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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锡宰猎书(二 绍熙五年春1194年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书稿》卷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某悚息拜启:别日滋久,倾企良深,音驿不能频致,更以为愧。
春元甫届,缅惟道与时亨,倍拥如川之祉。
某以衰残理繁剧,可谓不自量而强所短。
岂料幸逃殿罚,俯仰三腊,微诸贤有以掩覆之,何以及此?
今蒙上恩徙镇,藉此且为归计,安敢希昼绣之荣耶?
辞庙二文,颇述鄙意,别纸录去,烦呈似南强平父也。
冯教授举状垂成,而职司未入手,乃公廷劳以为言,不敢效近世姑用虚言塞责,详具南强书中,更望相与实图利之。
旅琐,遣记草草,馀惟为远业珍厚,以俟晋迁。
道夫袖诗送别,深以为感。
不宣。
赵子直丞相劄子(一九 绍熙三年十一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书稿》卷六、《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七
某数奉尺牍,深愧烦慁,时勤掷答,感愧兼之。
霜寒,恭惟表仪禁近,台候动止万福。
某丐祠未允,本欲再请,缘城壁事初意就飞虎旧将数人趁时修筑,又虑去计已定,籍漕军风力成之。
既经商量,幸庙堂应副度牒,而或者乃劝漕大兴工役,浚隍增陴,规模甚广。
其说未必不当,然与当时所料不同,其费浩瀚,又毁拆民居颇多,定致纷纷,兼迫隆冬,遂未敢下手,势须别更相度,缘此须候来春方申前请。
此非所计,但庐陵子中值岁中连丧兄姊弟三人,独存任数房百口之责,急难莫助,心甚不安,忧挠殊甚,如坐针毡之上也。
长沙财赋全藉违法放倍岁税,累任漕臣视而不问,往往却于其他名色,时为宽恤。
自某到官,首罢此项,而已放者不可复比,今尤欲民誉时复,降榜住催,遂成窘迫,独幸年丰尔。
苦节未睹其效,先受其害,理固当然,盖平生分定者
漕相处极无他,前尝谓贤者过之,皆此类也。
项平父暂往省亲,馆职岂易得耶?
桑景询事,子中写来,别纸录呈,末后一节亦足不朽。
因《实录》载赠官事,附小传于后可也。
王氏子恩泽奏已令投下,望催趁,聊以劝忠。
效用子弟乞暂廪给,闻议者已恐费无从出,况全给乎?
此在朝廷指挥如何耳。
中兴初密院典故顷在西府,尝委编修官编类,徐议笔削,记得纂得数年,丞辖所云岂谓此耶?
当时虽曾写得数项,后来归家,或舟或陆,或携或寄,今遂无寻处。
最是初元御营使与三府并置官吏,降旨则云「三省、枢密院御营使同奉圣旨」,体面极异,至数年方并归一,此不可不记也。
馀乞保重。
筑城奏稿并破料数昨已录呈。
当时经商量而后奏,谨以回劄拜呈,庶知非敢造次。
本意只藉其威重,且倚为代,免临去旋取旨。
不谓听迂阔者大言,闻欲画图奏申,其势难遏。
意非不善,事则多碍。
盖内地非极边比,扰人固是一节,其费恐数倍于今。
兼云日须支工钱三百,此间自来无此例,既开则难合。
望密与丞相商量,不欲形于公文,彼此俱善类,自为异同,到则不好看。
或恐文字到朝廷只合从元申,或且需后,唯命是听,况度牒未能便去手耶?
颙俟台谕,方敢徐禀。
更望语丞相两司相与初无他,不必他疑。
州郡待监司惟恐不至,岂争閒气也?
此语切勿广,盖漕有手段,笼络士人甚厚,纤悉皆知耳。
孙从之提刑劄子(四)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书稿》卷七
某近附来便再奉状,必获过目。
邹浩断敕已下,详具公文,似已适中,却当作全文戒约季峒以不杀之意而禁其再犯。
刘巡检者欲申乞与岳祠,如何?
对移则须先择可任之人。
前日使司所差止是待阙官,又难两易,更望垂诲,当奉承也。
张副将毛举正官之过亦是不靖,未审体究得如何,并愿批报。
初欲一时解纷,来谕深以为然,不料武夫聒噪人如此。
赵子直书谓庙堂许用项平父,而不知诸司两疏皆籍于中书,今想未暇及此耳。
孙从之提刑劄子(五 绍熙四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书稿》卷七
某比因按临,获奉名理,适缘尚甥之戚,不得延款,迄今愧赧。
比遣介尝致尺纸,计溯流方达而云翰已至,玩味不能去手。
喜承观风馀暇,台候倍膺殊祉。
某丐祠文字四月上浣已到临安,缘先恳诸公力为开陈方投奏劄,适值昭文丐去副枢礼数未断,遂迟了数日,计旦夕可被命而去,尚容专奉记也。
芒种前偶值甲子大雨异常,此去恐有乘船入市之虑。
漕司今祈晴,众论又谓非其时,更看数日间如何。
深恐间必闵雨,只赖诸台福星耳。
蚕麦所在皆损,夏税何从取办耶?
荐士奏已备数,向在朝见诸路荐人多用监司印也。
项平父对策极强人意,要是学问文采气节参备乃能如此。
傅子颜曾见之否?
黄夕拜驳章极痛快,其推尊子直甚至,谅必思所以副善类之望云。
馀冀顺序珍调,倚需召节。
某悚息拜问台闳仙聚,缅想长少均祉。
蒙催督汝羲公事,今右院勘作不是使令,而宁乡专以杨师祐等在此为解,不免依条押下,勘證解州,姑令从实结正。
所谓灭口一节,须俟使司移推乃可见。
次第当如此,他时责自有归也。
章德茂侍郎劄子绍熙四年1193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四、《书稿》卷一四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
某窃以东风解冻,恭惟知府安抚待制侍郎化行江汉,神物赞襄,台候动止万福。
某已具尺书致泰亨之庆,重勤双启,甚非所安。
不敢重复讲礼,数语姑酬大况。
馀冀滋厚保调,向用繁祉。
某密邻大府,藉赖为多,音驿时通,又足自慰。
厨酝多且旨,每拜嘉未尝不感愧于中。
鲁酒愈不敢出,盖自知甚明耳。
元夕以大功服未除,既有监司,略举杯杓,哦「百千灯,同一光」之句以自解耳。
豫章增创山棚,郡人呼舞,叹服钜公之手段。
又闻连日登滕阁剧饮,殊不畏风,盖福人然后可以与民同乐耳。
项平父二十一日启行,尝云侍郎欲见茇堂始末,谨以封呈,全无文理,匆匆又不及装褫。
若《近思记》,则岂容轻易?
所以蓄缩未敢录去,然决不敢食言也。
高太夫人司徒氏墓志铭淳熙九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二、《平园续稿》卷三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余再直禁林,居第在临安之俞家园,每见北来朝士盛言高司农有贤母。
司农来卜邻,益知其详。
先是绍兴十一年金虏再和,司农之父赠朝议大夫讳薄世居海州,间道归朝,上书陈恢复大计,丞相不纳。
后四年,追遣随众北去,忧愤而卒。
司农年甫十三,太恭人日夜教育之,使毋忘父志。
十九年冬完颜亮戕其主亶,明年营都燕山二十九年又治汴京,谋南侵。
三十年春东海徐元、张旺、史整共起义师,以帛书求援于我。
我守盟约不敢报,等婴城半年,虏师水陆夹攻破之,诛戮极惨酷。
由是益疑我得中原心,决策入寇,起蕃汉兵二十七万,傔人不与焉,仿唐制分二十七军。
明年,自将巡洛至汝,遣高景三、王金来求衅。
太恭人闻之,密语诸子:「汝父常谓虏必败盟,今事急矣,我守节教汝曹正为今日」。
乃相与自拔归,惧陆行不免,密与忠义家五十馀人航海而南。
朝廷嘉之,司农兄弟皆得补官。
俄南北交兵,魏胜克复海州都督府司农为州从事,奉亲还故乡。
虏连三年攻围不置,司农冒矢石分守东壁,屡濒于殆,赖张子盖大破虏师,围乃解。
隆兴二年割弃海、泗,司农来家江南
自被遇寿皇,更中外使任,尝褒谕云:「不意卿将母远来,今可以养矣」。
擢守安丰
使者强取郡僚之妾,其人诉诸朝,当路意有所徇。
事下守臣司农直之,入白太恭人曰:「窜逐非所畏,虑贻母忧,奈何」?
太恭人曰:「吾母子仗义来归,自分必死。
蒙国厚恩为二千石,茍能公以报上,吾独不能为范滂母耶」?
司农竟坐徙施州,自淮溯江,历尽三峡之险,太恭人处之怡然。
秩满入对,上劳之曰:「卿母勿复忧远适」。
留为度支郎官,遂贰司农
淳熙七年夏,出帅江陵
太恭人安享荣养,年八十有五,九年七月二十六日以微疾坐而逝。
司徒氏本河北人五代广顺元年礼部侍郎、充集贤院学士知贡举讳翊者太恭人远祖也,后徙海之朐山
曾祖恂,祖俨,父庠,母颜氏。
自幼聪慧过人,通儒释书。
归高氏,不逮事舅姑,倾资送以赡夫族,乡人义之。
初该德寿庆典恩封太孺人,郊礼封太恭人
高君先娶赵氏,生二子:大亨,故迪功郎
秉,故将仕郎
二女:适进士陈公辅将仕郎赵坚。
太恭人惟生司农,人见其均一,莫知为各母也。
孙男六人:蟾、叔豹、赐、叔夜,皆前死;
叔献修职郎,特改差淮南西路安抚使主管书写机宜文字
叔夏将仕郎
孙女八人:二早夭,次适进士朱󰜐、修职郎临安府仁和县王颐、文林郎平江府吴江县赵炳,馀在室。
是岁十二月二十四日,葬南康军星子县丹桂黄龙山之原。
司农数来请铭,有校书郎项君安世尝家江陵言太恭人临终作诵,超然生死之际,荆人至今称之。
余维妇人隐德闺门,非遇事莫显。
既显矣,抑而弗扬,何以成人之美?
故为第其初终,系之以铭。
司农名夔,今为朝请大夫右文殿修撰,历典名藩,制置鄞县海州,所至有能声,皆母教也。
有《定庵集》五卷。
铭曰:
少而鞠子教之忠,老则知命全其终。
此烈士之所难,何夫人之能充?
表而出之,可以继烈女而传无穷矣。
诗话(上)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诚斋集》卷一一四
句有偶似古人者,亦有述之者。
杜子美武侯》诗云:「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何逊《行孙氏陵》云「山莺空树响,垄月自秋晖」也。
杜云「薄云岩际宿,孤月浪中翻」,此庾信白云岩际出,清月波中上」也。
「出」「上」二字胜矣。
阴铿云「莺随入户树,花逐下山风」,杜云「月明垂叶露,云逐渡溪风」,又云「水流行地日,江入度山云」,此一联胜。
庾信云「永韬三尺剑,长捲一戎衣」,杜云「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亦胜庾矣。
南朝苏子卿《梅》诗云「秪言花是雪,不悟有香来」,介甫云「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述者不及作者。
陆龟蒙云「慇勤与解丁香结,从放繁枝散诞春」,介甫云「慇勤为解丁香结放出枝头自在春」,作者不及述者。
山谷集中有绝句云:「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落杏花香。
春风不解吹愁却,春日偏能惹恨长」。
此唐人贾至诗也,特改五字耳(贾云「桃花历乱垂香」,又「不为吹愁」,又「惹梦长」。)
东坡云:「春霄一刻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歌管楼台人寂寂,鞦韆院落夜深深」。
介甫云:「金炉香尽漏声残,剪剪轻风阵阵寒。
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干」。
二诗流丽相似,然亦有甲乙。
「问君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宛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又「相随遥遥访赤城,三十六曲水回萦。
一溪初入千花明,万岳度尽风声」,此李太白诗体也。
麒麟图画鸿雁行,紫极出入黄金印」,又「白摧圬骨龙虎死,黑入太阴雷雨垂」,又「指挥能事回天地,训练强兵动鬼神」,又「路经滟滪双蓬鬓,天入沧浪一钓舟」,此杜子美诗体也。
「明月易低人易散,归来呼酒更重看」,又「当其下笔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又「醉中不觉度千山,夜闻梅香失醉眠」,又《李白画像》「西望太白峨岷,眼高四海空无人。
大儿汾阳中令君,小儿天台坐忘身。
平生不识高将军,手浣吾足乃敢嗔」,此东坡诗体也。
「风光错综天经纬,草木文章帝杼机」,又「涧松无心古须鬣,天球不堟中粹温」,又「儿呼不苏驴失脚,犹恐醒来有新作」,此山谷诗体也。
《金针法》云:「八句律诗,落句要如高山转石,一去无回」。
余以为不然。
诗已尽而味方永,乃善之善也。
子美重阳》诗云:「明年此会谁健
把茱萸子细看」。
《夏日李尚书期不赴》云:「不是尚书期不顾,山阴野雪兴难乘」。
诗有一句七言而三意者:杜云「对食暂餐还不能」,退之云「欲去未到先思回」。
有一句五言而两意者:陈后山云「更病可无醉,犹寒己自知」。
诗有句中无其辞而句外有其意者。
巷伯》之诗,苏公刺暴公之谮己,而曰「二人同行,谁为此祸」?
杜云「遣人向市赊香粳,唤妇出房亲自馔」,上言其力贫,故曰「赊」,下言其无使令,故曰「亲」。
又「东归贫路自觉难,欲别上马身无力」,上有相干之意而不言,下有恋别之意而不忍。
又「朋酒日劝会老夫,今始知嘲其独遗」,已而不招也。
又夏日不赴而云「野雪兴难乘」,此不言热而反言之也。
唐人云:「葛溪漫淬干将剑,却是猿声断客肠」。
又《钓台》:「如今亦有垂纶者,自是江鱼卖得钱」。
唐人《长门怨》:「错把黄金买词赋相如自是薄情人」。
崔道融云:「如今却羡相如富,犹有人间四壁居」。
诗有惊人句
杜《山水障》:「堂上不合生枫树,怪底江山起烟雾」。
又:「斫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
白乐天云:「遥怜天上桂华孤,为问姮娥更有无。
月中幸有闲田地,何不中央种两株」?
韩子苍衡岳图》:「故人来自天柱峰,手提石廪祝融
两山坡陀几百里,安得置之行李中」?
此亦是用东坡云:「我持此石归,袖中有东海」。
杜牧之云:「我欲东召龙伯公,上天揭取北斗柄。
蓬莱顶上斡海水,水尽见底看海空」。
李贺云:「女娲鍊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褒颂功德五言长韵、律诗,最要典雅重大
如杜云:「凤历轩辕纪,龙飞四十春。
八荒开寿域,一气转鸿钧」。
又云:「碧瓦初寒外,金茎一气旁。
山河扶绣户,日月近彫梁」。
李义山云:「帝作黄金阙,天开白玉京
有人扶太极,是夕降元精」。
七言褒颂功德,如少陵贾至诸人唱和《早朝大明宫》,乃为典雅重大
和此诗者,岑参云「花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乾」,最佳。
七言长韵古诗如杜少陵《丹青引》、《曹将军画马》、《奉先县刘少府山水障歌》等篇,皆雄伟宏放,不可捕捉。
学诗者于李、杜、诗中求此等类诵读沉酣,深得其意味,则落笔自绝矣。
太史公曰:「《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
《左氏传》曰:「《春秋》之称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污」。
此《诗》与《春秋》纪事之妙也。
近世词人闲情之靡,如伯有所赋赵武所不得闻者,有过之无不及焉,是得为好色而不淫乎?
晏叔原云「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可谓好色而不淫矣。
唐人《长门怨》云「珊瑚枕上千行泪,不是思君是恨君」,是得为怨诽而不乱乎?
刘长卿云「月来深殿早,春到后宫迟」,可谓怨诽而不乱矣。
近世陈克《咏李伯时画宁王进史图》云「汗简不知天上事,至尊新纳寿王妃」,是得为微,为晦,为婉,为不污秽乎?
李义山云「侍燕归来宫漏永,薛王沉醉寿王醒」,可谓微婉显晦尽而不污矣。
士大夫间有口传一两联可喜,而莫知其所本者。
如「人情似纸番番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又「饱谙世事慵开眼,会尽人情只点头」,又「薄有田园归去好,苦无官况莫来休」。
又《贺人休官》:「重碧杯中天更大,软红尘里梦初收」。
竟不知何人诗也。
又有嘲巧宦而事反拙者,「当初只谓将勤补,到底翻为弄巧成」,此尤可笑。
唐律七言八句,一篇之中句句皆奇,一句之中字字皆奇,古今作者皆难之。
余尝与林谦之论此事,谦之慨然曰:「但吾辈诗集中不可不作数篇耳」。
如杜《九日》诗「老去悲秋强自宽,兴来今日尽君欢」,不徒入句便字字对属,又第一句顷刻变化,才说悲秋,忽又自宽,以自对君,自者我也。
「羞将短发还吹帽,笑倩旁人为正冠」,将一事翻腾作一联。
孟嘉落帽为风流,少陵以不落为风流,翻尽古人公案,最为妙法。
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诗人至此笔力多衰,今方且雄杰挺拔,唤起一篇精神,非笔力拔山,不至于此。
明年此会谁健醉把茱萸子细看」,则意味深长,幽然无穷矣。
东坡《煎茶》诗云:「活水还将活火烹,自临钓石汲深清」,第二句七字而具五意。
水清,一也;
深处取清者,二也;
石下之水非有泥土,三也;
石乃钓石,非寻常之石,四也;
东坡自汲,非遣卒奴,五也。
「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其状水之清美极矣。
「分江」二字,此尤难下。
「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仍作泻时声」,此倒语也。
尤为诗家妙法,即少陵红稻啄馀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也。
「枯肠未易禁三碗,卧听山城长短更」,又翻却卢仝公案。
吃到七碗,坡不禁三碗;
山城更漏无定,「长短」二字有无穷之味。
初学诗者须用古人好语,或两字,或三字。
如山谷《猩猩毛笔》:「平生几两屐,身后五车书」。
「平生」二字出《论语》;
身后」二字,晋张翰云「使我有身后名」;
几两屐」,阮孚语;
五车书」,庄子惠施
此两句乃四处合来。
又「春风春雨花经眼,江北江南水拍天」。
「春风春雨」,「江北江南」,诗家常用。
杜云「且看欲尽花经眼」,退之云「海气昏昏水拍天」。
此以四字合三字,入口便成诗句,不至生梗。
要诵诗之多,择字之精,始乎摘用,久而自出肺腑,纵横出没,用亦可,不用亦可。
诗家备用古人语,而不用其意,最为妙法。
如山谷《猩猩毛笔》是也。
猩猩喜著屐,故用阮孚事。
其毛作笔用之抄书,故用惠施事。
二事皆借人以咏物,初非猩猩毛笔事也。
《左传》云:「深山大泽,实生龙蛇」。
而山谷《中秋月》诗云:「寒藤老木被光景,深山大泽龙蛇」。
《周礼·考工记》:「车人盖圆以象天,轸方以象地」。
而山谷云:「丈夫要弘毅,天地为盖轸」。
孟子云:「武成取二三策」。
而山谷称东坡云:「平生五车书,未吐二三策」。
孔子老子相见倾盖邹阳云「倾盖如故」。
孙侔东坡不相识,以诗寄东坡,和云:「与君盖亦不须倾」。
刘宽为吏,以蒲为鞭,宽厚至矣,东坡云:「有鞭不使安用蒲」?
杜诗云:「忽忆往时秋井塌,古人白骨生苍苔,如何不饮令心哀」?
东坡云「何须更待秋井塌,见人白骨方衔杯」,此皆翻案法也。
余友人安福刘浚景明《重阳》诗云「不用茱萸子细看,管取明年各强健」,得此法矣。
五七字绝句最少而最难工,虽作者亦难得四句全好者。
晚唐人与介甫最工于此。
李义山忧唐之衰云:「夕无限好,其近黄昏」。
如「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如「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如莺花啼又笑,毕竟是谁春」。
唐人《铜雀台》云:「人生富贵须回首,此地岂无歌舞来」?
《寄边衣》云:「寄到玉关应万里,戍人犹在玉关西」。
《折杨柳》云:「羌笛何须怨杨柳,春光不度玉门关」。
皆佳句也。
介甫云:「更无一片桃花在,为问春归有底忙」?
「秪是虫声已无梦,五更桐叶强知秋。
百啭黄鹂看不见,海棠无数出墙头」。
「暗香一阵连风起,知有蔷薇涧底花」。
不减唐人。
然鲜有四句全好者。
杜牧之云:「清江漾漾白鸥飞,绿净春深好染衣。
南去北来人自老,夕阳长送钓船归」。
唐人云:「树头树尾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
自是桃花贪结子,错教人恨五更风」。
韩渥云:「昨夜三更雨,临明一阵寒。
蔷薇花在否,侧卧捲帘看」。
介甫云:「水际柴扉一半开,小桥分路入青苔。
背人照影无穷隔屋吹香并是」。
东坡云:「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四句皆好矣。
五言长韵古诗如白乐天,《游悟真寺一百韵》,真绝唱也。
五言古诗句雅淡而味深长者,陶渊明柳子厚也。
少陵《羌村》、后山《送内》,皆有一倡三叹之声。
隆兴以来以诗名者:林谦之范至能陆务观尤延之萧东夫
近时后进有张镃功父赵蕃昌父刘翰武子黄景说岩老徐似道渊子项安世平甫巩丰仲至姜夔尧章、徐贺恭仲、汪经仲权
前五人皆有诗集传世。
谦之常称重其友方翥次云诗云:「秋明河汉外,月近斗牛旁」。
延之有云:「去年江南荒,趁逐过江北。
江北不可住,江南归未得」。
有《寄友人》云:「胸中襞积千般事,到得相逢一语无」。
又《台州秩满而归》云:「送客渐稀城渐远,归涂应减两三程」。
东夫《饮酒》云:「信脚到太古」。
《登岳阳楼》:「不作苍忙去,真成浪荡
三年夜郎客,一柂洞庭秋。
得句鹭飞处,看山天尽头。
犹嫌未奇绝,更上岳阳楼」。
又:「荒村三月不肉味,并与瓜茄倚阁休。
造物于人相补报,问天赊得一山秋」。
至能有云:「月从雪后皆奇夜,天到梅边有别春」。
功父云:「断桥斜取路,古寺未关门」。
绝似晚唐人。
《咏金林禽花》云:「梨花风骨杏花妆」。
黄蔷薇》云:「已从借叶,更染为裳」。
写物之工如此。
余归自金陵功父送末章云:「何时重来桂隐轩,为我醉倒春风前。
看人唤作诗中仙,看人唤作饮中仙」。
此诗超然矣。
昌父云:「红叶连村雨,黄花独径秋。
诗穷真得瘦,酒薄不禁愁」。
武子云:「自锄明月种梅花」。
又云:「吹入征鸿数字秋」。
渊子云:「煖分煨芋火,明借绩麻灯」。
又:「客路二千年五十,向人犹自说归耕」。
平甫《题钓台》:「醉中偶尔闲伸脚,便被刘郎卖作名」。
恭仲云:「碎斫生柴烂煮诗,又有姚宋佐辅之」。
一绝句云:「梅花得月太清生,月到梅花越样明。
梅月萧疏两奇绝,有人踏月绕花行」。
僧显万亦能诗:「万松岭上一间屋,老僧半间云半间。
三更云去作行雨,回头方羡老僧闲」。
又《梅》诗:「探支春色墙头朵,阑入风光竹外梢」。
又:「河横星斗三更后,月过梧桐一丈高」。
又有庞右甫者,使虏过汴京云:「苍龙观阙东风外,黄道星辰北斗边。
月照九衢平似水,胡儿吹笛内门前」。
吾族前辈讳存字正叟,讳朴字元素,讳杞字元卿,讳辅世字昌英皆能诗。
元卿年十八第进士,其叔正叟贺之云:「月中丹桂输先手,镜里朱颜后生」。
吾乡民俗,未熟,摘而蒸之,舂以为米,其饭绝香。
元素有诗云:「和露摘残云浅碧,带香炊出玉轻黄」。
余先太中贫,尝作小茅屋三间,而未有门扉,干元卿求一扉,元卿以绝句送至云:「三间茅屋独家村,风雨萧萧可断魂。
旧日相如犹有壁,如今无壁更无门」。
昌英有绝句云:「碧玉寒塘莹不流,红渠影里立沙鸥。
便当不作南溪看,当得西湖十里秋」。
吾州诗人泸溪先生安福王民瞻名庭圭,弱冠贡入京师太学,已有诗名。
有绝句云:「江水磨铜镜面寒,钓鱼人蓼花湾。
回头贪看新月上,不觉竹竿流下滩」。
绍兴间宰相秦桧力主和戎之议,乡先生胡邦衡时为编修官,上书乞斩,谪新州
民瞻送行诗:「一封朝上九重关,是日清都虎豹闲。
百辟动容观奏议,几人回首愧朝班?
名高北斗星辰上,身落南州瘴海间。
不待百年公议定,汉庭行贾生还」。
「大厦元非一木支,要将独力拄倾危。
凝儿不了公家事,男子要为天下奇。
当日奸谀皆胆落,平生忠义秪心知。
端能饱吃新州饭,在处江山足护持」。
有欧阳安永上飞语告之,除名窜辰州
孝宗登极,召为国子监簿,以老请奉祠,除直敷文阁宫观
尤延之尝诵吴则礼诗:「华馆相望接使星,长淮南北已休兵。
便须买酒催行乐,更觅何时是太平
满船卖了洞庭,雪色新裁白纻衫。
唤得吴姬同一醉,春风相送过江南」。
又:「枫叶芦花满钓船,水风清处枕琴眠。
觉来失却潇湘月,却问青山觅酒钱」。
神宗徽猷阁成,告庙祝文,东坡当笔
黄鲁直张文潜晁无咎陈无己毕集,观坡落笔云:「惟我神考,如日在天」。
忽外有白事者,坡放笔而出,诸人拟续下句,皆莫测其意所向。
顷之坡入,再落笔云:「虽光辉无所不充,而躔次必有所舍」。
诸人大服。
润州火,爇尽室庐,惟存李卫公塔、米元章庵。
元章喜题塔云:「神护卫公塔,天留米老庵」。
有轻薄子于「塔」「庵」二字上添注「爷」「娘」二字。
元章见之,大骂。
轻薄子再于「塔」「庵」二字下添注「飒」「糟」二字。
元章母尝乳哺宫中,故云。
「糟」字本出《汉书·霍去病传》云「鏖皋兰山下」,注云:「今谓糜烂为鏖糟」。
轻薄子用「糟」字黏「庵」字,盖今人读「鏖」为「庵」,读「糟」为子甘切。
添注遂成七言两句,云「神护卫公爷塔飒,天留米老娘庵糟」矣。
乡先生刘尚书才邵字美中,云刘弇伟明献《南郊大礼赋》,首句云:「粤惟古初,豺獭有祭」。
(音惰)小大南郊大礼,祭天地祖宗,而比之豺獭之祭,此譬如千乘万骑羽猎长杨,而于其间说斗虾蟆。
刘侍郎岑字季高,居建康
中书舍人张孝祥字安国,时为师,还往甚密。
一日安国忽具衣冠造季高季高惊异未出,先令人问盛服而来何故。
安国曰:「欲北面书法」。
季高不辞让,著道服而出。
安国即令人扶季高纳再拜者再,季高亦不辞让。
安国请曰云云,季高答曰云云,大意令安国李邕书。
徽宗尝问米某:「苏轼书如何」?
对曰:「画」。
黄庭坚书如何」?
曰:「描」。
「卿书如何」?
曰:「刷」。
高宗初作黄字,天下翕然学黄字。
后作米字,天下翕然学米字。
最后作孙过庭字,故孝宗与今上皆作孙字。
韩退之《答李师锡书》云:「思元宾而不见,见元宾之所与则如元宾焉」。
此用石勒语。
王浚麈尾,悬之壁间,每瞻仰之云:「王公不得见,见王公之玩好如见王公焉」。
退之作《河南少尹李素墓铭》云:「高其上而坎其中,以为公之宫,奈何乎公」!
此用东方朔武帝董偃云:「奈何乎陛下」!
退之上宰相书》云:「恤恤乎饥不得食,寒不得衣」。
此用《左传》语。
南蒯将叛,邑人歌之曰:「恤恤乎,湫乎,悠乎」!
又《杜兼墓铭》云:「事在于人,日远日忘」。
此用《晋书》张骏语,谓「中原之于晋,日远日忘」。
又《平淮西碑》自「皇帝曰光颜汝为陈许帅」,曰重胤云云,曰弘云云,曰文通云云,曰道古云云,曰愬云云,曰「度,惟汝予同,汝遂相予」,此用《舜典》命九官文法也。
柳子厚《答韦中立书》云:「抑之欲其奥,扬之欲其明,疏之欲其通,廉之欲其节,激而发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
此用《周礼·考工记·函人》句法,云:「视其钻空,欲其惌也,视其里,欲其易也;
视其朕,欲其直也。
櫜之欲其约也;
举而视之,欲其丰也;
衣之欲其无齘也」。
韩退之《行箴》云:「宜悔而休,汝恶曷瘳?
宜休而悔,汝善安在」?
柳子厚《忧箴》云:「宜言不言,不宜而烦。
宜退而勇,不宜而恐」。
二箴相似,未知孰先为之者。
曾子固王无咎字序》云:「以颜子之所以为学者期乎己,余之所望于补之也。
假借乎己而已矣,岂予之所望于补之哉」!
此用孟子句法:「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
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
介甫《送陈升之序》云「堪大臣之事可信而望者,陈升之而已矣。
煦煦然仁而已矣,孑孑然义而已矣,非予所望于升之也」。
子固《送王希序》、介甫《九曜阁记》言洪抚两州山川之胜、游览之乐,亦大略相似,未知孰先为之者。
陈同甫1193年9月24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九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六、《龙川文集》附录、《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一六、《南宋文范》卷三三、《陈亮年谱》卷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九月十五日,某顿首再拜同甫上舍老兄:夏中朱同人归,辱书,始知前事曲折,深以愧叹。
寻亦尝别附问,不谓尚未达也。
兹承不远千里专人枉书,尤厚意。
且审还舍以来,尊候万福,足以为慰。
即细询来使,又详归路戒心之由,重增叹骇也。
事远日忘,计今处之帖然矣。
熹衰病杜门,直此生朝,孤露之馀,方深哽怆,乃蒙不忘,远寄新词,副以香果佳品;
至于裘材,又出机杼,此意何可忘也!
但两词豪宕清婉,各极其趣,而投之空山樵牧之社,被之衰退老朽之人,似太不著题耳。
示喻缕缕,殊激懦衷。
以老兄之高明俊杰,世间荣悴得失本无足为动心者。
而细读来书,似未免有不平之气。
区区窃独妄意,此殆平日才太高,气太锐,论太险,迹太露之过,是以困于所长,忽于所短。
虽复更历变故,颠沛至此,而犹未知所以反求之端也。
尝谓「天理」「人欲」二字,不必求之于古今王伯之迹,但反之于吾心义利邪正之间,察之愈密,则其见之愈明;
持之愈严,则其发之愈勇。
孟子所谓「浩然之气」者,盖敛然于规矩准绳不敢走作之中,而其自任以天下之重者,虽莫能夺也。
是岂才能血气之所为哉?
老兄视汉高帝唐太宗之所为,而察其心果出于义耶?
出于利耶?
出于邪耶?
正耶?
高帝,则私意分数犹未甚炽,然已不可谓之无。
太宗之心,则吾恐其无一念之不出于人欲也。
直以其能假仁借义以行其私,而当时与之争者才能智术既出其下,又无有仁义之可借,是以彼善于此而得以成其志耳。
若以其能建立国家、传世久远,便谓其得天理之正,此正是以成败论是非,但取其获禽之多而不羞其诡遇之不出于正也。
千五百年之间,正坐如此,所以只是架漏牵补,过了时日。
其间虽或不无小康,而、三王、周公孔子所传之道,未尝一日得行于天地之间也。
若论道之常存,却又初非人所能预。
只是此个自是亘古亘今常在不灭之物,虽千五百年被人作坏,终殄灭他不得耳。
汉、唐所谓贤君,何尝有一分气力扶补得他耶?
至于儒者成人之论,专以儒者之学为出于子夏,此恐未可悬断。
子路之问成人,夫子亦就其所及而告之。
故曰「亦可以为成人」,则非成人之至矣。
子路,为子夏,此固在学者各取其性之所近,然臧武仲卞庄子冉求中间插一个孟公绰,齐手并脚,又要文之以礼乐,亦不是管仲萧何以下规模也。
向见《祭伯恭文》,亦疑二公何故相与聚头,作如此议论。
近见叔昌子约书中说话,乃知前此此话已说成了。
亦尝因答二公书力辨其说,然渠来说得不索性,故鄙论之发亦不能如此书之尽耳。
老兄人物奇伟英俊,恐不但今日所未见。
向来得失短长,正自不须更挂齿牙,向人分说。
但鄙意更欲贤者百尺竿头进取一步,将来不作三代以下人物,省得气力为汉唐分疏,即更脱洒磊落耳。
李、孔、霍、张,则吾岂敢?
夷吾景略之事,亦不敢为同父愿之也。
武夷诸诗能为下一语否?
韩记陆诗纳呈。
韩丈又有《棹歌》,今并录去。
大字甚不鄙,但寻常不欲为寺观写文字,不欲破例
此亦拘儒常态,想又发一笑也。
寄来纸却为写张公集句《坐右铭》去,或恐万一有助于积累涵养、睟面盎背之功耳。
闻曾到会稽丘宗卿颇款否?
更曾与谁相见?
项平父未受代否?
曾游山否?
中山水气象终是浅促,意思不能深远也。
武夷亦不至甚好,但近处无山,随分占取做自家境界。
间至彼,山高水长,红绿相映,亦自不恶。
但年来窘束殊甚,诗成屋未就,亦无人力可往来,每以为念耳。
来人不欲久留,草草布此,不能尽所欲言。
无物可伴书,古龙涎二两,钟乳四两,藤枕一枚幸视入。
更有《近思录》两册,并以唐突,勿怪勿怪。
尊嫂郎娘均庆!
子才今在何处?
或见,幸为致意。
向寒,珍重为祷。
有人之城,谩作数字寄叔度处,恐有便来此也。
引领晤对,临风怅然。
不宣。
熹顿首再拜。
刘共父1166年10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九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七、《二程集》第六七六页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近略到城中,归方数日,见平父示近问,承寄声存问,感感。
但所论二先生集,则愚意不能无疑
伯逢主张家学,固应如此,不敢议。
所不可解者,以老兄之聪明博识,钦夫之造诣精深而不晓此,此可怪耳。
若此书是文定所著,即须依文定本为正。
今此乃是二先生集,但彼中本偶出文定家,文定当时亦只是据所传录之本,虽文定盖不能保其无一字之讹也。
今别得善本,复加补缀,乃是文定所欲闻。
文定复生,亦无嫌间。
不知二兄何苦尚尔依违也?
此间所用二本固不能尽善,亦有灼然却是此间本误者,当时更不曾写去。
但只是平气虚心看得义理通处,便当从之。
岂可肚里先横却一个胡文定后,不复信道理耶?
如《定性书》及《明道叙述》、上富公与谢帅书中删却数十字,及辞官表倒却次序,《易传序》改「沿」为「溯」,祭文改「侄」为「犹子」之类,皆非本文,必是文定删改。
看得此数处有无甚害者,但亦可惜改却本文,盖本文自不害义理故也,《叙述》及富、谢书是也。
有曲为回互而反失事实、害义理者,辞表是也。
曲为回互,便是私意害义理矣。
惟《定性书》首尾虽非要切之辞,然明道谓横渠实父表弟,闻道虽有先后,然不应以闻道之故傲其父兄如此。
语录说二先生与学者语有不合处,明道则曰「更有商量」,伊川则直云不是。
明道气象如此,与今所删之书气象类乎?
不类乎?
文定答学者书虽有不合,亦甚宛转,不至如此无含蓄,况明道乎?
今如此删去,不过是减得数十个闲字,而坏却一个从容和乐底大体气象。
文定亦是偶然一时意思,欲直截发明向上事,更不暇照管此等处。
或是当时未见全本,亦不可知。
今岂可曲意徇从耶?
向见李先生本出龟山家,犹杂以游察院之文
比访得游集,乃知其误。
白先生先生叹息曰:「此书所自来可谓端的,犹有此误,况其它又可尽信耶」?
只此便是虚己从善,公平正大之心,本亦不是难事。
但今人先着一个私意横在肚里,便见此等事为难及耳。
又「犹子」二字,前论未尽。
《礼记》云:「丧服,兄弟之子犹子也」。
言人为兄弟之子丧服,犹己之子,非所施于平时也。
况「犹」字本亦不是称呼,只是记礼者之辞。
如下文嫂叔之「无服」,姑姊妹之「薄」也。
今岂可沿此,遂谓嫂为「无服」,而名姑姊妹以「薄」乎?
古人固不谓兄弟之子为侄,然亦无云犹子者,但云「兄之子」、「弟之子」,孙亦曰「兄孙」耳。
二先生非不知此,然犹从俗称侄者,盖亦无害于义理也。
此等处文定既得以一时己见改易二程本文,今人乃不得据相传别本改正文定所改之未安处,此何理耶?
又明道《论王霸劄子》等数篇胡本亦无,乃此间录去,有所脱误,非文定之失。
伊川《上仁庙书》此间本无,后来乃是用钦夫元寄胡家本校,亦脱两句。
此非以他人本改文定本,乃是印本自不曾依得文定本耳。
似此之类,恐是全不曾参照,只见人来说自家刻得文字多错,校得不精,便一切逆拒之,几何而不为訑訑之声音颜色,拒人于千里之外乎?
夫乐闻过、勇迁善,有大于此者,犹将有望于两兄,不意只此一小事,便直如此,殊失所望。
然则区区所以剧论不置者,正恐此私意根株消磨不去,随事滋长,为害不细,亦不专为二先生之文也。
如必以胡氏之书一字不可改易,则又请以一事明之。
集中《与吕与叔中书》注云:「子居,和叔之子」。
胡氏编语录,意其为邢恕之子,遂削此注,直于正文「子居」之上加一「邢」字。
顷疑吕氏亦有和叔,因以书问钦夫
答云:「尝问之邢氏,果无子居者」。
以此例之,则胡氏之书亦岂能一无缪误?
乃欲不问是非,一切从之乎?
况此乃文字间舛误,与其本原节目处初无所妨,何必一一遵之而不敢改乎?
近以文定当立祠于乡郡应求邦彦,二公皆指其小节疑之,魏元履至为扼腕。
今二兄欲尊师之,而又守其尤小节处以为不可改,是文定有所谓大者,终不见知于当世也。
此等处非特二先生之文之不幸,亦文定之不幸耳。
今既用官钱刊一部书,却全不赌是,只守却胡家错本文字以为至当,可谓直截不成议论。
文定之心却须该遍流通,决不如是之陋也。
若说文定决然主张此书,以为天下后世必当依此,即与王介甫主张三经、《字说》何异?
作是说者,却是谤文定矣。
设使微似有此,亦是克未尽底己私,所谓贤者之过。
横渠所谓「其不善者共改之」,正所望于后学,不当守己残而妒道真,使其遗风馀弊波荡于末流也。
程子尝言,人之为学,其失在于自主张太过。
横渠犹戒以自处太重,无复以来天下之善。
今观二兄主张此事,得无近此?
圣贤稽众舍己,兼听并观之意,似不然也。
胡子《知言》亦云:「学欲约不欲陋」,此得无近于陋耶?
如云当于他处别刊,此尤是不情悠悠之说,与月攘一鸡何异?
非小生所敢闻也。
每恨此道衰微,邪说昌炽,举世无可告语者。
望二兄于千里之外,盖不翅饥渴之于饮食。
乃不知主意如此偏枯。
若得从容宾客之后,终日正言,又不知所以不合者复几何耳。
钦夫尊兄不及别状,所欲言者不过如此,幸为呈似。
所云「或不中理,却望指教」,熹却不敢惮改也。
向所录去数纸合改处,当时极费心力,又且劳烦众人,意以为必依此改正,故此间更无别本。
今既不用,切勿毁弃,千万尽为收拾,便中寄来,当十袭藏之,以俟后世耳。
向求数十本,欲遍遗朋友,今亦不须寄来,熹不敢以此等错本文字误朋友也。
天寒手冻,作字不成,不能倾竭怀抱,惟加察而恕其狂妄可也。
李季章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五
熹今岁益衰,足弱不能自随,两胁气痛,攻注下体,结聚成块,皆前所未有,精神筋力大非前日之比。
加以亲旧凋○,如蔡季通吕子约皆死贬所,令人痛心。
益无生意,决不能复支久矣。
所以未免惜此馀日,正为所编礼传已略见端绪而未能卒就,若更得年馀间未死,且与了却,亦可以瞑目矣。
其书大要以《仪礼》为本,分章附疏,而以小戴诸义各缀其后。
其见于它篇或它书可相发明者,或附于经,或附于义。
又其外如《弟子职》、《保傅传》之属,又自别为篇,以附其类。
其目有《家礼》,有《乡礼》,有《学礼》,有《邦国礼》,有《王朝礼》,有《丧礼》,有《祭礼》,有《大传》,有《外传》。
今其大体已具者盖十七八矣。
因读此书,乃知汉儒之学有补于世教者不小。
国君承祖父之重,在经虽无明文,而康成与其门人答问盖已及之,具于贾疏,其义甚备,若已预知后世当有此事者。
今吾党亦未之讲,而憸佞之徒又饰邪说以蔽害之,甚可叹也。
喻及仁里士人有志于学而能不事科举者,近亦似曾闻说,但不知其姓名。
此殊不易得,幸因风略报及也。
旧来诸经说三四年来幸免煨烬,今亦恐未可保。
然间因讲说时有更定,欲寄一本去,恐可与西州同志者共之而未暇也。
留卫公得《诗》说,日阅数版,手加点抹,书来颇极称赏,仍尽能提其纲,亦甚不易。
老年精力乃能及此,又不厌章句训诂之烦也。
要是天姿深静纯实,故能若此。
亦恨其闻此之晚,不得早效区区之愚耳。
德修文叔家居亦何所务?
各有一书,烦为致之,子直亦然也。
今年闽中郑、黄、邓皆物故,气象极觉萧索。
杨子直得祠又遭驳,项平父闻亦杜门不敢见人,其它吾人往往藏头缩颈,不敢吐气,甚可笑也。
熹明年七十,已草告老之章,只从本贯依庶官例陈乞,亦不欲作庙堂书劄。
而或者尚恐触犯祸机。
顾念礼律自有明文,而罪戾之馀尚忝阶官,亦无不许致仕之法,并已决意为之,不复顾虑。
政使不免,亦所甘心。
盖比之一时辈流,已独为优幸矣。
尚欲低回贪恋微禄,以负平生之怀,复何为哉!
前此附书,似是因李普州便。
书中欲烦借黄文叔家地理木图为制一枚,不知达否?
此近已自用胶泥起草,似亦可观。
若更得黄图参照尤佳,但恐此书或已浮沉,不曾制得,即亦不必为矣。
礼殿图旧亦有之,但今所寄摹画精好,想正得古本笔意也。
三五之目不可考,古事类此者多矣,今日岂能必其是非也邪?
但既有是名号,则必有是人,《易》《大传》但举其制作之盛者而言耳。
如汉人但言高祖、孝文,岂可便谓其间无惠帝耶?
洮研发墨,锋铓可畏,此所难得,足为佳玩矣。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八。又见《群书考索》别集卷一三,《朱子年谱》卷二,《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二三五、礼仪典卷一二。
胡季随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五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三、《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八、《朱子论学切要语》卷二
前书诸喻,读之惘然。
季随学有家传,又从南轩之久,何故于此等处尚更有疑?
向见意思大段宽缓,而读书不务精熟,常疑久远无入头处,必为浮说所动。
今乃果然。
《艮》、《复》之义正当思惟,方见亲切。
别纸诸疑正当解释,方得分明。
今乃曰「才涉思惟,便不亲切」,又云「非不能以意解释,但不欲杜撰耳」,不知却要如何下工夫耶?
夫子言「学而不思则罔」,《中庸》说博学、审问、谨思、明辨,圣贤遗训明白如此,岂可舍之而徇彼自欺之浮说耶?
来书讥项平父出入师友之间不为不久,而无所得,愚亦恐贤者之不见其睫也。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愿深省察,且将《大学》、《论语》、《孟子》、《中庸》、《近思》等书子细玩味,逐句逐字不可放过,久之须见头绪。
不可为人所诳,虚度光阴也。
荆门《皇极说》曾见之否?
试更熟读《洪范》此一条详解,释其文义,看是如此否。
君举奏对,上问以读书之法,不知其对云何也?
项平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五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四、《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八
所喻已悉。
平父之明敏,于此自不应有疑。
所以未免纷纭,却是明敏太过,不能深潜密察,反复玩味,只略见一线路可通,便谓理只如此,所以为人所惑,虚度光阴也。
孟子之意,须从上文看。
「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
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
此上三句本是说气,下两句「是」字与「非」字为对,「袭」字与「生」字为对,其意盖曰:「此气乃集义而自生于中,非行义而袭取之于外」云尔,非谓义不是外袭也。
今人读书不子细,将圣贤言语都错看了,又复将此草本立一切法,横说竖说,诳罅众生,恐其罪不止如范宁之议王弼而已也。
项平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五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四、《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八、《朱子论学切要语》卷二
一病四五十日,危死者数矣。
今幸粗有生意,然不能饮食,其势亦难扶理。
杜门屏息,听天所命,馀无可言者。
所幸一生辛苦读书,微细揣摩,
碎括剔,及此暮年,略见从上圣贤所以垂世立教之意,枝枝相对,叶叶相当,无一字无下落处。
若学者能虚心逊志,游泳其间,自不患不见入德门户。
但相见无期,不得面讲,使平父尚不能无疑于当世诸儒之论,此为悢悢耳。
蔡季通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九八、《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二、《考亭渊源录》卷七、《蔡氏九儒书》卷二、《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一三
平江人欲遣行,磬式幸裁定示及。
黄钟一均六律,各随大小画样,以所定古尺为准,各馀半寸以上,以备磨错乃佳。
仍告早示下也。
前日所说磨崖刻《河》、《洛》、《先天》诸图,适见甘君说阁皂山中新营精舍处有石如削,似可镌刻,亦告以一本付之。
《先天》须刻卦印印之乃佳,但篆隶碑子字画皆不满人意,未有可写之人为挠耳。
伯谟篆如何?
三图须作篆,乃有古意,便当遣人送伯谟处也。
但磬式股鼓俱大,似是误笔。
今别考《礼》注,画黄钟一枚去,幸细考之。
若合如此,即别为作六枚,并此付来也。
其厚亦有等差耶?
或但长短不同而博厚如一也?
并告依此界一侧面,使有定论。
老兄平时于此极精密,不知何故今此殊草草也。
龟兆之说,未晓所谓。
不知当近界弦处耶?
当远之也?
又不知界弦是龟中直纹耶?
是四外边界也?
幸更批喻。
磬式已定,但恐石璞不必太大,四边只各留半寸许可也。
博厚之制,前书误谓诸律一等,后来细读,始知其缪耳。
《参同》写得一本稍分明,俟皆了纳去,更烦一看,便可刊刻矣。
蓝家墙界未得消息,筑者停手以待,幸早寄信去,得遣一亲信人来乃佳。
不然,即且依界筑矣。
切望留念。
省劄至今不到,昨夕忽梦得馀干,想今日必到也。
钧孙在铺下,切烦三哥诲督之,不可待以朋友之礼也。
切祝切祝!
南游去住,当已有决计矣。
公济山头日用功夫之问,见季通未有端的应答。
彼说虽偏,然吾辈之所以自治者如此之卤莽,几何其不为不如稊稗之五谷耶?
两日欲奉扣,因循不暇,亦苦疲惫,无好意思,遂不能及。
今请试加省察,果以何地为进德之基也。
归来又得伯恭书云,学者须是专心致志,绝利一源,凝聚停蓄,方始收拾得上。
此言甚当,不敢不以告也。
某衰晚强颜,力不胜事。
今又有经界之役,此实一郡利病,所系不浅,义不当辞,已上奏恳请。
今更欲得晦伯一来相助,不知渠肯来否。
已有书与之,更告为勉其行,并为游说老丈,得不挽留之,千万之幸也。
向所恳者,曾为留意否?
今偶遣人送刘婿归,有一二十人。
昨承老兄有意见访,莫若就此同晦伯同途尤便。
过此,则州郡遣人又费力矣。
《春秋》之说,当俟面请。
或未成行,千万便录大概见示为幸。
喻希真事,已语刘戎矣。
偶欲出县,匆匆奉报。
别有一二事,令野专人奉扣,幸垂喻。
《中庸》阙板,并望早示及。
闻前日谈天甚快,恨不参听其旁耳。
三日来发热昏冒,不识何證。
药物杂进,殊未见效,良以为挠。
所喻朝闻夕死之意,不胜叹服。
然老人之学要当有要约处,恐非《仪礼》之所及也。
费隐之说,非不欲剖析言之,但终觉费力,强说不行,不免且仍旧耳。
二书修改处想已了,幸早寄及。
项平父刘公度同日遭章,必是理会道学公事。
项罢新任,刘补外也。
闻到黄蘖,想遍游一带名山,多得胜概。
然遂欲尽发天地之藏,则痈痔果蓏之不能无憾于见伤。
因便寓此,敬问还期。
诸书已领,劄子又略修改,说得稍平。
人亦多说恐有此嫌,鄙意独谓此乃实情,无可疑者,事定乃知其不误也。
某杜门如昨,无足言。
请祠人未归,若得如此占,幸甚,但恐消详未尽耳。
三圣必不我欺也。
闻林又请对,乞与论者廷辨,且攻横渠甚急。
上皆不领,惭沮而退,未知竟如何。
某所遣请祠人竟未归,不审何说。
利往之亨,窃恐未可必也。
又为部中送磨勘告来,今日又不免遣人辞之。
此又是别一头项,费分疏,然亦无甚利害也。
别纸所示,词虽迂缓而意实诋忤,却恐未便。
所与元善书,则今早所遣人方行,须后便方得附去。
某书中只如初议,万一不及救止,则此亦无甚利害,与某事体自不同,不必过疑也。
《仪象法要》昨因子庄过此再看,向来不相接处,今已得之。
元来文字只要熟看,本义已略具备。
觉取象之说不明,不甚快人意耳。
今文之误,先儒旧说可證验处甚多,所欲改更,皆非今日之臆说也。
俟月末携去看,恐人多看不得耳。
因其人还附此,不知便得达否?
方才仲文字正寻不见,疑智夫借去,乃在书府,幸甚,因便示及也。
渠深为寿皇所知,自今观之,不为不遇,犹复龃龉如此,是可叹也。
味道归来,说历书就篇,伏惟驩庆。
恨未得窥藩篱也。
律图想甚可观,然其声须细考之,令有定论乃佳。
切在虚心平气,不可有毫发偏滞之私也。
病之复作,次第亦是出谒太早所致。
前日固尝奉告,且勿出入,不惟可养疾,亦且避得招呼之烦。
今须且切守此戒也。
此外只得宽以处之,平日学问,正要此等处得力也。
前书所扣一哥之行,来喻如此,是决不可行矣。
直卿只可往来相伴,决不能终岁守诸幼童。
谦之闻欲赴补,又未必可挽,而行期已迫。
思之只有铅山徐子融老成有守,常作《小学》,已往招之,又未知其能远适与否耳。
辞免文字甚逊,然不至全然无骨,甚忧念也。
元善书旦夕遣人即付去。
律历乃千古事,数日细思伊川上富公书,此事亦使人不能忘。
但今日月已迫,元善之计亦未必行。
近日得其书云,议礼正冗,未暇言政,恐虽言亦不效。
盖覆按使还,又附前议。
若果如元善前书之云,令人痛心。
但不容效力,无可奈何耳。
直卿前日有人来,书中都不说及《通书》注,答书亦忘督之。
若有便往,可问之。
《太极》、《西铭》前日忘记附去,今付此人,幸视至。
郭颐正编射法及冯侯者可并刊行,恐力不足,即因见梦传为言。
在渠为之不难,亦是适用文字,殊胜时文也。
徐贡父兄弟又遣人来奉邀,计须归来,方得赴其约。
然自此亦当重然诺,庶得安居,为著书养性之计。
只管如此冲寒冒热,东西游走,似非老大所宜,尤非所以学安乐祖师之所行也。
适见小报,元善已得浙西提举,计是见阙,就彼便赴上矣。
历事当且悠悠,然及此成书,以俟来者,亦非细事也。
但疑其不可就者非特赵君,一祛此惑,亦快事耳。
它日过此,略带草本来,及新制律管及书俱来为佳。
俗乐文字亦欲就借。
「鸿羽可用为仪」,不知如何解。
先儒所谓进退可法者,不知本文有此意否耶?
若如鄙意所释,则不如曳尾泥中也。
眩运之疾,若得静以养之,自当安定
今乃汩汩应接如此,何由可已?
如某目疾,亦是如此。
今乃终日写书,不得一举首,势必双瞽而后已耳。
《集注》事前日已失究治,今当为料理,可便作一状来,送邑中行遣也。
来春欲一到精舍,或能俱行,即同往观尤佳。
然须有所托以为词,乃为便也。
《启蒙》中欲改数处,今签出奉呈,幸更审之,可改即改为佳,免令旧本流布太广也。
但恐不好看,亦无奈何耳。
费隐尽有说,但日间稍得闲坐,又贪温卷工夫,不暇安排文义耳。
《庙记》已领,极荷指诲。
初欲详记其本末,守禦计谋,后觉字数太多,稍稍□□□□□此,然已觉繁冗矣。
却是台人□得说□□□□节,费却言语也。
其《守城录》台□□□□□□流传,今但如此提起,有眼目者自应□□□报状,岳麓图已附去矣。
前日所扣竟当如何?
幸早见教,以解烦惑,幸甚幸甚!
诸事却未闻焚灭之命,《中庸》必已了矣,早得数本为惠,幸甚幸甚!
得履之书如此,亟以奉呈,恐欲预有所处也。
然不必匆匆,但当有以待之耳。
叶正则遭论,镌两秩罢去(并毁其书板。),章中已见及,名次甚高,与履之所云相表里。
势只旬月间,须有处分。
又闻前日寒泉会哭,已有告言路者。
周元兴闻之城下吴生,赴省归者云然,当非妄传,亦可略语韬仲也。
昨日亦尝上状,不知何故未达。
今早又以《中庸集略》附刘医,乃昨日遣书时所遗也,今想皆已到矣。
雨势如此,岂登山之时乎?
需药遣去,然恐不若安乐师翁所云病前自防也。
专门之诮,正卞公所谓执鄙吝者,非壸而谁?
然今日闻公试之日,诸生帘前一语尤可绝倒,它日当自闻之也。
近报十五日车驾已与中宫同诣重华,终日乃归,军民相庆,恐欲知也。
长沙之行,几日可归?
益公相见,亦何言耶?
阁记不敢辞,但恐病中意思昏愦,未必能及许教未替前了得耳。
向见薛象先盛称其人,今读其书,乃知讲于陆氏之学者。
近年此说流行,后生好资质者皆为所担阁坏了,甚可叹也。
某病躯粗健,但自春夏来一向阙雨,五月以前祈祷犹有应,农功已粗可观。
而六月半后,遂不复雨。
闻得数里间一两刻沾洒,殊不周足。
今早禾损及八九,晚田亦未可知。
初欲此月丐祠,而事势如此,如何敢求去?
只得尽力救荒耳。
杨签又以忧去,新官未到,今只有星子老令相与同忧,更无分毫好况也。
诸司已有不相容者,旦夕或以劾去不可知,但自不敢求耳。
二书并碑却告因便示及。
索诗当时做得数语,后来多事,今已忘之矣。
白鹿春卿必能言曲折,田已拨得些小,然亦非久计。
要之此等兴废有时,若无人主张读书,即有田亦无益耳。
诸刻今附去一角,云谷、大隐两处如何?
得马道士书,云已开堂基,招得一道人在彼。
计须量与口食,告就云谷支也。
细看《启蒙》,已不必改,只如前日所说改定一句足矣。
《通书》《乐上》章「万物咸若」下添「解三纲名件,想已有矣」。
又欲于「齐肃之意」下添「故希简而寂寥耳」。
《刑》章「十二」当作「十一」,「以象再闰」欲添「五岁之象,挂一一也,揲左二也,扐左三也,揲右四也,扐右五也」。
只作注字亦得。
《易》图甚精,但发例中恐不能尽述,当略提破而藉图以传耳。
陈法大略亦可见,当如近日所说,但未能洞晓其曲折耳。
乐图烦更问子本,此只有十二样,而调名之多,何耶?
琴说亦告寻便示及,千万!
因山之日已迫,而未有定议,有诏集议,寻复中辍。
昨日不免入状议之,未知如何也。
大学》后来道中又改齐家治国章两处,不知曾为刊否?
前日所论,非欲求容,正为当灵者不灵,恐造物者亦将无以为造物耳。
然此事如此,似已多时。
战国只孟子是理会得底,馀人如醉如梦也。
北方之传果尔,赵已罢去,盖新用李兼济谏官,一章便行,未知谁代其任,此可深虑。
某辞免未允,而赵已见诸令复如此,更当费力耳。
相知者且如此,况新来者情意不通,未必以为事也。
某昨日冒雨登龙湖,幸无它,但路滑狼狈耳。
书堂高敞,远胜云谷武夷亦多容得人,他时尽可相聚也。
求放之说,其妙无穷,须实用功,乃见之耳。
养正来辱书,乃闻阁中之疾未已,未能此来,殊以怅惘。
某此无它,但为《通鉴》课程所迫,无复优游潜玩之功,甚思讲论耳。
已看到后汉章帝处,只三四日当毕,向后功夫却不多矣,不免且那功夫了却《易》说,未能审思,不知能中理否。
南轩已过上饶,得书,书中一纸上呈,幸为订之。
并昨所说尝论著者携以见示,幸甚幸甚!
遗文上纳。
二录已领,昨伯崇借《遗书》三册寄还,乃不知分付何人,至今根究未得,极以为挠。
盖此本最精,比老兄本后来又正了数字也。
伯谏书中说托料理《孟子集解》,今纳去旧本两册,更《拾遗《、》外书《、》记善录、》龟山上蔡录、游氏《妙旨《、》庭闻稿录《》、五臣解》(取范、吕二说。)各自抄出,每段空一行,未要写经文,且以细书起止写之,俟毕集,却剪下粘聚也。
每章只作一段,章内诸说只依次序列之,不必重出经文矣。
两匠在此,略刊得数行矣。
字画颇可观,未可印,未得寄去也。
但此间独力,深恐校雠不精,为后日之累耳。
向来见它人刊书重于改补,今乃知其非所乐。
大抵非身处之,则利害不及而心乃公耳。
前书所喻公济论难反复之语,不谓其所见乃如此。
初欲归涂过之,今日已迫矣,恐未能。
但恐终亦难话也。
金声玉振之说皆未尽,数日客冗,拨忙次得数语如此,今以上呈,可否俟报。
某来晚定归,亦带过呈伯谏也。
孟子解》看得两篇,改易数处颇有功。
但涂抹难看,无人写得一草本,大家商量为佳。
仓司程书已了,有本在此,俟来日观之也。
济之同且在天然,果如何耶。
律说幸写寄,但以声定律及均弦用声之说,非面莫扣为可恨,不知几时可相会?
寒泉精舍才到即贺客满坐,说话不成,不如只来山间,却无此扰。
公济亦每以此为言也。
历法恐亦只可略说大概规模,盖欲其详,即须仰观俯察乃可验。
今无其器,殆亦难尽究也。
大学》等已令进之料理矣,或入大源,告为致问。
公济既平心和气以观义理之所在,则不患无邻矣。
绝交之书,似于禅学亦未得力也。
观过之说竟未安,尝思之矣。
《礼记》纳去,归来未暇子细再看。
恐可抄出,逐段空行剪开,以类相从。
盖所取之类不一故也。
四十九篇昨来分成七类(《曲礼》、《冠义》、《王制》、《礼运》、《大学》、《经解》、《丧大记》。),试用推排喻及,以参得失如何?
大学》亦修成一书,适详略之中。
细看旧本,乃大有不满意处,又当修改也。
欲买《淳熙编类》一本,烦为问,不知直几何?
便批报,当遣人赍钱去取。
临老旋学做官,甚可笑也。
或有可取处,得便令此人取带归,却纳钱去还之,尤便耳。
「鸿羽为仪」,恐只是可为旌旄之属,无进退以礼之意也。
如何?
若然,则诚不如曳尾泥也矣。
《中庸》首章更欲改数处,第二版恐须换却,第二版却只刊补亦可。
然想亦只是此处如此,后来未必皆然也。
且催令补了此数版,并《诗传》示及也。
来日取得来教,却别上状。
《中庸》所改皆是切要处,前日却慢看了,所以切己功夫多不得力,甚恨其觉之晚也。
大学》亦尽有整顿处,乱道误人,可惧可惧!
《启蒙》前日所改尚欠数字,颇觉之否?
《通书》注颇佳,当携往观也。
东行有日,幸早见过,为两夕之留也。
北风未闻,想只是虚声,或其境内自扰扰耳。
所议可善处之,毋至过甚为佳。
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此前贤大公顺应之要法也。
数日相聚,颇觉兼善有怠缓驳杂之病,而季通责善伤于急迫,又杂以嘲玩,似非以文会友之道。
临行匆匆忘说,愿各矫所偏,以副所望,幸甚幸甚!
子仁留此数日,稍款。
已劝令不如且读书,理会义理,无为苦用力于文字间也。
《太极说》修定,削去后语,只作一统论,意似亦无不尽也。
《西铭说》在后,烦为细看,携过见喻。
伯谏书所说功夫甚善,但所以见推者过当,使人惭怍,不知所措耳。
时学波荡至此,虽细故,亦可惊叹,奈何奈何!
《克己赞》所疑不知云何,因便见示。
自觉浸有宽平气象,甚善甚善。
涵泳不已,意味当益深长耳。
二友讲论不废,然未值大节目也。
尽心说录呈,并呈兼善参详(有未当处,),却以见喻,且勿令斋中诸生传写也。
前日所寄诸说,有便并望反复。
公济伯谏得书否?
某归涂过伯谏,见收公济书,大段手忙脚乱也。
大学》诚意之说以再观之,果如所论。
想它书似此处多,须一一整顿也。
《通鉴》节只名《纲目》,取举一纲众目张之义,条例亦已定矣。
三国竟须以蜀汉为正统,方得心安耳。
适已奉状,寻《大学章句》详本不见,不知在书府否?
如在告带来,《参同契》并携来看也。
有《归藏》否?
有即借来校。
此间所藏者,似恐只是伪书也。
前日匆匆,忘记面扣。
《大予乐》是后汉乐名,本史志必有之。
王朴之云,亦是以一为正,以一为变。
但当时未知变律之说,故以其半为清耳。
要之终不是也。
来书且留箧中,以俟面质。
日边人尚未还,未知行止之决。
所示卦象,恐当以《复》卦为主,则「扬庭孚号」更不着矣。
「有攸往夙吉」,而今不可以夙,则有复而已,恐终当用此占也。
祠堂记及韬仲书付去人,更一书与刘公度,托渠写,彼中相去不远也。
克己课程,只是《语录》中说常有簿子记言动之得失者是也。
惺惺语亦是其持敬法耳。
季通无事更能一来否?
游诚之得书,方自武昌长沙矣。
分韵诗当时做不成,今已忘记。
若能再来,当为补亡也。
法器都未见,都昌一二士人好资质,然亦无意于此。
盖是萧果卿亲戚念得苏文熟了,坏了见识也。
可惜可惜!
都昌黄氏向来见喻减价粜米,人甚赖之。
今出谷万斛赈粜,已牒请与县官同措置救恤矣。
旋运只是劳心之所致,小试参同之万一,当如牛刀割鸡也。
至之两日在此,察其意必不校此,当更委曲晓之耳。
李将若得此人之力,真是笑啼俱不敢矣,可付一笑也。
历议必有所付,但今思之,不得其说,久当自出也。
宿逋令野具禀,甚愧迟缓,幸更少宽也。
建阳事竟如何?
缓急之间,切宜善处为佳耳。
某前月晦日已交郡事,以常情论之,亦不至甚费料理。
但衰晚自不当出,又闲散之久,不能堪此烦碎。
又不能似众人漶漫不省事,初到甚觉劳弊,此两日方少纾,更看旬日又如何也。
大抵是不可久住,夏末须力请而归耳。
昨日至学中,为诸生说《大学》,自此二七日即一到。
见谋作濂溪祠堂庐山陶渊明刘凝之遗迹,亦渐次表章之。
比罢归日,须皆可毕事也。
但恐迂缪伉拙,时论不见容,即又未知如何耳。
山水之胜,目所未睹,野归必能略言之。
意欲老兄一来,又不能办人去取,已属平父,恐可借仆马一来,甚简便也。
一出又半月,临出城,值石宰与顺之、择之更一二朋友来,遂留北岩两日,同途至建阳而别。
匆匆急欲归奉祀事,故不及遣人相报。
然数日相聚,亦苦人多,不得子细讲论,未觉有深益也。
寒泉拜扫,须在后月五六后,事毕即上庐山,遣人相报,幸为一来。
前尝有书与小僧说令奉白,及此春雨,种植少竹木,亦道欲游之意,胡为乃不达此意耶?
更有一小诗谩录呈。
山头如有功役,可及吾人在彼,指拨了之为佳。
小僧稍知向前否?
更望提耳痛教告之也。
作文之病,时偶论及此耳。
欲稍加润缛亦不难,但亦使急性不得,恐愈草率耳。
《横渠集》告付下婺州,用川本刊成,欲寄此,令补所无也。
僧儿云,伯恭说所选之文取其备众体,或疏通,或典重,或宽,或紧,或反复曲折耳。
陈法虽精,而旗鼓如此,得无有误三军耳目耶?
甚可笑也。
《或问》写本已检得,今纳上。
告令写讫便附下,恐又有差互,要此作底也。
三山肤仲烦致意,所嘱文字昨在五夫已为具草,归来一向扰扰,又缘卜葬未定,心绪纷乱,不暇整顿,幸且体悉。
向后若得功夫,即为改定寄去。
不然,不须等候,送终是大事,此是浮文,自古未闻有无铭而不葬者,切不须等候也。
见赵南纪亦烦致意。
所喻谨悉,恨未得登山,以观潋滟深碧之地,它非所及也。
《太极》文字储宰云已录寄,并某书及《中庸或问》下册小简皆往,何为今尚未到?
一哥所寄《集略》,便令对读,旦夕纳去,不及别作答也。
封牌所喻得之,但不见三书之意,不知改之为「三」如何?
留疏伪学,以上下文考之,正谓永嘉耳。
《中庸章句》比略修定,不知可旋开否?
如欲之,烦二哥带写白人来。
《诗传》中欲改数行,乃马庄父来说,当时看得不子细,只见一字不同,便为此说。
今详看,乃知误也。
幸付匠者正之,便中印一纸来。
《中庸》必已了矣。
后山米事若为乡里之计,实为利便。
但为身谋,则吾人今日是何等时节运气,而可为此耶?
若必欲为之,亦须先踏逐得能负荷得底人,一以付之而吾无预焉,乃为庶几。
不然,则徒使呫呫者得动其喙。
区区相爱之深,不敢以此奉赞也。
示喻筮法如此,甚平正简便,不知何故本法却不如此?
恐别有意指也。
试更推之,如何(恐在老者阳多阴少,则终为阳者少;在少者阴多阳少,则定为阳者亦少。乃阳贵阴贱,吉少凶多之意,不知如何?)
小学》误字再纳去数纸,封面只作《武夷精舍小学之书》可也。
旋晕之疾,正当静养。
所需《仪礼》,殊非急务。
且其本只两卷馀是先人点,其后乃某续点。
比更欲详考,则已惮其字小而不敢读矣。
恐亦不能无误,不足传后也。
细民艰食焦熬,奈何?
气象不佳,令人不知措身之所,不谓事势急迫至此也。
王朴不知变律之法,而自中吕再生黄钟,则固不得不为黄钟之半以为清声矣。
但今变半等律亦生于极,其本则十三弦者皆黄钟耳。
薛宣等事,取其一切果断为贤于今之谬政耳,岂以其为可法哉?
某见治再祠之疏,未能得了,更三五日方得遣人。
此请度必可遂,忧世之心、报主之愿虽不敢忘,然绵力薄材,了得甚事?
不如且跧伏,过此残生也。
印书之举,不谓末流之弊一至于此。
但当速去,无可疑者。
必不可转,则直捐之耳。
平生无所不舍,而眷眷于此耶?
要之范六丈真圣人也。
章丈敦劝之意甚厚,得伯恭书亦云尔。
但冒恩重叠,前后相妨,如担子轻重,他人不觉,惟担不起者自知之耳。
若辞不得,势须别作出场,不可又似前年喑默而冒受也。
尤尚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一、《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五
示喻程门诸人行事附见甚善。
龟山靖康间论事颇多,今《长编》中全不载,盖缘汪丈当时编集之际,杨家子弟以避祸为说,恳请删去,故雍传即不见其章疏。
后来延平重刊《龟山集》,方始收入。
他时或作杨传,不可不细考也。
和靖被召,适有臣寮陈公辅论毁程学,尹公在道恳辞,甚可观。
又尝论讲和甚力,皆不可不载者也。
南轩集》误字有是元本脱误者,如「召闲」处,则拙者盖有罪焉。
然亦曾写与定叟,恐其欲有回互,不妨报及。
今承疏示,当以示刊者,有姓字处且令镵灭,后人亦须自晓得也。
三月四日手教一通,三复慰喜,不可具言。
又蒙封送差敕及所撰族祖铭文,尤切感荷。
衰病之馀,复叨祠禄,已为优幸,而云台改命又如私请,便得仰止希夷之高躅,以激衰懦,则又执事者不言之教也。
幸甚!
志铭之作雄健高古,曲尽事情,虽或节用行状之词,而一经点化,精神迥出。
正襟伏读,使人魄动神悚,知君臣之义与生俱生,果非从外得也。
窃谓此文实天下名教之指南,寒乡冷族,何幸而独得之!
然亦非可得专有之矣,幸甚幸甚!
属以一至城府,归憩武夷,缭绕还家,宾客问疾病之扰无一日暇,以故久不得致谢意。
然此心未尝一日忘也。
沙随程丈忽见过,留止旬日,得款馀论,启发为多。
如此等人老于州县,深为可惜。
赵帅招之,折衷奏议之编,功夫亦殊浩渺也。
项平父向来绍兴,同官中极不易得,来教所谓可用之才,诚不易之论。
得书知欲此来,未知能自拔否耳。
蔡君律书已成,简径精密,悉有据依。
乃知前人大是草率,恨不令年兄见之。
其历书则未就,然大略规模亦与律书相似。
所谓无零分者,非如来教所疑也。
金陵之丧,中外有识同切伤痛,而况于交旧之私乎?
远承吊问,凡所以为之深谋远虑者,一皆切中事情,无所回避,感叹不已。
某昨闻其还,即走紫溪,又闻以柩重难行,恐平父道间少人商议,遂至弋阳候之。
幸却不甚费力,一恸之馀,细间密折,尽凡令尊兄之所虑者,无不已有其端。
今当密与平父协力区处,庶几不至甚乖剌耳。
所幸延哥似却长进,若得数年扶持教养,当成令器。
顾恐疾病衰颓,不得终任此责也。
彦叙遽止此,可伤。
人生危脆如此,又可叹也。
圭父为况如何?
连得二书,颇不安迹,似亦不必如此。
人生各以时行耳,岂必有挟然后可以仕哉?
闻尊兄亦尝宽晓之,甚善。
平父遭此祸故,初恐其心疾发动,却因此不暇及营造无益之事,反觉安稳。
若常如此,可无他虑。
幸因书力劝其清心省事以持门户为佳。
某衰病杜门,苟安祠禄,方窃自幸,上恩不弃,忽复收用。
感激虽深,然资浅材疏,讵复堪此?
此外曲折又复多端,已力恳辞。
诸公哀怜,当为开陈,使得请也。
承问之及,感愧良深。
陈公必已到阙,不知去住如何?
此事自系天意,岂人力之所及哉。
江陵计今已赴,久不得书,不知为况如何。
邕州求免远使,不知得出何策?
直以亲老丐祠,恐无不得之理。
但恐别求任使,则难必耳。
罗倅兄弟恐未参识,自江西来者多能道其贤也。
程侍郎《禹贡》文字曾传得否?
若有本,便中幸借及。
每读此篇,常恨读书不多,无以考见古今之同异。
计其所述必甚精博,所愿见也。
监丞轮对文字亦愿得之,不知可以并垂示否?
尚书程公垂问曲折,尤感其意。
因见幸为致谢悃,区区之意,盖不殊前也。
罗兄亦告致鄙怀,皆未敢拜书也。
益恭得祠甚善,材业如此,何患不达?
政须恬养,以厚本根耳。
《禹贡论》得之,开豁甚多,叹服无已。
但恨未见画图,得为求之,便中寄示幸甚。
传毕,当并此论归纳也。
伯骏劄子亦幸垂示,它有可见教,不吝及之,尤所望也。
某不孝祸深,早岁孤露,提携教育,实赖母慈。
不幸迂愚不堪世用,不能少伸乌鸟之报,而奄忽至此,冤痛割裂,不能自存。
幸以今粗毕大事,音容永隔,痛苦终天。
伏承惠吊,并以香茶果实远致奠仪,仰感勤眷之诚,俯念畴昔之好,拜领号绝,不知所言。
襄阳之除,必是见阙,正此哀苦,不敢奉庆。
惟是益远诲晤而残息奄奄,不保朝夕,引领西望,徒切怅然。
乡邦得人之盛,魁选复出其中,甚为可喜。
但所陈取士之策,于人物取舍之际,不免祖袭苏氏浮薄之馀论。
此议肆行,非天下之福,殊使人不满意。
自此脱去场屋,想当别作规模耳,衰陋何足取置齿颊间耶?
汪枢之孙遂进而立于三人之列,想老丈慰意也。
荆州之行,寄任增重,今当入境矣。
刘共甫(珙 以下建阳胡德方家藏)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别集》卷一
伏奉教帖,甚慰久不闻问瞻仰之意。
然此书之后,传闻动静千条万端,皆非村落所得详。
此两日忽闻有全蜀之命,意其是乎。
未得其真,未敢遽奉庆也。
行期定何如?
若果西去,能略归乡曲否?
此却未须遽行,但亦当求对。
向来圣锡正如此也。
若所传非的,当奉行前诏,则交印后似却不必迂路来归,只令平父来临川上下迎侍以归足矣。
二奸虽去,气象全未回。
盖上心犹以向来所为为是,未有敢乘此痛言其非者。
昨告邦彦,以所当论者惟「独断」二字,颇以为然。
又未知果能发之否。
间读陆宣公奏议,一一切中今日之病。
试取一读,从容前席为上一一谈之,当有助耳。
若果造朝,以亟行为上,早得一日是一日事。
然今已似太迟,若更过此,则又无可说矣。
惟近臣爱君体国之义,想又非畎亩缕缕之比,固不当以私计之安便为先而后图之也。
钦夫亦劝行,果尔又无疑矣。
程集及诸书拜领厚意,但误字处更不吝修改为善。
略读所改数处,似少吝矣。
如何如何?
李先生碑额试烦问子驹,不知可为别写数字示及否?
比及宗礼归到,又须数月。
其家早欲成就,已先刻铭文,只俟此字耳。
騃病之说,不记前书拜禀云何。
诲谕之及,乃知僭率之为咎。
然所自比乃尔,岂故人之望耶?
游密庵记1181年7月8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仙洲山、密庵
淳熙辛丑秋七月癸未朱仲晦父、刘彦集、敬父平父黄德远方伯休、陈彦忠来游密庵
仲晦父之子塾、在,集之子瑾,平父子侄学雅、学文、学古、学博、学裘侍。
向夕,冒大雨、涉重涧,登昼寒亭,观瀑布壮甚。
明日仲晦父复与集、平父步自野鹤亭,下寻涧底,得水石佳处三四,规筑亭以临之。
而陈力就深父继至,见之欣然许相其役,遂复登昼寒。
会雨小霁,日光璀璨,尤觉雄丽。
归饮清湍,以「崇山峻岭,茂林脩竹,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分韵赋诗。
明日,复循涧疏理泉石,饮罢而还。
道人宗慧、宗归有约不至。
项平甫教授成都 南宋 · 陈造
昔人石穴命西蜀,岂知桃源华胥隐石腹。
诗人昔吟蜀道难,何曾锦城风物平时看。
平时风物今犹故,井络坤维神所护。
汉官威仪二百年,斩新不受胡尘污。
蜀民日为药市游,家说追欢不说愁。
人之文落中州中州伧父缩颈羞。
吾徒向来梦游处,今日登仙送君去。
遨头上客人所敬,翰林先生士知慕。
似闻儒冠不容假(自注:近士之滥吹者去其半。),挽致邹鲁无难者。
况君笔力西汉前,亟遣人才有扬马。
锦城之乐乐未涯,绿鬓朱颜君更佳。
要奉板舆追胜日,暮万里桥朝浣花。
古今胜槩争入眼,归轩日日诗囊满。
黄鹄东飞定有书,莫靳珠玑祇推懒(自注:平甫能诗,每言诗不工,故懒作。然人知其谦云。)
入闽录淳熙二年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一、《东莱吕太史文集》卷一五
淳熙二年三月二十一日,早发婺州
二十五里,马海广教寺
三十里,汤塘,入衢州龙游县界。
十五里,宿小龙游
是日阴,潘叔昌实偕行。
二十二日,十里,湖头。
三十里,龙游县
三十五里,宿安仁
是日阴,时见日,晚雨。
二十三日,三十五里,衢州,谒汪尚书,遂馆于超化寺
哭婺倅舅,遍到外氏诸位,见曹宗总、闻人伯卿祝汝昭汝玉张孟远。
是日早雨,辰后止,晚蒸溽。
未至衢二十里,下道数百步有石岩寺,岩颇敞,然气象庳陋。
二十四日,留超化。
是日雨时作时止。
汪监税筑,舍人之子也。
二十五日,早发衢州
出通道门三里,晋殷将军浩,塑像犹作书空状。
四里,仁尖。
二里,晋殷将军墓,墓在道左,无树林,上有小石屋,乡名庆墙,旧云殷墙,避讳易为庆。
盖往者殷将军故宅,墙垣犹存。
九里,十八里市。
八里,詹家桥。
八里,灵桥。
七里,后溪浮桥。
一里,后溪市。
二里,入江山县界。
土俗穫稻留秆尺馀,束为把藏之,饭甚有味,有以养之故也。
自此至建皆然。
二里,石龟山
五里,吉溪。
溪桥颇长,有马驿。
五里,平坦市。
十五里,宿白肚,屋前溪渚甚胜。
是日早雨,辰止,时见日。
二十六日,五里,江山县
五里,烟萝洞,洞穴隘甚,乱石如羊马。
东岳庙,庙后突星山与骑石山相望,皆奇峭。
一里,东折入仙霞路。
十里,清湖渡。
渡旁丽坦,徐诚叟书院在焉,今为周氏居。
渡溪即山观,略有水石。
十里,三石山。
四里,长台路口,路通处州
四里,檀町。
七里,镇安都。
十五里,江郎山,三峰拔起数百丈,中断如划,天下奇观也。
山下灵石庙,庙庭老樟轮囷,度其围二丈八尺。
过江下市,游祝氏园,见其主人大举。
四里,宿麦岭。
自婺至此皆平土,过此以往,重山复岭,渐类闽中
是日阴,夜大雨。
二十七日,五里,铁炉冈。
五里,红桥渡。
五里,长流。
四里,三坑。
五里,枫岭。
十里,仙霞岭,磴道屈折数里,甚峻,左右皆童山,极目。
五里,桑园岭。
四里,梅岭
二岭间林壑颇胜。
三里,砻溪。
自此路皆并溪,时有佳处。
三里,大千岭。
六里,宿柳树,见福州潘进士子嘉
是日早小雨,已后晴。
二十八日,五里,相亭。
自此路皆并溪,时有佳处。
十五里,小千岭,下岭半,入建宁府浦城县界。
五里,小枫岭。
过岭望浮盖山甚雄秀,石笋石人,石钟石牛,罗列其巅。
五里,茗坑,自此复行驿路。
五里,前汉冯郎中,盖冯唐也。
无碑版,不知始所以立。
二里,梨岭,其高次于西霞。
三里,啸客墓,林麓幽茂。
四里,枸木铺。
三里,回向寺。
十里,山坊。
十里,鱼梁岭。
五里,宿沙溪,面山临流,水木清华,终夜闻溪声。
进士徐良肱来谒。
是日晴,晚雨。
(上阙)非岭也。
七里,井栏源。
六里,大湖岭,上有灵泉庵。
四里,大湖市。
五里,西馆
五里,蔡家洋。
二里,清河桥。
三里,濮村。
宿遇新归安张丞体仁,同年也。
是日晴,邂逅李将仕兄弟俨、侃,福州人,皆往赴铨试。
四月初一日,三里,转山头,入五夫路。
三里,陂头,水齧道多断绝。
二里,洪源栅。
五里,源,山径萦纡,涧水交流,声如怒雷。
一里,梨岭,缭绕五六里,所历诸岭,此为最高。
岭脊崇安县界,下岭过双松,一两曲涧,石如磴,数十级,悬溪甚奇。
十里,溪源桥,始至岭足,民家编杉皮障日,朴质可喜。
二里,上岚,林峦秀润,小山石濑点缀,曲有思致。
半里,上岚桥。
一里,上岚岭。
二里,会仙桥
二里,会仙岭。
二里,开善寺
七里,至五夫,访朱元晦,馆于书室。
是日晴。
初二日,见刘监庙珫充甫、刘抚属玶平甫、范仲宣瑄、徐周宾大老、□思作恪。
是日晴。
初三日,游刘氏园,前枕溪,后即屏山,亭榭高下十馀而悠然堂最胜。
遂之报本庵,庵旁两崖,束溪如峡。
同游者朱、二刘、范、潘。
是日晴。
初四日,游密庵,距五夫七里。
庵乃僧道谦所庐,曾大父遗像在焉。
殁馀二十年,庵前数十步,清湍亭,古木四合,泉石甚胜。
绕涧百馀步,昼寒亭,面瀑布。
庵亦幽静,晚遂宿庵中。
同游者朱、二刘、范、潘、徐,而刘、范、徐皆先反。
是日晴。
初五日,自密庵归五夫,见王春卿光朝。
是日早晴晚雨。
初六日(后阙)
太学正颜棫常州无锡县吴猎潭州教授项安世召试并除秘书省正字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攻愧集》卷三五
敕具官某等:国家开馆阁以待天下士,若必循次而进,非所以示招延之广也。
博采公言,取以数路。
由舍法官学省,尔方宰壮县,尔安世客授湖南,一闻其贤,俱命给札,前此殆未有也。
指陈时务,蔚然可称。
登之册府,遂列英躔。
岂惟养有用之才,抑以为多士之劝。
庶几岩穴之彦,亦将乐从吾游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