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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诏论和战方略绍兴七年正月1137年1月15日 宋 · 秦桧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三、《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七二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靖康以来,和战之说纷纷。
然言战者专欲交兵,而彼己之势未必便;
言和者专事恳请,而军旅之气因以阻,皆非至当之画。
为国者自有正理,不必以虚张为强,亦不必以力弱为怯。
宋襄图霸而兵败,齐湣称帝而国破,虚张恶足为强哉?
孔子以鲁抗齐而侵疆以复,子产以郑介晋楚而国犹大竞。
力弱何必太怯哉?
若汤以牺牲遗葛伯文王西伯事昆夷,未尝虚张也。
为其杀一童子而征,终以一天下,为政不获于上帝而伐崇,终以致昆夷之喙,未尝太怯也。
其后汉高帝出关,曰吾欲复三秦故地而止耳,何尝曰我必强盛哉?
荥阳成皋之閒百战不休,何尝曰我不复振哉?
又如光武唐太宗戡定群盗,镇抚四夷,时强时弱,度议定计,约略相若。
国家自金虏入寇之初,但当与契丹故地,庙堂太怯,遽以三镇许之。
三镇不肯为夷狄,虽欲割弃而不可,是太怯之过也。
其后虏人退师,亦颇欲舍三镇而要厚赂,庙堂谋之不审,乃结契丹之叛臣,为金人腹心者,欲与合谋。
又潜檄边臣掩杀割地官,以变前议。
声虽甚美,实无成功,是虚张之过也。
臣顷归朝廷,妄进狂瞽,令刘光世通书虏酋,说其利害,以为得地则归豫,失亡则在虏。
即蒙陛下听纳施行,不旋踵虏果退师。
豫邀之东平,百端说诱。
虏言候儿孙长大,与你图此。
臣恭闻陛下宣谕,以为得之北来人臣,益知不必虚张也。
海州擒获汉儿高益恭,稍知文字,臣又尝妄议,俾携酋长书归,谕以立国之体,当明顺逆。
助豫则叛者得利,金国何以统众?
款本朝则河南之地,自非金国所欲。
若渊圣所割河朔,既立有盟约,岂敢睥睨?
又明言不当留朝廷所遣信使,以致不敢再遣。
得旨作书纵益恭北还,旋有所留,一二使人来归,后所遣使悉不拘留。
知事有正理,不必太怯也。
今者贼豫阴导虏人提兵南向,在朝廷当以正理处之。
盖不讨贼豫,则无以为国;
不安慰狂虏,则逆贼未易讨。
前此不欲轻发兵端,故隐忍以待衅。
又贼豫启之,我欲乘机以举,则处以正理,不可失也。
自古两国相敌,力强者骄,不足深较。
樊哙匈奴侮慢,欲以十万众横行其国,季布折之。
此其盛强之时,况今势有未便。
臣前奏乞安慰狂虏,当用所获虏人,令诸将通其酋长书,明言止欲讨叛而不敢轻犯大国,盖知虚张之无也。
自古立国必明君臣之义,陈恒作乱,孔子请讨,此齐国之乱臣而鲁不容。
况贼豫我故臣子,不讨则三纲大沦,何以为国?
臣前具奏,乞征讨贼豫,当檄数其罪,而阳推虏人,以纾其缔交之计,作我士气而沮彼贼众,盖知讨叛之不必太怯也。
虏人立豫,诸酋皆不以为是,其以为是者意欲保河朔,用豫以为捍蔽耳。
河南之地,虏人非必争,得河南已复中原之大半,徐议河朔,犹当以二圣为请。
臣前奏亦已略言其故,蒙陛下采择,则顺逆之势一分,人百其勇。
是为攻战之利界在夹河诸军,分处南北,譬若藩篱宏远,堂室以安,是为守备之宜。
因所获虏人,厚拊存之,彼各识所属酋长之意,分遣书词,不至差殊,则是为措置之方。
使虏知朝廷志在讨叛,而义不得已。
彼豫众,朝廷但诛首恶而胁从罔治,则是为绥怀之略。
若乃器械之良窳,军食之困匮,裨校之才否,山川之险夷,则有司之事,将帅之职,父老知之,臣不敢臆说也。
迂疏无所知识,惟圣明裁察。
先夫人王氏墓志乾道二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七、《省斋文稿》卷三六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先夫人姓王氏,由高祖阶州太守讳亮而上,世家博陆,至曾祖左金吾卫将军讳察始葬安阳
恩州太守、赠少师讳复
给事中、赠少保讳靓,又开国焉,遂为安阳人
卫国夫人宋氏。
先夫人幼善女工,通经史,博知古今事,不自以为能,而孝友柔顺是专。
间遇亲疾,皇皇戚戚,竭力尽志,惟人事之穷。
闻古有祈天代死、刲体和药者,皆屡为之,以是父母尤钟爱。
年十有七,遴择所归,会先太学博士府君魁释褐多士有大名,遂归焉。
未一星终,先君即世。
先夫人奉大母硕人居吉,于是伯姊生十年,某甫四岁,亡弟岁未周。
遭世多艰,虏惊盗剽,转徙乏食,课婢采橡实蔬苗供养大母,次给尊幼必均,宁己之馁,如是者连月。
初,外氏世显仕,卫国丞相元宪公孙、丞相庞庄敏公甥,先夫人少习长试,富贵事也,一旦骤履艰窘,虽窭人子不能堪,处之熙然,闻者以为难。
平居识虑高远,有大庇宗族姻戚之志而不克遂,然随事周急,人已怀之。
绍兴丙辰卫国道庐陵,大母命先夫人归宁,遂偕行寓信州
时某齿少长矣,先夫人躬督诵书,常至夜分,未辨色则以杖警于榻,使卧而覆之,又教以属对赋诗。
已而曰:「举业非吾习也」。
为择汴人陈先生,特使从之。
先生弟子以百数,先夫人一衣之华、一味之甘辄命某奉焉。
先生叹曰:「有母如此,吾忍负之」?
故教某甚切,其不能有所成者,某质凡也。
不幸明年卫国病,先夫人省视药饵,废寝与食,躬难能之孝有加于昔。
既薨,昼夜号慕,至累日水浆不入口。
人固忧其毁,而某冥顽悖戾,不能解释调护如先夫人所以事父母者万分之一,竟以戊午岁正月十八日不起。
会疆事未平,亟以二月十六日于州北之茶山,寿止三十七。
后某为秘书省正字,遇沛泽赠孺人,忝御史再赠安人
五男女:伯姊适右宣教郎赐绯鱼袋尚大伸,妇顺母仪,其来有自;
吾兄平叟不及名;
吾弟必强有隽才,再预乡荐,年三十三而死;
吾妹吉孙亦早夭。
孙一人,纶。
惟周氏再世卜葬庐陵县膏泽乡金凤山,先君诸父以序陪列,独先夫人葬他邦,遐想松槚,魂飞心折。
隆兴元年,某赖夙训,蒙上恩,入侍延和殿,顿首自言愿假外祠以毕迁奉。
诏可之。
归与姊谋,会姊病未果。
乾道二年三月,姊又卒。
孤立自悼,益惧溘先朝露,弗遂厥志,乃以十月上饶
十一月庚戌启土,翌日护柩以行,十二月壬申达于吉。
顾视先茔兆域相迩,不可以祔,别卜地于夹河二里间,惟长冈之麓食乡犹膏泽也,庚寅甫竁,丁酉窆。
呜呼!
我先夫人孝于亲不获其报,艰厥躬弗偿以寿,裕乃志弗究其成,十年教子而不及享一日之养。
天不可问,理不可诘!
将由某为祸为逆,天罚崇降而底是耶?
承祀任重,不敢殒灭,愿以未死之年长守丘墓,九原之心庶少慰乎!
以襄事之迫,未能求当世名卿纪述潜懿,姑用不孝之辞志迁改岁月云。
孤哀子左承议郎主管台州崇道观某泣书。
朝散大夫新州李君守柔墓碣庆元三年1197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三、《平园续稿》卷三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君讳守柔字必强姓李氏
其先青州寿光人
皇祐初徙家桂林,今为静江府临桂人也。
曾大父颖,卜居长安市,好善乐施,药病歛死,里中德之。
大父士诠。
父允彦,安分知止,不饮酒食肉者二十年,预知死日,端坐而逝,后赠奉直大夫
是生四子,君其季也。
与兄守卓自幼力学,守卓建炎三年进士第,次举君又继之,绍兴二年也。
左迪功郎象州武山,用举者升左从政郎宜州忻城
岁馀丁母秦氏忧。
服除,调雷州海康,稽考簿书,得隐户甚众,丁以万计。
州并海而富,旧无外城,每虞寇至。
太守王趯号能吏,君与协力,大兴版筑,踰年城成,邦人绘像以祠。
诸司交荐,改左宣教郎、知道州营道县,丁奉直忧不赴。
免丧,知贺州临贺县
初,赵忠简公自潮再贬过雷,守令用故相礼迎送,仍具海舟济之。
至是有告于丞相者,守去已久,摄系大理狱,下广西追治官吏,根株牵连,君缘坐十年不得调。
秦薨,始磨勘左奉议郎通判容州
属令醉酒,即席攘臂侵君。
明日太守劾之,君谢曰:「饮人狂药,奈何责以正礼」?
阖郡叹服。
通判邕州
守武臣,御下严而衣粮不时给。
将大阅,众汹汹,守窘甚。
君许其移病,为摄州事,下令展翊日先发帑廪给诸军,众谋益坏。
后数日乃赴教场,引谋乱者四人立纛下,斩其渠魁而鞭三人,讫事肃然。
寻知郴、梧州
郴贼李金声摇四邻,君逆为之备,贼亦不至。
广西众水汇梧下村以达于海,旧设禁港,杜米舟。
会岁俭贵籴,漕司申其禁。
君曰:「是壑邻也」。
格不行,东路及闽浙皆赖焉。
诏臧否郡守,本路以治最闻,选知宜州
南丹酋莫延𥯓与永乐蛮相雠杀,惊扰边关。
君遣摄天河县主簿徐弥高偕吏士好谕之,两族听命。
秩满,求主管台州崇道观,归筑艮轩,盖将止矣。
中书舍人范公成大出帅,力荐君于朝,且趣君行,起知新州
对论边事称旨,执政议推南丹赏。
君曰:「此徐弥高之功也」。
诏特补弥高徽州文学,馀推恩有差。
行次苍梧,以疾卒,遗民多泣涕者。
享年六十七,积官朝散大夫
君天资笃厚,喜赒贫乏如其先世。
念长兄之不仕,为官其子。
宜人石氏,前十四年卒。
一子杞,宣教郎、新知袁州分宜县
二女:适通直郎通判容州蒋稷;
次适朝散大夫广南东路提点刑狱公事唐弼
孙歛,将仕郎
君之卒在淳熙三年正月十五日,以五年正月丙申长安东高磊山先茔之侧。
予不识君,而与君之子及提点刑狱善,屡以奉议郎武学博士蒋君来叟所状事实求予一言。
予尝叹二广去朝廷远,士多陆沉,每闻一善,乐为称述,又嘉君尝礼迁客而阨于进,特表而出之。
铭曰:
附炎速化,援溺疾颠。
孰避孰从?
彼人我天。
吁嗟新州,不调十年。
天定胜人,将谓腾骞。
艮止之思,素心则然。
壹惠可节,表于东阡。
创建三元祠碑 南宋 · 郭见义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六一、《粤西文载》卷三七、雍正《广西通志》卷一○八
儒道之隆污,常应天下之治乱,自秦汉以来其迹可考。
本朝承五季之后,稽古礼文之事率为疏阔。
列圣相继,纯用德教,思得儒士而任之。
于是斟酌前代取士之法,杜塞他蹊,专尚进士
昔人指此为将相科者,非虚言也。
天下之人从风而靡,三尺之童悉知肄习。
间三岁下诏,被褐撝袂求举于府若州者以数十万计,府若州考试之定,其可举而荐之礼部者尚数千计,礼部考试之加详密焉,第其可进,以名上天子者不过数百人而已。
天子为之躬御便殿,手执文柄,乙夜观览,然后胪传于九陛之上,释其布褐而命之以官。
凡得与于数百人之列者已为难矣,而况自府若州以至礼部以至天子之庭,皆魁其选者,其难易为何如?
自非怀奇瑰绝异之材,淹贯学问而充溢乎文辞者,其孰能与于此?
是以二百年间能如是者殆三数人,而始平冯公则其一也。
公世为宜之龙江人,从其父商宦游四方。
公生而英爽俊迈,气盖一时,翰墨蹊径,绝人远甚。
幼寓试武昌而发解,庆历间始与群士计偕礼部,赋《无逸为元龟》,廷试赋《盖轸象天地》。
是时朝廷尚声律之学,而公之二赋清婉浏亮,典丽遒密,曲尽声律之妙,遂为多士魁。
四方之人传诵其文,模拟窃取,乞灵假宠,以雄长于词林者不可胜数。
其后被遇三朝,遍历华要,出入中外且数十年。
晚乃擢任政机,引经断国,虽当全盛之时,身名俱荣,能如公者盖亦鲜焉。
生公之后者想望风采,孰不兴景行之意?
而此为父母之国,坟墓存焉,顾独无一楹之宇以为邦人奠醊之地,其为阙典甚矣。
郡守李侯守柔为政二年,郡务毕举,初议兴葺祠宇,肖公之貌而事之。
一日顾谓其僚郭见义曰:「吾欲为是,可乎」?
见义曰:「稽之古义,则高密建郑公之祠;
取诸近规,则曲江立九龄之祠。
在人耳目,皆为美谈,何为而不可」?
于是卜地于城之东偏,焚荡蓄翳,筑为墙垣,为堂三楹,以宅厥中,雅有制度,朴斲涂塈,必坚必良,气象周密,可为百年之计。
公像在兹,凛有生气。
呜呼懿哉!
他所未有也。
问费焉出,则首捐所授之俸,故应者悦;
问材焉得,则市于积储之家,故办之疾;
问工焉取,则募夫末作之徒,故从之易。
四境之内或未及知而祠已成矣。
既成而落之,众莫不叹息,以为百年未举之事而成于谈笑之顷,若有鬼神阴相之者。
自今以往,殆有崇而无替,来者必谒,过者必式,岁时必荐,兴事必祷,如是而李侯之加惠此土可谓备至矣。
始平公名京,字当世,仕至参知政事宣徽南院使,赠太子少师,其行事具国史。
乾道元年三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