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尝谓古之取士先德行，后之取士尚文艺，虽人事若不同科，而天理未容或异。以德行取士，人事固与天理合；以文艺取士，人事固与天理违。然天理默行于人事间，世有莫得而知者。唐王勃、杨烱之徒以文章号以四杰，而德行无取焉。裴行俭一见之，已不许其远到，且谓士之致远，先器识，后文艺，四子讫如其言。行俭非神也，而能料人如许，其必以天理卜之乎！由是知科举取士，虽专在文艺间，然由文艺进者必德行副之，斯可致远大之地。吾乡先生贾公，其文艺德行兼长者与！早岁蜚声太学，名上贤书久矣。天欲大其器而晚成之，淹徊且二十载，隐居鹿岩，行谊卓绝，月旦乡评及行道之语，咸谓先生阴德在人，天必相之。年今且五十，以免举赴春闱，政天相先生时也。岂不见其眉间黄气乎，天理已著见于此。自今而后，学者知德行可取富贵，不专尚龊龊文艺矣。某既著为天理说，且拭目以待，欲验斯言之不妄云。

千里面目曰书简，函而封之斯致远。代卓受垢而不辞者，是惟粘板。

嗟嗟叔度，谁谓子乎死也？哀哀苍天，祸何至乎此也？以子之聪明俊迈，轩昂磊落，固宜致远大而跻显仕也。岂青春方盛，一分官况，遽为新鬼也？昔颜回生不遇时而短命，贾生处非其地而伤生，王、杨、卢、骆之徒，器识不足以远到，死固其理也。子有回之善而时非东周，有谊之才而地非长沙，有王、杨、卢、骆之文而器识过之，奈何年亦不多乎颜、贾，而命仅同乎四子也！而今而后，吾知造物者之无情，有才者之无命，富贵寿夭，多不在此而在彼也。昔吾年未冠，而子方志学，黄卷同彼，短檠共照，相期以古人，相待以国士也。童子彫虫，我拙子工，子果凌云，我终不能继风骚之靡也。事业麟经，我疏子明，子果得泉，我终不能探谨严之旨也。招仙赋诗，瀑水联句，子歌阳春，我必和之以巴词之鄙也。我愚我褊，动多忤物，子慧而宽，能容我失。我尝自目曰狂，而命子以达，子不以有馀者自多，我常怀不及之愧也。贤关行艺，兰省声名，子先着鞭，我犹未能攀逸轨也。迩年以来，出处稍异，我困赢粮，子栖枳棘，偶家难之各丁，幸残生之未灭。方期握手以更吊，谁谓讣音之惊耳也？子有亲丧在殡，慈母在堂，儿幼而孤，妇少而孀，意子目不及瞑而衔恨无已也。然子读古人之书，达死生之理，穷达寿夭，等一梦耳。假令彭聃其年，伊吕其位，大都不过数十寒暑，亦无此身矣。子固宜安其不幸，从先大夫于万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