅丈人也,而以骑劫代之;
若赵廉颇丈人也,而以赵括代之;
李牧丈人也,而以颜聚代之。
此以众人而尸丈人之事者也,不败亡何待!
六之才德,众人也,而三之位则统师也,故圣人明舆尸无功之义。
六四:师左次,无咎。
《象》曰:左次无咎,未失常也。
齐桓伐楚,退师召陵
赵充国讨先○,固守不战;
汉高祖项羽,舍荥阳成皋而趋宛叶;
朱隽讨韩忠,解围而后复战,皆「左次」也。
「左次」者,不以气也,必有义也;
不以力也,必有谋也。
夫聚众而付以艾杀人之器,岂得已哉?
能以谋义行之,庶几其可胜矣。
此兵家之常也,故无咎。
六五:田有禽。
利执言,无咎。
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
《象》曰:长子帅师,以中行也。
弟子舆尸,使不当也。
夷狄居边塞不毛之地,盗贼屏其邪心而从于教化,不害良善,其宜也。
夷狄若有侵犯于中国,盗贼若有干犯于天下,则是禽兽在田而侵犯稼穑也,当申其罪而讨之。
大禹之征有苗,汤、武之征桀、纣,汉高之伐项羽,则皆申其罪而讨之,故蛮夷率服,天下响应,为利大矣,故无咎。
然任将之道,必以名德才行足以率众者为之。
九二刚阳,三才在下,为师之主长子也。
若不任长子而以弟子众人庸才间之,未有不败者也。
郭子仪李光弼尚有相州之败,况他人乎?
吕蒙不肯与孙皓并为大督,曰:「昔周瑜程普并将,几败国事」。
《比》:吉。
原筮,元永贞,无咎。
不宁方来,后夫凶。
《彖》曰:比,吉也;
比,辅也,下顺从也。
原筮元永贞无咎,以刚中也。
不宁方来,上下应也。
后夫凶,其道穷也。
张良以兵法说他人,皆不省,及以说汉高,则常用其策。
曰:「沛公殆天授」。
故遂从不去,「原筮」也。
其从沛公以复仇暴秦而济世安民,非以为乱也。
此仁人之心,可久之道,为天下之正理,得「元永贞」之义也,故无咎。
沛公约法三章以收秦民,马援之择君,窦融之归光武郭嘉之去袁绍,皆「原筮」者也。
其相比,莫非有善谋,行常道,守正理者。
邴原曹操曰:「原之所以自容于明公明公之所以待者,以能守训典而不易也」。
刚中者不能如是。
不然,以利相比,如赵高二世之君臣,与夫窦、灌之朋友,未有得无咎者也。
夫天下未定,国家未立,而身未安,固宜汲汲求此。
若楚、汉分争之时,君臣未定,百姓未知所归,贤能未尽见用,韩信彭越英布之徒,不能乘此时举贤恤民,求上下之助以宰制山河,保其大功。
及楚已灭,天下归汉,乃奉兵叛逆,自取灭亡,「后夫凶」也。
隗嚣之徒,才不逮数子,方纷乱之际,则坐谈西伯,及中原略定,乃始举兵图大事者乎?
六二:比之自内,贞吉
《象》曰:比之自内,不自失也。
伊尹耕于有莘之野,成汤三聘之,然后起;
诸葛孔明躬耕南阳,先主三顾之,然后见。
聘之在彼,而起在我;
顾之在彼,而见在我。
其尊德乐义之心著于礼貌之间,然后就之,故足与有为也。
不然,则失身于人,虽有规矩准绳,焉得而用之?
反为有势者之所贱矣,安得吉?
六三:比之匪人。
《象》曰:比之匪人,不亦伤乎?
齐王建所有之群臣宾客,反为秦用,卒误王建,死于之间,不亦伤乎?
《小畜》:亨。
初九:复自道,何其咎,吉。
《象》曰:复自道,其义吉也。
郭子仪虽为鱼朝恩所忌,然朝闻命,夕引道,信命而行,「复自道」者也,是以奸邪莫之能害而终吉也。
李光弼因谗邪之间,遂拥众不朝,则不能复于道矣。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
《象》曰:有孚惕出,上合志也。
汉明帝察察刚急,治楚王英狱,无辜连逮不可胜数。
群臣希旨,无敢以情恕者,独侍御史寒朗心伤其冤,出万死,为无辜一言。
其言发于忠诚恻怛,「有孚」者也。
其情既笃,其辞既达,其义既明,故卒从其言,死罪免而恐惧亡矣。
正君心,救无辜,何咎之有?
九五:有孚挛如,富以其邻。
《象》曰:有孚挛如,不独富也。
舜既受尧之命有天下,而尧朝旧臣,如共工、驩兜、伯鲧,佐尧治天下,其执权利之日久矣。
舜,江海陶渔之人也,虽以尧命听居其上,其志未尝不欲专命,使舜不得有为于天下也。
然舜以天德居天位,其有孚可知,固将分天职与天下圣贤共治之,分天禄与天下圣贤共食之,列天位与天下圣贤共守之,岂奸邪之臣所能遏哉?
是以九官命而不仁者远矣。
「挛如,富以其邻」,此之谓也。
上九:既雨既处,尚德载
贞厉
几望,君子征凶。
《象》曰:既雨既处,德积载也。
君子征凶,有所疑也。
东汉阉宦之盛,自孝和永元中郑众始得与闻政事,其宦者出入禁闼,以奉承为事者也。
昵比则易以亲,顺事则易以信。
其后遂得天宠,日侵朝权。
至永兴之时中官近习手握王爵,口含天宪,政令一自之出矣。
然贤者犹或用,势已张而未成也。
延熹之末,逐党锢,贤智举不得进,于是乎成矣。
所以及此者,以其昵比顺事足以惑媚人君,而桓、灵之君心与之同,性与之合,「既雨既处」也。
赵忠、张让之徒,岂知其非,日以益甚,终受诛戮,固其宜矣,「妇贞厉」也。
虽然,阉竖也而执国柄,政自己出,侵逼人主,「月几望」矣。
陈蕃窦武以区区之力,不复顾虑,诵言诛之,欲以一旦而夺百有馀年凭藉之权,不亦难乎!
孔子曰:「有所疑者,戒时君子必知疑虑,徐思所以制之,则不至于凶矣」。
《履》:虎尾,不咥人,亨。
《彖》曰:履,柔履刚也。
说而应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
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袁涣之答吕布严颜之答张飞薛包之事父母,谢安之桓温,所处至顺,所言至当,皆以「柔履刚」、「说而应」之故,虽履强猛暴戾之地,终不见伤害也。
至强暴也,而文王徽柔懿恭以事之,故能免于羑里。
西伯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则得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其德,光大明于天下后世也,其亨可知。
初九素履往,无咎。
《象》曰: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张良以布衣起为帝者师,及功成天下定,则从赤松子游。
杨秉以儒生起为三公,尝称我有三不惑,酒、色、财也。
此安其卑下之素,往行其志愿者也,故贵势不能动其心,利禄不能乱其操。
以是而行,岂有咎乎?
九二:履道坦幽人贞吉
《象》曰:幽人贞吉,中不自乱也。
黄宪汪汪若千顷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浊,非有惊众险异之行也。
初举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劝之仕,亦不之拒也。
行至京师,竟无就,若其中以利欲自乱,岂能从容应之若是乎?
六三: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
武人为于大君。
《象》曰:眇能视,不足以有明也。
跛能履,不足以与行也。
咥人之凶,位不当也。
武人为于大君,志刚也。
吕布刚决不常,智卑而才小,虽统众为将,固不足以济乱也。
然以董卓之悖逆而杀之,以袁绍之背叛而绝之,「眇能视」、「跛能履」者也。
其见非能穷理,其行非能尽义,亦迫劫于形势,因以为功耳。
使统御于人,遵约束而行,则未必不为名将,如尉迟敬德之流,保其天禄矣。
以其刚决猛暴而居人上,自主一方也,故躁率妄行,谋不中礼义,动不中几会,「履虎尾」,蹈危难,为曹操所擒,而被「咥人之凶」焉。
九四:履虎尾愬愬终吉。
《象》曰:愬愬终吉,志行也。
东汉之初,窦融保据河西,专有方面。
厥后归命光武,以为大司空,居近君之地。
光武刚强明决,以法术制驭臣下之君也。
尝专制,则光武心忌,本处于外,入为大官,则旧功臣心不平,「履虎尾」也。
谦恭小心,有子欲其恂恂守道,不愿其才能,其畏慎可知。
愬愬」,畏惧也。
能如是,不以宠利居成功,其「志行也」,故终吉。
九五:夬履,贞厉
《象》曰:素履贞厉,位正当也。
刚决也。
尧、舜之圣,犹曰钦明文思,允恭克让。
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
仲虺戒汤曰:「从谏弗咈,先民是若」。
《诗》称文王曰「小心翼翼」。
盖优游从容,宽大尽下者,圣人之容止也。
能如是,则履帝位而不疚矣。
若自以为居位正当,任其刚决,不复畏惧,则德不能日新,往往日退,不如其初。
此危道也,故曰「贞厉」。
上九视履考祥,其旋元吉
《象》曰:元吉在上,大有庆也。
曾子寝疾病,谓门人曰:「启予足!
启予手!
《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夫人有一善一功、一言一事,欣欣然自喜自足而不能有终者,多矣。
焉知君子以天下世世为消息,没身而后已乎!
曾子启手足,可谓「视履考祥」矣,必得正而毙,可谓「其旋元吉」矣。
《贲》。
初九:贲其趾,舍车而徒。
《象》曰:舍车而徒,义弗乘也。
季氏使闵子骞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
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
王烈寓于辽东公孙度欲以为吏,为商贾以自秽,乃免。
六二:贲其须。
《象》曰:贲其须,与上兴也。
六二,文明,贲之主。
其质阴柔,随质之善恶而贲之耳,故不能变其质也。
叔孙通制礼仪,因汉高所能行者而已。
九三:贲如濡如
《象》曰:永贞之吉,终莫之陵也。
三,处文明之极,阳奇阴耦,阳居其中,阴阳交合,情文悦怿,贲之盛也。
如舜得十六相,文王得四友,汉高得三杰,光武得二十八将,唐太宗得房、杜、王、魏,君臣相辅,光被天下后世,而膏泽下于斯民,「贲如濡如」也。
方世之乱,英雄角逐,君择其臣,臣择其君,非素有定分也,皆以情合气浃相从耳。
茍不长守贞固,而继之以疑阻猜嫌,则君臣必不相保,未有能终者也,安得吉?
如陈灵之杀泄冶赵迁之杀李牧,袁绍之杀田丰是也,终为人所凌辱矣。
六五:贲于丘园,束帛戋戋,吝,终吉。
《象》曰:六五之吉,有喜也。
德宗、陆贽
《剥》。
初六:剥床以足,蔑贞凶。
《象》曰:剥床以足,以灭下也。
汉和帝郑众窦宪有功,遂得与闻政事,阉宦擅权,侵害正人,自此始矣。
小人得志,君子道消,其凶必矣。
六二:剥床以辨,蔑贞凶。
《象》曰:剥?
以辨,未有与也。
天子者,天下之本,民人之主。
其得位也,上受于天,下受其君父,而辅之以大臣者也。
桓帝李润江京而废,来历以死争之是也。
而同谋之徒皆见险而止,历独立无助,桓帝遂废。
后虽立于孙程等,然进退人才,更张政事,皆在天子之手,犹未甚也,而执朝政与大臣为伍之势成矣。
若大臣得人,以其类进,则犹可为也。
六三:剥之无咎。
《象》曰:剥之无咎,失上下也。
剥者,阴剥阳也。
三,居刚应刚,以阴从阳者也。
东汉吕强处阉宦之中,独有爱君子、忧宗社之心,虽身被杀,犹有令名,无咎也。
丁卯召试馆职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四、《山房集》卷七
善为国者不执理以强势之所难,常顺势以伸理之所易。
理者,公是非也。
势者,实利害也。
公是非固不可泯,实利害尤为可畏。
执不可泯之理而忘甚可畏之势,则安危胜败之大计疏矣。
然则歛众说以救独弊,置已往而善将来,则前日之举非失于执理以强势之所难乎!
今日之救不当顺势以伸理之所易乎!
晋元帝宋文帝或尅期进发而不果行,或悉师再举而不克捷,桓温谢玄驰逐经略而不遂,非名不正而辞不顺也,以不接之声势而当重大,以浅效之规模而支深入,以分裂之偏隅而欲混并,其理则是而其势则难矣。
高祖不报平城之围,太宗修结颉利之好,祖逖之通使石勒澶渊之许盟契丹,非志不足而气不锐也,士卒之罢极者可以休养,资实之衰耗者得以振赡,边鄙之绎骚者赖以敉辑,其势既顺,其理亦易矣。
然而天下之势,动之易而收之难。
方其未动也则不当开,及其既开也则不易收。
以为业已开矣,但当奋张以求济,不应中止而示怯者,已失于强其所难矣。
以为当收矣,玩纵以安舒,隳沮而单弱,则亦未达其所谓易焉。
盖致易之理内必有以固其本,外必有以弭其争。
严卫其四隅,厚植其遮障,所以固本也。
遵养于时晦,申合其盟好,所以弭争也。
争端弭而后民之力可以息,本圉固而后敌之情不敢骄。
民得息则我之国不耸,敌不骄则彼之谋自消。
如此则易之理斯近矣。
今以其势之难也,已沮而复骄,欲息而旋起。
虽无果锐必为之意,终怀趑趄欲动之心。
此非真知难者也。
不思祸心之包藏者未可必,塞徼之疏略者不足恃,相与束手以待行人,不及十旬又将盛秋焉。
此非善图易者也,苟安而已矣。
嗟夫!
事巨敌强而持尝试之见,用苟安之策,几何而不为其所窥耶?
今公私交弊,氛祲未清,兵法乘虚,理先救本。
故战决难用而守则可知,曷若尽置前日之所难而亟图今日之所易乎?
夫推舟以行陆,人知其劳矣;
治丝以愈棼,则其绪尤多焉。
夫惟知者不昧利而轻发,勇者不容瞬而能收,起而图之,如遏横溃,如拯焦灼,惜日阴以戒戎作,重民劳以俟后图,起精神于畏詟,弭陵突于披猖,而后今日之事可得而论矣。
夫西北以骑乘为能,东南以步卒为长。
孙权东不得市骏于辽东,西不得致骑于川秦,考韩当程普一军之所有不过三五十骑而止,则几于一用步卒舟师以立国矣。
况彼以蓟北之劲足焱驰而电逝,我以广蜀之下乘并驱而争骛。
卒有驰突不前,则至于自为躏践,此知兵者所以欲以步而骑也。
然古法置阵必为两拒,而匈奴包敌特善诱兵,乃暗合焉。
盖骑之难制也久矣,且以劲弩而洞重铠,敌未有以制我也。
至其设锐阵以相当,张鸟翼而旁射,则我始无以当之矣。
故以车圜其营,则步可用,是卫青之法也。
以车而卫步,以弩而护车,则步可用,是李陵之事也。
以车而为营,列植以自固,则步可用,隋之禦达头可汗以鹿角为方阵是也。
又有本诸阵法,取其简便者,步亦可用,苏定方令步卒攒槊自卫、浑瑊设抢垒为营是也。
今将易之以轻车与,或以淮地浅狭而陈涛斜之事不可袭矣。
将仿鹿角之制与,或以为此非取胜之兵,杨素之战固已撤而不用矣。
将止用彊弩以当之与,而或以为弩镞迟而敌骑迅,昔刘裕之北伐,朱超石之百弩常不能制魏骑之薄营矣。
独有比枪而卫弩,中兴诸将犹有习闻旧法而长于用步者。
然今之军制夫岂无之,恐亦未足为制敌之良算也。
盖制兵之短长在技艺,而料敌之机便在觇候。
古者师行则前茅而虑无,师止则捉生以为导。
李靖之论乡导,必知敌济寇来之早晚,而宇文泰之用间,使之衣敌衣而历敌阵。
彼皆先悉于敌情,故能乘机而应变。
自外侮深侵,敌帐非远。
若精其伺谍,出其不意,于其道狭骑蹙之地,前惊后齧之所,尽死一战,亦可得志。
自觇候不明,方其雨雪狼狈,解鞍纵辔,丐宿于田父,我不知击其归。
及其攻围日久,将卒怀家,刍秣不继,我亦不敢袭其去。
不能用之于机便,则骑步均为冥行,何必以步为优哉!
盖今步卒之可用者,独可用之于凭垒而已。
夫凭垒而不败,以有郛垣之可恃尔,未可望之以奔突也。
且其怒心勇气,未闻将战而裂眦;
而靡旗乱辙,不免闻鼓而失胆。
自非警以严诛,方且狃于怖敌。
故今日且当以城守为先,其次则以舟师为卫。
若夫讨论鱼丽、鹅鹳之阵法,求合圆方曲锐之地形,而欲以步骑,则训阅练习而用可也。
夫兵有必以众克者,亦有以寡胜者。
昔城濮之赋,七百乘而已,其后鞍之战则已增,至平丘则又大增。
然至于四千乘,欲以无道行之,而诸侯之服于晋者衰焉。
况强敌盈骄,非初兴比。
彼以佥刷而彊民,虽众而其杂难用;
此以教士而禦敌,虽寡而其整足
且与其冗多则易溃,岂如精少而有纪?
此言兵者所以急于以少而击众也。
然羌寇三万,冯奉世必欲以四万人当之;
滑台之役,沈庆之以五千人独救,辞以兵少轻往无益也。
夫众之不可已也久矣,且使先据胜地,用吾长技,以南兵一北兵之三,我未遽不敌也。
至于裹创力战,更进迭出,以南兵三而支北兵之十,则我始惫矣。
故掩其间道,冲其方虚,如李绩以数千而袭碛石,曹公潜行而倾乌巢,则寡可用,是出奇之策也。
伺其尘起,击其阵动,若谢玄因其众乱而济师,韦孝宽乘敌小却而取胜,则寡可用,是伺间之策也。
其次则伏戎于莽,阻隘而邀,若慕容垂隐千兵于深涧,于谨匿轻骑于丛薄,则寡亦可用,是据险设伏之策也。
今将用出奇之策与,则敌坚而未易入,入而无后援,则何以返?
陈庆之跳身独返之事可监也,而可冒进哉!
将用伺间之策与,则敌诈而名谲,谲而有不审,则堕其计,是栾枝曳柴阳遁之事可戒也,而可轻袭哉!
独有据险设伏,鼓儳而出,则恐关隘崎岖之地,陂湖洳沮之中,鸷匿而狙击,必能以一而殪十。
然边隘遥阔,蹊隧纵横,一所纵漏,便见侵轶,亦岂足为却敌之大计哉!
盖敌之进退系粮之赢缩,而不系其众之少多。
陆抗决堰以阻运,则羊祜虽来而决无成;
苏峻之入,郗鉴故断粮道而制之,则温峤深以为然。
此皆深见夫兵势,是以不畏其鸱张。
今敌以众大为轻兵,以厮养贰正卒,其所赍持,终朝可待。
若扼其津要,抄其积聚,深沟固垒,野无所掠,纵能复出肆扰,亦必歛退遁巡。
然曩者寇犯清河,晨济桴筏,缠系浮梁,既苦于兵力不加,而不毁荡其粮舰。
迨其深入吾地,驴驮负载,复困于闭营拒守,而不暇出邀其刍车。
夫不能梗其糇粮,则虽众且未足以决胜,而况能用寡哉!
故今之所谓用寡,独有昼则扬兵,夜出斫营而已。
夫斫营而捷,仅足以挠其寨栅,未能为轻重也。
况敌方出没淮漘,规图雄据,使其家基牢固,则尚烦胜算驱攘。
故今日且当厚集其师以待之,速图召募以益之。
若夫求批亢捣虚之法,讲经足利兵之制,而欲以少击众,则迟之法立诛必而后使之可也。
夫省馈莫如营屯,因屯可以实基。
孔明恨粮少而不伸,始因杂耕而谋久驻,营屯之利其来久矣。
然近地之屯易,而并边之田难。
武帝置田官于朔方矣,充国留屯于金城矣,当时幕南无匈奴湟中少羌寇,故其屯易。
枣祗田于许下矣,邓艾田于陈项之间矣,夫魏之边面在合肥,陈项为内郡,汝许乃都邑也,皆非兵冲,则其屯亦易。
羊祜田于襄阳陆抗兵在江陵,几于南矣。
然两垒交兵,皆先约日,不为掩袭,屯亦非难。
今包占宽赊未易尽取,而川原虚旷冲突无常,将踵卫人之迹开芍陂之屯与,则今之安丰烽燧之郊也。
将袭曩年之旧复柘皋之屯与,则今之巢县羽檄之林也。
故招辑流庸,省简戍逻,议者以屯为急;
而忧其抄略,惧其奔散,议者复以屯为难。
然而民之避逃者,不可使久无所凭也;
田之荒莱者,不患后无以偿也。
冒绝障之地、捐耕犁之费而规耕殖,于今诚难矣;
就近江之郡、择绝险之处而置堡聚,或尚可用焉。
昔魏人田于皖城吕蒙忧其一熟则难制,尽死力而除之者,盖皖城魏之所必争,于其必争之所而开垦焉,则必不容于成立矣。
祖逖或一处得十馀部,或一堡得数百人,随其大小以置邬,而石勒为之歛戍焉。
盖邬聚之所不备,于其不备之所而经理焉,庶其易于鸠聚矣。
既使亲子弟督耕,而又伪相抄略以明其未附,是兵力寡弱亦未能固也。
既使丁夫战于外,老弱穫于内,或有急速,不免烧谷而逃,是防捍未设亦未能保也。
之置邬长也,有流人,有归附。
李矩郭默皆流徙之渠帅,皆取之,是非得部曲之豪杰亦不能统也。
之于邻敌也,阴为疽食浸淫而阳与交通互市,由此而后公私始获丰赡,是非与之和终亦未能就也。
故有重兵要遮则可屯,有藩篱固护则可屯,狙诈作使则可屯,息兵数年则可屯。
有此四者,则保淮之至计也。
夫敌长于野战,我工于城守
刘贶严尤为未详,谓秦人筑长城为中策。
城之为利,自古然矣。
三国六朝城守,有今日两淮之边面。
昔魏之重镇在合淝,孙氏既夹濡须而立坞矣,又堤东兴以遏东湖,又堰涂塘以塞北道。
然总之不过于合淝巢县之左右,力遏魏人之东而已。
魏不能过濡须一步,则建邺可以奠枕,故孙氏之为守易。
东晋未全失山东,宋犹有彭城,故自晋至宋皆以寿阳为重。
魏寇少至,则淮泗诸郡坚守以待救援,大至则发民而归寿阳
寿阳不陷,则魏兵虽深入,终忧援兵之突至,又况前有彭城,故为守易。
齐既择人以守寿阳,又有朐山在其东,故守亦非难。
今敌出汴口则盱眙重,由盱眙则天长棘矣。
出涡口则濠梁重,由濠梁滁阳、六合棘矣。
出颍口则安丰重,由安丰则合淝、历阳棘矣。
是以古者重镇当前,敌不敢蓦越。
顷虽四镇固守而未能遏深侵,今若求为不败之计则必守,求为必守之计则皆当城
故凡敌所过郡,议者以为板筑皆不可缓,而欲于某县作垒以蔽庐,于某所立壁以援山阳
然百堵皆作,万杵并举,穷民之力,趣办难矣。
盖地有当捍患而宜速建筑者,力有未暇及而且缮治者。
青涧左可以致河东,右可为延安之捍。
种世衡知其为障塞之冲也,故身犯矢石而卒城之。
太原城大而役难兴,贼未至则先自困。
李光弼知其役不易举也,作堑数万增垒而已。
世衡之事用于要会之地,而临淮之法可祖为补葺之规。
择今控扼之最切者,程土物,计斤板,燃脂力作,昼夜不息,则不可筑者,不至于后时矣。
傅联其疏罅,增培其卑薄,环之以沟堑,益之以楼橹,则未及尽治者,亦可以支敌矣。
此门户之急,而非可以空谈置者也。
若以为费大而不赡,则李光进之修受降裴度之城淮西,皆师老粮匮覆竭不继之时也,岂必有余力哉!
以为期迫而无及,则杨朝晟筑三城以二旬,郭崇韬新城以六日,皆穷边疏恶四面拒战之时也,岂常得从容哉!
李绦有言:「财用尽更来,事一失难追」。
此时务之至急者也。
虽然,知其所以攻则得其所以守。
缚楼至天,吹唇动地,百道齐攻,肉薄而登,今敌之攻不及矣。
然昨者樵采不给而去,今谋出没矣。
昨者攻具犹未办,近者临冲渐集矣。
负户而汲,穴地而处,苦战至于六旬,土落不过数十,今我之时亦不逮此矣。
然昨者我虽闭壁,时亦挠劫,今敌知所堤备矣。
昨者彼虽逼垒,时去复来,今谋必又巧矣。
故警逻不懈则可守,储峙有余则可守,众心成城则可守,将不骄盈则可守。
合此五者,则贤于长城矣。
夫古人制官而后用民,后世用民而后议官
世谓用兵则必先省官者,盖亦后世之论尔。
昔管子之治齐,为士者几,为大夫者几,凡食于齐国者,无有一人之滥也。
故其兵车徜徉天下,未尝告乏焉。
岂其所以治官者,即其所以强兵耶?
故爵不踰德也,禄必酬勋也,事必称食也,未有不如此先治其国而能用其人者也。
韩非子疾治国不务任贤,返举浮淫之蠹,加之功实上。
韩子未知古人所以为国也,而必出浮虚之蠹,而后用介胄之士,盖略近焉。
吴起相楚,捐不急之官,废公族之疏远者,而后平百粤,却三晋。
商鞅为孝公定令,无功者虽贵而无芬华,秦人行之,卒蹶六国焉。
然后知国未有不趋于实而能强,官未有浮于事而能实也。
惟实故强,故其国无事则民力富,有事则兵食饶,此所谓先制官而后用民者此也。
后世上下日趋于奢广矣,其名器惟恐不轻,其恩泽惟恐不厚,其饩廪惟恐不丰。
凡所以习天下于汰侈者,既相与为安利矣。
故其国无事则耗蠹而无艺,有急则乏匮而不充。
是以自唐以来皆因用兵调度不给,而李吉甫杨绾始思省官清吏以救之,所谓因用民而后议官者此也。
夫天下本不可有幸位也,有幸位则民力不纾;
不可有滥予也,有滥予则劳民不劝。
民力不纾,加之以师旅,则国用蹙;
劳民不劝,用之于战阵,则爵列穷。
是以古有用武之国,亦有无事之世。
约官职,责名实,黜尸素,简不肖,国虽小而尊严朴重,是用武之国也。
流品众,甄叙广,朝以备官为美,人以充位为能,国虽大而贪欲盈厌,是安平无事之世也。
安平无事者,不可用之于有事。
而真欲有事于四方者,朝会不敢华,亲戚无私授,后庭无罗绮,金玉散之戎士,而后其兵始出焉。
今黄金玉带充牣于无功之室,浆酒藿肉澜翻于苍头之家,举凡盈溢宽赊之事,洋洋然,济济然,与一世共之,而兵用焉。
得非以安平无事之规模而趋艰难用武之事功耶?
故欲节约之,裁省之,则上惮于伤恩而不忍夺,下忧于贾憎而不敢言。
虽拿兵不解,供馈不给,而执事者犹以为毋动。
盖制国之本末所从来久矣,而一旦之罪也。
呜呼!
如此而欲耀威外侮,肃清大憝,难哉!
夫朝有变色之言,则士有攘袂之勇。
主上一日出令曰:名器太滥,员阙太增,取凡宫省禁掖之恩赏裁其半,勋臣贵戚之俸赐裁其半;
又取祠宫庙岳闲居待次创置之员,郡国名色之俸,一日而尽罢之,约以事平而别议。
大臣宰执又从而遵承于下,凡有挟而来者,皆一切绝勿使进,则岂惟可以丰财,于激昂兴起战士之气多矣。
魏武无功望施,分毫不予。
秦苻坚王猛之子曰:「丞相托卿以十具耕牛为田,不闻为卿求位」。
呜呼,为国如此,兵有不强而财有不乎!
今官无纪极,人有觎心,所谓不稼取禾者以此得之,而竭筋力展勤效者亦以此赏之。
夫物不并锐,力不两周,愚恐不用汉光并官省职之典,不可以持久矣。
昔晋以淝水用兵,遂诏九亲供给、百官廪俸,权可减半,役费军国事并皆停省。
本朝宝元初年则议冗费,逮庆历以后则及恩赐矣。
若曰所得几何,毋庸遽速。
夫怨谤以示弱于海内,则是终于盈溢宽赊而已,况敢论兵强哉!
夫古无汰兵之事而有蒐练之法,后世谓古人民无非兵者也。
子玉治兵,鞭七人,贯三人耳。
盖当时所谓寓兵于农者,约其卒乘之数,寓之于田役之中尔。
及其将用之,则有简稽焉,有蒐狩焉,未必皆可以即戎也。
自汉以后则无法矣,直料民取之而已。
陆逊部伍三部,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得兵数万。
惟不养兵,故强则用之,弱则舍之,无所不利焉。
唐自中世始养兵,故兵少不免于募,兵冗复不可去。
五代周世宗及我艺祖以能大饬威律,区分健懦,兵少而国遂强。
今骑卒之骄惰者不可战,新收之短怯者不能战,不亟汰之,国何赖焉?
然今之疲惰十而一二焉,可汰也。
今不止于十而二三,几于十而四五矣。
夫十而四五,是可汰者几半也。
夫汰其半能使兵力强无害也,汰其半不免兵益少,则共骇矣。
盖古者虽配民为兵,其实多力之虎士、禽敌之枭俊则必取之奇杰材豪之中,而闾阎窭人弱丁之所能有也。
故古之英雄欲振其军声者,必先自治其不常有之兵,而后不藉夫常蓄之士。
夫不常有之兵为我用,则疲惰者不择而自去矣。
曹操之兵强也,许褚为之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其人皆淮蔡间所畏惮侠客武士,故曹得之而兵强。
谢玄之兵强也,刘牢之为募劲勇,何谦之徒皆以骁猛应选,号北府兵,能百战百胜,敌人畏之,故谢玄得之而兵强。
齐高欢之初起,兵亦非强也。
高敖曹兄弟为之自练乡曲部里,得东方老等三千人。
当时以敖曹项籍,而其左右亦无不一当百者。
高欢得之,兵又强焉。
夫此三人以能先得夫不常有之兵,使之征伐四克,无藉于所素蓄之卒,故其去留多寡皆不能为轻重。
今天下知兵之不足用矣,而未有能收拾奇才壮士,异其军号,选练校试出于正卒之上者也。
约计两淮襄汉之兵折伤彫耗,分布不敷,又欲从而汰之。
夫愈汰则愈精,智者之所共知也。
愈精则愈少,人情之所未喻也。
使吾朝汰而夕有以益之,犹可以及事也。
朝汰而夕有缓急焉,而其兵未及补,则不几于无兵之可用乎?
夫无兵之可用,孰若有兵而尚可训励哉!
河东军骄,李克用曰:「今四方皆重赏募士,我若急之,彼且散矣。
俟天下稍平,请治之」。
克用斯言近姑息矣,要之亦有见焉。
夫势急则计生。
今何不重设赏格,亟募四方之伉勇耶?
得伉勇二三万人自为训练,不相参杂,则今之兵中庸者可变化,其怯下者直斥之无畏矣。
不然,则州兵已发而复归者,且当四集以为声援;
沿江之团结而复散者,所宜联合以严捍防。
不堪擐带者皆无庸弃焉,训而用之可也。
夫此六者,其目也;
议论难一,其纲也。
虽然,亦岂难知哉?
盖大义者,立天下之训也;
至仁者,得天下之本也。
无大义,则何以建立人极?
无至仁,何以迓续天命?
然有以兼爱夫生灵,则祖宗之雠耻不患无时而不能洗也;
有以休息其烦劳,则士习之偷惰不患无时而不能振也。
盖养其民而俟时,则仁立而义在其中;
徇其名而亡实,则仁失而义无所据矣。
故其要在弭争而固本,其势则戒于舍易而求难。
若夫究极其取舍之原,而欲不差其难易之辨,则在于三者而已。
一曰操术欲定,二曰求助欲广,三曰授任欲
何谓操术欲定?
凡欲经略大计,要须先定此心,且前日所以履危蹈难若不获已而为之者何耶?
得非不忍王业之仄陋,冀凭国威以雪积憾耶!
今日既已陈师鞠旅若不可已而欲已者又何耶?
夫亦以屈于时制于力,不容不斟酌进退以息民耶。
夫此心终始一出于为国为民,则功固不可有矜大之色,不效亦不必过有歉然不满也。
盖歉然而感悟,则必引前而监后;
歉然而惩创,则或恐用后以偿前。
引前而监后,则进德之基也;
用后以偿前,则多事之根也。
元昊之役,范仲淹不欲出兵,韩公琦欲大出兵,于是大将违令而好水无功。
是役也,范公仲淹固守观衅于计为长,韩公琦不堪元昊之凭陵,独决策以当之,于是勇过范仲淹矣。
韩公琦所以大过人者,乃在不求必胜以塞好水之责,而能翻然共守以就仲淹之持重,此其所以卒服夏人也。
颜子,大贤也。
孔子不称其无过,称其不贰过。
盖过则一尔,以为过也而求二焉,则并为贰矣。
王公安石诋流俗而法先民,考其言行不合者寡矣。
然新法卒流患于后世者,失于固而不回也。
况兵,重事也。
虽一胜一负,所失相当,然彼之失亡者未见,而我之创残者共知矣。
既竭国力而为之,而显效未睹焉,于心能不慊然乎?
邓禹之贤犹以疲兵徼胜,以诸葛亮犹不能禁昭烈之东行。
本救一失,乃成二过。
迹其所以,皆由慊然者为之。
不知益之班师振旅,但知义理之当然,初不以为戚戚也。
夫欲弘济艰难,必须有以对越上下。
欲求对越上下,莫若推爱民之心而捐胜物之忿。
且日者边未撤警,西陲事作,虽螗螂怒臂以干资斧,然未易以折箠定也。
曾不三旬,凶渠授首。
已而地奋鸣霆,天垂甘霔,穑事有望,旱势顿苏,不终朝间,人心闿怿。
夫此无故而然也,意者吾君臣之间必有严恭祗惧不复佳兵之意,是以一念感召,天人协应。
夫使常存是心,则何兵不弭?
何事不成?
夫人心所同谓之顺动,动而不顺则祗悔从之。
且今日用兵之骚动,与绍兴遏敌之久长然。
绍兴而主和,虽小人以为耻。
处今日而言战,虽君子以为
人心所同,天意可测,况复所在震摇,莫有固志。
甚者三百年所无之事,忽见于勋家世将之门。
今其幸已歼殄,然此小故也。
夫人之智力岂无不及天之仁爱,乌可使穷哉!
今内修保捍之备,外揽权宜之策。
请和而敌不敢桀,则我不失其故步;
和而敌不渝盟,则我得蓄其余力。
一念之,南北息肩,则可以动天,而况于人乎!
若曰:「敌强,我难遽弱。
只如南北,岂待通和」?
此至言也。
薳启疆有言:苟有其备,何故不可?
但恐议论仆,转更差移,依凭空旷,坐縻岁月,倏忽防秋,胜负无常,国有兵事,三年不解,忧不在边尔。
且夫南北未易混一也,长江未易飞渡也。
敌不复和,亦将何为?
然宁使力有余而惜许和之早,无使力不足而恨议和之迟。
自古惟汉和番,不闻番和汉。
此虽外国之言,然汉高帝唐太宗皆甘为之,是切不可待之以不足畏而姑付之相持。
相持之日久,难之中又有难焉,则计不纾矣。
既盟之后,主上朝听昼访,广求民瘼,抚疮痍,集流散,恤孤逮寡,优农重谷,勿使琬圭之使驰而疆候弛,鼙鼓之声息而歌颂兴。
君臣上下持此心,如临渊谷,如事上帝,则国命延永,主势尊安,华夏辑睦,顾不美哉!
何谓求助未广?
夫势转急则思之益精,患既深则虑之益至,咨询不遍则无以察议论之偏,图揆未周则无以得事情之
昔费袆往救汉中,于时羽檄交驰,人马严驾,袆与来敏围棋自若。
曰:「君信可人,必能办贼」。
观袆所为,亦何异于谢安
虞喜着论,以为君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
大敌,不宜示己有余。
乃知作事虽以静镇为先,静镇必以广谋为本。
今庙胜潜运,庸庶难窥。
若采负薪之谋,则尚多恤纬之虑。
且西土既平,敌气慑夺,和固可必矣。
或谓筑室反耕,奸谋虽沮,彼方愤愧,和或未可知。
天时将热,所余逋寇驱之诚易矣。
或谓堙堑周严,郛闬重闭,既翳行窃步所能入,复恐以小害大而妨于和。
汉东残弊,兵将孤怯,形候蹙弱。
或谓向去御寇,尚可寒心。
某郡糗粮及时而峙积,某所薪刍先期而计置。
旌擢统帅,恩固优矣。
或谓士卒赏缓,他时警息,欲使人津遣流庸,费固多矣。
或谓已去复来,委厄捐弃不绝于路。
淮东之漕运近者水浅舟涸而民重扰,江东之给馈苦于地广民稀而人惮行,以至斥堠不明,失亡隐蔽,楼舰重迟,铠仗不全。
凡此多端,独视难周,独听难遍。
窃谓事之勤劳,本为国家,所四辟公门,无恶下问;
并集良规,以广忠益。
庶几覆塞上通,轻重中节,而喜虚务诞之说不得进矣。
今告猷弗遍于群下,任责独在于庙堂。
庙堂无并包翕受之意,谦虚尽物之诚,以为几谋不密则未免害成,作事张皇则人情先扰,是以一切独运于身而以静镇之。
士大夫幸其不闻不知也,于是习为模棱,以蕲省事,相顾以目,相示以意而不敢言,道路不察,以为上下熙熙,不以为忧,则又浅矣。
庙堂既已独运于身,旰食忘疲,困于力之有限也,于是文书之颁授,案牍之施行,其势必有所归,道路不察,以为胥吏得预于其间,则又诬矣。
要之士大夫未尽谙边琐,然终有忠厚之助,胥吏岂无晓畅事情,预防其干紊之源,涓涓不塞。
近事未远,可不戒哉!
何谓授任未
夫文武一道也。
不知于何代何人,分为二事,离而并行,因使󲦤绅不知兵,兵亦不属之儒者。
夫分而不合,故不经履练亦不能知。
近代惟杜黄裳裴度能用兵。
黄裳自擢第即主郭汾阳留务大将李怀光已頫首受事。
故当刘辟之讨、动中机会。
裴度自为小官,即佐幕府
元和七年知制诰宣慰魏博,又五年始出讨蔡。
盖始终周旋其间,方建大将旗鼓。
本朝自西事夏竦泾原范雍环庆,最号晓练疆事,皆不能
已而韩、范始身任之。
然当时吕公夷简当国,欧、富、张公方平任论议,文公彦博庞公籍皆有重望,尹公洙、田公况又佐翼其间,所谓本朝第一等人无不聚在西陲也,而仅克支吾。
武昭,文德有余,积靡使然。
向微诸公悉力共守,岂特关中惊震而已!
且兵,合变之事也。
儒者所得而学者,有制之兵,可用于守而已。
今寇深于曩日,而谋杂于两端,规模未定,更代徒劳,得非守之时,未免歆羡于战狃和之说,遂并与守而忘之与。
夫未能守则乌可战?
守不固则何以和?
曷若以守为本,以和为,置战于不可轻用,使人皆得以效其智能耶!
今纷纷去来,几于临敌而易帅;
晷刻有限,坐视单弱而莫之为,何以为一旦之备哉?
夫操持定则趋舍不惑,求助广则事情不蔽,授任明则措画有所,舍一难而就百易,何惮而不为?
嗟乎!
共此戚休,如一舟然,往者无及,来者犹可为也。
方靖康敌退之后,海内倾耳以听修戎,意以为必无食顷之暇也,而所见矛盾,各执一偏。
征兵者以和为非,议和者以守为无益,相持未决,而太原之围终不解也,兵翔河上终不悟也。
然则前日之事虽殊绝,今日之举可不监乎!
夫所贵于干将镆铘者,谓其能立断也。
若旷日历久,则为失机矣。
今机未尽而力可施焉,毋诡所难成,毋玩所易迈,毋倚所无备,亟图耆定,保乂皇家,其犹有乎?
《诗》曰:「心之忧矣,不遑假寐」。
《易》曰:「断可识矣,焉用终日」。
孟子》曰:「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夫终夜以思之,不待旦而行之,事其有不济乎?
愚超躐多士,获奉试言之对。
惟当世之务,窾言无实,高论近名,伏念累日,莫识其衷。
窃惟振国之谊,无若尽言为忠。
矧逢侧席急闻之,岂责狂斐献言之僭?
故不揆其愚而卒列之,惟执事裁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