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皇太子听读周易终篇推赏何澹等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七○、《宋会要辑稿》职官七之四二(第三册第二五五五页)
教授何澹、罗点各特转一官,春坊谯熙载、姜特立各减三年磨勘,供检、主管、书写文字三人并各减三年磨勘,指使二人、书表、客司、袍笏使臣、祗应七人各减二年磨勘;年限不同人依四年法比折;未有名目人,候有名目日收使;诸色祗应人并特支犒设一次。
平阳郡王听读礼记终篇推赏官吏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七七、《宋会要辑稿》职官七之四三(第三册第二五五六页)
皇孙平阳郡王听读《礼记》终篇,教授莫叔光、邓驲各特转一官,谯熙载、姜特立、蓝师古、谯令雍、张师贤、蒋巨卿、张克家各减三年磨勘,高钧、吴端、冯泾、王良、傅昌祖、董致中、成元显、李松、孙昌祖、高琦、姜文用、孙昌嗣、姚思正、王世昌、周昭各减二年磨勘。年限不同人依四年法比折;未有名目人候有名目日收使;诸色祗应人并特支犒设一次。
缴戴勋除知閤门事奏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三四、《攻愧集》卷二九
臣仰惟陛下龙飞御天,潜藩旧人,际千龄之会,无不有攀附之幸。矧如勋者,服劳五年,职为内知,圣心记存,擢而用之,诚未为过。然初除带御器械,臣僚以员数已足,恐其滥额,以启倖门,尝具缴奏。今奉使方归,自言閤门舍人,今既故除,即合解罢,乞祠禄,而遽以知閤处之,则为过矣。始八月中,臣寮之奏欲少俟他日有阙以颁成命,得旨:「依已降指挥」。则是除目已定。又曰:「候有阙日供职」。则陛下所以处之者,可谓详尽矣。今乃猥以员数已足,欲从朝廷乞一外祠,而遂得知閤,虽曰不要君,臣不信也。窃见寿皇即位之初,龙大渊、曾觌在潜邸尤久,亦止除御带。至次年春间,大渊自枢密院副都承旨、觌自御带俱为知閤。时金安节、周必大相与缴论甚切,且谓二人攀附虽旧,过此以往,事君之日甚长,傥其谨畏有加,何患身不富贵?奉圣旨罢剧就閒,宜允众论,尚兹回缴,可特依奏。大渊别与差遣,觌依旧带御器械。一时君臣之间如此其盛,然犹其进不已,恃宠弄权,寖预政事,贻害甚多。太上皇初年,谯熙载、姜特立径除知閤,无有论者,公议深以为惜。然犹是太子春坊,又非内知之比。如勋本是士人,素被眷知,使事甫毕,且当退静,以俟君命,不应遽有此举。上则以御带为未足,下则欲乞外祠,以徼取其所欲,如控囊然。若遽以知閤处之,则陛下之官非惟不足以厉世摩钝,亦不足以慰满左右之意,臣实忧之。欲望睿慈深察愚忠,追寝新命。今谯令雍既以持服未可仕宦,勋则当用八月十九日圣旨,候有阙日供职。或恐圣意念其未有职守,即乞如吴炎依蔡必胜例权差,候有阙日拨填,庶得允当。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读。
北行日录(上时待次温州教授,随侍兖公守括苍,受仲舅汪尚书大猷之辟。)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二、《攻愧集》卷一一一
乾道五年己丑十月九日辛卯邸报,仲舅侍郎充贺正使,曾总管觌副之。
十日壬辰,蔡兴以仲舅书来,辟充书状官,二亲许一行。是日游南园,微雨。
十一日癸巳,雨,俶装。
十二日甲午,阴。
十三日乙未,雨。
十四日丙申,雨。李器之以凤栖梧饯行。
十五日丁酉,雨。周仁甫约同登途。
十六日戊戌,晚晴。仁甫酌别于少微阁,醉中唱和。
十七日己亥,晴。
十八日庚子,晴。饭后别二亲,径出城。张子质一见于驿亭。仲兄、器之、元声、弟淳相送至寿宁寺。仁甫继至。饮罢,东行,宿岩泉夏家店,去城十五里。
十九日辛丑,晴。行二十里,饭午顿驿。行二十五里,宿荆山上方。
二十日壬寅,晴。早登小楼眺望。行十里,饭蒋家店。过缙云县,少候仁甫,即行。道经放生潭,山水秀发,策杖纵观。闻有赵侯庙,乡人敬之。石有如杖如履如瓮如舟者,皆以侯名。双头岩、白岩、乌岩皆奇伟。白岩峭立临溪,松竹秀润。乌岩下有石室,端植如门。渡溪,入仙都玉虚宫路。回顾南岸,石笋森列,有亭翼然。仆夫曰:「此初旸谷也」。中有石鼓,扣之有声。以既济,不复往。路转山回,已见独峰。大松夹立,清溪映带。眇视林间,有巨石屹据如雪。且行且观,遇道童,问石之名,云有洞名「忘归」。既惩初旸之失,遂回登焉。洞中可容数十人,四旁嵌空,如出镌斲。旁有小洞,又一石横陈如台。松风清微,俯和湍濑,是真使人忘归也。下行里许,益近独峰。峰之上相传有鼎湖,尝有巨莲叶因风而下。石壁隐隐有车辙,世言黄帝由此飞升。塘曰「黄履」,言遗履之地。地曰「静乐」,言钧天至此而不闻。峰后大山如屏,奇石崷崒,始望之,高列峰外,自谓倘登其上,必可俯瞰鼎湖。下有锐石,仅如一笋,及即之,后山靡迤而退听,石笋亦不可跂及。而此峰独上摩穹汉,巍然削立,无阶而升。人有扪萝登后山之巅者,犹觉未及强半,是知此峰真众山之宗,非凡目所可窥测也。后山有石空洞,跻攀而上,一窦通明。昔刘先生于窦之外横木为床以居,至今遗箦犹在,号隐真洞。高不可登,怅望久之。循峰而北,又有仙水洞,一名镜岩。悬崖数十尺,级石以上。石罅有水,仅如屋漏,终古不竭,下凿小泓贮之。名公遗墨镵满四壁,迂叟、介夫、赵清献公皆在焉。携酒对酌,清坐移时,亦记岁月而还。再至峰下,大书姓字。小憩宫前两亭,顾瞻伟观,兀不得去。洞心骇目,生所未见。入据上方,相与痛饮赋诗,醉墨淋漓,挥扫满壁。秉烛朗诵,旁若无人。诗榜栉比,盖自香山居士而下,不知其几。阅十之三四,不能尽读也。宫前有门,书「祈仙总真洞天」。是日行四十五里。
二十一日癸卯,晴。早复笔诗于版,各置醉墨高处。谒黄帝祠宇,李阳冰篆额,今留县庠。闻有上宫名「妙庭」,相去三里而近。他无胜槩。有洞名金龙,一窦通独峰下,仅容小儿出入,而其中甚宽。宣和间尝以金龙镇之,为睦寇盗去。脚力既倦,不得穷历。出门相羊峰下,绝溪而西。数里间,山川犹竞秀未已。有徐氏小亭,横跨练溪,小憩而行三十里,饭黄碧。村醪醇酽,不殊家酿。二十八里,宿和尚店。去李溪犹二里。会倅厅一兵杨靖自绍兴回,因发家书第一封,录所题仙都二诗寄仲兄。
二十二日甲辰,夜微霰,早阴晴。行二十七里,饭诸应。行三十馀里,至龙窟。行五里,宿尚书塘。
二十三日乙巳,晴。行二十里,饭杨溪。仁甫由新塘路往四明,分袂于此。田间行久之,犹能相望。将入山,举手一揖而别。四十里,宿横塘暮岭间张家店。途中惟售溪坊酒颇佳,然比之黄碧味不及而价又三倍。深夜,微雨即霁。
二十四日丙午,晴。行十馀里,入东阳县。先见同年姚尉(瀛,)次见王宰(楫。)为诸卒批旁,小憩一店,尉已先至,再三留一饭,力辞之。行十里,饭爱头孙家渡。溪行五十里,宿余店,盖过苏溪八里矣。夜微雨。
二十五日丁未,微雨,作而复止。行二十二里,饭罗岭下篆坑何店。行三十五里,宿义井夏店。过牌头十里。
二十六日戊申,晴,风。过平历,遇客将李浚等回,发家书第二封。行三十里,饭高拥杨家。行三十五里,宿灰灶头于店。
二十七日己酉,晴。行三十里,饭溪口傅店。行三十里,宿渔浦镇上朱店。东阳士人周忠厚同邸,清话久之。夜分,小雨作。
二十八日庚戌,微雨,辰巳间晴。早作饭了,同周君行数里。三憩,方到渡头。装载既毕,潮落舟胶。监渡厉君以小舟般剥,已又加一舟,荡兀波间久之。大舟既前,复挈行李装载,劳扰良甚,又舣棹食顷,挽繂徐行。近庙山,始用橹。潮上方急,篙橹努力欲进,为山石所激,进寸退尺,舟人失色。少纵复上,久方得过。又挽行十馀里。雨霁风静,一波不兴。至六和塔下登岸,已薄暮矣。驱驰至嘉会门,闭关已久。宿俞家店。是日又有松阳一士人,姓叶,同渡。
二十九日辛亥,晴。早起入城,馆于仲舅家。饭罢,侍叔舅同去伪谒副使曾总管。因登三茅山,上步司教场,观仲舅习射。夜发家书第三封。
三十日壬子,晴。同去伪见刘察院,待范郎中(成大)久之,竟不见客。次遇蔡架阁(霖,)去岁书状官也。又遇留丞(正臣。)饭季舅家。发承局缪钦归,以第三书行。
十一月一日癸丑,晴。讲礼。何季膺、叶先生(宪平、)闾丘监丞、尤监簿(袤)访及。仲舅赴副使会。
二日甲寅,晴。同去伪习仪都亭驿,部中见梁监门(叔玠、)范丈、吕郎中(正己,)赴景孟舅晚饭。
三日乙卯,晴。习仪驿中已,不及习于参政府,梁郎中访及。
四日丙辰,天明,微雨即霁。使副以下习仪驿中,阅礼物,授衣衫。翟楫及承局翁叶行。两发家书。仲舅招副使饭。
五日丁巳,晴。习仪政府,候黄御药甚久。周邵州(伯骏、王智叟、)沈尉(德润、)叶主管(翥)访及。
六日戊午,晴。驿中大习仪,使副以下备衣冠。贾国信(竑、)六知閤(张说、张抡、宋钧、宋直温、康谞、王抃。)偕来,归写奏藁。
七日己未,雨。侍叔舅偕去伪赴何季膺、陈叔强早饭于丰乐楼。
八日庚申,阴。发行李上船。
九日辛酉,雨。下递担笼。
十日壬戌,晴。饭了登舟。高伯定、刘君任送出门。张伯纯、刘邦逵送过赤岸。景孟舅、姜子用、沈泽远、王智叟约送长河。
十一日癸亥,晴。饭时过长河九十里,遣第六书,发周德归。午过崇德。苏彭年来迓,水缩舟胶,牵挽寸进。更初,遇士颖弟于官窑。
十二日甲子,晴。饭时过永乐,行二十七里,至秀州。仲舅入城回谒,闸头登舟风作。李同年(唐卿)相见。
十三日乙丑,晴。四更行六十里,过平望。姚漕相访,仲舅破睡见之。行四十五里,过吴江。又行四十五里,至平江,仲舅入城回谒,船由城外至阊门。叔舅别去。一夕行九十里。
十四日丙寅,晴。早到无锡。携刺谒孙饶州父子。中途闻其入城,遂谒喻郎中(樗,)以谢去春先辱。魏子师子智访及。行九十里,深夜去毗陵数里泊。
十五日丁卯,晴。生朝作汤饼,遣人访李表兄长卿,已同王直甫候于门。苏彭年亦来,皆延入船相见。王江阴正己惠茶并公酝。苏、李别于荆溪馆,直甫同行十里,待书而别。徐协恭过船棋战。三十六里过奔牛,又十八里过吕城。月明水深,挽舟甚驶。夜行五十四里,过丹阳县,约五更矣。
十六日戊辰,晴。行二十七里,小泊新丰。又二十七里,过丹徒镇。行三十六里,午后到镇江。以水涩,良久方抵丹阳馆。沈抑强(中立)既迓于门,又携具馆下,协恭同集,使人通问于王侍御。
十七日己巳,晴。上馆盥栉。仲舅欲同谒王侍御,而侍御已在门侍。季舅同沈抑强、去伪别侍御。闻泊舟金山,因约同游。穷览胜处,主僧(宝印)首座(心鉴)皆嘉州人。侍御方赴夔州,不谓得见于此,以小诗道别,又辱和篇。入船别其家,遂归。仲舅招副使早饭,抑强复携具来,严墨卿同集,二鼓方散。
十八日庚午,晴。四更起,天微明,即从使副到江干。先登舟以待,沈、严二君相送,晴和无风。俄顷至瓜洲登岸,未几风作,胡抚干(仲文、)俞尉(茂先、)陆泰兴(况)相迓。俟行李上,坐船即行,薄暮至扬州。城中水涩,更馀方出城。发第七书,递达亲庭。
十九日辛未,晴。三鼓,报送伴钟尚书(世明)等回。仲舅起相见。前处州汤路分(逢时)为钟引接,送狼头帽、五指子各一副,拂手香四贴。为发亲庭第八书。又以小舟来过,仲舅方与胡漕(昉)对语,因与汤略见于舟外。少选,钟尚书、徐知閤(本中)船到,仲舅见之。约四更方得行。辰时到召伯埭,去扬州才四十五里,以夜来留滞故尔。张帆而行,三十里过露筋,三十里到高邮。仲舅入城回谒。两岸然草如画。三十里,夜过塘头。
二十日壬申,晴。三十里过界首,二十五里过范水,三十五里至宝应。夜风雨。行三十里,过黄蒲,二十里过平柯桥。
二十一日癸酉,晴。辰时到楚州。仲舅入城回谒。登熙台,应山阳(藏密、)晏判官(哲)一揖于舟次。三十里过磨盘,三十里夜过淮阴,三十里过闻家峰。
二十二日甲戌,晴。三十里到洪泽,前去欧家渡极浅,欲为般剥计。使副借潮于渎头神,东北风作。欲候酉潮,而申初已应。开闸张帆,三十里过渎头。使副上庙挂幡,又过数里,舟胶而止。
二十三日乙亥,晴。未明,东北风大作,潮亦先期而应。谈笑过欧家渡,去渎头十五里,一行人欢呼而行,且感神贶之如响也。行十五里至龟山,以风大不可出淮,摆泊山下,见监镇王(九思、)曾同舍。
二十四日丙子,晴。早出淮三十里,至盱眙,泊燕馆下。龚守携具宴使副,约季舅、去伪分冬。发家书第九封附递。
二十五日丁丑,晴,冬至。早起,乘马陪使副天庆观朝拜。归馆,望拜两宫,各展贺。偕季舅、去伪游第一山玻瓈泉,冰不可酌。遍观磨崖石刻。见周司法深、谯提辖(熙载、)王干办(茂。)龚守就馆请使副早食,军衙晚食。
二十六日戊寅,阴晴。使副以下具衣冠习仪馆中,依例就皇华馆犒三节人。
二十七日己卯,晴。盱眙客将李宝渡淮探问,接伴使副已到泗州。使副赴龚守晚会。偕季舅、去伪赴王干办之招。
二十八日庚辰,晴。掌仪引接等渡淮传衔。少顷,同北引接礼信司高琚等传到接伴使副名衔:正使昭武大将军、行尚书吏部郎中、上轻车都尉、彭城郡开国伯、食邑七百户唐括安德,副使朝奉大夫、侍御史、骑都尉、广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高德裕。使副坐燕馆须其至,犒以三杯而去。移舟淮亭,使副燕亭上。偕季舅、去伪赴谯提辖会。发第九书。遣吕葵、张吉归。
二十九日辛巳,天明雪作。使副以下巳时渡淮,至泗州草馆,望拜如仪,各就幕次。三节人互参使副,使副互展起居状。茶酒三行,上马入城,天色开霁,和气翕然。至馆分位。是日与季舅别。
十二月一日壬午,晴。车行六十里,临淮县早顿。县境有徐城,本徐国,嬴姓,有徐君墓,季札挂剑之所。又八十里,宿青阳镇驿。临淮尉夺客牛以驾车,为客所诉,鞭条子八十。金法,士夫无免捶挞者,太守至挞同知。又闻宰相亦不免,惟以紫褥藉地,少异庶僚耳。
二日癸未,晴,风。车行八十里,虹县早顿。城门不容车,乘马入驿。市井多在城外。驿之西有古寺,大屋二层,瓦以琉璃,柱以石。闻其上多米元章诸公遗刻,三年前于寺中待使客。饭后乘马行八十里,宿灵壁。行数里,汴水断流。人家独处者,皆烧拆去。闻北人新法,路旁居民尽令移就邻保,恐藏奸盗,违者焚其居。有一鹿起草间,截马前西去。两岸皆奇石,近灵壁,东岸尤多,皆宣、政花石纲所遗也。虞姬墓在西岸荒草中,横安二石板,相去尺馀。隆兴间,我得泗、虹,以此墓为界。县外山上有丛祠,汉高帝庙也。淮北荒凉特甚,灵壁两岸人家皆瓦屋,亦有小城,始成县。道有粉壁云:「准南京都转运帖,理会买扑坊场」。递铺皆筑小坞,四角插皂旗,遇贺正人使,先排两马南去。金法,金牌走八骑,银牌三,木牌二,皆铺马也。木牌最急,日行七百里,军期则用之。
三日甲申,晴。车行六十里,静安镇早顿。又六十里,宿宿州。自离泗州,循汴而行至此,河益堙塞,几与岸平。车马皆由其中,亦有作屋其上。州城新筑雉堞甚整,闻是五月下旬上畔指挥重修,限四旬毕工,费一出于民。城中人物颇繁庶,面每斤二百一十,粟谷每斗百二十,粟米倍之,陌以六十。大寺数所,皆承平时物。酒楼二所甚伟,其一跨街,榜曰「清平」,护以苇席。市肆列观无禁,老者或以手加额而拜。有倒卧脚引书铺,般贩官局汤药,蔡五经家饼子风药。去州二里许,二郎庙前有下马亭,即李显忠斩李福、李保之地。驿舍邻郡治,显忠驻军于此。破城之初,每兵止犒以三镮,士卒愤惋。及逃归,创残之士不能自力,悉碎于敌手,为数坑埋之。中庭有井,自投者尤多。负郭县曰符离,项羽破汉军于灵壁东,睢水为之不流,即此县界。
四日乙酉,阴晴,风作。车行四十五里,蕲泽镇早顿。又四十五里,宿柳子镇。晚小雪,即止。
五日丙戌,霜寒颇力,行人须发皆冰。六十里永城县早顿。驿中犹有灯,县本芒敬丘二县地,有芒山与砀山相接,汉高帝隐于此。汉更敬丘为太丘,陈寔尝为长,故城在今县西北。又七十里宿会亭镇。
六日丁亥,霜晴。车行四十五里,沙山冈换驴。三十五里谷熟县早顿。县即商之南亳,汤所都也。县外有虹桥跨汴,甚雄,政和中造。今两旁筑小土墙,且敝损不可行。绝河以入,又二十二里至金果园,果木甚多。马行十八里,入南京城,市井益繁,观者多闭户以窥。夹道甲骑百馀,城外及驿前皆步兵。大楼曰「睢阳」,制作雄古,倾圮已甚。驿曰「睢阳、谷熟甲卒自言西人月请五百短钱,闻本朝养兵之丰,叹感不已。南京城楼侧有亭名「解愠」,承应人有自言姓赵者,不欲穷问之。云城中犹有徐太宰、路枢密、郑宣徽等大宅,多为官中所占,亦有子孙居者。按此地即高辛氏子阏伯所居商丘也。武王封微子启,是为宋国。后唐以为归德军节度。本朝以王业所基,景德四年升应天府,祥符七年升南京。金改曰归德府。汉梁孝王所都,兔园、平台、雁鹜池、蓼堤皆在此。春秋陨石五犹存。
七日戊子,晴。车行六十里,宁陵县早顿。古葛伯国,汤所征也。魏信陵君无忌封于此。又六十里宿拱州,本襄邑县,属开封。崇宁四年建,名辅州,以为东辅。又改拱州治襄邑,本宋承匡襄陵乡也。襄公所葬,故曰襄陵。金曰濉州。
八日己丑,晴。车行六十里,雍丘县早顿。县故杞国,武王封禹后东楼公,故至今土人犹曰杞县。祖逖镇此,以御石勒。圉城镇在东南,本汉圉县,属睢阳国。王莽击翟义,为京观于此。汉外黄县,故城在东,又有葵丘,齐桓公所会也。承应人杜从自言邑手分,邑有令、簿、尉、酒税都监、同监共五员,二税输粟及米,亦纳绢,但薄而小。此间只是旧时风范,但改变衣装耳。又行二十里,过空桑,伊尹所生之地也。又里馀,过伊尹墓,惟一大枯木在侧,断碑卧其下,曰「汤相伊尹之墓」。又数里,过三冢,驾车人自言姓赵云:「向来不许人看南使,近年方得纵观。我乡里人善,见南家有人被掳过来,都为藏了。有被军子搜得,必致破家,然所甘心也」。宿陈留县,去雍丘六十里,驿中有苍柏可爱。县本郑邑,为陈所并,故名。
九日庚寅,晴。车行四十五里,道旁多陂塘,路颇迂回。古冢相望,发掘无遗。至东御园小亭少憩,使副以下具衣冠上马,入东京城,改曰南京。新宋门旧曰「朝阳」,今曰「弘仁」。城楼雄伟,楼橹壕堑壮且整,夹壕植柳,如引绳然。先入瓮城,上设敌楼,次一瓮城,有楼三间,次方入大城。下列三门,冠以大楼。由南门以入,内城相去尚远。城外人物极稀疏,有粉壁曰「信陵坊」,盖无忌之遗迹。城里亦凋残。街南有圣仓屋甚多,望见婆台寺塔,云城破之所。街北望见景德开宝寺二塔并七宝阁。寺上清储祥宫颓毁已甚,金榜犹在。皮场庙甚饰,虽在深处,有望柱在路侧,各挂一牌,左曰「皮场仪门」,右曰「灵应之观」。又有栾将军庙,颓垣满目,皆大家遗址。入旧宋门,旧曰「丽景」,今曰「宾曜」,亦列三门,由北门入,尤壮丽华好。门外有庙曰「灵护」,两门里之,左右皆有阙亭。门之南即汴河也,故街南无巷,街北即甜水巷。过郑太宰宅,西南角有小楼,都人列观。间有耆婆,服饰甚异。戴白之老多叹息掩泣,或指副使曰:「此必宣和中官员也」。相国寺如故,每月亦以三八日开寺。两塔相对,相轮上铜珠尖左暗右明,横过大内前。逆亮时,大内以遗火殆尽。新造一如旧制,而基址并州桥稍移向东。大约宣德楼下有五门,两旁朵楼尤奇。御廊不知几间,二楼特起,其中浮屋买卖者甚众。过西御廊数十步,过交钞所,入都亭驿,五代上元驿基。本朝以待辽使,犹是故屋,但西偏已废为瓦子矣。
十日辛卯,阴晴,歇泊。承应人有及见承平者,多能言旧事,后生者亦云见父母备说,有言其父嘱之曰:「我已矣,汝辈当见快活时」。岂知担阁三四十年,犹未得见。多是市中提瓶人,言倡优尚有五百馀,亦有旦望接送礼数。又言旧日衣冠之家陷于此者,皆毁抹旧告,为戎酋驱役,号閒粮官,不复有俸,仰其子弟就末作以自给。有旧亲事官,自言月得粟二斗,钱二贯短陌,日供重役,不堪其劳。语及旧事,泣然不能已。留守来谒接伴使副,使副连一榻南向坐厅上,留守设胡床侍其左,过盏劝酒,翼而退。接伴所得私觌物尽货于此,物有定价,责付行人,尽取见钱,分附众车以北,岁岁如此。又金人浚民膏血以实巢穴,府库多在上京诸处。故河南之民贫甚,钱亦益少。涂中曾遇蒲篓数杠,导之以旗,殿以二骑,或云其中皆交子也。都管愠其主人贪墨,以秽语诋之。又有「万福包待制」之语。承应人各与少香茶红果子,或跪或喏。跪者胡礼,喏者犹是中原礼数,语音亦有微带燕音者,尤使人伤叹。
十一日壬辰,晴,赐宴。既传衔,使副率三节人具衣冠出接伴位前,对揖而出,就褥位,与接伴天使对立,三节人立使副后。先引使副东北向,开敕,两拜,天使乌古伦璋传口宣云:「卿等远持使节,来会岁元,适冒寒威,宜加宴劳。今遣具位璋赐卿等宴,仍差南京留守耶律成押宴,并赐教坊乐」。使副舞蹈五拜。又开敕,两拜,再传口宣云:「卿等来朝岁旦,远抗使旌,爰增原隰之华,宜有甘芳之锡。今差璋赐卿等酒果」。使副搢笏,跪左膝,叉手受赐,五拜舞蹈如仪。还,立褥位,对展。次揖接伴,退就幕次,与璋茶酒三行,再立褥位。引接石旦侧跪捧表,正使拜跪受表,却以授璋,仍送土物与之。璋退,即引押宴出,与接伴拜舞谢恩。押宴先升厅,侧立。使副拜舞讫,与接伴对行,升厅,与押宴对展讫,就座,点汤,端笏离位少立。三节人东北向,再拜呼噪,升厅。占位东向南上,小立。俟使副初盏罢,三节方坐。初盏燥子粉,次肉油饼,次腰子羹,次茶食。以大柈贮四十楪,比平日又加工巧。别下松子、糖粥、糕糜、裹蒸、蜡黄、批羊、饼子之类,不能悉计。次大茶饭。先下大枣豉二、大饼肉山,又下𤓎鱼、咸豉等五楪,继即数十品,源源而来,仍以供顿之物杂之。两下饭与肚羹,三下饼子,五下鱼,不晓其意,盖其俗盛礼也。次饼餤三,次小杂碗,次羊头,次煿肉,次刬子,次羊头假鳖,次双下灌浆馒头,次粟米水饭,大簇饤,凡十三行。乐次:筝、笙、方响三次升厅,馀皆作乐以送。亦有杂剧,逐次皆有束帛银碗为犒。使副以下皆离立,以待谢恩。或云所赐初不及,皆文具耳。第十二行依例劝上中节酒,罢,三节先就班,使副进。第十三行茶罢,与押宴接伴谢宴,拜表庭下如仪。再送璋土物,与璋成互展辞状,即与接伴对揖归位,送押宴私觌。往回自此,每赐宴,礼数准此,食味乐次大同小异。
显谟阁学士特赠光禄大夫倪公墓志铭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五、《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南宋文录录》卷二三、乾隆《浙江通志》卷四二
开禧二年秋,了翁以馆职论事忤韩侂胄,补外。吴兴倪公召为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公上疏辞曰:「臣乃者尝为御史徐楠所劾,楠言而是,臣不当召;臣而可用,楠不当留」。廷论伟之。于是申诏趣发,以九月入见,首言今宗祀孔迩,乞用皇祐故事,以光宗参侑,尽尊祖严父之礼。次言修君德,求直言,用正人,行公道,明赏罚。三言近岁士大夫寡廉鲜耻,列拜于势要之门,甚者匍匐门屏,穿窦而入,门生弟子施于执经受业者,今无往而不称,且加以恩府、恩使、恩父之目,谀文丰赂,又在所不论也。上虽优容,而侂胄得之大怒。其间所谓「恩父」者,乃指毛自知之于苏师旦也。时谒侂胄者率鞠躬歛容,公视之亡如,且曰:「人言公有骑虎之势,非也,此李林甫、杨国忠晚节耳。若进退裕如,必以诸葛武侯、先忠献王为法」。侂胄愕然,明日谓参知政事李壁曰:「子尝言倪正父之为人,今始至即立异」。李曰:「配帝之议,谓前之礼官者不知及此,则亦以仆为不然矣」。遂上疏争辩。了翁时自馆职请外,谓李曰:「执政与从官争辩,未问理之曲直,从官必不胜,是执政逐之也」。李三疏而止。自知之父宪为监察御史,劾公罢,予与公偕至国门外,数款语,气劲而词直,心窃壮之。至金陵,与永嘉叶正则从容道前事,因谂叶曰:「颇闻倪公不见知于周益公,又忤赵丞相,今又大忤于韩。且韩与周、赵诸贤人品不相侔也,今日之忤是,则前日之忤非」。叶曰:「善哉,子之问也!虽然,皆是也。方周公为相,公无所附丽,事赵公又不合,朱公入朝,士倾心归之,公见之如他日,人始谓其不然。逮周公罢相,赵公为执政,朱公说书崇政殿,公当制诏,称奖优厚,人已异之。迨庆元元年五月,公自温陵召归,侂胄方排拫异己,意图节钺,以公非赵党,且尝与陈君举、章茂献不咸,将使再掌内命,先遣弟仰胄从容伺公意,公赩然曰:『上初即位,当惟贤是用,以消朋党之祸,不当问其何学也』。既而刘德秀又榜公,公正色叱之曰:『从赵公者皆一时之杰,吾犹不肯轻附,尚尔之从邪』!侂胄知公意乡不回,乃以节度使制属傅伯寿,俟答诏既毕,然后公直学士院。至是人始知公之心,盖不苟于随者」。予闻叶公之言,瞿然兴敬。厥明年十一月,侂胄既殛,公复进用,以连拄史弥远不得久居中,出公知镇江府,改福州。治事踰月,见弥远拜右相制,叹曰:「昔董贤为大司马,册文有『允执其中』一言,萧咸以为尧禅舜之文,长老见之,莫不心惧。今制词所引『昆命元龟』,此舜禹揖逊语也,天下有如萧咸者,读之不大骇乎」!乃上书请贴改麻制,上付词臣陈晦条具。弥远惧,拟晦殿中侍御史,于是劾公轻侮朝廷,落职镌二秩罢。予时以君命召,辞不行,闻公之风而窃高之。人之称苏文忠者,谓其在熙、丰不容于熙、丰,在元祐不容于元祐,在绍圣见黜于绍圣。呜呼,如吾倪公,其无愧于此矣!圣人明《随》之义,如六二「系小子,失丈夫」,其象曰「弗兼与也」。盖既附小人,必失君子,其是非至易决也。六三「系丈夫,失小子」,可谓得所随矣,而圣人犹戒之曰「利居正」,则虽亲附君子,亦不可以苟随也。此较之六二,其失已难知矣,若九五之「孚于嘉」,则所信者皆嘉善矣,而圣人曰「孚于嘉吉,位正中也」,而先儒程子曰「随以得中为善」,乃知随小人者固不足论,而随君子者亦贵乎居正得中。如倪公者,其真有得于《随》之三五乎!端平三年,予召为春官,公之子祖常过予言曰:「我先公以□□□年□月□□日葬于某县□□乡□□山,今十有□年矣,而墓道之铭未立。子也吾先公所畏也,敢以请于子」。予与之道前事,祖常慨然曰:「蒋起居重珍尝状吾先公之行,亦犹是矣」。明日再拜,以徵前诺,乃为约良贵之文而叙之曰:公讳思,正甫字也,湖州归安县人,湖今为安吉。曾祖豫。祖湜,赠承事郎。父(犯秀安僖正讳)任承议郎,行太常寺主簿,后赠少师。从横浦先生张公九成游,举某年进士。公少师第三子也,器质凝重,少师深爱之。擢乾道二年进士第,授遂安军节度掌书记。丁少师忧,再调筠州军事判官,明谨据正,不为苟从。辩庐陵冤狱,为刑狱使者辛弃疾所知,自后旁郡疑狱率从公决。淳熙五年,中博学宏词科。七年,除国子正。八年闰月,迁太学博士。六月,丁王夫人忧。服阕,再入太学,阅七月迁太常博士。寻召试馆职,除校书郎,兼魏惠宪王府小学教授,进秘书郎。十三年秋大旱,公封事累数千言,主于罢苛歛,察冤狱,且请别诏中外士大夫皆得有言,避殿减膳,明示畏天之实,且请时召大臣讲论治道,拱默充位者斥之。次言台臣职事官以言补外,所宜昭示好言之实以释人心之疑。逻者尝以仓库事上闻,虽颇得实,然百吏各有统察,监司台谏皆耳目也,焉用此辈为。上皆是公言,立见施行。初,孝宗锐意规恢,迎合者往往至大官,言多不验,久亦厌之,更用谨嘿之士。公对延和殿,言往时虚诞,今者软美,胥失之。上顾谓公曰:「卿奇才,论事详当可行」。翌日,谕左相王淮曰:「倪思敷奏可嘉,朕欲擢为二史」。宰相以未有阙对,乃超迁著作郎,公之自结主知始此。十六年正月,上问丞相曰:「学士院阙人,谁可者」?周文忠公进拟数人,公与其一,然意主陆游,上特以命公。公以内制不可兼名表,因尽辞兼官。尝内直召见,公言旌廉吏以律贪,广集议以审令。光宗即位,公言:「光尧揖逊,父子无间言,今陛下承迎,尤当过之」。又请日引职事官轮对,如寿皇初政。除权侍立修注官,直前言事,以虏雏新立为忧,且请增置谏员,又请召将帅访问,以知其才否,皆见纳用。五月,迁将作少监,兼权直学士院。公言速进寿皇《圣政》,按为成规。又言覃恩赏格之滥。七月,除将作监,兼权中书舍人。公言皇太子府翊善宜用老儒,上以命黄裳。八月,论吴瑊不可为兵部,诏瑊改知广德军。未几,上侍重华宫,瑊入辞,孝宗问上:「倪思今何官」?上曰:「权中书舍人」。孝宗曰:「犹为权邪」?十月,除中书舍人,仍兼直学士院,兼实录同修撰。时《会计录》成,凡锡赉皆三分减一,适重明节,特诏伶人依旧,公言不可。吴琰知衢州,公又言之。绍熙二年,兼侍讲。其春以大雪震电求言,公谓大臣苟且,给谏缄默,讲读官阙员,节钺遥刺轻滥,内廷好赐无节,燕饮亵溺,版曹州县迫急,商农愁叹,《会计录》条具镌减未十一,而群言未已,无名之赋久议而未蠲,疆埸之备不修,缓急必误事。初,孝宗以户部经费之馀财于三省置封桩库以待军用,至绍熙移用始频。会有诏发缗十五万入内帑以备犒军,公谓实给他费,请毋发。且曰往岁所入约四百六十四万缗,而所出之馀不及二万,非痛加撙节则封桩自此无储。遂定议犒军岁以四十万缗为额,由是费用稍有节矣。上尝语公边事,公曰:「若史院《乱华编》载海上之盟与北狩等事,陛下岂容不观」?上命经筵取索。韦璞以后侄孙为焕章阁待制,公引马季良、孟忠厚故事及建炎诏书「后族勿任侍从」以争之,璞坐改观察使。谏臣论吴端不当除带御器械,给事中缴孙珰观察使,上遣使谕给谏。侍御史刘文节公光祖争之,上怒,左迁刘太府少卿,中外沸腾。上谓外府之除乃以省闱拆号差讹,不因论事,公言迁除之命不在自劾之时,而在论事之日,终无以释天下之疑。刘公请外,端亦报罢。祖宗旧法,凡遥郡至观察使乃落阶官,转正任防御。谯熙载以潜邸旧恩,自遥郡观察使径除正任,中书舍人莫叔光三疏,不报。会熙载辞免,上令学士院降诏,公封还词头,卒如旧法。左司谏邓驲以论潘景圭结近倖袁佐、李蔚宗,迁将作监,公力陈不可。上批「匠监之长,乃是超擢」,公争之益力。又言姜特立诸人恃恩干请,上为出特立浙东副总管。明年,景圭知湖州,卒缴罢之。王士廉以皇后之姊之夫请佃平江府官田,以内小臣杨爱卿、袁佐宣谕漕臣,公言:「此自陛下出批中宫邪,是乃斜封墨敕之渐」。秘书监杨万里求去,以直龙图阁转运江东,公留行不报。六月,除礼部侍郎。先是,黄贵妃薨,上忽忽不乐,乘舆过重华宫,已驾复辍。冬至日晏,不视朝,中外莫敢谏。公四疏开陈,会上召嘉王,公言:「寿皇之欲见陛下,亦犹陛下之于嘉王也」。上为动容。时宫闱颇与外事,公因进讲「姜氏会齐侯于泺」,极论家之不齐,至于阴阳易位,甚则离间父子,汉吕氏、唐武韦几至乱亡,不特一鲁庄公也。胡晋臣、尤袤、夏执中卒,上不以为信,公因鲁僖公十六年二大夫卒恳恳言之,且曰:「陛下大抵因疑致疾,疑愈深疾愈甚,遂使父子之间、中外之事有不能合理者」。上竦然。四年正月,兼权吏部侍郎。公以饮酒过度为谏,上喜曰:「卿能尽言如此」。是时留丞相请罢政,待放于范村,久不获命。廷臣谓上欲专相葛公邲,陈起居赞章司谏击之。公于葛虽同郡人,实未尝附丽,而陈疑之,谋于执政,命公为金国贺正使以间之。明日待次重华宫,语与陈忤,公请纳敕,更选他使。会报金虏郑王允蹈叛于河南,谋劫使者,公嫌于辞难,遂行。因言:「陛下屡愆问安之期,中国犹知有疾也,脱虏酋以为问,臣将何辞」?上悟曰:「旦夕便当过宫」。公尝援仁宗故事,请书《孝经》四章与《无逸》并寘左右,至是章司谏劾公以虏事胁君,以《孝经》讥讪,不报。公出关待命,上不得已畀以近郡,差知绍兴府,主管浙东路安抚,令朝辞之任。未行,六月孝宗升遐,宁考受内禅,改婺州,辞不行。七月,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会求言,公条十二事:曰兢畏,曰敬天,曰法祖宗,曰奉先,曰安亲,曰正心,曰勤政,曰任外庭,曰亲君子,曰纳谏,曰节用,曰谨终。起知泉州,未上。庆元元年五月,召为吏部侍右侍郎。二年,同知贡举。监察御史姚愈承侂胄风指,文致试闱事劾公,出知太平州。新学校,修社稷,坯城郭,缮器械,练卒伍,浚河渠,造桥梁,葺候馆,立养济院,百废具修,民不知役。邦交之馈以掩骼埋胔,嫁贫女之失时者。刘德秀劾公,嘉泰元年复提举兴国宫。俄差知泉州,以所治当涂者治之。留丞相始知公有政,以用公不尽为叹。同郡李澄与德清令朱钦则俱求荐于公,公不从,后澄以韩婿骤用,钦则为监察御史,朱遂劾公罢郡。侂胄久执国柄,稍弃前怨以收士望,于是彭子寿、曾无逸复官,林和叔宫观,徐子宜放自便,吕子约量移,公提举玉隆万寿宫,皆三年七月也。四年,知建宁府,察官徐楠劾免公。数月,楠进殿中,又言公纵己害民,再削一秩。开禧二年,又奉兴国宫祠。其秋入春官,直禁林,仅十馀日复食兴国之禄,盖至是已五奉宫祠矣。明年十一月,侂胄诛,召为兵部尚书,兼侍读。入见便殿,请遵用故事,命东宫参决政事,以杜权臣之专,不时宣引宰执及别创直庐,令词臣候对,以备批旨,谕大臣以容受直言,饬朝列以砥厉名节。嘉定元年,兼修国史,兼实录院修撰,同知贡举。三月,给事中许奕使虏,公暂摄其事,内侍李枢、符澄、李益、徐考叔久窜得归,公执不行。盖是时斥宦寺之党韩者,甘炳再图知省而惧不获,使其子宗茂首以四珰尝外庭,闻公之风而寝。公又言辛弃疾迎合开边,请追削爵秩,夺从官恤典;陈自强罪侔侂胄,不可异罚,乞用丁谓、王黼故事远窜,簿录其家。皇子薨,赠太师、尚书令,公言子为父师,名不正,宜改赠极品。史弥远在枢庭,将以兄弥宁为春坊,公持不可。娄机代公为给事,卒予之。公尝曰阳城脱不遇裴埏龄为相,终无以自白,故在琐闼一百六日,虽小事必言。五月,进礼部尚书。许奕使还,中书议表贺,二府将以和戎迁秩,公曰:「澶渊之役,捷而班师,天子下诏罪己,中书密院待罪,今屈己盟戎,奚以贺为」?乃止。飞蝗蔽天,公言不可诿之用兵遗孽,宜修君德,惩权臣,弭盗贼,察奸贪,以求弭灾之实。弥远以枢廷造命除从官,宰相钱公象祖数请去,公请勿偏委任,寻又言咨访宰执不可独召一人。上曰:「前日赵彦逾亦如卿说」。弥远衔之。章良能将除御史中丞,公进《台谏论》三篇,上以付中书,章见之滋不悦。七月,公请禁绝苞苴,又请察小人之交缔,遂力请外补。上谕留再三,公曰:「侂胄以台谏为私人,今章良能未除中司前一日,亦以小舆见弥远矣。侂胄盗权擅国,专行执奏,所称圣旨,类杂己意,今弥远亦独班奏事矣。侂胄未败,犹望旧人,今旧人出矣,而拯救无术,臣恐宗社之不堪再坏也」。越二日,除宝谟阁学士知镇江府。未上,改福州。治事踰月,又以贴麻镌免。二年,陈晦黜,复公元官,奉玉隆祠。五年瑞庆节,虏乱不能遣使,公陈备边十事,谓虏亡则鞑靼之强我独当之。执政不乐曰:「倪公尚云云,以阶太中大夫耳」。未几,御史石宗万论公,降二官,永置閒散。八年,复元官奉祀。于是公年七十矣,连疏请老,不听。十一年,除华文阁学士,提举嵩山崇福宫。又请老,不听。公尝言从臣自休致外,皆不可陈乞,故自玉隆祠满不复请,十年间亦未尝乞磨勘。至是吏部检举,转通议大夫。十二年宗祀明堂,进爵国伯,又请老,不听。十三年十月,以病乞骸骨,不允。再请未报,屏医却药,自志其墓,命诸孤丧事从简。诏特转一官,进职四等,以通奉大夫、显谟阁学士、归安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致仕。是月丙子卒,享年七十有四。其孤上公所定遗奏,犹乞收爵禄赏罚之八柄,张礼义廉耻之四维,闻者感涕。特赠光禄大夫。后诸子升朝,该累恩进少保。上亲政之明年,诏有司谥公文节。妻淑人沈氏,吏部尚书虚中之女,赠福国夫人,先十一年卒。男六人:祖仁,朝奉大夫、前通判南剑州;祖义,朝奉大夫、前充江南西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祖礼,宣教郎、知抚州金溪县事;祖智,承直郎、前监行在赡军激赏西酒库;祖信,承议郎、新通判袁州。公薨后相继卒。祖常,通直郎、监行在都进奏院。祖礼以后兄知建平县愿,祖智以后弟承务郎惠。女子子二人,适宣教郎沈铎、免解进士周侗。孙男四人:兴公、承公,皆将仕郎,馀二人尚幼。孙女壹人,许适将仕郎徐椿年。公少孤,事继母以孝闻。仕五十年,官二品,而奉身清约如一日。先世田宅以推诸兄弟,卜室城东之月河。归自当涂,始辟小圃,以「逍遥」名亭,作屋三间,扁曰「齐斋」,左图右史,朝吟夕讽。尝语诸子:「吾生平素慕乐天」。盖乐天直道屡黜,而于牛、李之党终无所附,居数郡有实德在民,晚岁委命无求,与公出处相似。然乐天未七十已苦风痹,公晚而益强。善乎良贵之言曰:「方柄臣初相,震赫中外,公独折其角而夺之气。末流之弊,至于避柄臣名讳,以诏为诰,以照为證,以远为邈,登之朝廷文书,无所忌惮,纲常倒植,所不忍闻,而在廷莫敢言其非,至此而后知为曲突徙薪之功也」。又曰:「国朝最重台谏,所以彻壅蔽而强主威也。弥远把握言路,输款而后除,纳稿而后奏,目谕意嗾,剪伐忠良,浊乱海内者二十有六年。观公《台谏论》之作,可谓知祸本矣」。又曰:「淳熙之士不变于庆元党祸者鲜矣,再坏之开禧,三坏之嘉定,公刚方质直,不尚苟同。以周、赵之贤犹不肯微受尔汝,则其奴视权孽固宜」。呜呼!予早闻叶公之言,今又获观良贵之状,公之纯忠表里、全节始终,烂乎简策,予无所措词矣。所著《齐斋甲稿》二十卷、《乙稿》十五卷、《兼山小集》三十卷、《兼山四六集》十卷、《词科旧稿》五卷、《翰林前稿》二十卷、《后稿》二卷、《翰林奏章》一卷、《掖垣词章》二十卷、《缴论》四卷、《银台章奏》五卷、《南宫集》一卷、《奏议》二十六卷、《历官表奏》十卷《、承明集》四十卷、《丙寅录》一卷、《更化奏对录》一卷、《台谏论》二卷、《昆命元龟说》一卷、《北征录》七卷、《合宫严父书》五卷、《南征南辕诗》二卷、论著三十卷、《近体乐府》二卷《、些章》二卷、《易章》三十卷、《易说》二卷、《中庸集义》、《大学解、》辩颜子、子思子、续曾子各一卷、《论语义證》二十卷、《孟子问答》十二卷、《老子原旨遗事》六卷、《刀笔集》十五卷、《家传》六卷、《经锄杂志》十卷、《马班异辞》三十五卷、《马史删改古书异辞》十二卷,藏于家。铭曰:
士放于利,不有厥躬,视人作辍,随俗介通。维文节公,怀诚秉忠。相维周、赵,且不苟同;况于韩、史,尚肯尔从?嶷立孤耸,如千丈松。无依而立,无托而容。虽隮台省,而不久中。八为郡守,八领祠宫。位既弗称,用亦罔终。彼滥贵者,浮云飘风。公之大节,吴嵩比崇。史官博士,策名诔功。我铭申之,勒荣丘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