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侍皇太子宴始平王诗 魏晋 · 王赞
四言诗
亹亹圣胤,继明重体。
乐此棠棣,其甘如荠。
我有嘉宴,以洽百礼。
煌煌同族,蔼蔼王僚。
惟中惟外,如琼如瑶。
湛湛朝云,德靡不覆。
玄黄所缀,文成彩绣。
政以神和,乐以安奏。
一人有庆,万邦是佑(○《类聚》三十九。《诗纪》三十。)。
舍利感应记 隋 · 王劭
出处:全隋文卷二十一
皇帝昔在潜龙,有婆罗门沙门来诣宅上,出舍利一裹曰:「檀越好心,故留与供养」。沙门既去,求之不知所在。其后皇帝与沙门昙迁各置舍利于掌而数之,或少或多,并不能定。昙迁曰:「曾闻婆罗门说法,身过于数量,非世间所测。于是始作七宝箱以置之。神尼智仙言曰:佛法将灭,一切神明,今已西去,儿当为普天慈父,重兴佛法,一切神明还来。其后周氏果灭佛法。隋室受命,乃兴复之。皇帝每以神尼为言,云我兴由佛,故于天下舍利塔内,各作神尼之像焉」。皇帝皇后于京师法戒尼寺造连基浮图,以报旧愿,其下安置舍利。开皇十五年季秋之夜,有神光自基而上,右绕露槃,赫若冶炉之焰。其一旬内,四度如之。皇帝以仁寿元年六月十三日,御仁寿宫之仁寿殿,本降生之日也。岁岁于此日,深心永念,修营福善,追报父母之恩。故延诸大德沙门,与论至道。将于海内诸州,选高爽清净三十处,各起舍利塔。皇帝于是亲以七宝箱奉三十舍利,自内而出,置于御坐之案,与诸沙门烧香礼拜。愿弟子常以正法护持三宝,救度一切众生。乃取金瓶琉璃瓶各三十,以琉璃瓶盛金瓶,置舍利于其内,薰陆香为泥,涂其盖而印之。三十州同刻十月十五日正午入于铜函石函,一时起塔,诸沙门等各以精舍奉舍利而行。初入州境,先令家家洒埽,覆诸秽恶,道俗士女,倾城远迎。总管、刺史、诸官人,夹路步引。四部大众,容仪齐肃,共以宝盖幡幢,华台像辇,佛帐佛舆,香山香钵,种种音乐,尽来供养。各执香华,或烧或散,围绕赞呗,梵音和雅,依阿含经舍利入拘尸那城法,远近翕然,云蒸雾会。虽盲躄老病,莫不匍匐而至焉。沙门对四部大众,作是唱言。至尊以菩萨大慈,无边无际,哀悯众生,切于骨髓。是故分布舍利,共天下同作善因。又引经文种种方便,诃责之、教导之,深至恳恻,涕零如雨。大众一心合掌,右膝著地。沙门乃宣读忏悔文曰:「菩萨戒佛弟子皇帝某敬白,十方三世,一切诸佛,一切诸法,一切贤圣:僧弟子蒙三宝福祐,为苍生君父,思与一切民庶,共建菩提。今欲分布舍利,诸州起塔,欲使普修善业,同登妙果,为弟子及皇后、皇太子广,诸王子孙等,内外官人,一切法界,幽显生灵,三涂八难,忏悔行道。奉请十方常住诸佛,十二部经甚深法藏,诸尊菩萨,一切贤圣,愿起慈悲,受弟子等请,降赴道场,证明弟子,为一切众生,发露忏悔」。于是如法礼拜,悉受三归。沙门又称,菩萨戒佛弟子皇帝某,普为一切众生,发露无始以来,所作十种恶业,自作教他,见作随喜。是罪因缘,堕于地狱,畜生饿鬼,若生人间,短寿多病。卑贱贫穷,邪见谄曲,烦恼妄想,未能自寤。今蒙如来慈光照及,于彼众罪,方始觉知,深心惭愧,怖畏无已,于三宝前,发露忏悔,承佛慧日,愿悉消除,自从今身,乃至成佛,愿不更作此等诸罪。大众既闻是言,甚悲甚喜,甚愧甚惧,铭其心,刻其骨,投财贿衣物,及截发以施者,不可胜计。日日共设大斋,礼忏受戒。请从今已往,修善断恶,生生世世,常得作大隋臣子,无问长幼华夷,咸发此誓,虽屠猎残贼之人,亦躬念善。舍利将入函,大众围绕填阍,沙门高捧宝瓶,巡示四部。人人拭目谛视,共睹光明,哀恋号泣,声响如雷,天地为之变动。凡是安置处,悉皆如之。真身已应,灵塔常存,天下瞻仰,归依福田,益而无穷矣。皇帝以起塔之旦,在大兴宫之大兴殿庭,西面执圭而立,延请佛像,及沙门三百六十七人,幡盖香华,赞呗音乐,自大兴善寺来居殿堂。皇帝烧香礼拜,降御东廊,亲率文武百僚,素食齐戒。是时内宫东宫,逮于京邑,茫茫万宇,舟车所通,一切眷属人民,莫不奉行圣法。众僧初入,敕使左右,密夹数之,自显阳门及升阶。凡数三遍,常剩一人。皇帝见一异僧,曷槃覆膊,以语左右曰:「莫惊动他,置之尔去」已重数之,曷槃覆膊者果不复现。舍利之将行也,皇帝曰:「今佛法重兴,必有感应」。其后处处表奏,皆如所言。
雍州于仙游寺起塔,天时阴雪,舍利将下,日便朗照,始入函,云复合。
岐州于凤泉寺起塔,将造函,寺东北二十里,忽见文石四段,光润如玉,小大平整。因取之,以作重函。于是大函南壁,异色分炳,为双树之形,高三尺三寸,茎如雪白,叶如玛瑙。北壁东壁,有鸟兽龙象之状。四壁皆有华形,左旋右转。其后基石渐变,尽如水精。沙门道璨,图此双树之象,置于许州,叶尽变为青色。明年,岐州大宝昌寺写得陕州瑞相图,置于佛堂以供养,当户大像,三吐赤光,流出户外。于是户外十佛像,及观世音菩萨,亦频放光。半旬之内,天华再落。
泾州于大兴国寺起塔,将造函,三家各献旧磨好石,非界内所有,因而用之,恰然相称。
秦州于静念寺起塔,先是寺僧梦群仙降集,以赤绳量地,铁橛钉记之,及定塔基,正当其所。再有瑞云来覆舍利。是时十月雪下,而近寺草木,悉皆开华。舍利将入函,神光远照,空内又有赞叹之声。
华州于思觉寺起塔,天时阴雪,舍利将下,日便朗照。有五色光气,去地数丈,状若相轮,正覆塔上,数十里外遥望之,则正赤上属天。舍利下讫,云雾复起,瑞雪飞散,如天华著人衣,久之而不湿。
同州于大兴国寺起塔,舍利宿于近驿。天夜雨,明旦舆行,云日迎之开朗,入自南门,而城北雨如故。既至寺,又阴雨。临入函,日乃出。众色光相,绕日如轮光。是寺僧慧真,梦见圣入,顶有圆光,明照天地,来自西方,入门而立。及舍利舆至,无故止于其所,因定塔基焉。十二月八日夜,有五色圆光,从基而上,遍照城内,明如昼日,五十里咸见之。明年四月,白光起于塔西,流照塔东,良久乃灭。
蒲州于西岩寺起塔,九月二十六日,舍利在治下仁寿寺,其夜堂内光明如昼。二十八日定基,明日地大震,山大吼,岩上有钟鼓之声。十月七日,舍利将之栖岩,地又动。八日舆登山,从者千数。大风从下而上,因风力,俄倾至于佛堂。其夜浮图上有光长数尺,乍隐乍显,至于十馀瓶内,亦有光五道散出,还敛入瓶。又有二光,并大如钵,出于西壁,合为一道,流入塔基,食顷乃灭。俄而复出,流入于堂。山顶亦有大光,照二百里,远望者皆言烧山。九日夜,又有二光绕浮图,其一流照西谷,其一流照南谷。十二日,堂内又有光,状如香炉,流至浮图露盘,移时乃灭。其夜露盘上又有光,或散或聚,皆似莲华,移更乃灭。十三日夜,浮图上又有光,如三佛像,并高尺,停住者久之。十四日夜,有光三道,从堂而出,其一直上天,其一流于东北,其一状如楼阙,赫照州城。自朔至望,寺及城内,常闻异香,桃李杏柰多华,人采之以供养。舍利入函之夜,又有光再从塔出,圆如大镜,诸光多紫赤,而见者色状不必同,或云如大电,或云如燎火,其都无所见者十二三。有妇人抱新死小儿来乞救护,至夜便苏。遇光照以愈疾者非一。诸州皆有感应,而西岩寺最多,盖由太祖武元皇帝之所建也。
并州于旧无量寿寺起塔。舍利初在道场,大众礼拜,重患者便得除。起塔之日,云雾昼昏,至于已后,日乃朗照,五色云来之舍利。舍利将入函,放光,或一尺,或五寸,有无量天神,各持香华,幢幡宝盖,遍覆州城。
定州于恒岳寺起塔。有一异翁来礼拜,施布一疋,负土数笼,人问其姓字而不答,忽然失之。此地旧无水,开皇三年初营寺,其西八里白龙渊,忽东流而过。作役罢,水便绝。及将起新塔,水复大流。
相州于大慈寺起塔。天时阴雪。舍利将下,日便朗照,始入函,云复合。建塔之明年八月,光天尼寺僧写得陕州瑞相图,置于佛堂,神光屡发如电。又有五色云盖,正临堂上,一日四见焉。又有白云,状如林木,雰雨金华。其花之状,形如大蝶,色似青琉璃,翱翔而下,乃腾虚而去。明年正月,寺内又雨天华。
郑州于定觉寺起塔。舍利将至,寺东有光,如大流屋,入至佛堂前而没,舆到此处,无故自止。既而定塔基于西岸,其东岸旧舍利塔,有三光西流,入于基所。寺僧设二千人齐供,然而万馀人食之不尽。一瓮饭出八十盆,馀食供寺众二百人,数日乃尽。舍利将入函,四面悬幡,无风而一时内向。
嵩州于闲居寺起塔,人众从舍利者万馀。有兔逆坂走来,历舆下而去。天时阴云,舍利将下,日便朗照。始入函,云复合。
亳州于开寂寺起塔,界内无石,舍利至,便于三处各得一成磨方石,一似函而无底,乃合而用之,不须改凿。掘塔基至槃石,有二浪并夹之。天时阴雪,舍利将下,日便朗照。始入函,云复合。
汝州于兴世寺起塔,天时阴雪,舍利将下,日便朗照,始入函,云复合。
泰州于岱岳寺起塔,舍利至州,其夜岳庙内有鼓声。天将晓,三重门皆自辟,或见三十骑从庙而出,盖岳神也。舍利自州之寺,未至数里,云盖出于山顶,五色而三重,白气如虹,来覆舍利,散成大雾,沾湿人衣。其状如垂珠,其味如甘露。自旦至午,雾气乃敛而归山,分为三段,乍来乍往,如军行然,盖亦岳神之来迎也。于是瓶内有声,放光高丈馀,食顷乃灭。人审视之,见琉璃内金瓶盖自开,瓶口有寸光如箸,炯然西指,虽急转终不回。如此经八日。将八函,光遂散出,还入金瓶,云雾复起。有童子能诵法华经来礼舍利,遂烧身于野,以供养焉。明年二月六日,泰山神鼓竟夜鸣,北听则声南,南听则声北,东西亦如之。
青州于胜福寺起塔,掘基深五尺,遇磐石,自然成大函,因而用之。及舍利将入,瓶内有光,乍上乍下。
牟州于巨神山寺起塔,舍利初至,二大紫芝欻现于道。天时阴雪,舍利将下,日便朗照,始入函,云复合。
隋州于智门寺起塔,十月六日掘基得神龟,七日甘露降于石桥旁之杨树,有黑蜂无算来绕之。八日旦大雾,舍利将之寺,天便开朗,历光化县。忽见门内木连理,过杨树之下,甘露五道,悬流沾洒舆上,既而沈阴。舍利将下,日便朗照,始入函,云复合。神龟色状特异,有文在其腹,曰王兴。州使参军献之,日日开匣,欲视其头,而缩藏不可见。敕使著作郎王劭审检,龟便长引颈足,恣人反转,连日如之。乃见有文在其头,曰上大王八十七千万年。皇帝亲抚视之,入于怀袖,自然驯狎。放诸宫沼及草内,还来直至御前,每放辄如之。
襄州于大兴国寺起塔,天时阴晦,舍利将下,日便朗照,始入函,云复合。
扬州于西寺起塔,州久旱,舍利入境,其夜雨大洽。
蒋州于西霞寺起塔,邻人先梦佛从西北来,宝盖幡花映满寺,众悉执花香出迎。及舍利至,如所梦焉。
吴州于大禹寺起塔,舍利凡五度江,风波不起。既至寺,放青黄赤白之光。获紫芝,高二尺馀,四茎共三盖。天时阴晦,舍利将下,日便朗照,始入函,云复合。
苏州于虎丘山寺起塔,其地是晋司徒王珣琴台。掘得砖函银合子,有一舍利浮之钵水,右转四周。舍利初发州,天降雨,未至寺,日便出。乃有杂色云临舆而行,徘徊不散,至于塔所。空里有音乐之声。既而天又阴晦,舍利将下,云暂开,舍利入函,云复合。先是寺内凿石井,井吼二日。盖舍利将来之应也。
衡州于衡岳寺起塔,沙门奉舍利自江陵水行二千馀里,四遇逆风,愿定便定,四乞顺风,皆如所欲。初掘基融峰,上有白云阔二丈馀,甚整直,来临基所,右旋三匝乃散。既而阴晦,舍利将下,日便朗照,始入函,云复合。
桂州于缘化寺起塔,舍利未至城十馀里,有鸟千数,夹舆行飞,入城乃散。舍利将入塔,五色云来覆之。
番州于洪杨乡崇杨里之灵鹫山寺起塔,掘得宋末所置石函三。其二各有铜函,感二小银像,其一有银瓶子,盛金瓶,疑(本)有舍利,今乃空矣。既而坑内有神仙云气之像。昔宋主刘义隆之时,天竺有圣僧求那拔摩将诣扬都,路过灵鹫寺,谓诸僧曰:此间寻有异瑞,兼直王者登临,徵应建立,终逢菩萨圣主,方大修弘。其年冬,果有群燕,共衔绣像,委之堂内。及齐主萧道成初为始兴太守,游于此寺而起白塔。陈天嘉三年,寺内立碑,其文也如此。圣主修弘,验于今日。
交州于禅众寺起塔。
益州于法聚寺起塔,天时阴晦,舍利将下,日便朗照,始入函,云复合。
廓州于法讲寺起塔,舍利初发京下,宿于临皋,沙门梦失舍利。是夜廓州有光高数丈,从东方来入寺,右绕佛塔,照及城楼,内外洞朗,遥望者疑烧积薪,光渐西流,食顷乃没。及定塔基,正当光没之所。又有香气,氛氲异常。
瓜州于崇教寺起塔。
虢州表言,州虽不奉舍利,亦请众僧行道。有一异鸟,来集梁上,意似听经,不惊不动,一夜一日乃下,止于读经之床。人人赞叹摩𭢃,又擎之以行道。法师于佛前为之受戒,良久乃去。
隋州典签王威,送流人九十,道逢舍利,尽释其囚,千里期集,无一违者。隋州人于涢水作鱼狱三百,既见舍利,亦悉决放之。馀州若此类盖多矣。
皇帝当此十月之内,每因食,于齿下得舍利。皇后亦然。以银碗水浮其一,出示百官,须臾忽见有两,右旋相著。二贵人及晋王昭豫章王暕蒙赐蚬,敕令审视之,各于蚬内得舍利一。未过二旬,宫内凡得十九,多放光明。自是远近道俗,所有舍利,率奉献焉。皇帝曰:何必皆是真。诸沙门相与椎试之,果有十三玉粟。其真舍利,铁穴甲而无损(《广弘明集》十七)。
爱人赋 北宋 · 王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一五、《皇朝文鉴》卷四、《楚纪》卷五五、《历代赋汇》卷六七
俶天民之秉彝兮,同懿德而自好。纵百骸以徇物兮,义与利其殊报。彼君子兮,唯先觉是号。故忠恕以爱人兮,舍元元其焉肖?窃诵夫曾氏之求志兮,忘违礼而寝于大夫之箦。感童子之关讽兮,虽疾病犹扶而反席。元与春务养吾欲兮,何屑屑而姑息?诒话言于一朝兮,可推而措诸靡极。盖曰德之为物兮,在己而不在他焉。其形輶于鸿毛兮,其力重于太山。吾人所以相保而生死兮,固赖此而能然。俾各达其常心兮,因厥类区而复迁。孝莫大于尊亲兮,不格奸于几谏。慈莫隆于燕子兮,择明师而讲善。忠莫美于致君兮,专责难于可愿。礼莫隆于任臣兮,敕钦职而有间。莫戚于夫妇之际兮,风雎鸠而谁溷。莫孺于兄弟之间兮,泣关弓而弭怨。莫乐于朋友之交兮,竞切磋而成信。其馀泛吾义之所及兮,亦应乎求而敢倦!异此则陷父于恶兮,晋申生才谥为恭。纳宠孽于骄奢兮,卫庄侯卒覆其宗。逢主欲以厚歛兮,冉求服鸣鼓之攻。王僚试于私人兮,形变《雅》之《大东》。恣同床之干政兮,嬉妲继以兴戎。小不忍于咈母兮,郑克叔而俱凶。损友之三科兮,匪孔门之所容。况巧言与佞色兮,实媚众以雷同。呜呼!是非之甚明兮,成败亦不为效。历万古而犹惑兮,宁醉昏而梦未觉。惜劳心而日拙兮,窃方循理而造要。庶无忝于曾氏之言兮,聊矢赋而弥邵。
进故事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四六、《范太史集》卷二七、《历代名臣奏议》卷四二
唐太宗幸洛阳宫苑,谓侍臣曰:「炀帝作此,结怨于民。今悉为我有,正由宇文述之徒内为谄谀,外蔽聪明故也,可不戒哉」!
臣祖禹曰:昔周公、召公之相成王,一话一言未尝不以夏桀、商纣为戒也。其臣危亡之言不绝于口,其君危亡之言不绝于耳,故天下国家可得而安也。唐太宗见隋炀帝亡国,故亲至其宫苑,而以谄谀掩蔽诫群臣。夫知彼之所以亡,则图我之所以存,而不敢怠矣,此三王所由兴也。
汉昭帝诏曰:「朕以眇身,获保宗庙,战战栗栗,夙兴夜寐,修古帝王之事,通《保傅传》、《孝经》、《论语》、《尚书》,未云有明。其令三辅、太常举贤良各二人,郡国文学高第各一人」。
臣祖禹谨按:《大戴礼·保傅传》曰:「昔者周成王幼,在襁褓之中,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保,保其身体;傅,傅其德义;师,导之教训:此三公之职也。于是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者也。三公、三少明孝仁礼义以导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辅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习与正人居,不能无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不能无不正,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及太子少长,则入于学。《学礼》曰:帝入东学,上亲而贵仁,则亲疏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学,上齿而贵信,则长幼有差,而民不诬矣。帝入西学,上贤而贵德,则圣智在位,而功不匮矣。帝入北学,上贵而尊爵,则贵贱有等,而下不踰矣。帝入太学,承师问道,退习而端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而正其不及,则德智长而治道得矣。三代之礼,天子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学,坐国老,执酱而亲馈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中鸾和,步中《采齐》,趋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兽,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故远庖厨,所以长恩,且明有仁也。《明堂位》曰:『笃仁而好学,多闻而道慎。天子疑则问,问则应而不穷者,谓之道。道者,导天子以道也,常立于前,是周公也。诚立而敢断,辅善而相义者,谓之充。充者,充天子之志也,常立于左,是太公也。洁廉而切直,正过而谏邪者,谓之弼。弼者,拂天子之过也,常立于右,是召公也。博文彊记,接给而善对者,谓之丞。丞者,丞天子之遗忘也,常立于后,是史佚也』。故成王中立而听朝,则四圣维之,是以虑无失计,而举无过事。商周之前所以长久者,其辅翼天子有此具也。天子不论先圣之德,不知国君畜民之道,不见礼义之正,不察应事之理,不博古之典传,不闲于威仪之数,《诗》、《书》、《礼》、《乐》无经,学业不法:凡此其属太师之任也。天子无恩于父母,不惠于庶民,不礼于大臣,不中于刑狱,无经于百官,不哀于丧,不敬于祭,不信于诸侯,不戒于戎事,不诚于赏罚,不厚于德,不彊于行,赐与侈于左右近臣,吝于疏远卑贱,不能惩忿窒欲,不从太师之言:凡此,其属太傅之任也。天子处位不端,受业不敬,言语不序,声音不中律,进退节度无礼,升降揖让无容,周旋俯仰视瞻无仪:凡此,其属太保之任也。天子宴废其学,左右之习反其师,答远方诸侯不知文雅之辞,应群臣左右不知已诺之正,简闻小诵不传不习:凡此,其属少师之任也。天子居处出入不以礼,冠带衣服不以制,御器在侧不以度,纵上下杂采不以章,忿怒悦喜不以义,赐与夺让不以节:凡此,其属少傅之任也。天子宴私,安所易,乐而湛,饮酒而醉,食肉而饱,饱而彊,饥而惏,自取玩好,自执器皿:凡此,其属少保之任也。不知日月之时节,不知先王之讳与大国之忌,不知风雨电雹之眚:凡此,其属太史之任也」。昭帝先通《保傅传》,谓此书也。
唐太宗纵死囚使归家,期以秋来就死。皆如期自诣朝堂,上皆赦之。
臣祖禹以为,太宗纵天下死囚,皆如期自归,此由至仁爱人、至诚感物之所致也。《书》曰「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太宗之谓也。
唐明皇东封,还至宋州,宴从官于楼上,刺史寇泚预焉。上谓张说曰:「向者屡遣使臣分巡诸道察吏善恶,今因封禅历诸州,乃知使臣负我多矣。怀州刺史王丘,饩牵之外,一无它献。魏州刺史崔沔,供帐无锦绣,示我以俭。济州刺史裴耀卿,表数百言,莫非规谏。如三人者,不劳人以市恩,真良吏矣」。顾谓寇泚曰:「比亦屡有以酒馔不丰诉于朕者,知卿不借誉于左右也」。自举酒赐之。
臣祖禹以为,汉武帝好用惨酷之吏,故董仲舒以守令未得人为言。夫一郡守不得人,则千里之地受其害;一县令不得人,则百里之地受其害。欲天下之民皆得其所,莫如选择守令之为急也。唐明皇东封过诸州,而怀、魏、济、宋皆有良守,亦足见其时州郡多得人矣,岂非姚崇、宋璟为相之效乎。
太宗至道元年正月望,夜御乾元楼观灯。召司空致仕李昉,赐坐于御榻之侧,慰抚良久,酌御樽酒饮之,自取果饵以赐。上观京城繁盛,亲指前朝坊巷省寺之所,今拓为通衢长廊,因曰:「晋高祖优柔无断,稔成奸恶;少主昏蒙,卒至亡灭。洎至汉朝,其政愈乱,致苏逢吉、史弘肇辈互相猜贰,李崧之族枉陷涂炭。是时京城人情仓惶,殆无生意,岂暇营缮都邑乎」?昉对曰:「晋、汉之事,老臣备经。今陛下恭勤治道,听政无倦,是致四海清晏,辇毂繁盛」。上曰:「勤政忧民,帝王常事耳。朕不以繁华为乐,盖以民安为安」。
仁宗嘉祐七年上元,御宣德门,召近臣宗室观灯。酒行,上顾左右曰:「朕非欲独为游观,此因岁时,与万姓同乐耳」。
汉制,立春秋日,下宽大书,制诏三公:「方春东作,敬始慎微,动作从之。罪非殊死,且勿案验,皆须麦秋。退贪残,进柔良,下当用者如故事(《月令》曰:「命相布德和令。」蔡邕曰:「即此诏之谓也。」)」。
臣祖禹曰(阙七行。):
唐旧制,雅俗之乐皆隶太常。明皇精晓音律,以太常礼乐之司不应典倡优杂伎,开元二年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乐;又选乐工数百人自教法曲于梨园,谓之皇帝梨园弟子;又教宫女使习之;又选妓女置宜春院,给赐其家。礼部侍郎张庭圭、酸枣尉袁楚客皆上疏,以为:上春秋鼎盛,宜崇经术,迩端士,尚朴素,深以悦郑声、好游猎为戒。上虽不能用,欲开言路,咸嘉赏之。
臣祖禹曰:昔纣作靡靡之乐、北里之舞,以亡其国。明皇即位之初,留意声乐,故其末年耽乐奢侈,以致大乱,几亡天下。人君所好,可不慎哉!夫太常掌天地人之礼、郊庙之乐,舜命伯夷典礼、夔典乐之职也。以明皇之好音,犹不使雅俗相杂。国朝祖宗以来,教坊宴乐隶宣徽院,自宣徽院废,乃属太常。以郑卫之乐,渎典礼之司,此有司官制之失也。
汉高祖七年,丞相萧何治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上见其壮丽,甚怒,谓何曰:「天下匈匈,劳苦数岁,成败未可知,是何治宫室过度也」?何曰:「天下未定,故可因以就宫室。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令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上悦。
臣祖禹曰:禹卑宫室,孔子美之,曰:「吾无间然矣」。周宣王初即位,更为俭宫室、小宗庙,而致中兴之功,诗人歌之。萧何不能以道佐汉祖,乃袭亡秦之奢侈。创业之君,一言一动,子孙视效,此乃武帝千门万户所以兴也。臣恭闻太祖皇帝诏宫殿之制准得赤白,累圣遵守,不敢有加,俭德之美过于汉祖远矣。
唐太宗尝罢朝,怒曰:「会须杀此田舍翁」!文德皇后谓帝曰:「谁触忤陛下」?帝曰:「魏徵每廷辱我」。后退,具朝服立于廷,帝大惊曰:「皇后何为若是」?后曰:「妾闻主明臣直,今魏徵直,由陛下之明故也,妾敢不贺」?帝乃悦。
臣祖禹曰:诗人美后妃辅佐君子,求贤审官。国家将兴,必有淑哲之配儆戒,以成君子之德。若长孙皇后感悟太宗,其可谓贤矣!
后汉建武初,任延拜武威太守,光武亲见,戒之曰:「善事上官,无失名誉」。延对曰:「臣闻忠臣不私,私臣不忠,履正奉公,臣子之节。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诏」。帝叹息曰:「卿言是也」。
唐太宗本以兵定天下,虽已治,不忘经略四夷也。魏徵侍宴,奏《破阵武德舞》,则俛首不顾;至《庆善乐》,则谛玩无斁,举有所讽切如此(《庆善乐》者,文德之舞。)。
汉武帝建元三年,上始为微行,尝以夜出,自称平阳侯。旦明,入南山下射虎豕狐兔,驰骛禾稼之地,民皆号呼骂詈。鄠杜令欲执之,示以乘舆物,乃得免。又尝夜至柏谷,投逆旅宿,就逆旅主人求浆。主人翁曰:「无浆,止有溺耳」。且疑上为奸盗,聚少年欲攻之。主人妪睹上状貌而异之,止其翁曰:「客,非常人也,且又有备,不可图也」。翁不听,妪饮翁以酒,醉而缚之,少年皆散走。妪乃杀鸡为食以谢客。明日上归,召妪,赐金千斤,拜其夫为羽林郎。
臣祖禹曰:「仁宗皇帝皇祐二年四月,御迩英阁,读《汉书·东方朔传》。至武帝微行数出,仁宗曰:「帝王每出,须中严外办,何容易如此」?侍读丁度对曰:「武帝以承平日久,藉文景之资,所以穷志极欲」。仁宗曰:「若安宁之时,常思危亡之戒,岂有后悔」?臣愚窃谓武帝以天子之尊,而好狂夫之游,困于逆旅,几至为殆,考其行事,足为永戒。仁宗皇帝特发德音,所以垂训万世也。
唐肃宗为太子时,常侍膳。尚食置熟俎,有羊臂臑(臂臑,肱骨也。臑,奴到反。)。明皇顾,使太子割。肃宗既割,馀污墁在刀,以饼洁之。上熟视不怿。肃宗徐举而啖之,上甚悦,谓太子曰:「福禄当如是爱惜」。
臣祖禹曰:明皇教太子爱惜福禄,不弃一饼,可谓知稼穑之艰难矣。然于其身,穷极奢侈,用财物如粪土,卒致天下大乱。何其明于子而闇于己乎!《书》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明皇之谓矣。
《史记·乐书》:「君子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致,犹深审也。乐由中出,故治心也。易,平易;直,正直;子谅,爱信也。)。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若善心生,则寡于利欲;寡于利欲,则乐矣。志明行成,不言而见信,如天也;不怒而见威,如神也。)。致乐,以治心者也;致礼,以治躬者也。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礼自外作,故治身。)。心中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鄙诈入之,谓利欲生。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易,轻易也。)。故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德辉动于内,而民莫不承听;理发诸外,而民莫不承顺(郑玄曰:「德辉,颜色润泽也。理,容貌进止也。」孙炎曰:「德辉,明惠也;理,言行也。」)。故曰:致礼乐之道,举而措之天下无难矣」。
臣祖禹谨案:《礼记·乐记》、《祭仪》皆载此语,司马迁取之以为《乐书》。盖古之君子传先王之法言,论礼乐之本,而造于道德之精微,孔子之门人祖述而传之。亦犹《大学》诚意、正心、齐家、治国之说也。此学者所当尽心,而人君所宜留意,臣是以敢献之。
唐明皇每酺宴,先设太常雅乐坐部、立部,继以鼓吹胡乐、教坊府县散乐杂戏。又以山车陆船载乐往来;又出宫人舞《霓裳羽衣》;又教舞马百匹衔杯上寿;又引犀象入场,或拜或舞。安禄山见而悦之。后禄山反,既克长安,命搜捕乐工,运载乐器、舞衣,驱舞马、犀象诣洛阳。
司马光论曰:圣人以道德为丽,仁义为乐,故虽茅茨土阶、恶衣菲食,不耻其陋,唯恐奉养之过,以劳民费财。明皇恃其承平,不思后患,殚耳目之玩,穷声技之巧。自谓帝王富贵皆不我如,欲使前莫能及,后无以踰。非徒娱己,亦以誇人。岂知大盗在旁,已有窥窬之心,卒致銮舆播迁,生民涂炭。乃知人君崇华靡以示人,适足为大盗之招也。
《史记·吴世家》:吴王僚九年,公子光伐楚,拔居巢、钟离。初,楚边邑卑梁氏之处女与吴边邑之女争桑,二女家怒,相灭。两国边邑长闻之,怒而相攻,灭吴之边邑。吴王怒,故遂伐楚,取两都而去。
臣祖禹曰:疆埸之事常起于细微,故两女子争桑,而吴楚相攻。由汉以来,守边之吏或忿争细故,或徼幸功赏,以怒邻敌,至兵连祸结,而国家受其败,人君不知者多矣,可不戒哉!
汉光武建武八年,帝自征隗嚣。陇右溃,嚣奔西城,遣大司马吴汉、征南大将军岑彭围之。时公孙述将李育将兵救嚣,守上邽,帝命虎牙大将军盖延、建威大将军耿弇攻之。颍川盗贼寇没属县,河东守守兵亦叛,帝自上邽晨夜东驰。车驾还宫,敕彭书曰:「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须为白」。
臣祖禹曰:汉光武以兵定天下,中兴汉室。是时隗嚣据陇,公孙述据蜀,未得息师。光武厌苦军事,虽谋臣猛将众多,犹曰每一发兵,头须为白,其忧畏如此,盖深知百姓疾苦,惩用兵之为天下害也。
顺帝时,灾异屡见。阳嘉二年春,郎顗上书,其四事曰:「《易传》曰:阳无德则旱,阴僭阳亦旱。阳无德者,人君恩泽不施于人也;阴僭阳者,禄去公室,臣下专权也。自冬涉春,讫无嘉泽,数有西风,反逆时节。朝廷劳心,广为祷祈,荐祭山川,暴龙移市(董仲舒《春秋繁露》曰:春旱,以甲乙日,为苍龙一,长八尺,居中央;为小龙五,各长四尺,于东方。皆东向,其间相去八尺。小童八人,皆斋三日,服青衣而舞之。夏以丙丁日,为赤龙,服赤衣。季夏以戊己日,为黄龙,服黄衣。秋以庚辛日,为白龙,服白衣。冬以壬癸日,为黑龙,服黑衣。牲各依其方色。皆燔雄鸡、烧豭猪尾,于里北门及市中以祈焉。《礼记》:岁旱,鲁穆公问于县子,县子曰:「为之徙市,不亦可乎?」)。臣闻皇天感物,不为伪动;灾变应人,要在责己。若令雨可请降,水可禳止,则岁无隔并,太平可待。然而灾害不息者,患不在此也(不在祈祷。)。立春以来,未见朝庭赏录有功,表显有德,存问孤寡,赈恤贫弱,而但见洛阳都官奔车东西,收系纤介,牢狱充盈。臣闻恭陵火处,比有光耀(比,频也。时恭陵百丈庑灾,仍有光耀不绝。),明此天灾,非人之咎。丁丑,大风掩蔽天地。风者,号令,天之威怒,皆所以感悟人君,忠厚之戒。又连月无雨,将害宿麦。若一谷不登,则饥者十三四矣。陛下诚宜广被恩泽,贷赡元元。昔尧遭九年之水,人有十载之畜者,简税防灾为其方也(简,少也;方,法也。)。愿陛下早宣德泽,以应天功。若臣言不用,朝政不改者,立夏之后乃有澍雨,于今之际未可望也。若政变于朝而天不雨,则臣为诬上,愚不知量,分当鼎镬」。书奏,特诏拜郎中,辞病不就,即去归家。至四月,京师地震,遂陷。夏,大旱。秋,鲜卑入马邑城,破代郡兵。明年,西羌寇陇右,皆略如顗言。
臣祖禹曰:天人之交,相去不远,故汉世儒者各以所学推言灾异,其言多验。臣恭闻仁宗皇帝最深《洪范》之学,每有变异,恐惧修省,必求其端。近世学者废而不习。人君奉顺天道,不可不留意也。
汉文帝时,贾谊上书曰:「三代之礼,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朝日以朝,夕月以暮,皆迎其初出也。下朝,直遥反。)。春秋入学,坐国老,执酱而亲馈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鸾和(鸾和,车上铃也。),步中《采齐(乐诗名也。齐或作荠,又作茨,音才私反。)》,趋中《肆夏(亦乐诗名。趋,疾步也。凡此「中」者,谓与其节相应也,音竹仲反。)》,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兽,见其生不忍其死,闻其声不食其肉,故远庖厨,所以长恩,且明有仁也。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晁错上书言:「人主所以尊显功名,扬于万世之后者,以知术数也。故人主知所以临制臣下而治其众,则群臣畏服矣;知所以听言受事,则不欺蔽矣;知所以安利万民,则海内必从矣;知所以忠孝事上,则臣子之行备矣。此四者,臣窃为皇太子急之」。
臣祖禹曰:贾谊之学本于《诗》、《礼》,故欲人君知礼义;晁错之学本于刑名,故欲人君知术数。三代之君以礼义治,故下以诚应之;秦汉之君以术数治,故下以诈应之。人主临制群臣,听言受事,错皆以为术数,而不知圣人之道无二,唯一以至诚而已。唐太宗犹耻以权数接臣下,而况于三代之主乎(阙)!
/臣祖禹曰:「自唐天宝之乱,兵革不息,讫于五代后周显德,凡二百十有五年。天下分裂为八九,生民糜烂于兵。周世宗以雄武之才,在位六年,南征北伐,以强中国,虽纲纪稍振,而大功未成。太祖受命,削平僭乱,然后海内为一。盖天将启太平之运,以授圣人,世宗征伐之功,实为有宋开创之基也。观周显德以前,治少而乱多,然后知本朝百三十馀年,中外晏安,自三代以来未之有也,可不兢兢业业以守之哉(阙)!
/臣祖禹曰:古者至治之世,麟凤在郊薮,龟龙游宫沼,河出图,洛出书。舜之时,箫韶九成,凤凰来仪。文王之兴,鸑鷟鸣于岐山。圣人在上,则四灵为畜,所以谓之瑞也。汉武帝幸雍祠五畤,获一角兽,若麃然,有司以为麟。武帝博谋群臣,而终军上对,宜因昭时令日,改定告元,苴白茅于江淮,发嘉号于营丘。帝甚异之,由是改元为元狩。臣窃考元狩之间,有淮南衡山之狱,坐死者数万人,吏益惨急而法令察。武帝方甘心快意,结怨于匈奴,命卫青、霍去病等将兵连岁出征,匈奴亦数入为寇。于是天下骚然,仓库空虚,贫民流徙。乃与公卿议白金及皮币,以夺商贾之利,取诸侯之财,吏民犯法者不可胜数。于是酷吏用事,多至公卿,而绣衣直指之使斩断于外。当此之时,生民如处于炉炭之上,然则何以致天地之和气,麟曷为出哉?昔鲁哀公十四年,西狩于大野,获麟,以为不祥,以赐虞人。仲尼观之,曰「麟也」,然后取之。麟于鲁,出非其时,惟圣人识之,故《春秋》书获麟。武帝得一角兽,而有司谓之麟,终军因劝以改元封禅,甚矣,群臣之谀也!后世言帝王穷兵黩武、严刑峻法者,必曰秦皇汉武,盖以始皇无道,而武帝亦近似之矣。考其行事,岂独武帝之过哉?其臣谀佞以成之也。孟子曰:「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汉之群臣岂不然哉!
按:自「汉制」以下一节原与上节相连,然观其内容实非一事,今另提行。又前两节述宋太宗、仁宗上元观灯故事,其后似应有范祖禹之评论,疑尚有阙文。
春秋左氏传杂论二 其十六 伍员如吴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
伍员如吴,言伐楚之利于州于。公子光曰:「是宗为戮,而欲反其雠,不可从也」。员曰:「彼将有他志,余姑为之求士,而鄙以待之」。乃见鱄设诸焉,而耕于鄙。
右昭二十年。世皆罪楚平王之信谗夺妇,贼杀不辜,而多伍员之忍诟含耻、卒报平王,盖声烈光于百世而如存。而独申包胥谓为已甚,扬子云亦论而非之。然以员事言之,鞭尸藉棺,未为已甚。而始干吴王僚以伐楚,而病公子光之不从,若退而别求,所以报楚,尚或可也;而知光欲篡,至进刺客,陷人杀君,成己报父。人谁无父,僚何辜焉?昔之人求子者曰:「不以人子吾子,其可得乎」?其言悲矣。员诚以其父故,不假避此而罪,则当为世大戮。
鹿鸣燕诗送诸进士 宋 · 刘子翚
七言律诗 押庚韵
讲艺欣闻暂息兵,槐花秋晚诏群英。
胡尘不隔蟾宫路,镜水初题雁塔名。
礼盛邦侯开宴豆,道隆乡老萃簪缨。
更期妙手皆穿的,荐士吴僚亦与荣。
题观壁诗 宋末元初 · 胡次焱
七言律诗 押先韵
仙子王僚上九天,山中遗迹尚依然。
药炉云冷灰无火,丹井松阴地有泉。
虫篆碑文传万古,鹤鸣华表动千年。
我来吊古空惆怅,尘世茫茫几变迁。
送袁永之戍越 明 · 皇甫汸
押词韵第八部 出处:皇甫司勋集卷四
晨风戒商序,伫立野萧条。
念兹帝京别,轨路脩且遥。
遥遥子何之,将予情内劳。
在昔蒙嘉运,与子侪王僚。
愧非通时哲,而俾世网遭。
人事若浮云,聚散仍一朝。
子勤越乡戍,予掌畿辅徭。
行当慎舟楫,平江有波涛。
吴越古战场,故鬼日夜号。
子其感兴废,毋用徒忉忉。
送顾氏二首 其一 明 · 皇甫涍
押词韵第八部 出处:皇甫少玄集卷十四
游鱼逝渊泽,凌鸟缘丰条。
绸缪托体义,所敦非一朝。
晨驱送之子,念此诚忧劳。
别子在须臾,所恨江海遥。
子行参名藩,我忝陪王僚。
飞蓬亦何常,聚散随惊飙。
暌迹心不遐,永言固其操。
明懋期立德,百年谅光昭。
侠香亭是要离专诸梁鸿葬处为周公瑕赋 明 · 王叔承
阖闾城头垂白云,周家亭子当斜曛。
后有专诸墓,前有要离坟。
梁鸿客冢落其畔,断碑荒草愁氤氲。
雄心不朽地自烂,侠骨生香天欲焚。
洒酒浇青天,烧纸问白骨。
名呼千年鬼,应声如咄咄。
往事忽在前,怒立头上发。
江风飞剑鱼喷刀,王僚庆忌如吹毛。
谁言南人太孺子,吴门气夺秦关高。
出关先生五噫去,舂米却慕延陵豪。
主人知客亦已晚,死同剑侠埋蓬蒿。
今日亭长生相逢,击鲜置酒非伯通。
当年三子我谁是,著书学剑皆成空。
壁鱼浪蚀五车字,纯钩血死秋芙蓉。
行将变名姓,吴市酣冥冥。
君无擅声价,日写《黄庭经》。
不如铲却退笔冢,酒花春满荼綍青。
君不见尊前侠香吹不了,太玄寂寞成都亭。
又咏古 其三 明末清初 · 吴伟业
出处:梅村集卷二
古来有烈士,轵里与易水。
庆卿虽不成,其事已并美。
专诸弑王僚,朱亥杀晋鄙。
惜哉博浪椎,何如圯桥屦。
公孙擅西蜀,可谓得士死。
连刺两大将,探囊取物耳。
皆从百万军,夜半入帐里。
七首中要害,绝迹复千里。
若论剑术精,前人莫能比。
胡使名弗传,无以著青史。
谁修侠客传,阙疑存二子。
挂剑台(在张秋镇。) 明末清初 · 宋琬
出处:安雅堂未刻稿(卷三)
延陵季札贤公子,腰下芙蓉淬秋水。
一片心期不忍寒,萧萧陇树虹霓紫。
历聘诸侯未反命,鱼肠剚刃王僚死。
躬耕三让宗家法,吴邦不受轻如屣。
当时列辟尚权谋,剑客纵横仁义否。
君臣父子竞相屠,《谷风》之刺徒为耳。
公子深忧在万古,聊因死友扶人纪。
缟纻非无肸与侨,千金独向徐君委。
朅来酹酒想遗风,荒台半圮埋寒丛。
麒麟寂寞一抔土,谁其树之松柏桐。
人言墓草似干将,辘轳镡鼻将无同。
三十年来不复甲,枯根或化为蛟龙。
水汤汤兮风烈烈,篝火黄昏读残碣。
金石有时销,此谊长不灭。
君不见交态纷纷等阡陌,任昉门前无吊客。
钱塘怀古 清 · 陆寅
七言律诗 押萧韵
祠庙吴山草木凋,芦中穷士旧吹箫。
眼看吴市东门甲,怒卷钱塘八月潮。
乌喙竟能亡敌国,鱼肠应悔刺王僚。
锦帆一片风流尽,白马红旗浪里招(东门,《史记正义》谓鳝门,即䱐门,后改葑门。子胥云:“悬我目于东门之上,以观越寇之入也。”悔刺王僚,见位传僚之子孙,越未必灭吴也,前此无人道及。)。
将游支硎华山天平诸胜先夕系船狮子山下风雨骤作天明益横不得登岸而赋长歌 清 · 钱载
押词韵第十一部 出处:萚石斋诗集卷第二
流莺呼人暮出亚字城,径飞艓子循山行。
王僚墓头松影黑,篙觜啄崖栖鹳惊。
中宵新叶都作枯枝声,是雨非雨乱扑篷窗棂。
拥衾吹火沈沈听,溪溜正急天已明。
可怜溪边五里十里不知何处好花树,推篷一片万片朱朱白白浮下桥门英。
我所思兮华山天池莲叶馨,支公住处鹤亭马涧秋暑清。
其南独峰模糊青,中有白云一线泉琮琤。
灵岩之高何啻三百六十丈,今者不见但见苍烟横。
我岂不能支竹伞,两脚紧系芒鞋轻。
又岂不能坐待风雨歇,竹扛兜子舁双丁。
天公无赖嬲老生,今日独雨昨日晴。
今日虽雨明日晴,已送归棹村鸠鸣。
赤堇山 清 · 蒋士铨
出处:忠雅堂诗集卷一六
允常铸五剑,薛烛一再顾。
湛卢走揕吴僚胸,鱼肠飞入阖闾墓。
欧冶风胡乱世人,锻鍊五金助不仁。
大贤落手变耒耜,循吏挂腰成犊骍。
句践英雄允常子,更铸八龙吾霸矣。
伍员才拜属镂恩,文种俄餐悬剪死。
君不见楚国太阿晋干将,后先尚力同灭亡。
秦望埋金久化土,越女术尽猿公藏。
我闻庄生三剑两无敌,不用突鬓蓬头相技击。
会稽霸气黯如灰,何贵区区堇山锡。
咏刀鲚二首 其二 清 · 王源生
七言律诗 押寒韵
江海搜材铁网宽,不祥金忽跃风端。
本来李相胸中物,误佐王僚席上餐。
用作和羹空此辈,操防伤手怪无端。
比来名士多于鲫,试比铅刀一割难。
杂诗 晚清 · 林朝崧
押屋韵
犬吠出深巷,鸡鸣上树木。
月黑四无人,胡尘眯人目。
顷者五诸侯,兵败于函谷。
苏君无相权,赂秦地遂蹙。
遗民念旧主,千家齐夜哭。
男儿重意气,大雠须报复。
专诸善烹鱼,要离能击筑。
嬴政非王僚,成败恐难卜。
子房游下邳,白龙改鱼服。
桥边受异书,人前不敢读。
于留遇真龙,运筹得秦鹿。
英雄灭虎狼,万姓受其福。
当其未遇时,亡命亦雌伏。
古来非常人,厄穷天使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