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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正淳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四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一
《通书》谨独章:「动而正曰道,用而和曰德。
匪仁、匪义、匪礼、匪智、匪信,悉邪也」。
以《太极图》配之,五常配五行,则道德配阴阳,德阴而道阳也。
亦有此理。
今士大夫家丧服有稍从礼制者,止留意于男子之服。
若妇人之服,止是因仍时服。
按《礼记》《檀弓》「妇人不葛带」章注云:「妇人重要而质不变所重」。
然则妇人丧服衣裳相连,如深衣形制,而用麻为带约之。
至期除去,只散其要也。
又云:「卒哭直变绖而已。
绖,首绖也」。
按《丧服小记》正义云:「妇人有三髽,一是斩衰髽,二是齐衰布髽」。
今云变首绖,是变麻为也。
不知妇人之首绖是髽之外别有首绖,如男子之首绖,或髽之用麻用布者即是否?
若髽之用麻用布者即是绖,则麻可变而为,若布变为,则反重矣。
乞详以见教。
麻髽布髽恐是以此二物括发而为髻,其绖则自加于髽上,非一物也。
当暑目昏,不暇检阅,可更详之。
古者一世自为一庙,后世同堂异室,是一室之中夫妇相配也。
若祫祭之位,则太祖与妣皆东向;
昭之位次,则高祖西而妣东,祖西而妣东,皆南向;
穆之位次,则曾祖西而妣东,祢西而妣东,皆北向,亦是夫妇相配。
今按丧有祔祭,必以昭穆。
盖卒哭而祔,既行礼毕,复迎所祔神主于几筵,以终丧制。
至祔庙时,却有当迁之祖,而所祔神主自为一世。
但父在母亡,未可祧迁,恐须别为一处以祭其母也。
又按《丧小记》云:「妇祔于祖姑
祖姑有三人,则祔于亲者」,恐亦是卒哭之祔。
若亲者是妾祖姑,妇却是适妇,妾祖姑祭于孙止,妇乃传重入庙者,岂可以混于彼乎?
凡丧,父在父为主。
母或先亡,父自祔之祖母之室,岁时祭之东厢。
父死,乃随之以入庙耳。
嫡妇祔于妾祖姑,诚似未安。
然未有考,则不得已且从「祔于亲者」之文,盖舍此杜撰不得也。
《丧小记》「妾祔于妾祖姑」正义云:「妾母不世祭于孙,否则妾无庙」。
《春秋》考仲子之宫,胡氏云:「孟子惠公之庙,仲子无祭享之所」。
审如是,则天子之元后、诸侯之元妃,虽曰无子,必当配食于庙,而其他或继室,或媵妾,虽曰有子而即天子诸侯之位者,皆当为坛于庙而别祭之。
至大祫则祔于正嫡而祭。
所谓「诸侯不再娶,于礼无二嫡」之说,可通于天子也。
不审如何?
妾母不世祭,则永无妾祖姑矣。
窦文卿亦尝问此,无以答之。
今恐疏义之说或未可从也。
为坛之说,恐亦未安。
祔嫡而祫妾并坐,尤为未便。
恐于礼或容有别庙,但未有考耳。
命士以上父子异宫,是同处而各有室庐否?
古人宫室之制,前有门,中有堂,后有寝,凡为屋三重,而通以墙围之,谓之宫。
以理言之,父子固当同处。
然所居之左右前后或是他人之居,不可展拓,不知又如何得同处?
此等事古今异宜,不可得而考也。
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卫人杀州吁于濮」,「卫人立晋」,三称卫人,是非不相掩也,直书而义自见矣。
滕侯隐公时书「卒」,书「来朝」,至桓公二年以后终春秋之世,止称「滕子」,胡氏以为因其朝威降而称「子」。
果如是说,则桓公之世贬之足矣,自是称子而不侯,无乃非「恶恶止其身」之义乎?
沙随程丈此说甚精,曾见之否?
「胥命于蒲」,三传、荀卿及胡氏皆有取齐、卫二侯之说,而或者以谓二侯不由王命相推戴,命为方伯,故《春秋》变文以讥之也。
愚谓若如或者之说,则于文义为顺,恐合经意。
彼春秋诸侯私相要誓,诚为可罪,然其私相会聚,交政中国,虽曰不盟,亦未见其有可取也。
彼所谓「相命而信谕,谨言而退」,凡交际之间有投合者,大率皆然,又何足以为异而必变文深许之乎?
齐僖、卫宣行事载于《春秋》诚举一端,如纪会桃丘等事,莫非倾险之习,则其相命之际,不知果何所命乎?
不要其相命之公私而概以相命为可取,愚未敢深信。
《史记》书「齐、卫会于徐州以相王」,似或者胥命之说。
「夫人姜氏薨于夷,齐人以归」,恐当从《左氏》闵公二年之传。
胡氏谓齐人归者,以其丧归于鲁也。
书曰「以归」,何以决知其以丧归于鲁乎?
七月齐人以丧归鲁,而十有二月其丧方至,岂若是其迟迟乎?
凡书「以归」,皆为以之而归其国,如戎伐凡伯之类。
滕侯桓公以后称「子」,杞侯自庄公以后称「伯」,又僖二十三年卒而书「子」,二十七年朝而书「子」,后又称「伯」,窃意当时小国朝会于大国,从其爵之大小以纳其贡之多少,故子产争承于平丘之会,以谓郑伯男也,而使从公侯之贡。
吴、黄池之会,人将以公见晋侯子服何以谓「敝邑之职贡于吴,有丰于晋,今将以寡君见晋君,敝邑将改职贡。
若为子男,则将半邾,以属于吴,而如邾以事晋」。
由此观之,则当时公侯之国以其职贡之不共而自贬其爵者多矣。
沙随说正如此。
侵曹伐卫,再称晋侯先生侧边批云:「此正是晋文谲处。」),恐非贬辞。
盖围宋之役,二国虽不与,而其从楚则一也。
晋文不先加兵于陈、蔡、郑、许,而先侵曹伐卫,或是当时事势有未可者。
岂有楚人暴横,诸侯皆南向从楚,而得一诸侯用兵以张中国之威,《春秋》遂遽贬之乎先生侧批云:「康节论五霸功罪之意得之。」)
今以楚人救卫为善楚贬晋,而成凡书「救」者,未有不善之例,则文公九年「楚人伐郑,公子遂会晋人、宋人、卫人、许人救郑」为罪赵盾,何也?
既罪赵盾,何以又书「救」乎?
学《春秋》者固不可执定例以害大义也。
至于下书「执曹伯畀宋人」,「卫出奔,复归与元咺」等事,则晋侯无所逃责矣。
有难言者。
楚子虔诱蔡般杀之于申,利其国而诱杀之也,故名。
胡氏谓蔡般弑君,与诸侯通会十有三年矣。
楚子若以大义唱天下,奉词致讨其弑父弑君之罪,谋于蔡众,置君而去,虽古之征暴乱者不越此矣。
愚谓诸侯与通会盟者,楚子为之会主也。
以弑君之贼会弑君之贼,同恶相求,非惟不能讨其罪,亦不敢讨其罪矣。
今欲图其国而杀之,恶人之常态也,是乌可于十有一年之后责楚子以唱大义以讨
楚子未暇治也,而又责其讨,典刑紊矣。
甚善。
「舜、孔子,先天者也。
先天而天弗违,志壹之动气也。
伏羲氏,后天者也。
后天而奉天时,气壹之动志也」。
此数语恐未安。
伏羲是阐三才之理,舜、孔子是感和气之应,其引先天、后天之说,固为失之。
孟子志气之论,尤失其旨。
其后又言「圣人之心,感物而动」,辞意亦差,皆以作用观圣人之失也。
胡氏此章似无病,更宜详味。
但不知文成致麟果然否耳。
极高明而道中庸,中庸虽是常行之道,然其德之至则极乎高明
高明犹言上达也,中庸犹言下学也。
极高明而中庸,若如来喻,即是上达而下学,成何道理?
此处且当虚心熟玩本文之意,参以《章句》之说,便见日用工夫的确处,不须容易立说也。
有气禀之恶,有陷溺之恶,然皆当复之以为善。
明道所谓「有流而未远已渐浊,有出而甚远方始浊」,却是说陷溺之恶。
陷溺之恶,比比皆是;
气禀之恶,则如子越椒之类,不常有也。
气禀之性犹物之有万殊,天命之性则一也。
气禀物欲之陷溺,此不必论其常有不常有,但当致其澄治之功耳。
吕氏说率性之谓道一段,如礼谓差等节文与夫丧服异等、仪章异制,大意与修道之谓教相似。
吕氏意却在无所憾、莫敢争处见得率性是道也。
侯氏引告子「生之谓性」以解率性,却只是说得气质之性。
而所谓率性者,不专主乎气质也,如曰物之自有也。
草木之不齐,飞走之异禀,然而动者动,植者植,天机自完,岂非性乎?
马之性健而健,牛之性顺而顺,犬吠盗,鸡司晨,不待教而知之,岂非率性乎?
言草木、飞走、马牛、犬鸡之性而不及人之性,仁、义、礼、智之为性,则疏略之甚,无待于此。
侯氏说固疏略,然却是宗程先生说。
但得其言而不得其意,故信口言之而为此疏脱耳。
一阴一阳之谓道,言天道之流行者也。
率性之谓道,言人物之所以得乎天道者也。
一阴一阳之说是。
杨氏言仁义不足以尽道,恐未安。
《易》只说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仁义不足以尽道,游、杨之意大率多如此。
盖为老、庄之说陷溺得深,故虽亲闻二先生之言,而不能虚心反覆,著意称停,以要其归宿之当否。
所以阳离阴合,到急衮处则便只是以此为主也。
此为学者深切之戒。
然欲论此,更须精加考究,不可只恃「曰仁与义」之言而断以为必然也。
近得龟山列子》说一编,读了令人皇恐,不知何故直到如此背驰也?
侯氏曰:「君子终日乾乾,至无咎者,戒谨所不闻也。
君子终日对越上帝,尚何戒谨恐惧之有?
以圣人之诚,则无待乎此也」。
恐未安。
乾乾夕惕为戒谨恐惧,其说虽可旁通,然乾乾夕惕,《乾》九三之事也。
九三居下之上,君德已著,圣人之心自是如此。
《中庸》言戒谨不睹,恐惧不闻,乃学者之事。
比而同之,则少差矣。
且其说既已如此,又曰「君子对越上帝,尚何戒谨恐惧?
以圣人之诚,则无待乎此」,其说自相背驰,殆不可晓。
侯氏说固多疏阔,然以乾乾夕惕为圣人之事,戒谨恐惧为学者之事,亦恐未然。
大抵戒惧惕厉之心则一,而成德、初学所至自不同耳。
张子曰:「礼亦有不须变者,如天叙天秩之类。
时中者不谓此」。
五典五礼,生民日用之常,君子之所力行者举不外此。
常者,固此理也。
凡事不出此五者,非五者之外别有个时中也。
张子之言,如三代所因及所损益之类,理虽一而事不同也,未可遽以为不然。
储行之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三、《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六、《蔡氏九儒书》卷二、《宋元学案补遗》卷五一
所喻缕缕,殊可骇叹。
此其意不在左右,计必又须酝酿播扬,成一大事,亦不可知。
然区区之心,有可以质于神明者,以救民而获罪,亦所不敢辞也。
批书迟缓,亦且得宽心忍耐为佳。
建安亦未得去,崇安却已得好消息矣。
县中近日大概幸已无它,但西路之窘日迫,官司要已再轮上户至八月初。
然无人监督,以明者行之,尚且不免为虚文,况今日耶?
适得蔡仓书,尚有挽留之意。
若能领其悃款,幡然一来,千万幸甚!
昨日刘居之相访,具言麻沙事体,云一种贫民至有饿而死者,闻之恻然。
今日文卿相过,亦说诸处轮粜已足,上户便谓事毕,虽有米者,亦不复粜,最是崇化一乡可虑。
梁文叔亦言长平一带小民般运崇安早谷,日不下百人,或恐彼中土人争占拦截,亦能生事,此皆可深虑者。
窃意左右闻此,亦不必待其剑戟如林、流血成川,然后为复来计矣。
且是目今便觉上下人情不通,有话便难出口。
适因蔡仓见问,已告之云,不若便关诸司,再烦左右一来,权领一职,带取印杖,从间道直趋崇化、麻沙,往来监粜,并措置救荒事目,付之簿尉,以俟事之略定而归,似亦无不可者。
不知雅意如何?
文卿亦说县中士民盛传旧尹复来,其意似亦可怜,不应便恝然弃之也。
适又与文卿说,自今以往,境内有一夫不得其死,一夫身被刀创,则左右皆不得辞其责。
切幸察此苦言,少回必去之志,勿信庸人徇己忘物之说,以误远图。
恐异日思之,不能无追悔也。
向来此间行事得失,当亦有可自警省者。
或谓却是欠些伪学,其言虽可笑,然恐有理,不审于意云何也。
闲中读书奉亲,足以自乐。
外物之来,圣贤所不能必,况吾人乎?
但新学一旦措手而委之庸髡,数日前已互迁象设,令人愤叹不能已。
而一县下人,若贵若贱,若贤若愚,无有以为意者。
曾坚伯相见新帅来,以为士子当相率诉之,范仲宣深以为然,而漠然无有应者。
此亦见人之识见分量之不同也。
季通之行,浩然无几微不适意,丘子服独为之涕泣流涟而不能已。
处事变、恤穷交,亦两得其理也。
张郑黄邓相继物故,吕子约前月亦不起疾,殊可伤悼。
亦是气运使然,岂可专咎章子厚耶?
元善到霅后,一再得书,殊恨失计。
初亦有所迫而然,失之不能断决耳。
季通湖南耳根却静,然诸迁客闻高安之报,想亦不免打草蛇惊也。
人生由命非由他,此言虽浅,诚有味也。
偶有自江西来者,得东坡与何人手简墨刻,适与意会。
今往一通,可铭坐右也。
吾人不合偶得一官,遂以官为业,一日投闲,便有食不足之叹,彼此皆然。
然在此则身自当之,无所怨悔,亦知贤者以亲养之故,不能不介念也。
来春之行,不知都下报者云何?
若非以钩党之故,则不,虽重坐,但经赦宥,便是无事人。
只是一堕此城,却恐未有出期。
虽然只是参选,然亦须台参,出人而前,恐又重遭指目。
须更审而后道。
告词传闻数联,不曾见全篇。
寻常此等只拂略说过,今乃铺叙,如行遣禁从帅臣之体,不知果是谁笔?
因便幸略批喻也。
某却至今不曾受告,亦不见报行词命。
吃俸半年,未曾立案,殊不可晓也。
避地盖出于不得已,其他却无说。
但后受两司对移之命,既行,彼乃深怨,以为自此发之,不知二公经年不通问也。
时论率两三月须有一番引作,近报集议赦条,不知意果如何。
恐亦只为诸已行遣人,恐死灰复然耳。
张帅到未?
此公遽去朝廷,不省所谓,议者盖深惜之。
彼当已得其说矣。
来使方今还自府中,适此两日所苦大作,力疾草此,不能究所欲言。
然前书计亦非晚当至矣。
《独乐园图》恐司马守便之官,未暇刻得,与之议,为辨一互刻之亦佳。
但其诗颇有误字,《见山台》诗中,「陶通明」乃陶隐居之别号,今作「渊明」,当改正耳。
前贤遗迹正尔,何关人事?
而使人想象爱慕不能忘,虽不得复至其处,而犹欲见之图画之间,使其流传之广且远而未至于泯灭,然则为士君子者,其可不力于为善哉!
所喻批满今始得之,万事迟速自有时节,固非人力所能为也。
代人上书者,不知得之何人?
此人固非佳士,然恐亦未应遽至于此,当更察之。
若其果然,则诚为狗彘不食其馀矣。
彼挟怨妄言者,固自不足责也。
前日亦料从人不欲复过此,亟折简呼文卿,令其往见,固欲寄声。
昨日得报,乃云冬收方冗,未能自拔。
今承喻及有问道过门之意,似亦未便,幸更审之。
大抵欲面言者无它,但欲每事详审持重耳
观人之失,亦坐自处未能深静之故。
处晦观明,处静观动,则无不察矣。
前日廖子晦归,说新阙已为人所受,想已闻之,理势自应尔也。
词命已行,乃东山之笔,有「盐课入己」之语。
渠自对人诵之,不知已被受否?
闻某亦有之,渠却云是同官作,其势不应如此。
但至今不下,亦不见人传诵,必是丑诋以媚用事者,而深藏以盖其迹,甚可笑也。
帅幕无事,可以读书。
西山南浦号为天下胜处,公馀徙倚,亦有足乐。
然亦更须择交,勿忘前事之师,乃所望耳。
小坡一著高似一著,此甚不易。
必是里面说得转了,方下得此手脚。
然此亦至危之机,更须深自防卫,一种细故,得放过且放过,勿令人疑事事皆出于己,乃为佳耳。
邹公亦有安静之说,次第善类须少安也。
巽伯未能去否?
向语渠寻《独乐园图》摹刻流布,不知曾为之否?
不及作书,因见幸为扣之也。
景初素守,于此可验。
世路升沉,何足深计?
但得此心无愧,所得多矣。
卫公近得书,寄《梅岩图》来。
初欲令作记,俄闻溪城之报,且罢休矣。
甚愧不得一游其间,并以文字结缘也。
至之且得如此,亦是一事。
大抵吾党例多困穷,只得存活得过,但是十分亨泰矣。
后之晚娶,深入瘴地,似不善便。
此邦之侯一再通问,亦依样画胡庐答之,不为难也。
蓝洞记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九、民国《古田县志》卷八
出县城,度紫桥,计程二十里,踰峻岭而西,有村庄焉。
故老告予曰,此唐蓝文卿所隐之蓝洞也。
洞有景八间,若岑巅远眺,龟林弈暑,怪石隐伏于中,争为奇态者以百计。
傍二大柱负土出,高数丈,宛若人形。
洞之东,汀禽沙鸟出没柱渚中者,曰曲涧飞凫;
寒风敛霁,晴日初升,与冻云相激薄者,曰南寨曝雪。
寨上有坪,坪阔五里许。
循兹而降,即洞南精华凝结处也。
中流砥柱,为台鼎峰。
洞之西山圆曲,山下出环,四面波涛荡漾,为半月墘。
洞之西南为三台冈,洞之正北为七星台
洞有泉水从石出,其冷异常。
旁有古松一株,落落孤踪。
俨若云岛,孤鹤翱翔栖饮者为饮鹤泉。
洞之右有祠,离祠五丈馀,即石牛丘也。
牛自雪峰来,歘化为石,成一古迹云。
若丹穴,处洞之水尾,以山土多赤色得名。
山下一溪横截,屹然对峙者,碧山也。
山匝地白粉,为白鹿所常憩处。
洞之北有金鸡岩,每夜阑,石牛游食他所,至碧山,涧树皆合。
金鸡鸣石牛返,树合而复离。
于斯时也,树头初日,如挂铜钲,朝霞散绮,晓岫云开,此「石亭醉日」、「铜谷飞云」之所由来也欤。
江君清卿墓志铭1187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淳熙十有四年春二月庚午鹤山江君清卿卒。
冬十有一月庚申,葬于其里少东夏岭之原。
前期,其弟嗣以书致今临江通守侯应之状来请铭。
予幸蚤得从清卿游,然家居相距百馀里,不得旦暮相与切磋琢磨以究其学也。
然每一相见,则心愈益敬爱之。
及闻其死,以病未克赴吊。
至是乃舆疾而往哭之。
入其门,望其几筵像设,见其子甚幼,累然服丧,抚其柩于西厢,不自知其恸也。
归乃发贾侯之状,又附以予所知者而具论之。
君讳,清卿其字也。
世家建阳县北乐里。
曾大父讳测,以学行教乡党,仕止将作监主簿,而赠官至太中大夫
大父讳立,左朝奉郎,以吏治循良受知于司马文正公
父讳琦,左宣教郎永州州学教授
覃思《春秋》之学,龟山先生杨公见其书而称之,尤以文学行义知名当世。
娶同县虞氏而生清卿焉。
清卿生有异禀,书过目辄成诵。
作文操笔立成,皆有思致。
见者惊叹,以为江氏有子矣。
以童子见张魏公,即开口论天下事,俨然如成人,公亦奇之。
年十七遭外忧,执丧如礼。
既冠,益从诸长老游。
读书问学,探讨不倦,而不肯轻为论说。
持守践行,造次必以规矩,而不务过为崖异斩绝之行。
其接物薰然以和,然亦未尝苟然有所阿徇,乡人无不悦而亲之,然其恬旷虚远之怀,安靖笃实之操,诚于中而形于外者,人亦望而敬之,不敢有以加也。
始,教授公无恙,尝欲尽以先世遗业奉其兄,未及而卒。
清卿卒成其志,自处虽约,不以为虑。
母夫人有贤行,自寡居即布衣疏食以终身。
及春秋高,遂抱羸疾。
清卿左右奉养无违。
既没,葬祭如法。
父同产有适人而老且贫者,迎养周给,以立其家,始终不懈。
乡人有死于远宦者,为之纠合亲故,还其丧而窆之。
有以昆弟讼其先人之遗泽而累岁不决者,喻以恩义之重,一言而解。
盖其志行之所以信于人者非一日也。
尝以进士试礼部,不合而归,遂无复有进取之念。
而独于脩身进德益孳孳焉,不以岁年之晚、疾病之侵而少有自安之意也。
始亦尝有意为浮图学,至是乃喟然曰:「徒乱人耳」。
卒时年六十有二,箧无完衣以歛,而一子宗老才七岁。
乡人无问亲疏贤否,哭之皆出涕。
退而相与咨嗟悼叹者无异词也。
妻吴氏,先卒。
二女,适翁益、李怀祖。
其遗文十馀卷藏于家。
呜呼!
君家比三世以儒学起家从宦,而皆不大显,至君而学益明,行益修,人曰是必且为世用而有以大其门矣,而又不位不年以没于地,于是人莫不以是疑于造物之理而为君惜之。
予独有以知君之志,其所以为欣戚者,有不在是也。
然则文卿之托铭于予也,岂不有以也哉。
铭曰:
不同乎今人者君之乐,不及乎古人者君之忧。
盖其所乐者人以为戚,而其所忧者我以为休。
铭焉不惭,子孙是收!
送窦君入闽序 南宋 · 游九言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默斋遗稿》卷下
余方少时,读太史司马迁之书「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心窃隘其疾世之深,以为天下岂皆为利者哉!
及壮而出游四方,凡耳目所接与心之所历,纷纭胶扰,卒归一辙。
回诵司马迁之言,未尝不慨然以悲。
夫农耕于野,工奏其技,商懋有无,与夫释老之流所以资人而衣食者,姑曰为利犹可也。
至于古之士者,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得其志行乎其位,以膏泽四海,不得其志行乎一身,以著于家庭。
所谓壮而行者,岂必皆得时得位哉?
得时得位,利禄固在其中,而非幼学壮行之本意。
此六民者大略如是,独为士者决非可以利言也。
后世师友诸说不明,诵其诗,读其书,自毁齿垂发盖已为利而学矣。
读书者所以决科目也,修身者所以取声誉也,卑陋者徇于利而忘返,高明者堕于利而不知,纷纭胶扰,而义理或几乎熄矣。
虽豪杰之士亦无以自拔于世。
其有不为利而专徇义理者,则共笑以为迂阔。
呜呼,利之移人至此极哉!
余去年来官京辇,筦库之卑,门外车马憧憧往来,无过顾者,以非利之所在也。
镇江窦君文卿素不相闻,忽以谒入,心固疑之。
坐顷,问其所需,则曰:「吾安居里门,未尝远游,且岁时腊享,有以自给。
闻子人也,子之乡有晦庵朱先生者,愿往见之,因一游武夷九曲而归足矣。
经从于是,一见吾子,又何以需为」?
余喟曰:君生平游不出里门,今乃无故走千五百里,进不希名,退不规利,君其迂哉!
求师问道,虽古之学者所常行,而居今之世真迂者也。
客去良久,不觉愀然自失。
余今官于是,不过利微禄耳。
奔走于马尘车辙之间,每旦随群入局,瘖瘖聚食,有怀不得舒,有口不得言。
晡漏未尽,即分散四出,摇曳破舆,窗闭不敢启,以为例应如此。
暮归,跼促坐僦舍中,嚣尘湫隘,无数寸隙地可以容足吐气。
城外跬步,西湖粗有山水,不得屡至,至亦不得久留。
回思向来客走江汉,登万山,临襄河,过荆门漱玉泉、蒙井之幽,涉渚宫,纵观龙山蜀江之壮伟。
日游廛市,寻北方归朝武夫猛士,与之杯酒言笑,开口吐见肝胆,无所忌讳。
顾视今日折还缙绅之后,规规如畏,真使人慨然以悲。
平生狂疏,自信本亦无求于人,然竟为饥疾所驱,贪微禄以至于此。
其视君不远千里求见先生名儒,探寻山水之幽丽,此行何啻登仙!
虽曰今人以为迂,而古人亦岂可多得哉!
然余闻之,人之一心,明彻精粹,纤翳不留。
其好善恶恶,无所为而然者,良心也。
及长而交于外物,则诱而昏之。
利心一萌,虽为善亦人欲耳,其去道益远。
今君既无名利之惑,其乐善之意不由外诱,此正良心之本然。
又见先生名儒,指其用力之要,以自求其良心,复其所以明彻精粹者固易为力。
异时天理廓然,清风满襟,有以自乐于此世,则人以为迂者又遑惜哉?
麋鹿之姿,失其本性,不能决去林野以遂其所欲,缁尘满衣,日惧其昏也。
文卿之行,赋《白驹》两章以送之。
首章以属君,卒章以属先生,而皆以寄余之悲焉。
建安武溪游某述。
朱子语类后序(二 嘉定十二年九月 宋 · 黄士毅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三、《朱子语类》卷首
《语类》成编,积百四十卷。
同志艰于传录,而眉山廉叔愿锓于木。
士毅之类次,虽犯不韪,而不复固辞者,庶几无传录之艰也。
独池本陈埴一家,惟论仁一条,按遗文,乃答书,不当取为类,故今不载。
辅广所录,以先生改本校之,则去其所改而反存其所勾者,合三十馀条,今亦惟据改本(自首连数至「君子所贵乎道者三」而注云:「自此以前,皆先生亲改。」亦传闻之误。当时杂改定者八十馀条耳。)
或有一条析为三四条,如窦从周录所见先生语之类,今则复其旧。
士毅所传本多于刊本,如黄义刚者,悉类入而不去。
文异者,则姑注一二条云:「一本作某字」。
以上皆与池本异者。
盖池本虽黄侯直卿之所次辑,然李侯贯之惟据所传以授直卿,而直卿亦据所授以加雠校,且有增改于已雠校之后者不与焉。
故近闻之直卿,欲求元本刊改,而未能也。
至于或出于追述,或得于传闻,则文辞之间,不无差误。
凡此之类,读者详考《四书》及他记录,而折衷其所疑可也。
惟《学》类七卷,虽出于臆见,而实本先生教人之方,后学于此三复而得夫入道之门,则能总会是编,而体之于身矣。
己卯九月望日,门人莆田黄士毅谨识。
书叶元老渠阳送行诗卷后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九、《漫塘集》卷二四
乡人范寥信中初自蜀来,即丐贷为资,往从山谷道人宜州
时防禁尚严,山谷所与来者皆归,独信中久留不去。
山谷所与唱酬,具见《豫章集》中。
若范君可谓勇于为义矣。
窦君从周字文卿,生长田里,衣食自给,以是深居简出,足不及城市。
年过知命,客有为言建上朱文公讲席之盛者,即裹粮从之。
其所与文公讲学,具见池阳所刊文公《语录》中。
若窦君可谓切于求道矣。
吴门叶元老忘其年之长,不惮地之远且险,往从鹤山魏侍郎渠阳,其为义之勇不减范信中,求道之切不减窦文卿,宜鹤山所以相与者如此。
绍定辛卯小至前十日,谨书于《渠阳送行诗》卷后。
贵池卫主簿墓志铭绍定五年三月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六、《漫塘集》卷三一
金陵句曲山之西,有乡丈人曰卫九思,其事家人生产作业与人同,而笃志教子,则与人异。
子翼字翼之,知乃翁志在此,而养志孝之大也,故自垂髫力学。
既壮益厉,谓学贵适正,故举业之外,更注意于周、程、朱、张诸老之书。
谓学贵亲炙,而于时诸老沦谢,惟丹阳故静一汤先生及登朱文公之门,为庶几焉,故从之游。
所居山谷间,土瘠民艰,惟锥刀勺合是竞,而君时能赈贫周急;
地偏俗陋,丧祭惟老释是尚,而君斥不用。
蚤游场屋,凡四上名国学,再贡礼部。
甲申龙飞,廷对入等,授迪功郎池州贵池县主簿
寻以寿恩循从事郎。
君时年尚强,气尚锐,非其它老于场屋者比。
而君以亲养不及,荣望已空,犹幸有伯兄无恙,方将辟室所居之西,晓夕相从,庶几风雨对床之乐。
而君死矣,岁实绍定辛卯某月某日。
君盖生于乾道辛卯,实甲子一周。
娶吴氏。
四子,曰以直、以敬、以成、以中,皆业进士
女三人,进士徐应崇、成丙、傅大任其婿。
孙曰继、曰祐,尚幼。
明年三月二日,葬所居之东曰东冈,实厥考茔次。
余蚤谒乡先生窦君从周,窦问识句曲卫炳否,某对不识,且问:「何以识之」?
曰:「是知俗学之非,肯来下问,余私识之」。
窦君既没,余后从静一汤公句曲山迂道来访,因言从祖父子有远韵,遂往见,则君父子也。
意君以父行自处,视何有,而君能不居,所是则是之,所师友亦视为从违,则君之贤过人远矣。
既葬,以直书来速铭。
铭曰:
孝养志,非口体。
学明理,非口耳。
辛卯生,周复始。
子从父,葬尔志。
后千载,质诸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