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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宣教 其二 宋 · 葛胜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九、《丹阳集》卷五
谈经败绩,获寄迹于小邦;
闻善若惊,犹倾心于诸彦。
敢谓某官曲敦雅好,过采虚名。
忘固陋而宠以书辞,慰孤寂而示之文轴。
许询之远致,自尔服膺;
沈约之寄音,敢忘击节。
岂特珍藏于书簏,固将共托于词林。
佩服至深,敷陈罔既。
古诗赠沈约之 宋 · 王洋
 押麌韵
苏端薛复同黄土,海内文章谁接武。
即今七字续长言,沈子挥豪照今古。
朝为百赋更贾勇,暮作千诗犹奋怒。
补天䌽笔不费工,捲地奔风随插羽。
穷途得所喜入眼,口诵新篇身起舞。
已知奔逸逐骅骝,况复逡巡蹈规矩。
荐书指日登姓名,艺圃方期富仓庾。
阎公色动瞻斗牛,处士当筵赋鹦鹉
跨海鲸鱼要力求,翡翠兰苕不须数。
不嫌投迹老龟溪,看子声名满寰宇。
王舍人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七、《北山文集》卷四
金顽矿老,曾烦镕铸之功;
地远根寒,复托庇庥之下。
念殊恩之有自,诧小己以何荣。
每自省循,惟知感激。
窃以相知之道,夐有所难。
先达者固于此不敢轻,后进者亦未尝无所择。
收之药笼,虽求旨味之佳;
唯以冰山,亦戒依凭之误。
必亲道德端方之士,斯有功名攀附之期。
尝怪末流,沿成敝习。
其仕进也,以爵禄为重;
所师表者,惟声势为高。
但虑詈申申,急欲绶若若。
附炙手之热,趋沸羹之门。
朝廷有大利害而不知,生灵有甚休戚而不顾。
乘盗夺之器而方云得计,居鬼瞰之室而自谓能安。
初也纷营,挥扇犹来武君坐;
忽焉衰落,设罗不到翟公
故古人不肯妄施推毂之恩,志士所以慎重执鞭之礼者此也。
某切念赋材庸陋,禀数奇屯。
幼随薄宦之亲,飘浮万里;
长事垂年之母,寒苦一门。
遇朋友则小巫之见大巫,托宗族则北阮之望南阮
上赖孟机心切,柳叶功深,故得研志典坟,争名学校。
奈何鼠能甚短,蚁术无多,半过此生而益穷,三上其名而始奏。
越兹数载之内,具见百忧之侵。
园收芋栗,则未谓之贫;
家有诗书,故弗羞其贱。
所念风波靡定,涂炭方深。
虏若溃疽,已作腹心之疾;
兵犹骄子,弗知衣食之勤。
姑息之政不悛,欺罔之弊犹在。
名存而实不举,法立而官尚贪。
公论不名,私情颇胜。
墙已败矣,而不防有盗;
火未燃也,而因谓之安。
空哦复古之篇,未见太平之象。
窃稽往哲,遐慕伟人,思得海内之英,与论天下之事。
属因末技,辄预鼎科。
虽献计稍愚,或蒙见取;
然习事不惯,多谓可憎。
旁无乞火之言,中绝卖冰之欲。
守其孤操,窃此微官,备观外物之去来,尽识贵人之风采。
犹吾舍人先生闳深浩渺,高爽英奇。
凡有文章,皆造经术精微之处;
所得富贵,不自党与阿附中来。
一语惊人,九重垂听,谓乃公辅之器,试之台阁之仪。
载守奉常,尽择帝王之典;
擢居内史,最亲日月之光。
正眷倚以加隆,方清切而腾上。
而谦怀自抑,高趣不凡。
请繁剧以率人,示廉退以励俗,皆合古人之体,端非俗吏所能。
匪缘一眄之恩,报膺天子;
固已终身自计,受业我公。
暨来沈约之邦,光续仲舒之裔。
仰视仁人之布政,深知君子之用心。
伸良民无告之冤,督堕吏不决之事。
无持牒追呼之扰,禁舞文出入之奸。
初虽髣髴许张衡,下车事肃;
今已优游如汲黯,卧阁风移。
切欣宣化之有人,自喜依仁之得所。
重念某桑榆渐晚,蒲柳易衰。
羹无颍谷之尝,《诗》有《蓼莪》之感。
待海邦之一阙,甘家食之三年。
顾影长嘶,破涕为笑。
忧时惟切,仰禄亦轻。
必不枉道以求人,姑俟因时而自效。
仰惟吹嘘善类,奖借寒生,励而使之成,援而与之进。
虏尘尚暗,非壮士高枕之时;
王室再成,乃大匠取材之日。
愚所志者,公其鉴之。
上宰相书 宋 · 郑樵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七三、《夹漈遗稿》卷三、《莆阳文献》卷八、乾隆《仙游县志》卷四八、光绪《莆阳文辑》卷二
十一月十二日兴化军布衣郑樵,以衰老之病,不任道途,再行遗书献于相公钧座:生为天地间一穷民而无所恨者,以一介之士,见尽天下之图书,识尽先儒之阃奥,山林三十年,著书千卷。
以彼易此,所得良已多,而斯心所不能自已者,其说有三。
故人曾入京华,载书诣相府。
其一为暮龄馀齿,形单影只,铅椠之业甫就,汗简之功已成。
既无子弟可传,又无名山石室可藏,每诵白乐天「恐君百岁后,灭泯人不闻。
赖中藏秘书,百代无湮沦」之句,未尝不呜咽流涕。
会兹天理,不负夙心,仰荷钧慈,果得就秘书省投纳。
蓬山高迥,自隔尘埃;
芸草芬香,永离蠹朽。
百代之下,复何忧焉!
其二为兵火之后,文物荡然。
恭惟相公拨灰烬而收简编,障横流而主吾道,使之业不坠于地。
士生此时,宁无奋发!
也愿讨理图书以自效,使东南之图书已尽,今古之图谱无遗,金石之文,鼎彝之志,莫不陈于前。
前年五月十三日投纳,是月二十七日伏蒙提省之晨,特与嘉叹。
既岁终,会计指挥,收入校雠之籍,与先儒之书等。
嗟乎!
伯牙之琴,为审音而鼓;
冯驩之铗,为知己而弹。
此某所以甘心焉。
其三为修书自是一家,作文自是一家。
修书之人必能文,能文之人未必能修书,若之何后世皆以文人修书!
天文之赋万物也,皆不同形,故人心之不同犹人面。
凡赋物不同形,然后为造化之妙;
修书不同体,然后为自得之工。
仲尼取虞、夏、商、周、秦、晋之书为一书,每书之篇语言既殊,体制亦异;
及乎《春秋》,则又异于《书》矣。
袭《书》、《春秋》之作者,司马迁也,又与二书不同体。
以其自成一家言,始为自得之书。
后之史家,初无所得,自同于马
马迁之书,之面也,假迁之面而为己之面,可乎?
使不作,则班、范以来,皆无作矣。
按马迁之法,得处在《表》,用处在《纪》、《传》。
以其至要者,条而为纲;
以其滋蔓者,釐而为目。
后之史家既自不通司马迁作《表》之意,是未知迁书之所在也。
且天下之理,不可以不会;
古今之道,不可以不通。
会通之义大矣哉!
仲尼之为书也,凡典、谟、训、诰、誓、命之书,散在天下,仲尼会其书而为一。
举而推之,上通于,旁通于秦鲁,使天下无逸书,世代无绝绪,然后为成书。
史家据一代之史,不能通前代之史;
本一书而修,不能会天下之书而修,故后代与前代之事,不相因依。
又诸家之书散落人间,靡所底定,安得为成书乎?
樵前年所献之书,以为水不会于海则为滥水,途不通于夏则为穷途,论会通之义,以为宋中兴之后,不可无修书之文,修书之本不可不据仲尼司马迁会通之法。
万一使樵有所际会,得援国朝陈烈徐积与近日胡瑗以一命官本州学教授,庶沾寸禄,乃克修济。
或以布衣入直,得援唐蒋义、李雍例,与集贤小职,亦可以较雠,亦可以博极群书,稍有变化之阶,不负甄陶之力。
噫!
自昔圣贤,犹不奈命,樵独何者,敢有怨尤!
然穷通之事由天不由人,著述之功由人不由天。
以穷达而废著述,乎?
此樵之志,所以益坚益励者也。
去年到家,今日料理文字,明年修书。
若无病不死,笔札不乏,远则五年,近则三载,可以成书。
其书上自羲皇,下逮五代,集天下之书为一书。
惟虚言之书,不在所用。
虽曰继马迁之作,凡例殊途,经纬异制,自有成法,不蹈前修。
观《春秋地名》,则樵之《地理志》异乎诸史之《地理》;
观《群书会记》,则知樵之《艺文志》异乎诸史之《艺文》;
观樵《分野记》、《大象略》之类,则《天文志》可知;
观樵《谥法》、《运祀议》、《乡饮礼》、《系声乐府》之类,则《礼乐志》可知;
观樵之《象类书》、《论梵书》之类,则知樵所作字书非许慎之徒所得而闻;
观樵之《分音》、《类韵》、《字始连环》之类,则知樵所作韵书,非沈约之徒所得而闻;
观《本草成书》、《尔雅注》、《诗名物志》之类,则知樵所识鸟兽草木之名,于陆玑郭璞之徒有一日之长;
观《图书志》、《集古系时录》、《校雠备论》,则知樵校雠之集,于刘向虞世南之徒有一日之长。
以此观之,则知樵之修书,断不用诸史旧例。
明验在前,小人岂敢厚诬君子!
然樵虽林下野人,而言句散落人间,往往家藏而户有。
虽鸡林无贸易之价,而乡校有讽诵之童。
凡有文字属思之间,已为人所知;
未终篇之间,已为人所传。
况三十年著书,十年搜访图书,竹头木屑之积,亦云多矣,将欲一旦而用之可也。
呜呼!
术业难成,风波易起,深恐传者之误,谓擅修国史,将无容焉。
缴进诏草劄子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四、《玉堂类稿》卷一○
臣昨因宣引,尝妄奏朝廷责财计于诸路,诸路责财计于州县,上下通融,当如一家,此不易之理也。
今顾不然。
朝廷督诸路转运使不过常赋尔,未尝有所横取也,而为漕臣者间有不能仰体德意,竭州郡之力而弗恤,此何理也?
夫谓之计度转运,是欲其斡旋一路财计,使之有无相通也,居是官者,奈之何略不究此!
臣不暇远举,只论去年数月之间纷纭者三。
单夔侍从典辅藩,缘不支归正人添给,通衢之中扯裂车帷。
永州守臣徐枢初授代日,归正及添差拣汰人相率拦轿丑诋。
南剑州林栗在任丁忧,亦为添差人等妻女诟厉。
二千石尊重难犯,缓急乃可弹压。
若使其下常怀忿嫉,伺间而侵侮之,国家閒暇,不过少失事体而止,万一疆埸或骇,征伐于外,其弊则将若何?
比来朝廷虽量贬守臣,惩治无赖,然臣谓齐其末不若治其本。
何也?
俸料不支,无以养生,此小人所以不逊也;
财用匮乏,支遣不继,此守臣所以束手也。
臣常深思州用匮乏之由,盖有三说。
一则地狭民贫,入寡出多,不可措置,二则郡守闇懦,渗漏者众,不能措置;
三则轻费妄用,不暇措置。
漕臣者,贫当济之,闇懦者当策励之,妄费者当戒约之,甚则劾而免之。
夫然,故有曲突之功而无噬脐之患。
今平居一切听郡守之所为,闻其小有盈馀,又为豪夺巧取之计;
一遇生事,亟劾守臣以自解。
所谓计其有无、度其盈虚者,当如是乎?
臣愿陛下戒饬诸路转运使,俾之各思其职,宣朝廷之惠泽,视州县为一家,上下通融,早正素治,勿为苟且,趣了目前。
盖上下通融则州郡稍宽,州郡稍宽则诸县不敢横敛,诸县不敢横敛则民力稍裕。
当今急务,孰有大于此者?
伏蒙陛下圣明洞照,深以为然。
今拟撰诏书,令某具稿进呈,未知辞意稳当否,伏取进止。
泛舟游山录(二 起乾道丁亥七月,止是年九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八
乾道丁亥七月己亥,早赴县厅。
为大行皇后姓夏氏袁州人。)六月二十五日上仙,行在进奏院坐省劄牒诸路云:「礼部太常寺参照显恭皇后故事,皇帝成服七日而除,百官三日而除,诸道州军计诏到日长吏率文武官举哀成服,三日而除。
又礼例,诸路监司、州军县长吏以下合服四脚(系幞头,头冠亦布。)、直领襕衫、(上领不盘。)腰绖(以麻。)
又士庶各于本家素服三日而除,婚嫁除服后不禁。
行在自成服日为始,诸州军候指挥到日为始。
又边州县军镇并不举哀。
又诸路州军并所属县镇候指挥到日下管内寺观修建道场三昼夜,并禁乐三日,及禁屠宰一日」。
又《小贴子》:「士庶素服,依礼例系去颜色,止服浅淡里青皂头巾」。
又省劄:「检准懿节皇后典礼参酌讨论,外路驻劄诸军去处,依礼例合就所屯军处候报到,自副将而上成服。
其馀部队管队使臣并散队使臣升朝官以上,及将副指挥使以上,并常服哭于本营厅事,三日而止。
今欲依上件礼例施行,内沿边州军驻劄去处,依例更不举哀」。
六月二十六日,奉圣旨依。
辛丑,晚,临讫释服而归,邂逅新太府寺丞苏岘叔子东坡曾孙,而过之孙,居颍昌陷虏,尚书符奉侍时挈以归,今为驾部迨之后。
东坡买田阳羡凡九百斛,三子之裔共享之,故居此。
尝与武义兄弟同班改官,以钱端礼荐除太常簿,今代太府阙。
连日大雨。
壬寅五更大雨,黎明晴。
欲追凉显亲,而新司农簿张朝奉观颐、新广德虞迪功、新上元宰吴景先及数客踵至。
观颐,侍郎漴之子。
尚书策之孙。
宰,给事中拭之孙。
报谒皆不值。
周孝侯,遂过显亲。
显老相饭,招庄德迈、汪端中共坐,彊中送瓜。
术人朱晓偶至,二公欲问命,因试之。
逼晚归,以酒饮从者,作七夕
甲辰,妇家为老妻开荤。
丙午新丰城李令愿及其堂弟新武宁丞恕、新奉新丞愈、将仕郎悊并相访。
丁未,大赦到邑,其词略曰:「阴雨作难,允赖元良之本;
阳淫热疾,适罹无妄之灾」。
尾词云:「康乐安平,受祉莫先于长子;
渊泉溥博,推恩岂限于彝章」。
初,皇太子因赴长秋临而中暑,医误投补药,疾遂亟,寻闻初九日夜薨。
庚戌,早过栖真尼庵,设考妣以次神位,行中元荐享之礼。
新监钱清盐场吴迪功守相访,湖州人
辛亥,雨中访庄德迈,弈棋,烹鳆粥调,剪
壬子,洞灵邵道士山药荐新。
善权长老道林相访。
夜,大风雨达旦。
癸丑,旬日来东南风大作,未尝间断,或以为异。
甲寅,雨稍止。
过显亲,邂逅鲍梦符通判,荐相僧正
乙卯武义专人来书,中云江西一月之间再有水患。
丁巳,复热。
庚申,新大庐山禅林禅院长老慧畸相访。
癸亥,早约庄德迈、德政点心罢,同登舟为保安之游。
保安,寺名,在县北二十五里,今为周敦义参政功德院。
午后到寺,殊不称所闻。
长老祖廓晚置酒待二客,遂宿。
甲子,点心罢,肩舆里馀,入胡发运白云庵大观中造。),有莲池,花面盈尺。
又半里入胡参议老寿庵。
猫儿甚大且成林,有江湖气象,浙中不易得也。
此方大抵皆诸胡之产地,多紫薇花,闻如杨柳芙蕖,可插而成。
又数里至李山,游禅寂禅院,未有主者,尤荒凉不振。
至和中寺记云创于梁朝,今佛殿造于祥符间。
邑人以为唐殿,非也。
门外乃常州官道。
李山南行四里,得周氏衍度庵,甚闳丽。
又里馀至虞福圣寺
寺有弥勒殿,南唐保大中造,甃塼,皆隐起毬路,越二百年坚致如新。
唐人龙朔中才法师碑尚存。
地理僧净如居寺之瑞像院,饭于其房。
东西二周氏富盖此乡。
东周有园,今不治,惟环秀亭在池心,环以荷花
坐赏移时,登舟而归。
过溪顺风,晡后至邑场。
致远枢密之孙、主簿邦彦遣使通问,其居号小墟,去金坛八里。
乙丑吴迪功渊相访。
其父寺丞君,不主岳飞狱者。
平江书,汹汹传时巡,盖虏遣兵部尚书乌论三合驻泗州,取索归正人甚众,且聚兵积粮,故苏、秀颇缮葺公宇耳。
闰七月丙寅朔宜兴王奉议际、法藏寺首坐祖印大师道坚相访。
丁卯庄文太子以是日敕葬宝林寺
戊辰,安术者孙晋臣论予命有透关之语,窃取之。
庚午,大雷雨。
连日秋雨,暑不可当,今日稍凉。
癸酉安恭后攒修吉寺。
乙亥,新青阳主簿陈朝立纪相访。
其兄朝举,同年也,已死。
丙子,邵氏净观僧契彬相访。
丁丑仲宁仲贤定用香山地,是日斩草。
己卯,携棋具过庄德迈。
晚月色甚,同德政泛舟出溪口
庚辰,新监杂卖场门范从事华相访,淳夫曾孙、元长之孙、赵元镇外孙。
留汪强中午饮。
强中谓酒有五品:苦、淡、酸、臭、甜。
其贬甜乃在臭之下,今日特以醇厚极甘之酒沃之,甚有难色,聊为一笑。
汤朝美邦彦及其堂弟士美国彦自金坛相访。
夜月愈佳常年之中秋也,已治具约德政过邵园,因为泛舟之役。
临出而其主人辞以家集,独与德政乘小舟入湖渰,风露浩然,亦乐也。
辛巳,早,就显亲具蒲馔待二汤。
句容田奉议伟相访。
是日再欲过邵园,会风雨不果,移具过庄德政宅,招德迈,而庄德器支使玙适至,遂同集饮。
韩无咎所送金陵经武堂酒,客爱其醇美,乃以遗之。
夜御夹衾。
壬午,留二汤饭。
癸未,再留二汤饭。
邵轸方远相访,德政之妹夫。
甲申,二汤访别,具饭待之,仍和其二诗。
乙酉,早同庄德迈泛舟至其曾祖通议公坟,有庵曰扬名,山势如城而葬其中,盖程惟象所卜。
惟象赵清献公陈恭公文,其术甚精。
通议公本维扬人,占籍宜兴
既葬而子微登第,官至待制
今子孙甚众,禄仕不绝,亦多富者。
其侧乃蒋隶叔坟庵,曰庆裕,规模不为近世之侈王介甫《赠三灵山人程惟象诗》,见集中。)
丙戌,食后泛舟度长桥至邵园,邀方远小酌天远堂,荷花盛开,其旁即吴师尹宫教之园。
初,任昉钓台在水涯,师尹夷之,别筑台于旁。
师尹近死,园已荒而古迹湮为茭葑矣。
丁亥,拂旦同仲宁、邵方远过香山观外舅茔地。
归,饭厚山庄氏永思庵,主僧觉了。
回县,雨作。
长道赖宽恩,向来宁都事全释,追念女兄悒悒以没,痛心而已。
李全归报。
庚寅汤朝美兄弟遣使送金坛许知观院道士周汝昭眼药,云此观累世传此药矣。
辛卯,新监文思院上界余迪功汶相访,状元中之曾孙。
状元仕止朝奉郎、知兖州云。
食后同庄德迈步至通真观,知观李守宁留饭。
又步过周孝侯,观父子敕告。
庙后有大墩,古木森然,号周墓墩,相传孝侯茔也。
穿墩过田氏废园,今属庄氏。
连日阴雨,御夹衣。
今日晴,复挥扇。
壬辰,至栖真庵烧香,为道者坐化也。
道者乃张惟济提举之妻,与其女皆为比丘尼
操行坚固,生而体出舍利,临死书偈,有僧家所难者。
其子解官持服。
癸巳,夜,吴景先县家遭劫,凡二十馀人持弓矢刀戟而入,其所居在妇家东百馀步。
甲午,拂旦,同邵方远出南门,过王进修道人家,献石棋一副,张公洞泥所造也。
香山,与仲贤、大悦饭茇舍,遂过湖洑,西行三里至孙仲益坟庵。
修竹流水,门径幽深,自其胸次丘壑也。
龟潭形如龟,阔不盈丈。
有亭曰酌潦,而庵名千息。
对祠堂创一龛,华甚,设四几案,为其二室一妾,且留自待也。
又西南行二里访玉女潭,虽有茅亭,而路皆榛翳,赖扶栏夹之。
潭在四山中,三面皆石崖,有窦上达,水浮墨色可畏,投以物则盘旋而下(单氏《风土志》云深踰百尺。经云在张公洞西南三里,面阔十丈。朱冠卿《续图经》,女在□成道,今潭上深阔皆逾百尺。相传玉女窦穴若穿透然。)
唐权德舆李幼卿独孤及皆有诗。
自此东行里馀,呼儿导至佛窟岩。
岩高一丈五尺,阔数倍,水出其左,或云自玉女潭来,流而为涧,石佛数身,皆断躯干。
或云像出岩中,土人神之,多求嗣焉,其毁之必以不验也。
又西南二三里,由王直中知军家墓道出支径访龙潭(单氏《风土志》:山顶有龙潭,县东南五里,非此也。),伐筱刜棘,望石崖而
有蒋天成者得其地,樊以竹木,路不可行,易樵叟乃能至。
石壁四插,其高十丈,潭在其中,长六丈,阔五之一,真龙湫也。
窥观毛发森竦,回顾蒋庵不远。
会日仄,归饭千息庵,投宿洞灵。
知观邵惟道置酒。
秉烛过圣堂,观元丰间刘宜夫谊元祐辛未五月僧仲殊留题,然后寝。
八月乙未朔,早至前知观应若谷房赏秋香,又访道士李继彭问眼药。
观中有仁庙时赐《度人经》一藏,今渐散失。
归至香山少休,遂入庄僖简公神道,长松夹路殆五六里。
由径过单时中主簿坟庵,访白鹤洞,水自中出。
令从者侧入以望,云相去二三丈复有洞口,阔数尺。
闻过此则平广,道人辈采石脂于中云。
复出旧路行里馀,乃至僖简远庵,主僧净照来迎。
饭罢,留题而出。
亭午至横涧,折而东二里许抵川步,访所谓洞山者,则高二十馀丈,周围三里,形如张弓,其上皆丛筱,无他异。
洞口流水清澈,觅轻舠匍匐其中,夹以炬火棹而入。
岩石色正白,中为裂罅,谓之石脊、石岸,如削玉,如砥平,如刓刻,诡异不一。
鹅管钟乳往往可取,石燕遇火惊飞扑人。
行数十丈,顶稍高而洞宽。
俄值深潭,邵生惧甚,趣归。
或云,自此而进可陆行半里,有石桥、石磬之属,唐人刻姓名在焉。
此洞惟冬涸可穷览,若积雨,则水与洞平,不可入,今日仅能入也。
晡时过长岘岭,入庄刑曹报慈庵赏木犀,遂归。
是役也,岩洞在邑南鄙者十得五六,道士辈且不知所在,况游客乎?
尚有大成君阳洞,期异日访之。
丙申郡守立道监丞磨勘文字来,并致书籍及凝露惠泉酒。
丁酉,早,访客不遇,谒果利庙。
土人谓之西庙。
庙神乃后汉玘,今封嘉应字人侯,庙碑殊可观。
正祠本在邑南铜棺山,初曰荆南山。
荆溪之南。
相传将死,天下铜棺,如王乔玉棺然,故曰铜棺,又名君山,亦谓袁也。
有林养素者,以失音自号不语先生
有问灾福,但使咒笔书姓氏甲子,即一再嗅之,信笔书偈颂。
今日相访,其语颇文,而主于修养,至于灾福则未必验也。
戊戌社日
微雨连日,蒸渠故也。
夜,西邻庄氏遭暴客。
己亥,早,有怀子中,以《周易》筮之,遇《无妄》之《益》。
林养素传咒云:「灵宝藏经载汝之名,有五鬼名曰摄精。
吾知汝的,速离吾身。
太上律令,汝化为尘。
急急如太上帝君律令敕。
临睡时面北叩齿,念七遍就寝,乃无失」。
王仲谟至自昆山
庚子,早过香山,以酒馔犒匠人及役夫。
饭罢,同仲谟自横涧西行四五里访静乐寺。
荆溪尊者湛然,此地人,后传天台教,建中三年唐翰林学士梁肃撰碑。)
是日冒雨行小径,意寺可宿,而破落不堪其忧,留题而去。
常日在邑中望铜棺山甚远,今寺后一峰正倚山脚,非好事不能至也。
里馀至庄子上知府庵,欲循旧路复出横涧,会日向晚,问土人得捷径号使岭。
既登,峻甚,仲谟窘于跻攀,从者又畏斑寅,予不恤也。
一上约二三里乃得平顶,俯视县郭仅成聚落,隔湖及众渰一一可指,眼界廓然。
雨后下岭尤险,几不能容足。
过西石亭,梅树满林,邑人游赏处也。
至山门始出大路,暮夜抵郭内。
辛丑,唐致远、百二姨自平江来。
壬寅,命通真道士为外舅作缘事。
癸卯,王仲告及其侄荣仲邦美季子)
昆山来。
甲辰,晴,便觉微暑。
舜举王仲显李良佐皆至。
海陵簿尉蒋迪功方庆相访,舜容提刑之子。
未后约致远过庄德政同度周桥,访后汉许太尉𢒰墓。
道中有翁仲龟趺,披荆莽至其下,大墩相连,渐为邑人斸掘。
有碑侧立,字多磨灭,惟其前十馀字粗可读,大略云:夫人会稽山阴人姓刘氏,盖太尉之妇也。
「谈马砺毕王田数七」之碑十年前犹在,今为邵氏取去。
邑人张驹考證颇详。
是日,仲宁兄弟会予,客三杯后出双缣,谓之表坐,浙俗也。
乙巳,妇家会亲姻,谓之宿集,表坐如初。
丙午,鼓外舅之柩登舟,未时至川步登陆。
雨骤作,申后至茔所。
丁未,大雨。
大悦开穴,深丈有五尺,积雨泉涓涓。
茇舍上漏下泥,不可居,同范至能、鲁子师李良佐投宿洞灵观,檐溜通夕如滩声。
戊申,昧爽至香山,送葬者毕集,而地已不用矣。
雨昼夜不止。
己酉,仲谟从诸人议徙柩暂寓洞灵,既至而晴,遂为佳中秋
至能溧阳
庚戌,妇女归邑。
观侧百馀步一峰壁立,状若镌刻,绍圣四年有人遁形而入,故号会仙岩
岩下流水可浮杯,今有小亭
午后同致远西南行里馀访白马洞
将至,涧水淙淙有声,其源出洞中。
入洞,顶如砥平,鞠躬而进,观沈辽刻字。
归访道士朱有中,生于元祐辛未,年七十七矣。
夜月蚀。
辛亥,早同致远、道正应德愚若谷肩舆西南行,过黄家桥(此可登舟入邑。),入湖洑,度侍郎桥,再游惠园。
其眷眷于此者,以古涧碧流也。
又行十馀里,登王总管坟,才二十年,已复荒芜。
进游大城(俗号蒿猪。),单氏《风土志》谓洞门狭隘,止容一人行,内颇宽旷,有盐米堆,白石高峙如雪山状,洞中有四际水流。
今殊不然,入洞才十步,为村民以土窒之。
前日遣人辟治,仅高一二尺,以草为茵,鱼跳而进。
又行十馀步,大石相倚,中有深谷,寸步滑磴,且视且恐。
已而稍宽广,石乳如宝盖垂于其上。
旁又有一谷,然不若前谷之险。
稍前即大坑阱,乃近岁崩陷者,所谓盐米堆、雪山不可至矣。
炬火欲尽,遂出憩,村民吴氏以茶果交相遗。
归入饶州太守蒋天祐垂裕庵,半里至君阳洞,陆希声云在君山之阳,故以为名。
洞去龙潭甚迩,水自洞出行两崖间,甚清驶可爱。
天日下照,不必秉烛,视他洞为胜。
惜乎天祐之兄营坟其上,不复为游观之地矣。
归过金沙,致远独游,停车以待,同饭洞灵,抵暮还邑。
宜兴南鄙岩洞搜索殆遍,惟图志中载武陵洞龙山,去湖洑渚南十里,中若张公洞石乳凝结,有幢幡羽盖之状,又有瀑布逆流,但蔓蒙密,人迹罕至,不能一往。
南岳山锡禅师道场古迹颇多,且邹志完所乐,去县二十里而近,反未至焉。
既迫南归,须俟他年矣。
夜,雨复作。
壬子,范至能溧阳来。
癸丑,以卮酒饯至能,送之北门。
甲寅,装船。
乙卯,仲贤护外舅之柩归昆山卜葬,仲谟、仲告、荣仲偕去,同安人送至溪口
丙辰,陈尉愉相访,即永和故监镇之子。
丁巳,数日昼夜雨,渰田已十分熟,今遂败之。
妇家置酒相饯。
戊午,早发宜兴,才数十步,大风雨不可开,转溪复回。
唐致远小舟先去。
己未,风雨不已,溯湖渰甚迟滞,入夜仅行六十馀里,泊杨家舍。
庚申,雨止。
早至溧阳县,泊金渊亭(事见《吴越春秋》。)
陈朋元、丞赵宣义师旦、簿钱迪功闻诗、尉时迪功作乂、新辰倅奉议煜群用相访。
秦惠长书及文编,楚材大资政之子也。
刘季高侍郎至此方数日,年八十一,近卧病,而精明如故。
谒阎德夫、郎彦昭,留致远饭。
辛酉,晴。
彭庆携磨勘朝奉郎告身来至县治。
登绿净亭,可望湖山,视田畴。
刘季高三子右通直郎瀹、右修职郎治、司属官泌相访,求季高作罔极庵额。
季高云:靖康间钱益以杂学士陕西路制置使调兵勤王,而置司长安
既次陕府太守不以节制待之。
益诘责,则云五路自谓泾原环庆秦凤熙河鄜延,初不与永兴军路也。
益乃具奏,诏改铸陕西五路及永兴军路制置使印,其迂如此。
范致虚左丞长安,初亦尊王人,用申状,而益用劄子如他路。
致虚大怒,奏乞本路自勤王,不隶益,后卒无功。
或谓旧有从官使河北徐处仁亦以前执政大名用申状,使者戒吏云:大名府回牒,馀则劄子。
人以为两知体焉。
顾纲献笔,季高甚赏其艺,数为作诗帖。
纲求跋,与之。
思堂春饮群用、致远
壬戌,早,诸公相别即行。
致远送数里,群用追路送集字《周易碑》。
县四十里有贞义女庙(女姓史。)李太白作记,题云「濑水上古贞义女碑铭并序,前翰林院内供奉学士陇西李白述」。
其末有跋(「濑北四十里,太白斯文,《遗集》阙载,故世以石李为异。昔寘县,县之明府夏侯戬以俸金刊石,移置子胥投金之涘。卑庳翳荟,访阅攸艰。进士董行叙。」旁刻刘谊、毛果、李玙元宫之。右淳化甲午十一月。当淳化时集未备,故有阙载之语,今已见集中。绍兴八年立春后十日,观年,溧阳周淙重立庙于此,而徙碑还旧,此盖故县也。故陆龟蒙《书李贺小传》云:「东野以贞元中为溧阳溧阳昔为平陵,在句容县南五里。有投金濑,濑南八里许,道有故平陵城,周千馀步。」谓此。)
晚抵黄连步,遣江阴坐船归。
癸亥,蓐食治装,凡九轿五车十担,巳初方能行,前日在溧阳以辎重寄魏聪之舟者犹不与焉。
行十五里,饭分界潘氏。
午饭官塘,薄暮次溧水
彦平邑丞朱文林致知、尉郭迪功永华相候。
尉厅有后汉校官碑尚完,李野夫、公择兄弟尝读书于此。
有亭,今废。
投宿中山驿,赴彦平会,夜分归始饮酒。
甲子,雨。
昨日若尔,狼狈甚矣。
陈德新教授常熟丞秦焞耀元相访。
焞,棣之子。
晚赴彦平会,甚勌。
九月乙丑朔,阴。
早招陈德新教授饭。
晚赴秦耀元会,饮木犀酒。
庭下有雁来红,即藿也,丹红可爱。
夜雨。
丙寅,早雨止,挈家游茅山
出东门二十里,饭张野坊。
又二十里,少休天王院,微见日色。
又二十馀里至茅山镇,又里许入崇禧观。
句容郭彦和、官告院吏出身。)道正知观事兼管辖本山诸宫观元真、山门道正同知观事吴守卿、山门副道正签书观事卜诚全相候。
嘉祐中句容县陈倩校修《句曲山记》云:观对华姥山(《记》云吴大帝孙女升仙于此,故以名山。),本陶宏景华阳之下馆,唐贞观九年立观,本朝改今名。
兵火焚荡,秦会之家复修之。
晚置酒三行,山中宫观所入丰厚,游人至,例接待云。
按《记》言大茅山在崇寿观北独高处(今崇禧甚近。),中在积金峰北独高处,小在中山北。
大茅君讳盈(即《史记》所载。),中茅君讳固,小茅君讳衷。
是日行道中,望冈阜西南来,势若连环,既赴三茅,而尾北掷。
马上口占云:「千峰溧阳来,势若西南奔。
遥拱三茅峰,不敢迫至尊(近三茅无山。)
三茅如轩县,次序俨弟昆。
正西辟夷涂,群仙之所门。
至今下泊宫,往往弭旗幡」。
此山之大槩也,须遍游。
丁卯,夜闻雨声,平明遽止。
挈家游山北,五里,入新创白云崇福观。
绍兴壬午太上赐额,道士王景温主之。
山势环抱,右倚白云峰(自此登中峰。),左带龙山及石培峰(山多石得名。),前对赤山,望之如以巾羃覆冠冕,其内即湖也。
又二三里至三茅祠宇宫。
按《记》云:在中茅峰西侧,天宝七载立精舍。
今之观宇甚平常,颇有宣、政士大夫如李弥大辈题字。
知宫黄见正,濮州人
次上升元观,本在山顶,建炎间移此,望大茅峰在东南。
次上升元顶,谒白鹤庙。
按《记》云:汉永平二年立殿,下有坛,即三茅君飞升处。
已半枯。
右庑有小轩,望川原甚广。
自庙下岭,至大罗源
按《记》云,在中茅峰之西(若自正路来则稍迂二三里。)
此处有清真观,每岁观会,必设御斋,上登极罢之。
诸观皆有茅君像,而此观独异,栋宇亦敝陋,惟新创元武殿甚伟。
酌丹砂泉(《记》有玉祠宇宫、砂泉,在中后,疑即此。),出门踏丛筱访卧龙松,根盘如龙,枝如覆屋,尝有道人庵其下,时睹巨蛇出没,遂去之。
又入山一二里,入张椿龄凝神庵。
庵坐中峰殿,亦对赤山湖而稍偏,其左即白云峰,隔峰即崇福观白云峰中峰相连。),其右即小茅峰也。
椿龄字达道,太上数召见,赐御书、衣服、白羽扇。
天鹅翎为羽,沉香柄,茶磨,色正紫而底青漆,其外如椰子,刻御制铭云:「截汉玉,琢苍筠。
铅运顶,汞成尘」。
后有「损斋」二字。
今上亦赐御诗扇面。
楼阁华焕,酒味清佳。
椿龄伤足不能行,戏作小诗云:「仙师足厌踏京洛,亦复懒控茅峰鹤。
遗形聊示德充符,闭目定从陈铁脚(事见《山记》、《朱自英传》。)」。
次入黑虎谷访刘蓑衣庵,坐小峰,对中峰。
蓑衣,恩州人
与语,正而不夸。
太上尝召对赐赉,皆不受。
冠履质朴,异乎张君。
自此复出官道,归饭崇禧,日已过午,往复约二十里。
饭罢,东行过西楚王涧(又有东楚王涧,《记》云楚王立寨得名。),入五云观。
《记》云在华阳洞西门,本王钦若置道馆。
钦若死,其妻请立观,景祐元年赐额,晏殊撰记。
便道至玉柱洞。
洞深数丈,中有石柱,篝火一游而出。
数十步间即华阳洞(《道书》华阳第八洞天。)张方平诸名人刻石洞门。
其穴萦纡,侧身膝行乃可进。
才二十步,水自中来,伏流出外为涧。
遣从者踏水行百馀步,得受箓人所投竹简而回,其源未易穷也。
由小路上元符宫。
宫依积金峰(《记》引《真诰》论立名之由。),对大茅峰稍偏,而以五云峰为案(《记》云茅君乘五色云现此峰。)
昔王略、刘混康相继居此。
落成于崇宁,凡数百间,地势极高,未至四十里已望见其室宇。
兵火无孑遗,杨在中妻赵氏复葺之,视山后阶墄殆未及其半,然壮丽已甲宫观矣。
都辖徐知宫贺从道置酒,不暇留,相导西过天圣观。
观在积金峰之上,正对大茅峰。
《记》云:梁天监初,陶宏景迁龙子于此豢养,本朝祥符三年迎入内,寻归之。
池在殿下,深数尺,其水湛然,旱岁辄请祷。
己卯春教官时,张子公迎至祈雨甚验。
今有一二在盆中,以示游人云。
复回元符宫,下华阳桥,观陶隐居丹井(,政和初得之。)其下泉流觱沸,是为楚王东涧
度桥陟华阳宫,亦对大茅峰。
《记》云在积金峰南,华阳洞西,本陶弘景之上馆,天宝七载立。
知观李友文,涧之西冈人,出自唐景皇帝,其族颇盛,谱牒不绝,收唐告尚多。
往时搜访江南李氏之后,而州县屡以友文族人应诏,久久不报,岂以知诰妄引李氏谱耶?
次入栖真观,《记》名玉霄庵,弘景华阳之中馆,本朝赐今名,弊陋之甚。
日已晚,由小径历酆都山,山骨皆石。
或云旧有太乙救苦天尊殿,博州人王若宁守之。
又数十步至余都正庵,死十馀年,亭馆摧毁,废沼残花而已。
此崇禧之便门也。
自五云观至栖真相去甚迩,日短道险,故匆匆耳。
夜,大雨竟夕。
戊辰,拂旦乘笋舆登大茅峰,凡十八盘乃至其巅。
北望中峰,西北望句容,西南望溧水,正东望金坛,惟正西皆平原,予诗所谓群仙之所门也。
上有太玄殿,以丫头为外案,方山为内案。
殿前有小池,殿后有石坛,嘉祐以来张环诸名士皆刻姓名。
云飞气欲雨,匆匆下山。
入太玄庵,登八仙殿。
殿下池号喜客泉,觱沸殊甚,水流为涧,入崇禧,给烹煮灌溉。
归崇禧方辰巳间,乃挈家再过山北。
约十里许,路傍有塼堠,刻云「崇玄翊教真人陶隐居瘗剑之地」。
其后十馀步,田间有石兽二,即隐居墓,文隐起,铭(云云)
稍前即玉晨观(本许长史沙馆,梁为□馆,唐太宗改为华阳宅中起辰观,元宗再造紫阳观,本朝改今名。),东对雷平(《真诰》云因雷氏得名。),前有大池(《真诰》云郭四朝所造,今俗谓之郭真人养龙池。中有驼龙,长三四尺而四足,或见之云。),及许长史丹井徐铉铭并书。)
入门有二坛。
其左即长史坛,刻云「贞白先生立」,其右云是隐居埋剑坛也。
东廊长史手植,其围丈馀,西廊左纽围八尺。
三清殿后沐发老君像甚古,观后有凤门泉(《华阳颂》云「井列凤门泉」。旧记谓观前丹井正与长安丹凤门水同味。今别号此泉为凤门,恐误。)
近岁士人曾恂重述山记,比陈倩所校旧记颇详。
观有其板并古碑十馀,最佳者隐居所帖《长史旧坛馆碑》,隐居撰并自书数十字。
又玄静先生碑,柳识文,张从申书,李阳冰篆额,号为三绝。
颜鲁公书。
唐太和七年十月四日禁山敕,署敕使七人:一曰太傅侍中,一曰太保平章事,一曰司徒侍中,并不著姓,馀四人刘、段、牛、李也。
秉政者三人:右仆射平章事,不著姓,赴太清宫中书侍郎、平章事李德裕门下侍郎、平章事路隋,并书名而不押字。
谩记旧制,其无姓名者,唐表可考也。
呼匠摹一二碑及三茅君像,偿以千钱。
自观西灵宝陶隐居所居,或云即昭真台。)有瑞像老君殿,兴于开元,殿前有周真人养龙池
道士王宣言,字子谊号王自在,年七十,汴人
徽宗屡授道官,不就。
壁间挂欧公小草《秋声赋》、《归雁亭诗》。
知予居吉,欣然见畀,以答之。
其徒陈姓者馈眼药。
饭罢,东南行二三里,入燕洞宫(《记》云梁普通中晋陵女子钱妙得道于此,至今女冠居之。)
洞在宫南半里,大石错立,一石横压洞口。
窥其两旁,盖深阱也,或云道人有缒而入者。
又稍南即钱真人诵经岩。
岩在平地,三面如围屏,西南其向,真人诵《黄庭经》于此,石文略类所倚之迹云。
知宫吴至道言山多盗,亲尝被劫,道人辈有遭屠剥者。
尚有抱元观(隐居帖所谓抑沂水阳谷川也。)、乾元观、(《真诰》:定录大横山而升元洲,隐居创郁冈斋室。下有泉水,李明合丹即此地。其西又有方隅山洞。)丹砂泓(今有田先生庵,洗出山石甚佳。),远者四五里,近才一二里,而雨大作,从者咨怨,遂回崇禧,独登华姥山,谒孙仙姑庙(《记》谓仙姑名寒华,孙权孙女。按政和戊戌岁王汝民记,云权之从侄孙也。村民祈祀多验。归阅《真诰》,仙姑祖名贲,汝民盖据此。)
是行也,山之东周览无馀,山之北再至而遇雨。
山之南自崇禧五里至分阴泉,大茅君洞二里至八卦台,陈待制捅庵在焉。
又二里至庆云洞,又二里至泼墨池,复回四里至金牛洞,次一里至南华阳洞及崇寿观,有抚掌泉、九锡碑,次出大路至南华阳观
道士所言如此,既未暇往,不复考證。
夜,道正吴守卿置酒雨中,爇黄连香,命卜处中鼓琴。
黄连香、青精饭,山中绝品也。
己巳,挈家冒雨发崇禧,饭天王院
晡时复至溧水,别邑官登舟,而天气稍晴。
溧水发原东庐峰(约去县十馀里。),迂曲浅狭,冬涸不可行。
舟凡八十四盘,至乌拆桥乃深阔,入金陵城,是为秦淮
庚午,晴。
早,周旋方山者几百里,晚距府城二三里止。
夜,雨。
辛未,阴。
入上水门,泊天津桥。
方务德被召去,史志道未上。
韩无咎运判叶梦锡总领、周仲应福通判
拜三十姨,襁褓中相别于九江,四十馀年矣,留饭而归。
移舟折柳亭下,徙寓大舫中。
壬申,雨霁。
御前诸军副都统制武功张大夫荣、府倅严承义焕文子、袁奉义惟一、教授何承议作哲、签判鲁通直璆、察推文林崇、左司理孙迪功革、右司理林修职宗文、上元宰魏宣教楫、江宁陈宣教旵、主簿钱迪功永存、威武军承宣使张渊军器监丞翁子功新南城主簿大明、府学正融、学谕蔡瑀,士人张光祖朱符、钟大声经纬、古安世谠说相候。
同家人赴周姨夫饭。
饭罢,报谒众客。
戒坛院,上卢舍那阁,其高九丈五尺,中山僧初政所造。
次至保宁,上览辉亭,观诸军呈马。
晚赴府会。
癸酉,方懋秀才来求捕盐牒于倅厅庐陵人也。
早府会,登高于雨华台癸未岁陈阜卿一新之,榜曰总秀。),韩、叶、张侯与予凡四十客。
酒阑月出,临台奏军中乐,命妓李素胡舞,坐客皆引满,归而大吐。
甲戌,赴叶总领会。
池有双雁、一鹤、一鹅。
庄德全约饭,不果赴。
郭辅推官,即明叔内翰孙也,来谒索,以五千乘壶遗之。
乙亥,诸军大阅,辞张侯之会,与翁子功过蒋山,礼宝公,酌八功德水,访定林。
钟山、蒋山之间,有陆务观乙酉七月四日题字,为续其后云:「丁亥九月十一日务观之友周子充翁子功来游」。
子功盖往时扶病招务观者,怯雨留塔下,今复为东道主,但恨欠此佳客耳。
蒋山长老正恩法嗣杲,恩禅风孤硬,号恩铁脚,有功于葺寺。
而向所谓杨善友者,今披剃,名法才,其妻已死,独裒数十万缗再造三门云。
饭罢,由山路访草堂,即北山移文者,盖蒋山之尾也。
旧有宝成寺、娄约法师讲经台、大井及他遗迹尚多,近为杨存中毁去,别筑其大父宗闵坟,寺额曰隆报,又立庙于寺侧,亦赐敕额。
殿宇极侈,营造犹未已,古迹为之一空,太息而归。
循履舟山,过行宫养种园,望屋瓦鳞鳞。
子功欲同游阁上。
游止,遂复入东门。
子功有会,不果赴,同周姨夫赴张睎颜太尉晚集。
年七十三,尚蓄十姬。
有秋香者,府中号雪婆婆,善酒戏。
四鼓后归。
丙子,晴。
漕司主管文字赵承议不怯,同年也,干办公事范宣义同密之子、主管帐司赵文林师炳、保宁长老行舒、天禧长老智勤及蒋山恩老并相候。
两司已供张赏心亭饯别,俄报敕使王官来阅军实,遂散,携家登览而归。
人事扰扰,解舟已申时,便帆行夹中,宿板桥
丁丑,风正,扬帆甚驶。
晚泊采石夹中。
戊寅午时入姑熟。
溪水色绀碧,与河流不相杂。
泊舟阅武亭下,太守吴明可给事通判朝奉大夫望之教授沈迪功瀛、判官文林坚、录参赵从政伯弼司理萧从事利用、司法陈迪功邦度、司户吕从政滨、知当涂县王宣义、权丞任文林三杰、尉杨迪功钺、知繁昌县陈宣义文宁国签判王承议杞并往复。
沈教授、任丞出北门五里馀登凌歊台
台在黄山上,本不高,而望甚远。
西南即青山,却顾采石、天门溧阳和州诸山皆在目中。
杨次公诗云:「大明七年暮冬月,宋武南巡立双阙。
銮舆先幸凌歊台,云中箫鼓奏春雷。
六龙一去晚无迹,山花野鸟空相忆。
翠羽鸣鞭来不来,景陵芳草年年碧许浑集亦有诗。)」。
台后本有精舍,近岁太守周敦义移于山下,尚有塔存焉。
与二君小酌,会日暮下至寺中。
其邻即东岳宫,颇严峻,门立元符间石刻。
出,还舟,盛秀才旦携诗相访。
己卯,赴州会于凉堂,酒名「宴堂」并「姑熟」。
群妓凡陋,不称欧梅风月也。
城上有亭,西南望龙山,去城十馀里,相传孟嘉落帽处。
明可云尝访山,无诲客之基,况非江陵乎?
又云辛巳采石之战,水军统领盛新最有功而人不知,今死矣。
庚辰,人事扰扰,巳时方能行,未后至大信港,东风作,遂步登东梁山,峻甚。
辛巳,未后过下驿矶,舟人放䉡稍缓,几触石觜,赖永新客舟舣岸,以篙拒之而过,其势甚危,闻溯流最畏此矶(夜来似梦许诵《金刚经》百卷,设陆水一会者。晨起于神佛像前许之,果获祐云。)
晚泊芜湖县吴波亭,宰沈约之相候戊寅秋尝会于金陵。)
按《图经》,县即《春秋左氏传》楚子伐吴克鸠兹,今谓之皋滋,亦曰皋夹,《舆地志》云县东五十里曰皋兹是也。
宋、齐《志》淮南郡湖县,故通号于湖,去太平州六十里。
壬午,尉赵修职不疚相访,同年不病之弟也。
张大王,入西能仁院,破败无足观。
又过东能仁院,亦破败。
《图经》云本名古城院,即古宜春县城
《晋书》王敦屯兵湖阴,梦日绕城,即此地也(去县十五里,有玩鞭亭。)
寺后有墩,褰裳践荆棘而游焉。
饭罢,出土门东北行九里,访赤铸山,高十丈,周回七里,旧经云楚干将铸剑之地。
干将被诛后葬古宜春县,即此地,其坟见在(《吴郡图经》将门,门外六里有干将墓,俗讹为匠,与此异同。)
《寰宇记》云复父雠三人,以三人头共葬。
今村民指其旁一山号神山,山冢多石,有泓坎,相传为淬剑之所,又有足迹如进步登山者,他无所考。
北行过赭山,有舍利塔四级,登其半而归。
道游吉祥院及宁渊下观,十五年前皆尝至焉,是时未为观。
道士一二人植花木于小轩,榜曰壶
近岁󱻒矶之观不可居,始以此为下观,栋宇日葺而壶废矣。
晚赴沈约之会。
荆山在县东南十五里,高二十五丈,周围九里
旧经云卞和得玉之所,今出寒水石,隔江而远,不果游。
淮南亦有荆山
癸未,早,沈约之携诗编来别,遂行。
晡时三山矶,亦险。
晚泊月子港。
连日无风,行甚缓。
甲申,早,北风作。
午至繁昌县,陈宰及太平州推官慕容从政邦孚、主簿刘迪功孝称、尉丁迪功辀并相候。
登岸报谒,草庐苇舍仅数百家。
道游宝山寺,破屋残僧无足观。
闻县后有缥眇亭,景物似凌歊,江行望见之,会挂帆不果往。
又去县六十里有隐静寺梁杯渡禅师道场,计三日方可往复,亦不果游(《芜湖图经》:鲁明江水在县西南二十五里。旧经云晋人鲁仲明立寺,感江神送木,惟闻鸣橹,因以为名。按繁昌县有鲁鸣水,以梁杯渡禅师居于隐静山之上,因此著名。未知孰是。)
乘风过返秦矶,入丁家夹宿,三月十九日尝泊此,正七月矣。
再呼谢镐,饮以酒。
乙酉,子后乘月扬帆出夹,过铜陵县不泊。
未后抛北岸,避阳山矶,晚复过南岸,日落泊梅根港。
前时顺流自此至丁家夹,今者溯流而水程无差,赖风力也(《池阳记》云罗隐初居此,后徙九华。)
是日舟中有三乐:遇顺风、望九华、读《笠泽丛书》。
丙戌,风力稍缓。
午入清溪,溪水碧色,泊弄水亭(亭逼城临溪,与杜牧诗不同。)
入门即池州州治,谒太守同年赵朝散彦博富文提举常平李承议子长通判陈朝散璘,同年汤平甫知县适在此。
丁亥都统制宁国承宣使四厢俊及其子閤门祗候政、贵池赵宣教清献公之后。癸未夏予过上饶录参。)司户袁迪功祖严、赵修武公颀并相候。
汤平甫共饭,同度陈公桥、(今曰清溪桥,即唐李景业所谓通远桥。)泄水桥、秀鲜桥,遂至齐山嘉祐中太守王晰微之尝作《齐山记》云:山东西广三里,袤半之。其西直郡之谯门,距城千馀步。上有十馀峰,其高等,故曰齐山。或谓高四十寻,周回殆十里。此山因唐刺史齐映有善政,故名焉。)
山脚插入清溪,石色青苍可画。
洞穴半出水中,泛舟扣其户而返。
步登延庆院,以旧僧庆先为指南。
环寺岩洞可见者:罗汉殿后曰妙空岩,在大石中。
次曰丹砂岩,俯偻乃可入,片石斜出,叩之声硿硿然,四旁屈曲,皆奇石也。
法堂之下曰蕉笔岩,亦名唐公岩张环字唐公嘉祐三年任记注,以蕉为笔书岩旁,故云。),有黄大临诸人题字。
山之上曰春流泉,进窥无底。
同历武功岩(近岁都统王进名。),遂至观音岩
本名上清,两岸对起,三面环抱,有程正辅蒋颖叔题字。
右转登寄隐亭太守吴中复名。),四面皆翠石,有小岩刻「寄隐岩」三字石上,其前有熙宁甲寅重阳日太守刘斁思甫题名。
东北乃紫薇亭故基(谓杜牧之。),面淮南诸山,下临秋浦、清溪,直接大江,眼界豁然。
又其旁拔起数峰,奇甚,谓之小九华,盖与上清岩皆齐山最胜处也。
崎岖行硖中,仅可通人。
稍前曰大石谷,又稍前曰定力窟,深不可测。
又其上即翠微亭,是为山巅。
杜牧之云「江澄秋影雁初飞」,此地此时也。
东望碧峰剑立于远山之坳者,九华也。
南望大山横陈者,太婆岭绿峰也。
北眺州城,邑屋可数。
大槩主山自紫岩蜿蜒西来,其左即贵池口,《舆地志》所谓梁昭明太子贵池湖鱼而美者。
其右即清溪、秋浦望之全类临安西湖,而一堤隐然属城,亦类苏公堤,此又登览最胜处也。
予赋小诗云:「地占齐山最上头,州城宛在水中洲。
蜿蜒正作长虹堕,吸住江河万里流」。
又云:「天遣江山助牧之,诗材犹及杜筠儿。
向来稍喜《唐风集》,今悟樊川是父师(《池阳记》载牧守郡时,妾有娠,出嫁州民杜筠,生杜荀鹤。)」。
久之由别径下九顶洞,上有九顶圆如盆覆,中颇平广,有磐石可坐。
嘉祐中,因太守王晰易名集仙洞王介甫唱酬甚多,即撰《齐山记》者,集仙以其所带职耶?)
洞后有穴,侧身可过,一小洞也。
窦穴上穿,颇类月岩,而其山上乃唐观郡楼基,王晰易名青霄亭,今亦废。
其下曰独秀岩,翠壁横峙可爱。
访左史洞,为马军寨所限,出寺行里许乃至焉,实寺之后山也。
其深数丈,可达于外。
左史李方景业也。
杜牧之景业来守,故为立名,而张祐书之。
又有石燕洞,大抵皆石也。
游已还寺,再登翠微亭置酒,时赵守致馈,平甫赋二诗,予次韵云:「上清别殿旧通明,仙圣飞腾户不扃。
出郭尚疑窗列岫,绝堤始露岳真形(堤尽循水,而观石骨层出,山形在此。)
奇奇怪怪无非洞,下下高高总可亭。
但把醺酣酬绝景,天风吹面径须醒。
相君早日翼天飞,晚落江湖罪以微。
好事一时翠壁,佳名千古记黄扉(旧记映罢相后尝历江西观察使。池旧隶江西,则此山因以得名不为无据,但不当言刺史耳。)
朝游要及鸦翻树,夕返何妨萤湿衣。
更得汤休奇绝句,后来谁忆谢元晖」。
访沈辽云巢,人无知者。
甲夜归。
戊子,早至郡斋中和堂,登萧丞相楼,复游景德禅寺,访见山堂,为添差路钤王宗所占,排闼造焉,见山而已。
次过天庆观,读徐铉碑,李煜紫极观也。
巳后赴提举司会,荷池中有秋浦堂,颇幽爽。
会散,出北门二里登贵池亭,俗呼望江亭,以其见大江可望淮南也,亦见九华诸峰。
亭久废,今方重立。
归上南楼,南门城楼也,正对齐山
循城而东有拱翠楼亭,隶邑厅,又稍前即九华楼,三者相望,皆下临清溪,遥见九华,大抵为大婆岭所障,不能尽见诸峰。
大婆山极高,而其名不典,图志亦不及之。
富文送菊酒,与骨肉小酌于南楼
夜归弄水亭易提举司坐船至隆兴(《江上录》自金陵芜湖二百三十里,芜湖池州三百九十里,池州湖口六百五十里,湖口南康军一百里,南康军隆兴三百二十里。)
己丑教授文林师正总领赵承事自量(子书之子。)访。
赴州会,坐中见梅花,赋小词云:「白白江梅,大都玉斲酥凝就。
雨肥霜逗,痴了闺房秀。
莫待冬深,雪压风欺后。
君知否?
却嫌伊瘦,仍怕伊僝僽」。
营妓曹眄颇洁白淳静,或病其讷而不颀,戏以况之
乙夜,富文出家姬小琼,舞袖翩翩。
往闻范至能云,顷朝士姝丽有三杰,谓韩无咎、晁伯如家姬及小琼也,禁中亦闻之。
又作小词云:「秋夜乘槎,客星容到天孙处
眼波微注,将谓牵牛渡
见了还非,重理霓裳舞。
都无误。
几年一遇,莫讶周郎」。
富文近再醮,有所竞而设榻于外,时方为两解,故戏之如此。
庚寅,早,欲如九华,而云梦宋宰肱及归州助教张蒙正相候,过午乃能上马。
时侯差忠训郎赵良弼等同行,辞之不可。
五十里至铁券山,投宿叶荟秀才家,华屋修椽藏四山中。
荟有子,登进士第,新鄱阳
山深,夜甚寒。
辛卯,早,再赴叶君饭,乃行,尉亦并辔。
二十馀里至青阳县,令成文林雱、丞熊从政实褒、主簿陈朝立、巡检程大夫(名同先祖。)来迓,馆于驿中。
尉廨即宋齐丘宅,其傍对九华(《池阳记》云:尉廨即唐费冠卿旧居,然则齐丘后复居此耳。),而丘之墓在牛心山下,去县东五里。
陈朝立会,以能仁院为廨一名罗汉院。),旁有妙音院。
同至县学,登经史阁,望九华紫翠千仞,造物融结奇巧,真尤物也。
青阳右奉议郎杨元禀者极有吏才,学舍乃其所葺。
朝立云:舟泊大通镇,陆至青阳才五十里。
又云:县东二十里有潮,其大如卓面,而石穴极深。
日三潮,每潮鱼虾辄先出。
壬辰,早同陈簿、赵忠训出郭十馀里,登双练亭,两瀑披崖,故以名亭。
度西洪岭,入龙安院。
自此徐行,历永安塔、虎跑泉,过石龙口、虎跑岭。
此两处地势稍高,望双峰、九子甚奇。
遂入广修院,去县已二十五里。
院宇颇雅洁,寝堂望双峰(远望如双剑者,此二峰也,闻最高云。)帻峰、真人峰、莲花峰,是为五老峰
步至上雪潭,源高而远,仰视莲花峰,正如所倚之屏,其前即石门水所注也。
峭壁削成,悬瀑十丈,怒涛骇浪不减三峡,或潴为深渊,或散为奔湍,雷轰电掣。
约二百馀步为下雪潭,其间多大石,水平布者数丈。
潭中产石斑鱼,不常流。
有璎珞泉,水跳石上如贯珠,尤为奇绝,而土人不贵也。
食罢转山而行,终日观山而殊不厌。
约十馀里入无相院,有观音阁对峰峦数重,留题而去。
又二三里至协济庙,庙神兄弟二人。
日方晡,或谓化城远不可到,遂止。
陈朝立置酒中坐,帅诸人下九华溪,踏石涉水以为戏。
体肥甚,独堕水中。
溪自龙池来,欲访其源,或云去路太远,惟祷雨乃至,今芜秽不治,不果行。
终夜溪声如大雨,可听。
癸巳,早,循溪而入,至乱山环合处登化城岭。
岭峻窄,时时回望,诸峰层出,殊快心目。
少休半霄亭,巳时至化城寺
寺宇甚佳,唐时新罗王子金地藏修行之地。
手植两株,根株亦不甚大,但共结子耳,数年前一株方枯。
王健知县者,文正公旦之后,作普同塔,具誓他日归骨于此,亦笃信释氏者也。
饭罢谒金地藏塔,又在寺后突然一山上,常时可望大江,是日适为晴岚所蒙。
僧祖瑛独居塔院,献土产,味敌北苑。
陈朝立以翰先归邑,乃同叶、赵行二里访龙女泉,其旁乃李太白书堂基,今为张氏坟地(或谓书堂在半霄亭旁者非。)
自此下岭,过苦竹坑,俯视群山,左右对列,中有平田,气象极好。
稍前即寨头,盖建炎间张遇寇青阳,县官移治于此,真关隘也。
行近悬桥,双瀑自石山对泻,未经名人题品,故无闻焉。
又行至蜃盘岭,而化城峰尽矣。
化城,九华最高处,蒋颖叔尝有悔游之语,俗传十里,殆不止此。
赋小诗云:「攀萝度险捷猱猿,石角钩衣屦尽穿。
莫迓远寻金地藏,也曾徐步玉阶前」。
又数里至龟山,一上复数里,尤为险峻,有崇寿寺、慈民阁,对双剑峰也。
又赋诗云:「注坡缘壁化城中,客愠奴嗔我亦慵。
及至龟山还一上,为怜高阁对双峰」。
僧善修年八十六,赠以诗云:「老僧九十视耽耽,二十年来不下山。
我得九华充法供,亦能禁足老山间」。
日尚早,爱其景物,遂宿焉。
甲午,早,下龟山,行十馀里入圣泉院
泉在院侧石岩下,号无底泉,试之仅二丈,盖游者未尝测其浅深耳。
水自岩出,甚清驶,中有五色石
饭罢即行,过慕镇,回望九华,横侧高低无一同者。
又五里至曹溪寺,又五里至觉安寺,五溪合流于此,故又名五溪寺,有王子尚枢密绍兴六年湖北帅所题诗。
主僧自全课,令占二兄纲运,约八日有信。
又五里入大路,过铁券,叶元质别去。
又二十五里投宿马牙酒坊,二三里有常安寺,夜不果往。
陈朝立自青阳致馈。
是行自西洪岭入山,盖西南也。
日观山面,既至圣泉,盖自西北而出,所谓山之东乃山背。
闻有广福等僧院甚佳,而从者猥众,颇不自由,不无遗恨(《杂著述》卷六。)
隶叔:疑当作「颖叔」,即蒋之奇之奇正为宜兴人
石湖生日致语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七○、《江湖长翁集》卷四○
笼非雾,纪楚客之庚寅
椿演遐年,笑绛人甲子
夏日薰风之可爱,况良辰乐事之遂并。
有秩初筵,将陈善颂。
某官才挺王佐,德优帝师,圣神倚注于谋谟,夷夏想闻于风采。
挈提道统,退之得孟氏之传;
秉执国钧晋公汾阳之比。
不待年华之老去,径收朝迹以归来。
宁鸟兽之乱行,几渔樵之争席。
久矣断日边之梦,翛然作地行之仙。
燕坐垂车,人间著小有之洞;
时登天镜,物外访无何之乡。
儒墨两忘,古今一吷。
宿疴雪静,不宽沈约之带围
吟兴风生,已破后山之诗戒。
周翰降神于崧岳正寿星映色于台符。
坐上团栾,有脊令之接影;
眼中秀整,森兰玉之在庭。
𣂏琼液以更酬,骈云璈之竞奏。
修龄未艾,烂醉何辞?
岂惟嗣鲁侯难老之诗,抑已受金母长生之箓。
蓟子,记金狄之摩桫;
更向麻姑,话蓬莱清浅
某等云云。
寿筵高敞老仙家,帘影中间五色霞。
碧酒旧须麟作脯,雕盘新荐枣如瓜
玉壶缥缈非尘世,金狄依稀记岁华。
胜日年年欹醉帽,鬓香长点吉云花。
《神仙传》:吉云花,千岁开一枝。
兰亭序跋淳熙六年十月 宋 · 沈端节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二七、《兰亭考》卷七
兰亭》得于薛氏最善,薛与西京王参政家世为婚姻,所藏二百本。
伯父、伯兄皆婿王氏,崇、观间分二十本,余得其一。
南渡以来所见虽多,大抵皆晚,故多剥缺,然今亦未易得。
沈端节约之识,淳熙己亥十月既望
权户部尚书真德秀翰林学士知制诰侍读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九二、《平斋集》卷二○
敕:天下之动正夫一,务兴起于群心;
圣人之情见乎辞,在宣昭于大训。
迪惟仁祖,有若臣修,朝京师于甲午之元,拜内相于季秋之月。
其深厚则两都之正气,其坦明则三代之遗风。
登崇若人,鼓舞斯世。
具官某刚而济以大,和而约之中。
殚见洽闻,学贯乎百世之上;
崇论闳议,名塞乎两仪之间。
先帝封植以诒谋,冲人招徕而访落。
甫辞儤直,遽厌论思。
《羔羊》素丝五紽,每慨怀于正直;
《白驹》生刍一束,徒嘉叹于逍遥。
惟硕果之剥不穷,故拔茅之泰有待。
少重十连之寄,遄归八座之班。
属亲揽于皇纲,志中兴于帝业。
予欲山东之听诏令,观化成于须臾;
予欲河西之被玺书,惊明见于万里。
畴咨大笔,乐得英髦。
趣跻鳌禁之崇,仍侍虎门之邃。
虞夏之书浑尔,远追雅奥之风;
之道皇兮,备究缉熙之益。
尚图大任,用穆群瞻。
可。
召对劄子(二)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二五、《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二
臣闻之道路,皆朝廷近惩多言之患,稍有厌言之意矣。
臣固知其不然也。
陛下自初临御,导人使谏,凡撄鳞直突、苦口难堪之言,皆霁威严、和颜色以受之。
间有留落在外,已而相继收召,或至于大用,可谓有君人之度矣。
大臣既再当国,虚心无我,凡意见枘凿、议论矛盾之人,皆泯恩怨、包同异以容之。
初若龃龉难合,俄而欢然相得,或与之同列,可谓有大臣之量矣。
学士大夫遇主如此,遭时如此,政之得失,事之当否,不有造膝乎,不有附耳乎!
而自顷以来,大小之臣囊封匦奏,往往播腾。
上焉者失纳约之义,下焉者犯横议之戒,几于太强聒矣。
然其大意不过责难于吾君,责备于吾相尔,岂有它哉!
自昔议论之臣,人主无失德则言掖庭,或言戚里,或言土木,或言聚歛,陛下毋怪其如此也,求之在上而已。
仁祖恭俭之主,纳一女言而王素谏,擢一妃族而王举正等皆谏。
章圣太平之世,筑一玉清宫张咏谏;
阜陵英明之主,创一发运使以治财而张栻谏。
不特此也,有选人而上《流民图》者,有县佐而论储贰者,有诸生而谏花石者,国史书之,天下记之。
非诸臣言之之难,而列圣容之之难,故曰求之在上而已。
大臣无可议则指除授,或指宾客,或指子弟,大臣毋怪其如此也,求之在我而已。
权之所在,怨之所归。
光荐祖禹,同列以为姻;
鼎荐九成,言者以为党。
修至于祖禹、九成,有所不免。
公著为相,颐为客,求公著而不得者,惟颐之怨。
修至于颐,有所不免。
浚为父,为子,其视师淮、蜀也,军民有「百万生灵由五十学士」之谣,台臣有「军国大事付痴騃小子」之语。
修至于,有所不免。
故曰求其在我而已。
不特此也,有以堂后官私事许普者,有以交结宫掖诋彦博者,有以跋扈诬琦者,有以不敢办明之谤中弼者,何尝为诸老之瑕疵,适足以见大臣之德度。
故曰求其在我而已。
夫君相未尝无听纳之意,而中外乃妄有厌倦之疑,非国之美也。
臣谓惟圣君而后可以责难,惟贤相而后可以责备。
使遇猜忌愎谏之主,沉忮怙权之相,孰肯以身试不测之祸乎!
臣愿陛下与大臣采用其言之可行者以涵养其气,甄录其人之可进者以招徕其类,则盛德大业,令闻广誉,在上而不在下,在我而不在彼矣。
取进止。
〔贴黄〕臣昔在端平乙未,以枢掾轮对,尝以国本未定为忧,犹意岐嶷之生止在旦夕,微发其端,未敢详也。
淳祐丙午,以少蓬转对,窃谓禖祀虽丰,熊梦未协,宜先有以系人心。
既而有贵州刺史之诏。
今又五六年矣,虽已建旄钺,疏王爵,然终未明白洞达于天下。
臣向所云圣意之所属即天命之所属,不易之论也。
愿陛下采臣「自侄为子」之说,蚤定名号,以重祖宗之付托,以解朝野之疑惑。
朱熹三见孝宗,云:「岁月逾迈,不独臣苍颜白发,仰视圣颜,亦非昔矣」。
臣自乙未至今亦三赐对,由臣视,愚贤虽异,而爱君之心一也。
诵熹之言,慨然有感,惟陛下留意而图之。
伏乞睿照。
跋拣词 南宋 · 张侃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三十七、全宋文卷六九四三、《拙轩集》卷五
予监金台之次年,榷酒之暇,取向所录前人词别写一通,及数年来议论之涉于词者附焉。
《传》不云乎:「不有博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
若夫泥纸上之空言,极舞裙之逸乐,非惟违道,适以伐性,予则不敢。
后用镇印,绍圣四年五月少府监铸时未有闸,故兼河堰云。
九月九日,邗城张某志。
陆务观《自制近体乐府叙》云:「倚声起于唐之季世」。
后见周文忠《题谭该乐府》云:「世谓乐府起于汉、魏,盖由惠帝有乐府令,武帝立乐府采诗夜诵也」。
唐元稹则以仲尼《文王操》、伯牙《水仙操》、齐牧犊《雉朝飞》、卫女《思归引》为乐府之始。
以予考之,「乃赓载歌」、「薰兮」、「解愠」,在虞舜时此体固已萌芽,岂止三代遗韵而已,二公之言尽矣。
然乐府之坏始于《玉台》杂体,而《后庭花》等曲流入淫侈,极而变为倚声,则李太白温飞卿白乐天所作《清平乐》、《菩萨蛮》、《长相思》。
我朝之士晁补之取《渔家傲》、《御街行》、《豆叶黄》作五七字句,东莱吕伯恭编入《文鉴》,为后人矜式。
又见学舍老儒云,《诗》三百五篇可谐律吕。
李唐送举人歌《鹿鸣》,则近体可除也。
又,《高山》、《流水》,钟子期所作;
《箜篌引》,霍里子高丽玉所作。
今《流水》有《公无渡河》声(《公无渡河》,因渡河溺水,援箜篌而歌之,士友郭沔相与笑后人穿凿云。)
又,崇宁中,大乐阙徵调,议者请补之
丁仙现曰:「音久亡,非乐工所能为,不可以妄意增」。
蔡鲁公使次乐工为之,末音寄杀他调,召众工按试尚书省庭。
仙现曰:「曲甚好,只是落韵」。
郭沔云:「词中仄字,上、去二声可用平声,惟入声不可用。
上三声用之,则不协律
近体如《好事近》、《醉落魄》,只许押入声韵」。
又,前辈王羲之作《脩禊叙》,不合用丝竹管弦。
黄太史秦少游《踏莎行》,末句「杜鹃声里斜阳暮」不合用「斜阳」,又用「暮」。
此固点检曲尽。
孟氏亦有「鸡豚狗彘」之语,既云「豚」,又云「彘」,未免一物两用。
又,有两种。
陈去非参政《清平乐》词云:「楚人未识孤妍,《离骚》遗恨千年」。
盖楚人知有耳。
又,苏文忠《赤壁赋》不尽语,裁成「大江东去」词。
过处云:「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赤壁有五处:嘉鱼汉川、汉阳、江夏、黄州。
周瑜以火败操在乌林,《后汉书》、《水经》载已详悉。
三山《入蜀记》载韩子苍云:「此地能令阿瞒走」。
则真指为公瑾赤壁
又黄人谓赤壁曰赤鼻,后人取词中「酹江月」三字名之。
叶石林「睡起流莺语」词,平日得意作也,名振一时,虽游女亦知爱重。
帅颍日,其侣乞词,石林书此词赠之,后人亦取「金缕」二字名词。
虽然,豪逸而迫近人情,纤丽而摇动闺思,二公之名俱不朽,识者盍深考焉。
又,古乐府有《三息》诗,杜工部用于诗,辛待制用于词,各臻其妙。
待制名弃疾
又,辛待制《水调》首句用鲍明远四坐且勿语」,今世词是有腔古乐府。
又,凡作文,须是有纲目。
如「君不见」三字,苏文忠公《满江红》、辛待制《摸鱼儿》用之,臧辛伯《贺荆南启》亦用之。
又,秦淮海《临江仙》,全用钱起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作煞句。
又,辛待制《霜天晓角》词云:「吴头楚尾,一棹人千里。
休说旧愁新恨,长亭树,今如此
宦游吾老矣。
玉人留我醉。
明日落花寒食,得且住,为佳耳」。
颜鲁公寒食帖》「天气殊未佳,汝定成行否?
寒食只数日间,得且住,为佳耳」。
又,晁次膺林君复「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作《水龙吟》中段三句云:「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月明清浅」。
又,秦淮海词,古今绝唱。
如《八六子》前数句云:「倚危亭,恨如芳草,凄凄刬尽还生」。
读之愈有味。
李汉老《洞仙歌》云:「一团娇软,是将揉做,撩乱随风到何处」。
此有腔调散语,非工于词者不能到。
毛友达可诗「草色如愁衮衮来」,用秦语。
又,韦寿隆有能诗声。
族子能谦调四安税,因部使者市炭,不顺其意,至索印纸。
即书词于印纸云:「风清日晚溪桥路,绿暗摇残雨。
閒亭小立望溪山,画出明湖深秀,水云间
漫郎疏懒非真吏,欲去无深计。
功名英隽满凌烟。
省事应须速上,五湖船」。
虽列荐于朝,仅分司数月耳。
又,沈端节字约之
元夕《探春令》词云:「旧家元夜,追随风月,连宵欢宴。
被那懑,引得滴流地,一似蛾儿转。
而今老大心情懒。
灯几曾忺看。
算静中,惟有窗间梅影,合是幽人伴」。
日至《感皇恩》词:「和气霭微霄,黄云飘转。
东阁观梅负诗眼。
满斟绿酒,唱个曲儿亲劝。
愿从今日去,长相见。
宝幄欢浓,玉炉香软。
彼此宜冬镇长健。
绣床儿畔,渐渐日迟风暖。
告他事事底,饶一线」。
用俗语而婉丽。
周文忠公乾道丁亥游山经从芜湖,时约之为宰,以诗编谒文忠
文忠谢以诗:「令君到处即文场,未怕簿书期会忙。
神术有时朝赐履,赓歌无路赞垂裳。
彭州篇什元飞动,工部交游更老苍。
自古诗人贵磨琢,试看《淇澳》咏文章」。
文忠期待可谓厚矣。
又,徐干臣侍儿既去,作《转调二郎神》,悉用平日侍儿所道底言语。
史志道干臣善,一见此词,踪迹其所在而归之。
使鲁直知此,与之同时,「可惜国香天不管,随缘流落小民家」之句,无从而发也。
又《香奁集》,唐韩偓用此名所编诗,南唐冯延巳亦用此名所制词,又名《阳春》。
之诗淫靡类词家语,前辈或取其句,或剪其字,杂于词中。
欧阳文忠尝转其语而用之,意尤新。
又,康伯可曲游春词头句云:「脸薄难藏泪,恨柳风,不与吹断行色」。
惜别之意已尽。
辛幼安《摸鱼儿》词头句云:「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又归去」。
惜春之意亦尽。
二公才调绝人,不被腔律拘缚。
至「但掩袖转面啼红,无言应得」,与「閒愁最苦。
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其惜别、惜春之意愈无穷。
顷见范元卿《杜诗说》载《上韦左丞》:「一诗假如大宅第,自厅而堂,自堂而房,悉依次序。
才无次序,便不成文章」。
前二词不止如范所云,而末后馀意愈出愈有,不可以小伎而忽焉。
韩子苍《茶筅子》绝句:「籊籊干霄百尺高,晚年何事困铅刀。
看君眉宇真龙种,尤解横身战雪涛」。
此从之初生,及作筅子,以至点瀹,四句中包括得尽,此其所以高妙。
又,辛幼安祝英台》云:「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
又不解,和愁归去」。
王君玉祝英台》云:「可堪妒羞花,下床都懒,便瘦也教知道」。
前一词欲春带愁去,后一词欲知道瘦,近世春晚词少有比者。
杜少陵《独步寻花》第二首云:「稠花乱蕊裹江滨,行步欹危实怕
诗酒尚堪驱使在,未须料理白头人」。
「实怕」三字,可见累次归,使人愁,使人瘦,欲留连不得。
坡翁云:「花应不上老人头」。
意思尤长。
李义山《锦瑟》诗云:「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读此诗,俱不晓。
苏文忠公云:「此出《古今乐志》。
锦瑟之为器也,其弦五十,其柱如之,其声也适怨清和。
考李诗『庄生晓梦迷蝴蝶』,适也;
望帝春心杜鹃』,怨也;
『沧海月明珠有泪』,清也;
蓝田暖玉生烟』,和也」。
孙仲益锡山费茂和说苏文忠公《水龙吟》曲尽咏笛之妙,其词曰「楚山脩竹如云,异材秀出千林表」,笛之地也;
「龙须半剪,凤膺微涨,绿肌匀绕」,笛之材也;
「木落淮南,雨晴云梦,月明风袅」,笛之时也;
「自中郎不见,桓伊去后,知孤负,多少」,笛之怨也;
「闻道岭南太守,后堂深,绿珠娇小」,笛之人也;
「绮窗学弄,梁州初遍,霓裳未了」,笛之曲也;
「嚼徵含宫,泛商流羽,一声云杪」,笛之声也;
「为使君洗尽,蛮烟瘴雨,作霜天晓」,笛之功也。
予恐仲益苏文忠读《锦瑟》诗以释《水龙吟》耳。
刘贡父云:「锦瑟是令狐楚青衣名」。
许彦周云:「令狐楚侍儿能弹此四曲。
诗中四句,状此景也」。
奏论计亩官会一贯有九害1235年 南宋 · 吴潜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六七、《许国公奏议》卷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隆兴府都厅申,准九月十一日省劄,行下两浙江东西、福建、湖南等路,应有官之家并寺观,每田一亩出官会一贯,以助收减。
窃详上件指挥,关系不小,臣叨缀班行,职奉使指,万民利害,所当讲明,一郡施行,又当任责,须至奏闻者。
臣闻利不十者不变法令。
略计一件指挥,其害有九,其利有一。
且利不十则不为,况一利而九害乎?
官会之多,三十年矣,端平以来,适当其极。
始者求快一时,尽收两界,已事遄往,无以议为。
今欲使官户寺观计亩纳会,以目前论之,会价必踊,且可收会,此一利也。
然朝廷不过欲秤提官会耳,立国在民,民心一失,民力又穷,虽尽收会子,纯用铜钱,能保祸乱之不作乎?
请言其害。
且有官之家,除富人外,其它初筮贫儒,觕守先业,偶以入仕,便令出会。
出会必用钱,用钱必鬻产。
唐德宗间架收税,犹给军须,今朝廷计亩出钱,但收故纸,是计出唐下,而人怨则同也。
其害一也。
簪缨之后,既少见禄,又拙经营,仅有薄田,以给衣食。
百亩以上,或未开析,及此身者多,是凡称官户,皆不免也。
虽云百亩以下,本户无人入仕者免,此非计属不可。
将有实满百亩而得免,亦有不及百亩而勒出者矣。
既出官会,又赂乡胥,何以当此?
其害二也。
比年以来,朝廷以和籴抛降,以秤提官会,以庆典郊恩,计今江浙、福建之民,盖校尉连车,而迪功平斗矣。
未沾铢金之俸,遽同入仕之科。
且既令出会以买此官,又因得官而再出会,臣恐自今以后,人人不特以官会为戒,尤以有官为戒矣。
未必收秤提之功,已先失鬻爵之利。
又况贫乏士人,偶得一解,遭际庆典,本为亲荣,岂料反为家祸!
其害三也。
两浙形势之家,虽计亩多而出会易,然陛下仁慈,估籍之典,犹不欲行于贪吏。
况其父祖非勋旧则宗戚,亦何忍使比闾小吏数其籍而索其赀,为大不美,若泥中之斗兽乎!
且有官之家既不得免,簪缨之后又不得免,而权贵之家尤不得免,然则天下皆不得免也。
以为不忍有扰于民而施于有官,岂官户非民耶?
抑但以商贾佃户为民耶?
且彼无所从出,不过均诸佃户耳。
今又为之法,许其越诉,是教佃户以诉主家也。
其害四也。
寺观所在不同,湖南不如江西江西不如两浙两浙不如闽中
然比年贿赂盈门,主首类皆席卷,以偿所费。
闽中僧寺,犹狼狈不如旧,它可知矣。
若道观则所设无几。
且田莫多于寺观,然欲于田之外责以一钱,实无从出。
为国取民,一至于此,亦太无具甚矣。
有万亩者当出万缗,非起债则逃窜,此事未行而其兆已见,不待知者而后知也。
行香祝寿,汉官旧仪,一顿萧条,恐非美事。
且为僧者必少,祠牒愈不可鬻矣。
其害五也。
一路之田,岂无三数百万亩,是一路白出三数百万缗也。
一州之田,岂无四五十万亩,是一州白出四五十万缗也。
向者朝廷已竭帑藏,出数千百万以收此楮,而此事已无成矣。
今州郡又竭闾阎,出数千百万以收此楮,而此事必有甚焉。
安有古今天下,内捐数千百万,外捐数千百万,不为用兵,不为振民,不为土木,乃为区区故纸而费之若此?
可谓拙矣。
其害六也。
今立法而约之曰,折阅吾楮,官吏按劾,百姓徒配。
然且不信而日轻,顾乃明示之以截凿不用,是教之也。
臣恐法行之后,民间愈不用会,而会子皆无用矣。
其害七也。
且陛下亲政以来,尝兴十万之师矣,尝阅殿步二司之兵矣,而中外骚动,祸变随之。
幸而圣德彰闻,天命巩固,人心自定,事变自消。
今又不戒,轻听议者之言,遽为率尔不审思之举,谤讟由此而兴,盗贼由此而起。
昔之谤讟,官吏受之,今之谤讟,朝廷受之。
昔之盗贼,有罪无辞,今之盗贼,有辞无罪。
且姑舍是,其目前必可知者,有四患焉。
有田亩不整之患,有土产不齐之患,有势必用刑法之患,有每事行赂之患。
何谓有田亩不整之患?
盖官户寺观,若一一要见实数,必用追索干照。
而江浙之间,以诡户走苗税,又多白契,不登簿书,仓猝整会,必落吏手。
如此则下户独受其害,而上户可免,中户亦以计会免矣。
独寺观可以簿书考,将恐寺观亦巧计飞走,寄附形势,而因之以失常住矣。
何谓有土产不齐之患?
闽中田贵而税轻,然人户田少,五七十亩已充里正,而钱尤难得。
江东西又不然,除平野上腴之外,水田多潦,山田多旱,亩直不过一二千,盖有数年不得收者。
若例出一券,为之奈何?
以田售之于人则人不欲,以田归之于官则官不受,典质则空竭,称贷则艰难,亦有逃移流移而已。
二浙之田,独湖、苏、秀为最美,而常、杭则次之,衢、越为常稔,而严、婺、台则不及。
且和籴和买,取之悉矣,独未出会耳。
何谓有用刑行赂之患?
二税五赋,豪良且不乐输,况乎白科抑而责以体国乎!
施行之初,既曰礼谕,必不严督,其送纳必迟迟。
上司未免行下,则追监继之,不集则鞭朴继之,若又不集,必重其罚。
于是人户有性命之忧,而县道又添一项催科之苦矣。
凡官司举事,茍一涉民,无非吏福。
且户出若干会,必经司,必经揽户,必经县,必经州郡,必经上司,所经之处,非金钱不可。
使强明之吏临之,尚或庶几,不然则走弄文移,出入赋籍,增减田亩,千蹊万辙,尽归吏奸。
此固平日朘吾民膏血者所喜闻也。
四患晓然,非有难见,然则天下多事矣,又况如前所谓谤讟盗贼之患乎?
其害八也。
《春秋》讥初税亩者,履亩而税也。
今朝廷以为吾截凿所入,以示不为己私,与彼之履亩不同,然它日国有大费,无所从给,则又将责有官之家,曰:曷不体国!
一纸举行,易收减为轻费,岂不可乎!
作法于凉,其弊犹贪,作法于贪,弊将若何?
其害九也。
臣以至愚极陋,少蒙先帝亲擢于多士之中,又蒙皇帝陛下简记于外寮之末,今者数月之顷,至三锡命,虽见控免,决不敢留,而一日必葺,罔间去留,可为忠言,敢有避忌?
臣自闻朝旨,夜思昼度,以为恐不可行,害多利少。
江西一道,官户者多贫,为富室者多讼。
且比年盗贼焚毁,军兵经过,人无盖藏,甫得一稔,若重以无艺,必大狼狈,萧墙之内,将有不测。
臣虽碎首死国,何补于事!
用敢冒大诃谴,先事言之。
伏望皇帝陛下鉴圣经之所讥,审国论之所极,亟收计亩之令,别求通币之策,庶保安静之福,不启怨谤之心。
所有上件省劄,臣除已权宜行下诸郡别听回降外,欲乞睿断早与收回,天下幸甚。
伏候指挥
谨奏。
申尚书省照会施行,御史台谏院
〔贴黄〕臣照得秤提官会,当随方而为之术,择人而行其智,本无甚难,今犹可救,正不在出此下策,并乞睿照。
又臣窃恐朝廷之上,重于反汗,未以愚言为然,区区更有愚悃。
江右十年兵盗,如建昌抚州章贡庐陵管下,皆尝破残,瑞州所部,亦曾有窃发。
所谓上户者奔窜流离,藏盖空竭,方幸小稔,疮痍未瘳,可为哀痛哉!
或蒙圣慈以江右创残非他道比,权与寝免目前,庶几一路之人知圣主轸念遐陬,如在殿角,感激爱戴,盗贼自消。
并乞睿照。
又臣又有深忧过计,窃见朝廷更新大化,登用俊良,群阴屏迹。
或恐失职之人故设此画,以愚建议之臣,使朝廷结怨天下,万一有意外之虞,则此得以遂其所志,不可不察。
并乞睿照。
朱子诗选跋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鲁斋集》卷一三
先生之诗见于文集者止十卷,每病其比次失伦,裒定纷错,无以考其岁月之后先,因以验其进退之序。
首卷虽先生手自删取,名《牧斋净稿》,然实少年之作也。
今观《远游》一篇,已见其规模之大,立志之坚,既有以开拓其问学之基矣。
其次卷则自同安既归,受业于延平之后,时年二十有八。
自是往返七年,豁然融会贯通,而寄兴于吟咏之际,亦往往推原本根,阐究微眇,一归于义理之正,尽洗诗人嘲弄轻浮之习。
其挽延平,时年三十有四,诵其「本本存存」之句,亦可验其传河洛之心矣。
南岳唱酬,实乾道丁亥,时年三十有七。
《斋居感兴》二十篇,其壬辰癸巳之间乎?
凡篇中所述皆道之大原,事之大义,前人累千万言而不能彷佛者。
今以五言约之,此又诗之最精者,真所谓自然之奇宝与。
南康诸篇,则己亥之后,于是年五十矣。
晚年诗不多见,末卷尤不可考。
最后《题写真绝句》,去易箦才一月,其任重道远之意,凛然于十四字之间。
呜呼至矣!
先生道德学问为百世宗师,平生所著述以幸学者不为不多,而学道者不必求之诗可也。
然道亦何往而不寓?
今片言只字,虽出于肆笔脱口之下,皆足以见其精微之蕴、正大之情。
凡天道之备于上、人事之浃于下,古今之治乱、师友之渊源,至于忠君爱国之诚心,谨学修己之大要,莫不从容洒落,莹彻光明。
以至山川草木、风云月露,虽一时之所寄,亦皆气韵疏越,趣味深永,而其变化阖辟,又皆古人尽力于诗者莫能闯其户牖,亦未必省其为何等语矣。
某又于《远游》、《写真》二诗独得其为学之始终焉,庶几乎金声玉振,乐之大成也与!
原命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三、《鲁斋集》卷一○
命不难于原而难于推,亦不难于推而难于立。
夫命至难言也,吾夫子犹罕言之。
自伊洛诸儒先得义理之正传,训故精密,非复汉儒之旧。
天赋二字之外,无馀说也。
推其命之所有,则有理焉,有气焉。
然理非气无所寓,气非理无所主,理气未尝相离,亦未尝相杂。
盖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上下既分,固不得而相杂。
然形在乎其中,亦不可得而相离也。
曰理曰气,形而后知。
天赋是理,为人之性,有仁有义,有礼有智。
虽有是四端,不得而见也,推其已然而后知。
因其恻隐之发而知其有仁也,因其羞恶之发而知其有义也,因其辞逊之发而知其有礼也,因其是非之别而知其有智也。
百行万善,皆从此出。
天赋是气,为人之形,有清有浊,有厚有薄。
虽有是四端,亦不得而见也,推其已然而后知。
因其聪明之质而知其得气之清也,因其昏愚之资而知其得气之浊也,因其富贵而寿而知其得气之厚也,因其贫贱而夭而知其得气之薄也。
五福六极,有万不齐,皆从此出,故推其已然者不为难。
于此而又有数焉,则可以推其未然也。
夫数者亦天之所赋也,亦有理焉,有气焉。
《河图》、《洛书》,数之始也。
有文五十有五,奇偶重列者,此《河图》也;
有文四十有五,奇正偶偏者,此《洛书》也。
天岂能谆谆然授于人哉?
不乘之以龙马、神龟,则造化之妙、阴阳之机何自而著?
虽出于物而不囿于物,物皆有理有气,惟神圣而后能推之。
伏羲因《河图》而画八卦,大禹因《洛书》而叙九畴。
圣人则之者用之于历数,以推天地之变化;
用之于卜筮,以推人事之吉凶。
循环无穷,感应莫测,此圣人神于用而妙于推也。
以卜筮言之,卦爻一定之理也,假大衍之数,托灵而揲之,积其诚意,凡十有八变,方成一卦,未然之吉凶可坐而知也。
以历数言之,以日月五星运行于天者,有经纬离合之不齐,以太阳一周天为岁,以太阴一周天为月,分之以四时,参之以馀闰,皆求之于已然而推其未然。
越宇宙之无穷,皆可坐而知也。
圣人之用数止于如此。
夫一非数也,此数之所由始也。
天开于子,其体圆而虚;
地辟于丑,参乎天中。
其数为二,故曰参天两地,倚数之元
自是一阴一阳,动静变合,而生五行。
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
五行各一阴阳,是曰十干。
日月所会之次舍谓之辰,周天凡十有二辰。
干、辰相摩为六十甲子,以六十甲子纪其年月日时,此历数之名号也。
后世于历家窥见此理,则以人之所生岁月日时推其所直之甲子,亦名之曰命。
此固不可谓非天之所赋也,于此可以推其性情得于仁义礼智者孰多孰少,可以推其气禀得于贵贱寿夭者孰厚孰薄。
茍精其义,亦可入神。
又有以五星之躔度吉凶推之。
今考其学,以日计时,得命十有二。
次其六十之十二,得命七百二十。
计之以日,又六十其七百二十,得命四万三千二百。
又槩之以岁,六十其月,则得命二百五十有九万二千矣。
夫以二十有二,字之至约,参伍错综,甲子凡三周,敷衍变化,数之繁夥,一至于此,其术可谓神矣。
然以古今之远、四海之广,人生林林,过者化,来者续,惟天之命,于穆不已,乃俱囿于二百五十有九万二千命之中,又何其术之穷也!
又有不推五行五星,而一倚于数者,纷纷衒骛于天下,如太一之小游三百六十年,太一之大游四千三百二十年,轨革之九百六十年,九厄之四千五百六十年。
扬氏《太玄》之八十一首,关氏之《洞极》二十七家,司马公之《潜虚》五十五行,尤局促而易穷也。
康节邵子之学,衍而申之,为最盛。
三十年为一世,以十二世为一运,以三十运为一会,以十二会为一元。
曰元会运世者,不过又加一大年月日时也。
然囿于数而终不能无止法,推其极亦不过五万五千九百八十七万二千而已。
愚不能又加倍也,尚能自二十二字歛而约之,愈妙而愈广,虽古今之远、四海之大,人生消息变化之无穷,盖有不得而异,亦不得而同。
夫十干十二辰衍而为六十甲子,推其所以相克者,止于五行。
五行气也,五行之神则仁义礼智之性也。
性即天赋之理也,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此常理也。
君子修之亦有时而不吉,小人悖之亦有时而不凶,此非常理也,变也。
气之不齐,故有时而变,理则一定而不可易。
学者当循其常而安其变,秉其彝而御其气,要使理常为主,而气每听命焉。
虽富贵贫贱寿夭之不同,而仁义礼智信之在我者不得而泯。
此自昔圣贤教人之要法,所以经纶天地之大经,裁成辅相之道,无以易此。
张子曰:德不胜气,性命于气,德胜其气,性命于德。
穷理尽性,则性天德,命天理。
气之不可变者,独死生寿夭而已。
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愚故曰:命不难于原而难于推,亦不难于推而难于立。
然不知其原则不能推,不能推则不能立,故作《原命》。
述民志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三、《鲁斋集》卷一五
辛亥之秋,婺当大歉,皇天仁爱下民,特启上心,赐之良牧,仍以部使者权镇抚之,以活千里百万生灵之命。
旄倪鼓舞而相庆曰:「而今而后,吾知免于沟壑矣」。
窃以为下车之初,所当先者莫及于讲行荒政。
辄述民志,条具如左。
一曰大宽民力。
首乞出自特笔,勿与官吏议,亟行晓示,及帖诸邑,将淳祐十年下五等税赋尽行倚阁,候来年麦熟起催。
盖《周官》以荒政十二聚万民:一曰散利,二曰薄征。
方当万目睽睽观政之时,首闻此举出自特见,喜跃可知,实荒政之先务,收拾人心之大机也。
议者曰:「既倚阁十一年税赋,而不言十年者,何也」?
盖善良下户真实贫弱者,往往保长催纳无遗,所负者多是奸民猾吏,计会拖欠,以希横免,其善良者实不沾惠。
今止言十一年分,以其当年旱歉之故,均行宽大之政,非欲惠奸猾也。
所谓勿与官吏议者,无它意也,盖官吏往往不识治乱安危之大体,徒能剪剪以目前窘乏为忧。
其言必曰:「郡计赤立,仓庾无再月之粮,军士冬衣钱未有指准,大阅未有支散,今年大礼诸军未有给赐。
此皆至急至迫不可阙者,安有馀力可以倚阁税赋哉?
此则固所当虑者」。
其实不然。
小户斗粟尺帛,何足以补郡家之大计?
郡计之匮非实空虚也,幸自有遗赋在民,但不在此等下户耳。
州吏无远谋,大阔略于外邑,止足取于金华
县吏无远虑,止取足于在城,大纵弛于外乡。
然其所以阔略者,岂徒然哉?
皆有所受而不敢督促。
今若察见此弊,改弦而理之,不一二月,不虑无财。
所谓无政事则财用不足,岂欺我哉!
必不得已,茍欲作急解目前之匮窘,州库自有金银器皿,责付郡吏,时暂质之大家,便可从容矣,何至过忧乎!
二曰急聚糗粮。
首乞申奏,尽借常平见存之米,及申奏告籴于浙西,劄下撙节通放。
目下虽未当便行赈济,急借常平之米,何也?
盖数年以来,求外邑之米,颗粒不到州仓,一郡之遣,尽仰给于金华一邑,所以州仓无储积,金华米价踊翔。
故目前虽知旱伤之可畏,州县仍旧预借十一年米以应军粮,公私交窘,便觉气象皇皇。
今急借常平之米,便可抵数月之用,待检放已明,然后起催,民户无词,次第输送,亦自不误赈济也。
且得上下无煎迫之态,足以差慰人心。
申奏告籴,须当宽作数目,以二三十万石为约,其实未必用十分之一也。
事固有先声而后实者,宽作数目,不特人心大安,有米者不敢闭籴矣。
须乞行下临安府严州,置历批放,不许阻节。
三曰置局讲行。
一、乞亲书数劄于上寓公,次则吏书,问所以救荒之策,庶几博尽群议。
其要自在筹度其可行者行之。
一、乞牒通判主局,见在中寄居如季通判镛、徐通判邵孙、王知县梦得等,皆号通才,或请为局官,同共商议。
一、乞便请局官探访七邑见任官吏,七邑寄居士友公廉通练者姓名,类为一册,以待差委
一、乞即差官检踏旱伤,抄劄户口。
检放虽曰有定时,往往率是迟缓,民不能待。
耕荒以布,所差官不见腐苗朽穗,不敢多申分数,所谓检放者止得蠲少秋赋,而夏税科敷凡十馀色之费固无所从出。
况又秋赋蠲放不实,民力必至大困。
今早禾虽已收割,趁晚禾尚在田委官,得分数之实也。
若抄劄户口之官,乞即与检踏官相继而出,使千里之民知有赈济之望,民心自然大安,必不轻弃家业,流离四方矣。
一、救荒有二名,一曰赈济,二曰赈粜。
夫赈济者皆老幼病患无依倚无经纪之人也。
既抄劄姓名,审覈给历,直计口食而供养之而已。
若此者料亦不为甚多。
既有常平之米,又有社仓、广惠仓之积,皆当拨为赈济。
然社仓、广惠有名无实,有害无利,不于此时而尽散之,空误朝廷指儗此米,为害未已也。
其间亦有已粜者,索其钱揍为粜米,其未粜者预期告报拨隶何所,先常平之散。
若以此三项米赈济,度亦不为不足。
夫赈粜者减价收钱而授米也。
价不减无以谓之赈,价大减或能激其穹,视市价之低昂而略损之可也。
使人人知州郡有米,其□如此之多,而不知者无所规利,价亦不至于大穹,价不穹而市有米,荒政举矣。
一、局中不可令富室干预,盖为富者不仁,巧为谋计以便己私,书生陷其中而不知也。
赵都承于此讲行赈荒也,官吏严明,规模详密,深山穷谷亦有米可籴,民到于今或称之。
然当时之大害,政与巨室为谋,其一以物力敷粜,其二抑价太低。
以物力敷粜者,此富室之大利,贫弱之大害也。
婺之上户,非浙右江西之比,号至富者不可班于两路至劣之家,其所谓第二三等户盖有极窘匮者。
今以物力敷粜,例以上三等为准,则当敷者户名多,实富者得数少,言若均一,而奸计政在此中。
物力之不足凭也尚矣。
自经界来,不曾推排物力,数年来不曾过割税色,其产去税存者至多,此物力之虚实不可凭也。
兼物力中坟墓山样、竹脚池塘无米可收,故贫乏之家为物力之累,无力陈乞,畏惮号令,不免破家卖产,粜米以应官司之敷,而上户富实者不肯与人收割,物力反少,可以拱手安坐,以待高价之利。
富益富,贫益贫,其大不均有如此者。
大抵人户得历头受赈粜者无户口十分之二,而告粜于人者不可以数计也。
官既立价太低,有米者必不肯甘心尽出低价,耳目之所不及,威令之所不行,必闭粜而不售。
无赈粜之历,迫于一饥,必将哀乞于人,尽力私增倍价,期于得米而不敢言。
故官价虽平,而私价不期穹而自穹矣。
当时私价踰于官价二倍,是知物力均敷,名甚公而意甚私,官价太低,乃所以激私价之必高,此不可不鉴。
一、下本局选有心力官吏往平江籴米,须于目下即料理启行,要在运司大农等未和籴之先趁办,庶几价廉而米易得,缓则价穹而无可籴之理。
彼苏、秀之民势须应副朝廷和籴,岂敢粜与外郡?
兼浙东旱伤之州亦多,若它郡皆出此计,则后至者来乎?
今以郡计,尽数约之,或可籴三万石米。
既至则粜,常以万石之资循环于道路,旋粜旋般,随粜随籴,虽果至三万石可也。
仍给榜外邑,召募客贩,许陈乞实数,借本州米历,于关津通放,却欲此米在本州出粜,只依时价,更不裁减,如此则应募者亦必多。
向者但能科米于一境之内,而念虑殊不及远,故施狭而民困。
四曰消弭盗贼。
周之荒政十二曰除盗贼。
凶荒之年,民迫饥寒,盗贼易起。
与其除之于已动,孰若消之于未形?
今州郡讲行荒政既早,转籴米数又宽,奸民固已无词摇动民心。
更能疏剔狱讼,不致淹延,禁戢豪强,不相侵夺,如此周防曲虑,庶或可保奠枕。
近城间有一二宗子把持州县,专以欺诈白夺为生者,或足以召变。
又闻远乡有数处,专为群盗之窝藏、逋逃之渊薮,昼伏夜出,三五为群,带刀涂面,牵牛椎狗,劫掠财物,幸未至于杀人。
此亦啸呼之端也。
城中则有开匮坊停著赌博者,其风甚盛,多是十数为党,倚骄惰之卒、无籍之胥为之持局,引诱良民,欺骗博脱,合分财物,恣其醉饱。
此盗贼之所由生也,远乡无窝,群盗无所归著,不能纠合其党,城中不与厢吏通同,则为盗易败,无以行其术。
厢吏窝家皆盗贼之盟主也,须行痛治。
此外又有乡村恶少,平时无籍,挟刃劫夺,虽未成党,歉岁既无一饱之资,乘间抵隙,亦能倡为不靖。
如此等人,乞帖乡都官密窃体访,以姓名来申,视其人数多寡,或令津遣前来,就教场擘试武艺,精者或补刺军额,次者充巡尉司弓手,又次者或给赈济口券,或责付义役庄量给廪稍,使充本都缉捕盗贼。
此皆欲消盗贼于未形之策也。
五曰斥逐贪官暴吏。
此等人于乐岁丰年未见其甚害,当此凶荒,其能激变召祸也必矣。
廛氓不敢指斥姓名,乞采之公论,壁立万仞,力行斥逐之。
右五议未能详尽,又有不能自已者。
盖千里之民深恃贤使者为更生之命,厚我所以厚苍生。
明公劳于求才,逸于委任,执要以御烦,举纲而振目,爱养精力,为应变周虑之本,毋自困于簿书期会之中,此又吾民之深怀。
干冒崇严,不胜震惧。
三先生祠 南宋 · 吴子良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四、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六、乾隆《南昌县志》卷五五
圣天子临雍,进周、程、张、朱五君子于从祀,薄海内知乡方矣。
朱子所与反覆论辨,若南轩张氏东莱吕氏、象山陆氏,各以其道鸣东南,士不敢没也,则所在学多祠之,而豫章独阙焉。
子良提学摄府事,念莫先此,于是始祠三先生在从祀。
后或谓朱子南轩论最合,东莱已小异,象山则大异矣,合祠之何哉?
嗟夫,此说起,道术之所以裂,心学之所以悖也!
《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此言道本无党偏也。
道本无党偏,心其可有党偏乎?
近世学子互立标榜,曰某自朱氏,某自张氏,某自吕氏、陆氏,隘矣哉!
夫当诸君子在时,祗见其心之同,岂必其论之异?
纵其异也,同者固自若也。
何谓同?
同于扶纲常,同于别义利,同于修己治人,同于爱君忧国而已。
且夫道有体有用,浑然天性之中而无物不具者,其体也;
森然事物之际而无理不形者,其用也。
学有知有行,不徒揣度以为知,而必著于行者,是知也;
不徒茫昧以为行,而必循于知者,是行也。
世固有博考古今,远稽文献,而要领则迷、渊微则隔者矣。
若夫实明于要领,实洞于渊微,则所谓古今文献者不可废也。
孔子所为删《诗》定《书》、订礼正乐而脩《春秋》者也。
此朱、吕之道所以本无小异也,体用未始有异故也。
世固有直指本心,自谓见性,而等级则躐、工程则疏者矣。
若夫实进于等级,实究于工程,则所谓指心见性者不可废也。
孔子所称先觉为贤,心之精神为圣,知二知十为回、赐优劣者也。
此朱、陆之学所以本无大异也,知行未始有异故也。
嗟夫!
圣道公溥,不可以专门私,圣学深远,不可以方册既,贯群圣贤之旨则可以会一身心之妙,充一身心之妙则可以补群圣贤之遗,孰为异同哉!
尔后学之士,其必合朱、张、吕、陆之说,溯而约之于周、张、二程
合周、张、二程之说,溯而约之于颜、曾、思、孟;
合颜、曾、思、孟之说,溯而约之孔子,则孔子之道即、文、武之道也,孔子之学即皋、益、伊、仲、傅、箕、周、召之学也。
百圣而一人,万世而一时,尚何彼此户庭之别哉!
然则今之合祠三先生也宜也,非为三先生设也。
胡彦和事海序 宋末元初 · 欧阳守道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巽斋文集》卷一一
蓝湖胡君某访予,出其祖遁斋所编《事海》,以册计凡四十有八,或曰:博矣哉!
予曰:约甚矣,何博也。
始予读书,而未有之闻,世间书卷且巨万,以为世所称博学者将无一不用其力而后可。
家素贫,不能多市书,往往从友人借观之,则凡所谓僻书而罕见者有不足用吾力焉。
盖自孔子没,百家不足以窥圣人之道,而又愧于无以自见也,出其意见,人自为书,而世无大人先生为之芟夷秽,以清后学之耳目,是以其书皆得不废,而荒忽诡幻鄙俚不经之说亦皆列于书目。
有国家者侈文籍之富,不择是非邪正而并蓄之,学者以及见为博,而傲他人之不知,其为诗与启者尤好用僻经以为奇,使读者莫得其引援之所出,则相与惮之而不敢浅视。
呜呼!
士学至此,其亦可叹也已!
今遁斋所抄,门分汇列,无所不有,然皆所谓存一二于千百。
遁斋岂不能尽存之,而仅以四十八帙为尽天下之僻书哉?
意者以为学者未尽见天下之僻书,则将慕而求之,妄意其中之或有得焉。
今每书各存其一二,使学者每见一书之名,则识其大概止此,以其所存计其所去,其书之可取可舍皆易决矣。
好奇之士试于吾之四十八帙观之,盖亦不啻至足,然后反思天下之理果不出吾圣人之书,而贪多务得之意遂衰,此非遁斋之本意乎?
不然,以天下无穷之僻书,而约之于四十八帙,乌在其为博?
若夫引用书目,其首犹以六经及诸正史,则观者又当于杂然无所辨别之外而思之。
予生也后,惜不一见遁斋而请其说。
遁斋字彦和,书成淳熙丁未,距今六十有二年云。
义役差役榜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一、《黄氏日钞》卷七九
吉水郑知县排结义役,又排差役,随宜区处,各有条流,良可嘉叹。
役者,自下而上第一重官司,盖基本之地也。
知县于此尽心,能知先务,他复何忧?
然天下风俗不同,人心私意各出。
义役若成,固是胜于差役,而近来义役亦多有弊。
结义役者或出于物力高强,身充主役之家,则中户以下,旧来不系充役者皆拘入义役。
此等事力不及之户,向来既苦妄纠,今来幸有定论,亦只得俛首从之。
中户以下排结既众,则上等户反宽,而身充主役者坐制其权,役使群动,自家户产阴已免役,此一弊也。
中户以下既入义役,差排轮充,或十日、五日,宜不为重,而不幸都保有重难事偶在此十日、五日之内,此等人户县道生疏,支吾不行,权归主役,间有主役而不仁者,反为打话卖弄之人,充役之家一举遂空,主役之家兼并得便,此二弊也。
大凡乡保有大役、有小役。
大役者保正也,小役者大小保长也。
所在保正有事,多是裒率大小保长之钱,以应县之诛求,则虽名小役,亦重役也。
向也上户充大役,小户充小役。
家有一二十亩之田,轮充一次,尚可支。
当今中户以下尽入义役,则小役之为大小保长者降而差及一两亩田及无田而有屋基、有坟山、挂名县道、略有税产者,皆须充大小保长,一次轮充,其家遂索,而贫苦益众,此三弊也。
甚矣,役法之难也!
国朝仁厚,先贤辈出,极力思所以免之,仅免得衙前之役,而在乡落充保正副及大小保者无策可免。
乾、淳间,处州松阳方创义役,而他州效之,人户无争纠废家之患,官司免每岁排结之扰,可谓良法矣。
日久弊生,又复有如前三者之弊。
常平司以役事为职,合先主张此事,然此事必知县得人,皆如吉水,则可不扰而办者。
监司遥度而制之,事益扰而未必办矣。
备帖一路五十六县,各随宜处置,面覈乡司底籍,知人户虚实,无以其诡挟为扰,而且以并聚见数,凡见成鼠尾单,不可为准,此一事也。
礼请上户自与面议,毋以文引而以劄目,毋入吏手而自与面言,毋拘紧限而属其便宜公议,或结义役,或从排役,各从其便,此二事也。
充役自役首为倡,而存留一等小户,略有产税者别充小役,毋容尽入大役,以革前所说三者之弊,此三事也。
吉水县区处已备,并请用今日本司之说而参订焉,使役法既成,而上下户皆便,方为全美。
仍榜各州主管官衙前,使众通知,此通行之说也。
又近年王宝章知台州,劝谕上户各出田供长役之费,每都不过二百亩,而其费有馀,即以花利馀钱众买役田。
众置之田既及初约之数,即以元助之田拨还元助之户。
今已成就处名矣,遂得役户不失元田,不费分文,而役事自有义役庄田雇募长役,人户并不知有役事之扰。
此是王宝章创行。
若本路有乡贵人士上户能自募效,及作宰好官自能行劝募,尤为无穷之利。
并与帖榜。
抚州辛未冬至讲义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九、《黄氏日钞》卷八二
六经义理浑融,本不易说;
诸儒讲说精备,亦何待说。
况某庸晚失学,每读先儒经解,惟有拳拳敬信,愧未能行得一句,何敢更衍浮辞?
二广文先生与前庑众职事先辈乃误以某为尝有志于此者,借之讲席,俾诵所闻。
某辞以今日之所少者不在讲说而在躬行,此真悃也。
乃辞至再而不获,亦惟始述区区之素见,谓终不若反而相勉于躬行耳,便祈指教。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
行有馀力,则以学文」。
此章教人为学以躬行为本,躬行以孝弟为先,文则行有馀力而后学之。
所谓文者,又礼乐射御书数之谓,非言语文字之末。
今之学者乃或反是,岂因讲造化性命之高远,反忘孝弟谨信之切近乎?
然尝思之,二者本无异旨也。
造化流行,赋于万物,是之谓性,而人得其至粹。
善性发见,始于事亲,是之谓孝,而推之为百行。
是孝也者,其体源于造化流行之粹,其用达为天下国家之仁,本末一贯,皆此物也。
故《论语》一书,首章先言学,次章即言孝弟,至于性与天道,则未尝轻发其秘。
岂非孝弟实行,正从性与天道中来,圣门之学,惟欲约之,使归于实行哉?
自夫性近习远,利欲易昏,孟子不得已,始教人知性知天;
周子不得已,又始晓人以太极、阴阳、五行。
无非指示此性之所从来,使人知心之所具者即性,性之所禀者即天,虚灵莹彻,超然物表,尘视轩冕,芥视珠玉,则见于事父从兄,推之躬行践履,自然无玷无缺,纯是本然天性。
凡言性天之妙者,正为孝弟之实也。
二程先生讲明周子之说,以达于之说,由性命而归之躬行,其说未尝不兼举。
后有学者,宜已不待他求。
不幸有佛氏为吾儒之异端,庄、列之戏诞,遁入禅学,又为异端之异端。
虽其无父无君,丧失本心,正与孝弟相反,奈何程门言心,彼亦于此时指虚空而言心,程门言性,彼亦于此时指虚空而言性,不惟大相反,而适相乱。
彼之空虚反以高广而易入,此之切实反以平常而易厌。
二程既没,门人弟子多潜移于禅学而不自知。
晦翁朱先生初年亦几陷焉,后始一切反而归之平实。
平生用功,多于《论语》;
平生说《论语》,多主孝弟忠信。
至其言太极性命等说,乃因一时行辈儒先相与讲论而发,亦本非其得已。
文公既没,其学虽盛行,学者乃不于其切实,而独于其高远;
讲学舍《论语》不言,而必先大《易》;
说《论语》舍孝弟忠信不言,而独讲一贯。
凡皆文公平日之所深戒,学者乃自偏徇而莫知返,入耳出口,无关躬行。
窃尝譬之,酌水者必浚其源,浚其源为酌水计也,反舍其水而不酌,何义也?
食实者必溉其根,溉其根为食实地也,反弃其实而不食,何见也?
正躬行者必精性理,精性理为正躬行设也,反置躬行于不问,何为也?
汉唐老师宿儒,泥于训诂,多不精义理;
近世三尺童子承袭绪馀,皆能言义理。
然能言而不能行,反出汉唐诸儒下,是不痛省而速反之,流弊当何如也?
窃意儒先讲贯已精之馀,正学者敬信服行之日。
由儒先之发明,以反求乎孔子之大旨;
知性命之从来,以归宿于孝弟之实行。
守之以谨,行之以信,爱众以推广乎此,亲仁以增益乎此,基本既立,其用斯溥,他日推之天下国家,特举而措之尔。
故曰: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
恐必如此,斯为实学,又可更求多于言语间哉!
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又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孔子之教人,拳拳于躬行者如此,此晦庵先生所以终身常读《论语》。
某尝窃谓人之初生,知有父母而已;
及其少长,游戏徵逐,往往至于忘返,与父母渐疏。
终身慕父母者,古今一大舜而已。
人之初学,知有《论语》而已;
及其既长,博习讨论,往往至于忘返,遂与《论语》日疏。
终身读《论语》者,古今一晦庵而已。
学者常能以孔子之教为主,以《论语》之说为正,庶几不为时尚所移。
孔子之说,万世无弊;
孟子而下之说,皆随时救弊者也,吾徒尚当谨之哉!
水竹村记咸淳四年三月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一、《黄氏日钞》卷八六、《永乐大典》卷三五八六、《南宋文范》卷四六
《易》曰「天地变化,草木蕃」,果孰为之流通而成变化也哉?
盖尝乘旦气之方清,对晨光之熹微,顾瞻庭竹,露叶珠垂,下视其本,微湿环之,状若连筒灌畦之为。
因而潜心探颐,有以窥天地相与流通之机矣。
向若地不阙亦如天之圆,地惟隤然块处,非有广川大谷以脉络其间,则流通之无所,造化亦几乎息,万物将安从生?
今其周匝于地势之四垂,既无非海,朝夕吐纳,无一息停,长江大河,复统众流,以相与浑浩流转其内。
虽凿池得泉,为沼为井,气亦蒸蒸上腾,与海之茫茫、江河之浩浩,升而为云,浮而为汉者同一畅以达。
平陆之亢仰,土膏之易燥,则时又振山川以出云,腾百川而作雨,风雷一晻霭布迅之馀,弥六合皆水气,而生生化化者林林濈濈矣。
呜呼,此乾画连三之为天,此坤画断六之为地,而乾连突出于坤断之中为坎者欤?
然则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坎为水,位于子,造化之机始于子,天道循此以南转,岁一周回,而造化成。
苟凡得此以生,孰能自外于天地之所以流通者?
虚其中窍于关节脉理,而水气滋之,物皆然,惟甚。
其心为最虚,其水之由地而升为最易,贯四时而不改,历千岁以长青,夫岂偶然之故而能尔哉?
故君子于也有以知水之流通于万物,于水也有以知造化之流通于天地,而举一以显其馀,且知伏羲氏之仰观俯察远取近取以画八卦,其义于是为精,而造化之劳乎坎亦明矣,岂必乾南坤北而曰先天也哉?
余同馆潘君约之,超特之士也。
三山之胜处,其地曰三溪,俯一曲之清流,植临流之万竿,萧然读《易》其间,浩然与造物者同游,求东涧汤先生题其居曰水竹村,而嘱余为之记。
余闻之,欣然有契,因书其所见以遗之。
然君之居正余之志也。
君方年壮气锐,进进德业,异日同赞造化之妙,以润泽天下,则君之事也。
《诗》不云乎:「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说者谓其兴问学自修之益如此,惟君其勉之。
咸淳四年三月十一日慈溪黄震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