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建筑隆兑州记 北宋 · 李彦弼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六三、桂林石刻、《粤西文载》卷二二、嘉庆《广西通志》卷二二○
盖闻天子有道,守在四夷。中国有圣人焉,灵承骏命,体道以光临,旋斡乾坤,笼络宇宙。执象而天下往,守朴而万物宾,殊类稽首,遐陬向风。图山川以为吾疆理,阐墉壑以为吾金汤。纠种族以肩圣氓,属梯航以翱寿域,兹固其所。皇宋重熙八叶,圣人秉至,一照太清,敷皇猷,霶睿渥,文声之所陶沐,义威之所馺沓,薰华被夷,云润星晖。凤仪兽舞,亘尺寸之堪舆,罔不矕日月之荣光,酿阴阳之溥和,鼓舞乎风霆之震薄,瞻仰乎河汉之昭回者矣。夫蠢雠大邦,载厥《诗雅》,噬螫吾鄙,创痏吾民,兹浩古所病也。乃今屈膝欸塞,籍疆请吏,顾无惊边而杌士,乃有干城而固圉,岂不端为盛时休。谨按邕州,左江化外溪峒所列州县,株蟠带萦,环接外界,中联省地,如自、杞、宽、乐、马、蒿等州,缀夜郎、牂柯、巴蜀之境,西连大理,南彻交趾,旁介毗那,遥距南诏,其馀波罗坛诸蕃,错以犬牙,缭以鼠穴,深探其渊而侩之,凡为州县四百五十馀区,幅员几周万里。雨皋烟芜,土壤毛沃,饶桑、麻、谷、粟之资,毓金、银、铜、铁之宝,夥毡、毯、布、马之货,趭蜜、麝、盐、砂之商。气候得中,无瘴厉岚疟之淫苦;风声差爽,有涂路言语之交通。厥民以忠义信好相尚,刻竹火书以为要结。然而其人常胁息茍安,不能自嬉,其生何耶。盖缘瓜剖豆祛,自相长雄,狺凶獢黠,更镆千而胥鱼肉,汹汹匪宁,厥居惟是,倾心企踵,仰思圣人之国,愿为王者之民。神宗元丰之化,浃洽炎海。当是时,诸蛮已启纳土归顺之志,圣上缵烈考之睿明,恢无外之神化,岭海之裔,斑垓之宗,竞输诚而傒招纳,愿入贡而即羁縻。于是武经大夫、权知宾州黄远,政和三载闰四月,抗章以铺建辟之功,条利害之源,谓无染锷,拓土无倪,遂乘机会,揉以德意,疏以利门,拔而翕之,酋豪靡然,操铜印者五十馀枚,以为贽验。经略安抚司剡状以闻,而公卿总议,以谓来莫御,去勿追,三代所以待四夷也。彼自挈而来,吾因抚而有,此不忘远无此疆之义也。圣上访道空同、具茨之麓,凝神蜎蜎、蠖濩之虚,旷然以天下为度,一视而同仁。庙堂之上,论道宗工,乞言大老,夹宸极而斡鸿钧,聚元精而裨至德。一心既协,万国自宁,乃诏以集贤殿脩撰、鄱阳程公邻知桂州,行经略安抚司事。程氏世抱忠孝,为时闻家,先政宝文公帅桂垂十稔,威勋兼茂,群蛮詟伏。脩撰公挺奇庞阙艾之资,负显允塞渊之器,是为宝文公子矣。遭遇圣知,来继父政,光开将阃,三十馀城,兵民重寄,端在掌握,夙夜匪遑,蕴忠宣谋,图以报上。于是诏漕台宪司、常平使者,戮力亿赀,以襄厥役,命广州观察使黄璘同参措置,忠州团练使李坦专提统制。众髦并奋,据其要冲,建筑二州五砦,畚插云骧,板杵雷动,众心成城,百雉俄踊。首功于政和四年甲午之冬,迄绩于政和五年乙未之春,凡所录州、县、镇、洞、村、团、隘一千三百七处,丁口五十七万四千一百馀人。鼎收赋税金谷毡马等物,每岁各以一千六百有奇为定式,纳土渠长,各补授印,官班爵秩,宠以衣袄冠带。新民系职方籍者,以盐䌽牛酒充其犒赉,圣恩涵濡,远情大震。兴隆山置州,赐名隆州;万松坡置州,赐名兑州。五砦以金斗、凤怜、安江、思玉、朝天名之,二属县以兴隆、万松名之。楼观岧峣,沟池浚清,充实府库,开设学校,去马来牛之混同,障烽亭鼓之灭卧,盘石巩固,永为边藩。于戏伟哉!兹岂人力,盖天相之也。昔伏波将军马文渊提军深入,极九真交趾之境,耸铜柱以标汉界,想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然而师老财匮,仅以立功,犹足以抗威棱而辉竹帛。今都督程公遵庙算,研将略,碧油垂阴,裘轻带缓,寸兵不试,斗粻无扰,而飙驰席卷,炎区底定,岂非说《礼》《乐》、敦《诗》《书》明效耶?夫中国,太阳也,四夷,众阴也,阳动而阴趋;中国,腹心也,四夷,手足也,腹心固而手足举。圣人在上,四夷绥怀,自为守边,此盖众阴之顺太阳、手足之应心腹也。大通天下一气也,圣人假以精真,燮以和平,则狼心易慈,鸮音变好,混为一致,还于道枢,盖圣人法天,天道不可知善胜故也。夫有苗弗率,舞干羽而格之,干虽为自卫之兵,未免乎执兵器以示人也。氐羌之畏,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未免乎宣威以服人也。崇国不庭,因垒而降之,未免乎乘其垒而后降服也。南征蛮荆,马鸣萧萧,虽动而静,旆旌悠悠,不疾而速,有闻无声,未免乎攘夷狄而复境土也。圣上处事法宫,与道为谋,云行而雨施,神动而天随,兹所以端拱一堂之上,而四方万里之远,无不景从者,与都督程公有美弗居,撝谦不伐,适缘文囿,博有词人,虽惭请缨之杰,敢效勒铭之英。抽毫进牍,以命仲宣,将以扬闳休于一人,垂景铄于万年。辞曰:
鸿区坱圠,中运宸极,枢八纮兮。圣执大象,旁烛霄堮,灿日星兮。摄蛮括夷,大同溟涬。荡无名兮。圣皇睿知,道通为一,照大清兮。南陬烜赫,朱方烂兮。蛮潜獠宅,缤判涣兮。齧陲斧氓,将𦃩海兮。皇文圣武,夐徕远兮。道滂德弥,铿韶率舞,洞炎方兮。冠椎带卉,狼迁鸮革,吮膻香兮。卷疆曳踵,警严边柝,拱天光兮。遂荒骆越,亘遥屏兮。戈韬弧戢,揉群犷兮。芒芒赆域,囊土境兮。天子万龄,燕龟鼎兮。
送浩侄成都学官 南宋 · 李石
押歌韵
忆昔官博士,所得英俊多。
斥去典蜀学,蜀士烦搜罗。
二井转辘轳,犹能挹馀波。
袍子白纷纷,有如镜重磨。
爱汝似二父,此地曾经过。
分职有十师,圣门严四科。
傥非一万卷,难取三百禾。
我有十咏诗,考古烦吟哦。
鼓钟乐高文,羽翼崇雄轲。
似闻礼殿柏,久矣寻斧柯。
古物天为惜,蒸薪鬼所呵。
堂堂公议地,岁月穷羲娥。
忍此恣横说,后来敢谁何。
我集四库书,琬琰藏洛河。
此外有石经,参酌正舛讹。
熟读懋汝学,师友相切磋。
汝有屋三间,竹墅连松坡。
日夜望汝成,门户高嵯峨。
我贫自有道,一竿钓渔蓑。
后生问老子,守死山之阿。
广胜寺 宋 · 王渊亭
五言律诗 押歌韵
春岭碧嵯峨,公馀载酒过。
红尘随地少,野意近山多。
泉溜寒鸣玉,杨花碎剪罗。
归衫未能著,斜日上松坡(清雍正《山西通志》卷二二三)。
嘲韩侂胄 宋 · 庆元士人
七言绝句 押阳韵
一在庐陵一豫章,文忠文穆两相望。
大家飞上梧桐树,自有旁人说短长(宋叶绍翁《四朝闻见录》卷一 《四朝闻见录》:欧阳子谥文忠。京丞相镗,以善事韩平原,亦谥文忠。后以公论,谓不宜以谥欧阳者谥镗,改文穆。无名子作诗云云。)。
澹台祠友教堂记 南宋 · 程大昌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八五三、乾隆《南昌府志》卷一七、乾隆《南昌县志》卷五五、同治《新建县志》卷七六
豫章总持寺之东,有澹台子羽墓,本图经所传为信也。司马迁记子羽从弟子三百人,南游至江。班固又言子羽居楚,友教士大夫。豫章在春秋为楚,则子羽宜有墓。然京相镗记子羽泰山南武城县人也,有冢。《水经》陈留裘氏乡,又有子羽冢。是一子羽也,而稽之图记,其墓三出矣。郦氏虽知泰山、陈留必有一误,顾不敢坚决以为孰是,则《豫章图经》其得独为信哉?且子羽名施后世,自子游之宰武城始,以予所闻,世盖有四武城也。左冯翊、清河、定襄皆以名县,而清河特曰东武城者,以其与定襄皆隶赵,且定襄在西故也。若子游之所尝宰者,则鲁邑。而东武城者,鲁之北也。故汉儒又加南以别之。史迁之传曾参曰「南武城人」者,创加也,《论语》无此也。《子羽传》正次曾子,迁务省之,故叙其邑里,止曰武城。至京氏则指其墓在南武城县,明其为鲁也。夫子尝欲适赵,及河而返,曰:「洋洋乎,丘之不济,此命也」。韩愈亦曰:「孔子西行不到秦」。是秦、赵之地,皆未始经行也。《语》曰:「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是弦歌云者,于南武城乎闻之,岂其秦、赵与?东武城有弦歌台,迁志遂定著以为子游所宰之邑,则误矣。夫圣贤遗迹众矣,询考二事,其真伪固已相半,其可胜辨哉!虽然,予于其伪也,而有喜焉。受之鹿台,魋之石椁,遍四海无复出者。荆山、历山、首阳则不一其地,后世去古圣贤绝远,既无所事畏,亦无所有谀,而争猎以自夸耀,于是有一事而彼此互相同者,此其意岂不甚可喜也哉。呜呼!其可以使人慕尚如此,无乃圣贤之泽久而不泯也与,其亦民之秉彝者无古今,故好是懿德也与?则其伪也,乃其所以为可尚也。况今之疑,未必非昔之信者与。淳熙元年,予将江西漕,过子羽墓,叹曰:楚在春秋,士能读《坟》、《典》、《丘》、《索》,已博矣。其后屈、宋遂为儒宗,非友教遗泽与?其尊向固宜,遂筑堂祠之,命曰友教云。
按: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五,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归故园述怀呈唐伯宪 其一 南宋 · 姜特立
七言律诗 押歌韵
度柳依桥瞰渌波,缓寻花径上松坡。
莫嫌去国谋身拙,却是归田得计多。
举世眩名甘汩没,几人闻健得婆娑。
便须和取归来曲,收拾馀年老薜萝。
台谏员数回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二、《奉诏录》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御史台/中丞一人。侍御史一人/殿中侍御史二人/以上并系言事官,近例有侍御史则不除中丞。
监察御史六人/旧亦曾许言事,后来止察事而已。
谏院/左右谏议大夫各一人。左右司谏各一人/左右正言各一人/右皆神宗皇帝初定官制所置员数,至今以为定式。
臣伏蒙圣慈遣中使下询台谏员数,谨具录进呈。元祐间用人最多,台中言事官常差三人,谏院常差四人。绍兴初,御史台、谏院言事官亦各三两人,隆兴初各差两人。号天子之耳目,辨人才之邪正,最宜遴选。祖宗故事,明降指挥,令翰林学士、给舍,或侍从之贤,及台谏之长,各荐数人,然后就其中选择用之。寿皇时亦然,谓如郑丙荐张大经、刘国瑞,及王希吕荐京镗,并萧燧荐余端礼之类是也。然须先审择端亮之人,方可委以荐举。其人不贤,所荐决不合于公议。此乃本朝家法,惟陛下深留圣意,幸甚。
与赵总领汝谊劄子(一 淳熙九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书稿》卷九
某辱诲翰,至感。一冬无雨雪,嗣岁可虑。昨日得江叔源未离荆南时劄子,备言和籴费力,如使所及漕司莫可稍裁其数否?想自有所处矣。况教授申状却不说刘璧所抚一节,三省未肯施行。今须径从刘取一印状,自靖州缴申,庶可施行。事既涉两路,而京仲远已到任,则湖北漕司亦难起文字矣。切望速以此意谕之。若蔡定夫到此颇速,尚可商量也。刘子澄因冠梳之禁遂具奏及礼俗,深可敬仰。罗守已到任否?边头及军旅有所闻无惜垂诲,幸甚。
思陵录上之一(起丁未八月庚寅,止戊申二月丙申。)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二、《杂著述》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淳熙十四年丁未八月庚午朔。
庚寅,驾过德寿宫,太上皇后生辰也。
癸巳,后殿进呈毕,奏旬日阴晦,二十一日太上皇后生辰顿晴,次日复雨,圣孝昭格,光尧心甚喜。上曰:「太上极善将摄,昨坐至未时都不觉倦。近全不饮酒,坐间共饮了两盏许,食物皆如旧。晡时即入寝阁,更无一事,五更便起,天下大幸」。予奏:「万寿无疆,诚国家之大庆。又闻多服疏导药,异禀如此」。上曰:「服牵牛丸四十粒,他人如何可及」。
九月己亥朔。
癸卯,太上皇进早膳间微中风。
乙巳,驾过德寿宫问疾。
己酉,后殿进呈毕,奏问太上皇帝圣体,闻已向安。上曰:「前数日甚可惧,两日已向安。宫中医官只下附子之类。此中遣王泾、马希古去,知是风痰,却下凉药,遂见效,今犹饮冰水」。
甲寅,常朝奏事毕,问太上圣体。上曰:「较可三二分,语音亦出。缘脉盛,专服牛黄等凉药」。众人皆云恐难专用凉剂。上曰:「只为年高」。予问饮食如何,上曰:「自然减」。三省退,上语留枢密云:「本欲过宫问候,太上却再三止其来」。
己未,后殿起居奏事讫,从驾过德寿宫。
庚申,开启会庆节,皇后过德寿宫。闻自初十日太上用王泾、马希古之后,本宫医官刘确、管范、张霖、李之美等四人皆不得入,至是复用确等。泾犹欲用巴豆之类,已而复止用泾。
辛酉,闻王泾、马希古犹以大黄、芒硝、牵牛等药供进太上。刘确等争之,不从。
壬戌,止令刘确等就德寿宫听指挥。
乙丑,后殿奏事毕,问太上圣体。上曰:「依旧脉盛,胸中烦躁。夜来脏腑略有结粪,见服大黄下袪风丹」。予问饮食如何,上曰:「大段减」。予曰:「如此则岂可专泥凉剂冰损脾胃?尊年岂应如此」?上曰:「便是」。
丙寅,后殿起居奏事毕,从驾过德寿宫。
十月戊辰朔。
己巳,后殿坐,奏事毕,问:「太上闻向安,果否」?上曰:「两日稍安,脉已低平」。予奏:「不宜服凉剂,止可用温平药调理。所谓烦躁,恐是气虚耳」。上曰:「须留阳气几分在内」。因叹近世医卜皆无其人。
辛未,常朝奏事毕,上顾予曰:「太上饮食全减,如合祈祷,可理会」。予奏:「初不知如此,自合以次施行,容来早进呈。但闻医官多不以实奏,更须审定,如凉剂何可服」?上曰:「已令罢凉药」。既到堂,予语诸公:「适来上说德寿必是病势变动,亦窃闻夜来大段昏沉。脏腑既利,又全不入食。祷祠固当行,须合肆赦。万一后时,谁任其责」?乃自草赦文而以稿进,并乞留中酌度迟速。晡时遂批出:「可并依此施行」。其亲劄案牍予皆收留,牒下礼、刑部已三鼓矣。
壬申,后殿呈差官分祷天地、宗庙、社稷、宫庙等处。上曰:「此故事否」?予奏并按典故。又宣谕:「昨日一面理会德音甚当」。予奏:「此不敢缓,所以不俟奏禀径拟进」。时太常阙卿少,二日因呈孟享前导官权差王渥,予奏不可阙官。上初议移察官冷世光为之。既而世光除殿中,至是复问谁可为太常。予奏:「论学问该洽无如尤袤,亦尝议定。但其人物短小,众人恐前导时不轩昂」。上曰:「此不须管,顾学问如何耳,堪其任则用之」。予因奏秘书省亦是要讨论典礼,见阙长贰,欲一并除人。上曰:「好,欲用谁」?予与王相同言:「杨万里其才也」。上曰:「可」。初,连日与左相议此两人,左相犹欲言兼权,且云家伯师心为左司曾兼权太常。窥其意盖不欲范仲艺递迁尔。既上意顺,遂无所措词。从驾过宫即回。
甲戌,常朝问太上圣体,上曰饮食不进。是日申时再呼刘确等看太上脉。确等奏云:「六脉短促,手足不温,神气昏脱,大便不固,粥药难进,当服生气粉、三建丹。缘王泾、马希古自九月九日至今凡二十七日供进动利药过多,耗夺真气,今药力不与正气相接」。内前扰扰,禁卫皆上,准备驾出。宰执已上皆集于漏舍,闭门后退。是夜一更三点、二更二点、三更一点,确等再诊御脉,四五动一止,痰涎潮塞。进紫霞丹,粥药不能下,四支逆冷。添差医官熊蒙、汤公材、周昭、郭仪、盛鼎、王良佐、赵友谅、陈翊、朱永寿、谢瑀,皆无所施其力矣(后据赵实供:太上自九月五日卯时十鼓在进食殿进膳了不豫,即时李才人扶持归寝阁。辰初,寿圣皇后、张淑妃、王才人来看侍。宣本宫医官刘确、张琳、管范、李之美看脉,进蝎梢汤、铁弹丸。提点具奏南内差关御药等至,晚七次到宫。六日早进铁弹丸、续命汤、蝎梢汤。七日夜八日早稍定。八日申时,王泾、马希古来看脉,称太上热盛,风痰大作,不宜进铁弹丸之类,宜用人参汤,进牛黄清心丸。寿圣皇后谢遣刘确等,日令泾、希古进牛黄清心丸,昼夜大便三二十次。十八日进金箓万安丹。二十二日,寿圣皇后复宣刘确等依旧进蝎梢汤。泾、希古云痰盛面赤,不当进蝎梢汤,复进牛黄清心丸等药。二十六日午正进硼砂丸,并用大黄调袪风丹。十月一日午正又进麦门冬汤调袪风丹、牛黄清心丸。五日早进进食散温汤调消痰饼。子午正,医官汤公材等五人看脉云进凉药太多,泻得五脏不固,进丁香半夏丸、生气粉等药。是夜泾、希古不在宫宿。七日早用粟米粥进生气粉、阳起石。午时六鼓大便五次,又宣刘确等用药注子进生气粉等,药不下,脉弱。八日未时七鼓脉绝。)。
乙亥,五鼓,带御器械邓从训来两厅传宣云:驾即今过宫供侍汤药,更不还内。令一面降指挥召草泽,所有大内行宫合差官及服制并三衙兵将巡警弹压之类宜子细理会。予因附奏:「万一太上不讳,合差金国告哀使」。又令附奏三事:「一、昨日已议定广西漕臣孙绍远移湖北运判替周颉,恐叶大廉未能便到,则广西全无监司,欲便降指挥除孙绍远替周颉,而令候叶大廉到任。一、韩彦宝再乞赈粜米,本俟月半取旨,今欲更借与五万石。一、赈粜米虽令平价,缘无钱数,莫知所从。今欲令依时直减四分之一,将来必不亏丰储元籴之数。又礼部太常寺申,车驾频数往来德寿宫,欲乞措置复道」。予令邓携以进呈,若许如此,则令修内司同临安府措置。既至待漏院,邓御带复来云:「三事甚好,俱已批依。丞相思虑无不允当。复道事不可行」。又云:「上令宣谕丞相,凡百更赖子细理会,恐官家忧恼中多有颠错」。是日前二刻开门,免起居,径从驾过宫,闻上已至,即与太上皇后商量将李才人、王才人并放逐便。太上巳时已涎,上服袍带,但心头微温,申后遂上仙。召洪迈草太上遗诏。予令添入太上皇后,宜改称皇太后。其他多与裁定,谓如「军民不用缟素」一句,乃是误随显仁遗诰,亦与削去。诏文又云「罹此眚灾」,予谓眚灾非病也,迈改作「抱疾弗瘳」。晡时举哀于殿下,进名奉慰,宿待漏院。内批差修内司张聿修治梓宫。又差知省刘庆祖都大主管丧事。又批出奉皇太后圣旨,添主管丧事一员,可差甘昪。又诏令昪疾速入国门。内东门司申:「淳熙十四年十月八日,准德寿宫提点张宗尹等传太上皇帝圣旨:『才人李氏、王氏并令放逐便。其告命四轴,并才人李氏从人红霞帔宣九道,紫霞帔、听宣各二十道,并降付内东门司』。内才人王氏即无从人宣命,遂具奏闻。奉圣旨,才人李氏、王氏二人告命并红霞帔马二娘等四十九人宣,并令内东门司毁抹讫,缴申赴枢密院,请受文历毁抹讫住供。本司寻勒合干人,契勘到文状在案毁抹讫,宣、告共五十三道,随状申纳枢密院,伏乞照会收管申闻事」。
告四轴:
才人李氏告(红丝网、镀金银铎铃、红罗销、金袋全。)/齐安郡夫人告(紫丝网、银铎铃、锦袋全。)/才人王氏告(红丝网、镀金银铎铃、红罗销、金袋全。)/顺政郡夫人告/(紫丝网、银铎铃、锦袋全。)宣四十九道(并可漏子全。):
红霞帔九道(马二娘、李惜奴、范巧巧、李渐好、陈来儿、李重喜、陈兴奴、孙春喜、王安喜。)/紫霞帔二十道(刘安喜、马五娘、王一娘、陈永安、王二娘、唐福奴、倪四娘、张喜奴、蓝合儿、蓝福福、张小檀、张小春、陆小美、李六娘、赵九娘、王念六、谭强儿、谭小都、李小福、邝宝宝。)/听宣二十道/(刘宝奴、刘惜儿、王换奴、王念二、马宜儿、李好奴、张伴奴、陆闰奴、张倩儿、李四奴、符眄儿、胡迎儿、李惜儿、赵兴奴、谌三儿、娄宜奴、张福儿、张美儿、李迎福、元冲净。)丙子,朝晡临如仪。上遣知省刘庆祖、霍汝弼持文字一纸云:「绍兴二十九年九月二十日显仁皇后上仙,当月二十一日差周麟之、苏晔充哀谢使,今便可拟姓名来」。予曰:「莫具名点差否」?二人云:「不须如此,上令具来」。予语之云:「已与左相商议,方欲十一日成服就素幄面奏。今与前日不同,只当遣告哀使。又有一事烦附奏:于典故降诏推尊皇太后,凡百务从优礼。又有一事:山陵必就绍兴,合差按视,覆按,乞降指挥撰陵名、哀册、谥册之类」。既而二人复来,云:「尊皇太后,可便拟指挥来。山陵就绍兴无可疑,只是显仁例三遣使北方」。予曰:「显仁久在金国,太上感其津送来归,又是时往来礼数与今不同,恐难以三遣使」。初议持礼之人,而留参欲用范仲艺,而以林㟽副之,众以为然,即进入。至是二人携来云:「上谓仲艺人物不甚佳,不识林㟽何如。令别择正使,副使差姜特立」。遂具韦璞、王渥二姓名。上批差韦璞、姜特立。初予欲差韦璞,王相云:「昨拟兼权少卿,上难之」。其实未尝如此。
丁丑,朝晡临如仪。予谓:「绍兴七年太上闻徽宗之讣未听政,前宰臣张浚等请奏事,太上谓祖宗无此故事,恐今日行之便为典礼。浚等复奏:故事虽未听政,亦得进见。今日非敢奏事,只欲一望天表。迄不见。今恐十一日成服,未敢奏事,只就素幄奉慰而退。然有遣使一节合商量,莫若具奏乞差主管国信所官来,当令附奏」。众以为允。既而又密与王相入文字,乞依祖宗故事行遣医官,恐稍缓则失礼。俄而批出王泾、马希古各追两官勒停,泾编管千里,希古五百里。德寿宫刘确等四人并降两官勒停。给舍缴驳,谓泾行遣太轻,纵未诛戮,亦当决配。内批依奏。泾决脊杖二十,配筠州。刘庆祖等复来议奉使。予以事目授之云:「祖宗初时遣告哀,止是横行一员,必无礼物。数日后即差谏议大夫充先朝遗留使,武臣副之。今太上既不曾与金主通问,难作遗书。兼与绍兴二十九年显仁皇后上仙特遣哀谢使事体不同,若作告哀礼信使,就携太上遗留之物,庶几两得。又前据皇太后指挥犹未降出,今不可缓,盖祖宗时远不过五日内」。二人云并待奏知。
戊寅,早,太上皇大歛,次百官入临。午未挂服立重,皇太子暨某官以上入哭尽哀,上亲行奠酹礼。绍兴七年太上亦拜于殿下,至是有司用寻常冬年生辰礼设白褥位于殿上。起居舍人胡晋臣读祝文。又哭拜讫,上还素幄。皇太子以下进名奉慰皇太后,次移班向东慰上。宰执前诣幄坐再拜哭慰,上号哭甚哀。次移班慰皇后讫退。刘庆祖等再来,云前例遣使三番,予再三云显仁例不同。王相力言事干敌国,不可损他礼数,予云:「名位既殊,礼则随之,未闻无故畏人而曲徇也。彼亦有知,岂不晓今昔事体不同耶?况泛使例是礼物金器二千两、银二万两,贺正、生辰半之。若用许多礼物,国力何以堪」?二人云:「适御前谓告哀使可不用礼物否」?予曰:「祖宗朝遣小使臣一名,可以无礼物。今依例遣大侍从,又有副使,岂容虚拘」?二人既去,复来云:「上已许只用正旦、生辰礼物,馀续议可也」。予又问尊皇太后事,二人云:「只依故事一面令学士院降诏,但册宝既俟服除,今欲就诏书中作皇太后之意说过」。予曰:「此甚不可,只用治平体例,令有司详具以闻」。遂召当日学士洪迈草诏进入。又理会五使事,予初检太祖改卜安陵例差山陵等五使,并具绍兴元年孟后攒宫差枢密李回、徽宗显肃懿节差枢密孟忠厚、显仁差戚里吴益充总护使,桥道、顿递使各一员。今太上事体至重,恐合差五使,取圣裁。二人传旨云:「累朝如何」?予曰:「皆是五使」。二人云:「适得旨,若是如此,无可疑者」。王相素受太常尤袤之说,以为攒宫不当置五使,似疑己当为山陵使,恐故事礼毕或去,而不知非前朝宰相,本自无嫌,遂厉声云:「祖宗全盛,营陵西洛,乃差五使,今权卜会稽,只当差总护使。且岁旱,民力何以堪之」?予见其词色如此,未欲争竞。二人归报,寻批出差伯圭充总护使,洪迈桥道顿递使。予又令二人奏:「故事合差按行山陵使,侍从及内侍各一员,不知合差覆按否?徽宗永祐攒宫曾差覆按二人」。回云:「得旨既是旧例,固当并差,莫若就降指挥」。予曰:「须俟按行有定论」。已而批出萧燧、吴回充按行使副。故事辰日忌哭,予令太常申省缴奏取旨,内批不得忌哭。
己卯,朝晡临如仪。宰执就传法寺开启道场五日,就德寿殿下拜第一表,请皇帝还宫听政。降诏尊皇太后。其初用「配媲乾元」,予语洪迈「配媲」二字未安,遂改作「顺则乾元」。荧惑犯五诸侯。
庚辰,朝晡临如仪。听第一表不允批答,就拜第二表。内批会庆圣节道场百官免赴,止令一面满散,前降常服指挥更不施行,闻洪迈曾入奏也。太白犯填星。
辛巳,朝晡临如仪。听第二表不允批答,就拜第三表。上令甘昪传旨欲不用易日之制,如晋孝武、魏孝文实行三年服,自不妨听政,可商量所降诏旨。但缞服久则坏,又难改造,可商量以闻。既而有旨,未时奏事行。百司云:「里面计会莫只用白衫否」?予以绍兴十二年徽宗之丧,太常寺检会永昌陵故事,皇帝视事日去杖绖,服斜巾垂帽。小祥日改服布四脚、直领布襕、腰绖、布裤。今参酌,俟皇帝视事日,宰执奏事去杖,至小祥日去冠,馀官依此。今既未视事,难遽改服,奏事遂不改服。未时入奏事,上服缞绖,呜咽流涕。奏早来丧服指挥,上曰:「司马光《通鉴》所载甚详」。予奏:「《通鉴》载晋武虽有此意,后来止是宫中深衣练冠」。上曰:「当时群臣不能将顺其美,光所以讥之,后来武帝竟行」。盖谓王太后之丧,上不欲及太后字。予奏:「记得亦是不能行」。上曰:「自我作古,何害」?予奏:「御殿之时,人主缞服,群臣吉服,可乎」?上曰:「自有等降」。予曰:「臣从君者也。若或可行,则祖宗行之矣。今乞令有司讨论,庶使四方知陛下之圣孝,自不必降诏」。上曰:「指挥可也」。又奏户部申明山陵支费钱物,上曰:「已令内藏库桩办,本储蓄,别无用处」。予曰:「不足则封桩库当贴支。但绍兴二十九年显仁之丧,曾降诏并用慈宁宫钱物,仍约束诸道不得率歛进献。今似不必降诏,只作指挥行下」。上曰:「不须降诏」。予曰:「当拟指挥进入,其间明言不侵户部经费及令诸道止进慰表」。又奏:「奉使莫只遣告哀并持遗留物否」?上欲遣两使。予奏绍兴例难用,盖体面不同,且礼物太多。乃议告哀使止用正旦体例,而遗留却依泛使倍之。又奏:「祖宗山陵合差五使,今既用祐陵攒宫故事,止差总护及顿递使,缘前日不曾行出有司文字,四方末知本末。今欲明降指挥,云攒宫已依绍兴例差官,所有礼仪、卤簿、仪仗使合与不合差置,令礼部太常寺讨论。俟有司言不合差置,降旨依讨论到事理施行。庶几中外知非朝廷之阙典」。上然之。上再三云:「外间事卿等甚留意,每事甚当」。
壬午,下元节,朝临如仪。听第三表不允批答,以台谏有文字乞少缓拜乞还宫听政表,内批依奏,遂未拜第四表。是日,宰执五人就德寿殿命道士作黄箓,盖行首司道宫中之意,为内外诸司之倡也。初入诣,凡筵殿拈香哭尽哀,宫中亦哭,次诣黄箓所拈香退。刘庆祖、霍汝弼传旨付下显仁皇后送金国遗留物数,且云恐数目不尽,更取案牍参考。予令学士院取旧本来,乃是金器二千七百两、二千两礼物,七百两精巧之物。银器二万两,又有银丝合二十面,贮宝玉、乐器、玻瓈等物,其他象牙、匹帛、香药等不在数。庆祖等云:「上意欲增告哀使,所赍礼物与泛使同」。
癸未,微雨,朝临毕拜第四表。自己卯以后日诣传法寺拈香,至是满散,依显仁皇后例进奉纸缯等物。午未殿攒,上亲行礼,台谏侍从已上入陪位于几筵殿下。上自素幄哭,升殿奠酹如仪,内外皆哭。何澹读祝文。既而移班进名奉慰皇太后、主上及皇后。继闻宫中大哭,必是上慰皇太后也。刘庆祖等又来传旨云:「今次告哀使既增物如泛使,所有遗留物亦如旧数,更与金二千两、银二万两,其他皇太后已安排了。但以螺钿合代银丝,无乐器,以玉器、玻瓈等代,仍不用锦绫。无素馨沉速,易以他物可也」。
甲申,微雨,免临。素幄奏事,上再三劳诸人凡事区处详审,且云太上皇帝丧事,内库已准备五十万缗,封桩拨三十万缗。又云平江和籴米且休,盖桩积米尚多,留钱支用。予奏:「外间别无紧急文字,惟江东赖提举官谢深甫任赈济之责。初七日有奏,乞就差池倅赵彦厉、乐平宰王斐,不妨本职,分头管干。今日不敢进呈,欲批作初七日依」。上可之。听第四表不允批答。
乙酉,朝晡临,拜第五表,乞还宫听政。是晚,人使至仁和馆。初乞引明道故事令侍从等议人使到阙之礼,众议乞用二十三日就德寿宫丧次引见。上先已宣谕二十一日、二十八日皆是太上斋七,必须过宫,正合见辞日分。至是刘庆祖、霍汝弼持国信所通事王舜臣申状,备载十七日晚舜臣语北引接虞用康云:「皇帝在丧次,如何敢奏人使见辞事?兼你来是贺礼,如何敢受」?用康云:「我使副曾说皇帝在哀次,如何讲贺礼?若不受,天下人道是——」又云:「若便发回,俺何以全天下生灵?料皇帝今既已成服,俺使副是持贺礼来,断不敢行。不若以公牒说此意,俺便有执据,所得分物与不与在你。若此一段了,望密来谢。我大使晓了肯如此,只是副使女直有些拗,若在朝见前发回甚好」。上见此,令二人持一幅示宰执,欲遣知閤入驿谕虏使,其辞云:「得旨宣谕使人:主上尚留德寿宫丧次,难行贺礼,使人且归(此四字上亲笔。)。所有见辞并回程沿路等例物并合给赐,来日进发」。上又批云:「并附奏叔大金皇帝:将来正旦缘在服制,不敢讲礼,望免遣使人」。即与诸公作回奏云:「上件事体甚重,此间掌仪与彼接引一时问答难便据凭。若令知閤作得旨宣谕,彼或未顺,难以回护。臣等辄别拟事目,且令馆伴就议。其在馆日分一切如旧,庶几少休徒驭,但不敢作筵宴及出城观看。所有回程给赐及免遣贺正,续次谕旨未晚」。初,接伴赵善悉、韩侂胄皆言金使恭顺,初闻太上之讣,闭船号泣,戒三节人毋得饮酒歌呼,且道掌仪辈语,谓渠调停得七八分肯归。又谓曾遣使贺高丽,值其国母之丧,亦便发回。大珰辈欲以为功,遂达圣听。善悉等又云:其下谓太上皇帝与我皇帝专主和好,语颇有味,往往不以告也。正使田彦皋,见任河中府尹,年六十八岁,尝接伴范成大,极有文学,借吏部尚书以来,副使完颜琥。
丙戌,朝晡临。人使入驿。京镗遣人谕以皇帝在丧次,难以讲礼。彦皋等答云:「在常州闻太上皇帝升遐,既难讲礼,即合发回,却蒙依程限取接。居丧系是宋国事,便不接书,恐于礼未当。缘别无执据,若得馆伴所备细公文,即便回程」。既而二珰遣人传旨馆伴,令就宰执处商议来日传旨并公牒事宜,议定具本进呈,令馆伴且在宰执处等候处分。即与诸公回奏,未敢具草,容来早面奏。
丁亥,小祥祭奠,上亲行礼,奉慰如仪。既退,五品以上去杖绖,服四脚帽,就素幄奏事。上未变服。予奏:「陛下圣孝过哀,犹未御初祥之服,臣等不胜忧惶,乞俯从礼制」。上流涕曰:「大恩难报,情所未安,俟过大祥商量」。奏:「引见人使,昨已议定,而御前降下掌仪王舜臣所申,可凭信否」?上曰:「北人直,必不妄」。众人云:「小人传言,往来多有增损及遗忘,欲令馆伴自过位与北使商量」。上曰:「须是馆伴相见」。予奏:「昨日传旨,令馆伴发公文与北使回,似乎太遽,须先得北使牒,然后回报」。上曰:「极是」。徐观圣意,似无他,因奏云:「恐须一见」。上曰:「彼欲见,当从之」。予曰:「国书如何」?上曰:「既见,如何不受书」?
戊子,早赴朝临讫,驾回,内服缞绖,坐逍遥辇,四旁裹以绢素。
己丑,会庆节假。先有旨免明庆满散行香,洪迈入奏而有中批。已而雨作沾湿,免德寿宫入临。
庚寅,赴德寿宫朝临毕,回赴奏事,服所服入和宁门,中官引就后殿东廊,设素幄,上缞绖如故。三省密院同呈毕,王相又及使人引见事。上曰:「不须理会,明日行入局」。是晚微雪,馆伴奏北使来早行。上径批依。既而来申省云:「除已恭依圣旨施行外,合行申审」。予语吏云:「既已施行,何审之有」?退其状,改作「依条合行申审」,而削去「施行」数字,因与诸公再缴奏。上自批云:「自合依已降指挥施行」。是晚,密赐北引接虞用康等二人各银一百两,又闻密赐凡见辞等例物尽以与之,三节皆不及,以其往来主议也。
辛卯,德寿宫朝临毕,归作降圣节假前日批付密院,奉皇太后圣旨,差甘昪提举德寿宫。又降旨差提举钦奉太上皇帝几筵。李舍人巘先缴奏,中批云:「不敢违皇太后圣旨,难以依奏,可日下书行」。给事中王信又缴密白黄。
思陵录上之三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四、《杂著述》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淳熙十五年戊申正月丁酉朔,雨。延和起居两拜讫,从驾过德寿宫临慰如仪即回。留参入驿押宴。
戊戌,雨,元日假内不坐。前月下旬,三省以太史局再拣到正月议事开堂,其间多值假,故上曰初二日成日可用,且略应日。前晚予密入奏,谓虽是节假,乞陛下特御延和,令宰执奏事毕,然后过议事堂,庶几新元发政协先后之序。昨日果有旨。今日内殿奏事,上宣谕:「待北使,外间无议论否」?予奏:「陛下圣孝如此,其本既立,自然礼无违者」。上曰:「皆由卿等处事精审。朕前日亦语叶翥」。奖劳久之。又及东宫开堂议事,今日引秦煜、罗献能,若礼数商量未定,则且令纳劄子款曲未迟。初在漏舍,予语诸公,若对展劄子恐有嫌,王相颇怀疑云:「不成只教某向前」?予云:「固当互陈所见,但不敢对展尔」。至是遂于上前奏陈,予急截其语,云对展有嫌,上以为不可,乃止。予因奏:「陛下方当厉精,又以参决付之东宫。今百司事多因循,臣等固当益加勉励,少副圣意。但恐智虑所不及,有不逮耳」。上复称奖云:「卿等思虑无不至,正赖共振纲纪」。予曰:「前此臣等有过,全赖陛下掩覆。今若又不及,众论必不恕」。上曰:「朕不至如前代帝王更有猜嫌」。王相云:「天下事自有正理,不必过虑」。次赴议事堂,便欲系鞋相见。予曰:「譬之礼上,恐当叙拜」。众以为然,而行首司云堂甚窄狭,又设倚子,相对不容拜席,欲南北相对,予以为不可。王相云:「宾有礼,主则择」。予不敢彊。既而复自云:「想是御前定此礼数」。盖疑予持之,其心术类此。拜讫点茶毕,起立白事。予曰:「文字若欲少留,乞候晚简付下准备,次早进呈」。东宫以为然,且云当用匣子封回。予又禀:「前蒙谯春坊传令旨要择一吏承受文字,缘省中分六房,若互遣小吏,恐不能遍知。诸房首尾兼卑微,不足备使令,已议定差三省提点密院诸房承旨诣宫听约束,却令自谕诸房,庶几事有统一,不至漏泄」。东宫云甚好。再坐点汤毕退。东宫坐堂上,引前知德安府秦煜再拜而上,搢笏展读劄子讫,下堂再拜而退。次引前知合州罗献能,亦如之。
己亥,雨,国忌,行香。人使观潮。
庚子,雨,开基节假。人使射弓于玉津园。
辛丑,雨,免过宫,入局。是日本就驿赐宴,王相押伴。北使力辞,从之。
壬寅,晴。早上御垂拱后幄,先引送伴冯振武、戴勋朝辞,次御东偏素幄,人使朝辞,赐茶授书,大略如初见之仪。参知政事留正入驿押宴。初定黄洽,洽尚在病假,而施枢适丧女,式假未满,乃用绍兴末例一员押两宴无嫌,遂再取旨差正。脩奉司郭棣、霍汝弼渡江往绍兴。
癸卯,晴,人日假。内引贺金国生辰使副胡晋臣、郑康孙辞于清华阁。国书曰:「候协龙祥,适际五刚之旦;节编凤纪,载禔万寿之期。惟至德之诞昭,宜休符之滋介。颛驰信使,肃奉庆函。庸申饬于币仪,益导迎于嘉祉」。初呈草本用「惟仁德之昭升」。予遣人语洪迈,谓虏主尊号有「仁德」二字,得毋嫌乎?迈亟改焉。
甲辰,微雨。人使行。景灵宫烧香,归清华阁奏事。奏会庆圣节诸路合进银绢,有司申请。上曰:「恐有庆贺之嫌,免进以宽民力,如何」?予奏:「此乃典故,不可废,况户部藉此充经费,岂容蠲放?初非宫禁私用,特臣子不敢不以此享上尔」。又奏:「今年大礼,莫只是明堂否」?上曰:「绍兴间亦不诣景灵宫,不登楼肆赦」。予奏:「合排办事多,所以欲先定。如将来脩辂亦可免,支赐亦当如乾道初支三分之一」。上曰:「然」。又奏:「将来梓宫发引,陛下及皇太后皆当出德寿宫门奉辞。或谓难设两幄次,须令礼官讨论。万一窄隘,须拆动待漏院」。上曰:「莫不须否」?予奏:「恐大升舆高长」。上曰:「不得已即拆动,且令礼官商量」。
乙巳,雨。王相在告,予率施、留二公径诣太子待班阁叙揖,且略白今日当奏之事,遂以为例。延和奏事,太子初侍立,驾坐,太子先起居两拜升殿次,宰执两拜升殿如常仪。予奏:「昨禀会庆节依格进银绢,合作三省奏请」。上曰:「毕竟有庆贺之嫌」。上乃令放免二年,俟终制令进。众人仰赞圣德不已。予曰:「略曾会计,诸路多寡不等,共约银十五万两,绢三万疋,皆入左帑。今欲拟指挥令封桩库拨还」。上曰:「内库亦可」。予奏:「本是户部经常支用,不必动内库也」。上顾太子曰:「此事如何」?太子以为甚当。又呈广西漕司保明,知万安军杜孝恭非癃老疾病。予奏:「此乃依指挥保明,合免奏事」。因及守臣不可不择,兹乃为治之本。上顾太子曰:「茍非其人,不可轻放过」。上见敷陈要务颇惬意,谓太子曰:「今后不必间日参决,自可每日侍立,只此便是参决」。既退,遂指挥閤门,自今后内殿坐,并令太子侍立。次引新浙西提举史弥正。弥正犹未受告而先上一劄,论太上未祔庙百日后,民庶未应开乐。上批其后:「此说似有理,卿等拟指挥来」。予拟云:「昨礼官条具典故,大行太上皇帝未祔庙前,临安府城内外合行禁乐,可令诸路州准此」。寻付出施行。
丙午,旬休。绍兴攒宫脩奉兴工。
丁未,以雨驾不出,入局。
戊申,国忌,行香。
己酉,国忌,行香。
庚戌,上元节假。
辛亥,早朝于延和,皇太子侍立,呈礼官申依典故将来梓宫发引皇太后及皇帝奉辞去处。上初谓当送过江,遽曰:「太后年高,恐难远出」。予奏:「前在清华已曾奏知,于德寿宫门外设幄次,与北方京师宣德门合同,陛下奉辞非是出江下。莫令礼官同几筵所相度否」?上曰:「莫只就德寿宫」?予奏:「外议政为将来钦奉几筵只就德寿宫,则太后须三年服满乃归大内,诸事皆未便。此正机会,合预商量」。王相亦云:「前御批宣示王信,云将来令甘昪脩盖慈宁宫,今莫奏禀太后否」?上曰:「此非半年不可成」。予奏:「乞留中更商量」。又呈郑汝谐乞免权绍兴府奏。上曰:「闻与赵不流不协,恐担搁了事,可正差汝谐知绍兴」。予奏:「莫除职否」?上初难之,众人云:「除帅不可无职」。上曰:「敷文如何」?众人云:「且秘阁可也」。予奏:「不知何以为名」?王相云:「只作选用之意亦可」。予又奏:「莫却除漕否?前显仁时三员」。上曰:「记得是钱端礼,别添谁」?予奏:「创差杨剡权」。上曰:「专委一员,事未必不办」。
壬子,节假。
癸丑,延和奏事,呈脩奉司申明太上皇帝神穴丈尺,礼官元具故例,既而却云属阴阳家。予奏:「此皆知土地浅薄,恐尺寸依格则有水,故便文自营尔。今欲降指挥令议定,却乞宣谕用增卑培薄之法。虽极崇高,正是山陵」。上甚以为然。又呈礼官乞置椁,众人皆谓不可阙。予奏:「就身惟棺,棺外惟椁,此古今不易之理,其馀皆文具也」。乃令有司脩制。次诣议事堂,先引新知峡州陈崧卿,次引新知安丰军王仲坚、新知施州朱起宗,王、朱皆武臣也。初二日引秦煜及罗献能,其制如殿庭无异,侧立读劄子。既毕,置之倚后,予深以为不然。昨日密谕尤袤,教以设案于前,如州郡之礼。袤深然之,密以劄子禀东宫。予又谕行首司卫瑮,今日参决时宜设横案,藉以紫褥,就其上展呈文字。已而引守臣及议事并用之,虽东宫亦以为当然也。
甲寅,太上皇帝百日,众人云:「今日不当奏事」。缘先有驾出奏事指挥,遂入奏言之。予曰:「别无事,惟房钱不可过今日」。遂缴进。既入至祥曦殿,上已遣御药郑邦宪来宣问此事,奏云:「已缴入矣」。至后殿门外,邦宪又来云:「放多少?旧例如何?专作太上百日降指挥」。奏云:「已是如此降旨放半月」。初绍兴二十九年显仁服药时,放房钱、门税各半月。去年十月失于照应,小民颇以为言。昨日予奏欲因百日举行,上以为然。又问多少,予奏或云一两月。上曰:「从其多者」。予奏:「莫须批出」?上曰:「不必批出,一面拟指挥」。既退,方知是半月。从驾过宫哭临奉慰如仪。
乙卯,不坐,入局。盱眙报韦璞、姜特立以十五日回入界,二十四日取接遗留使颜师鲁。内引宿直官洪迈,迈见上服缞粗,因奏已过百日,当有所革。上曰:「正欲与卿商量」。初欲候祔庙。迈云:「事当以渐,今当服黪袍,如臣庶墨衰之类,易布巾为绢或罗」。上曰:「如此则服黪绢、凉衫、皂带」。迈又具劄子奏饶州天申节进银之外贡金三百两,乞一例蠲免。迈既退,上复遣中使问:「旧例引宿直官用背子,今如何」?迈乞用黪绢为之,且以近所用禫服样进。
丙辰,旬休。上批问:「太上百日后,朕于内殿见卿等衣服如何」?予折柬王相:「此必因洪迈所言而有此问,当具以对」。王相不听,止令太常寺供前时所议御殿服制而已。
丁巳,朝于延和,先奏事,呈郑汝谐辞免绍兴。上问:「何故」?予奏:「汝谐缘乞敕榜之故,上下皆怒。如修奉诸司络绎往来,其官员不受馈固无妨,至于吏卒辈皆相约勿受,其意非美」。上曰:「如何」?予奏:「若留汝谐使之获戾,一夫不足恤,恐误大事,乞别与一差遣」。上不可。予曰:「彼自乞祠,从之可也」。上曰:「职名如何」?予曰:「自不应与」。上曰:「帅便要人」。众人云:「延玺可权否」?上曰:「望轻」。予曰:「须就侍从中择一员往」。上曰:「谁可」?予曰:「莫如张枃,但令带权侍郎去」。上曰:「与除集撰」。予曰:「祖宗时应付山陵亦曾令朝臣权转运使」。上曰:「体面生」。众人云:「莫与待制否」?上曰:「只集撰,将来事了,或召还或加职未晚」。并令速去,不须对。上果再问内殿冠服事。予曰:「昨日所奏未详。寻常士大夫家过百日,巾衫皆用细布,见客则以黪布」。上曰:「洪迈乞用黪绢,如何」?予曰:「其说难行」。上曰:「当用细布。晚间内引宿直官之类如何」?予曰:「布巾背子以代常服」。上极以为然。从驾过德寿宫即回。
戊午,歇泊,不坐。盱眙报金国吊祭使蒲察克忠、刘韦、读祭文官耶律履欲以二十七日过界。予与众人商量入奏。少间接伴内引乞面谕礼数,既而内引接伴使副宋之瑞、赵嗣祖。上遽宣谕云:「只依绍兴二十九年例,不必徒为纷纷」。
己未,延和奏事,呈林栗乞加太上谥庙号曰尧宗。上曰:「尧字入谥法否」?予奏:「正谓谥法有『翼善传圣曰尧」』。上曰:「今当如何」?众人云:「已定矣」。予曰:「若欲博尽群议,更付礼官如何」?上曰:「令礼官议」。予又奏:「已定二十六日告天,今须令别择日」。上曰:「然」。又呈栗迁奉之奏。上问:「何谓也」?予奏:「便是欲正太祖东向,前者陛下宣谕祫享是也。古者七庙,太祖居中。六世,三昭三穆。唐开元增为九庙,缘古今庙室自别」。上曰:「见《礼象图》所画庙制与今不同」。乃进呈讫,此本可已。初以王相力拒马大同之说,后来既展一室,则今有嫌不可议矣。又呈张枃辞职不允,又呈枃乞对。上曰:「为应办,令速去」。上于榻后付礼官理会虞祭文字云:「与太后商量。既几筵在德寿宫,即就宫行礼」。予奏:「礼官更有一劄子说长乐无在外故事,当及反虞迎归大内。此事体重,少间缴入,乞陛下与太后子细商量」。上又及冠服之制云:「朕断然易以布,心然后安」。指帽云:「已易之矣」。予奏:「莫用昨日御笔行出否」?上曰:「不须如此,待祔庙毕有司请改服时,就降旨云已如此行矣」。
庚申,延和奏事,东宫请假不侍立。初向前,上忽指膝示予。予初未晓,既而提衣袪云:「此已用布矣,不太细否」?予奏:「陛下出于独断,行三年之丧,均是衣布,何细也?且光尧初上仙,陛下便有此意,而群臣不能将顺,致烦圣虑。所谓其臣莫及,足以垂训万世矣」。又呈北使至当差馆伴。上曰:「就差郑侨、张国珍」。又呈史弥正乞有司议受吊时群臣衣服。上曰:「自有故事,似不须议」。予奏:「正为陛下服缞粗,群臣不应顿异」。上乃令讨论。呈张枃再乞对。上曰:「已令速去」。予奏:「侍从出帅若不得对,无以增重事体」。上曰:「来日又过宫」。予奏:「莫可今日内引否」?乃留其劄子。内引新知绍兴张枃。知枢密院施师点以大资政知泉州,自请也。
辛酉,呈桥道顿递司理会将来太上皇梓宫出城方向道路。上曰:「虽不动民居,却须拆城,合早理会」。予奏:「闻大升舆之类比旧稍高长,且降指挥令同太史局打量丈尺,具图本申听指挥,庶免骚扰」。又呈馆伴既就差郑侨、张国珍则仍用前日所借之官。上曰:「闻告哀使到,金主变服」。又呈新知绍兴府张枃借内库钱二十万缗。上曰:「先已有二十万缗矣」。众人云:「恐须应付」。留参不以为然。予奏:「昨朝廷止应付十万缗,馀令截拨,未知多少」。上曰:「未知如何支破,须问之」。予奏:「今莫若且应付十万缗,却令开具收支见在数目闻奏」。上从之。又呈刘确降两官,吏部申明欲于遥郡阶官分降。上曰:「此人罪不可恕,可并降遥郡两官」。予奏:「将来依旧叙复」?上曰:「可于指挥中带说更不叙复」。予奏:「更有管范辈却不带遥郡,不知如何」?上曰:「官小不必问」。上又顾太子曰:「医官不当带行遥郡,自不合放行」。太子奏:「祖宗时无此」。予奏:「遥郡旌武功,与和安大夫之类全不相涉矣」。又奏:「此月四日,浙江私渡沉舟坏二三十人。今梓宫一行舟船欲令临安府及漕司措置阅试」。上以为然。赵不流闻之,亟奏劾西兴监渡刘兴行、浙江监渡王德文,并乞罢黜,批依。从驾过宫即回。
壬戌,歇泊,不坐,入局。
癸亥,雨。延和奏事,进呈礼官辟林栗所定太上庙号。众以高宗为允,虽东宫亦然。上曰:「太后以武后之故深不欲用」。众愕然。留参欲称光宗。上曰:「无谓」。东宫亦曰:「不可用」。上曰:「世祖光尧如何」?予曰:「庙号无四字」。上曰:「然则尧宗可用」。留参曰:「尧是名」。予曰:「《书》正义尝辨之。上古名字谥号不一,尧自名放勋,且既入谥法,而唐高祖尝谥神尧」。众人云:「尧宗字生」。上曰:「久则熟矣」。王相云:「更令礼官议」。上曰:「礼官必守其说,莫若卿等自商量」。既退,招宰掾问之。京镗云:「金主父名宗尧,奈何」?众人曰:「此大可疑矣」。呈张枃乞辟差绍兴通判一员。予奏:「黄由是状元及第,却可令来」。上曰:「事毕又难遽罢」。遂已。
甲子,晴。黄洽除知枢密院事,萧燧参知政事。延和奏事,呈礼官驳林栗尧宗之说。众人云:「金主父名宗尧,恐不可用」。上曰:「尧宗与宗尧莫不相妨否?昨日谢谔奏乞为圣宗,亦自好,盖可以对神宗」。王相以台谏所主,力以为然。予曰:「不若烈字,本《烈祖》之诗,可以形容中兴之功,又有祖意」。留参亦赞之。上谓:「次于圣字,似无易两者」。予云:「莫更令议定否」?上曰:「直写此两字令议」。中使例赐萧参笏并马,并传旨云:「绣鞍、笏、头带,俟祔庙毕合服用时续赐」。
乙丑,延和奏事,呈礼官定太后将来奉辞梓宫之仪,显仁时本就慈宁殿奉辞。上曰:「果是如此,勿降指挥,止贴去,都莫说及」。予因奏:「昨议太上庙号圣宗,退而契勘得契丹隆绪已尝用之。至如烈宗,窃疑僭伪之主曾用,连夜看《晋载记》、《五代》、《九国志》,则刘聪、慕容宝、杨渥皆用之矣」。已而抽回劄子,除去二字,只令别议。上曰:「尧宗莫不妨否」?众人云:「且俟众议,恐别有可用之字」。萧参云:「本朝除太祖、太宗之外,列圣庙号皆不可犯前代,则高宗诚不可用」。内引告哀使韦璞、姜特立,呈金国回书曰:「远驰信传,遽及讣音。审色养之永违,谅孝思之罔极。方敦亲好,深用恻伤。尚勉节于哀情,庸善绥于冲履」。又引直宿官宇文价,有奏劄,乞以光尧庙号为光宗,谥宪孝为诚孝。上初谓庙号为成宗,价遂举「巍巍有成功」,「法始乎伏羲而成乎尧」。
丙寅,旬休。
二月丁卯朔,朝于延和,呈馆伴赵不黯借官。上曰:「吊祭使副及读祭文官皆文臣,恐张国珍粗疏不能应对,是以改命」。予奏:「不黯蕴藉,圣虑甚至」。数年前不息误借开国县名,今日又拟常宁,予令改作天水县。呈浙东田渭乞令绍兴府用饥民脩海塘。予奏:「张枃已欲用饥民助山陵之役,今乞令措置施行」。上曰:「苏轼亦用此法」。
按:佚。
思陵录下之一(起戊申三月丁酉止己酉二月壬戌。)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五、《杂著述》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淳熙十五年戊申三月丁酉朔,雨。延和殿坐,呈学士院申明报谢国书,绍兴三十年例以锦拓匣用红封裹。上曰:「合依去年告哀国书例,并以黄」。萧燧申:「昨充按行使,将来合往攒宫审验神标,缘除参政,合与不合前去?或止令吴回掌管,将来一就结局」?有旨令吴回掌管,一就结局。从驾过德寿宫临慰如仪。
己亥,晴。早,百官请太上尊谥于南郊,积雨骤霁,人皆叹异。
辛丑,晴。国忌,行香毕,先诣德寿宫进名奉慰太后,次诣西上閤门进名奉慰皇帝及皇后,以太上谥号敕下也。次入东华门,至倚桂奏事。呈礼部太常寺申,将来发引差摄太傅导梓宫,合就委总护使,及摄侍中、少傅、少保等。予奏:「馀官皆已拟定,惟太傅续呈」。既退,上遣内侍持批旨云:大行太上皇帝灵驾发引,依绍兴二十九年显仁皇后例,免引拽。
壬寅,雨。早,常服吉带至祥曦殿,宪节皇后册宝自内中出,骑从至太庙门下马,至南神门外幄次奉安讫,就庙中宿斋。
癸卯,阴。早,以地湿,祭服诣殿廊立班,文武百官皆集,从册宝入南神门,至殿西阶下,俟奉神主出祏室再拜。王相摄太傅升殿,逐室上香、奠币、酌酒、读祝文讫,回至册匣。予搢笏奉册以授之。留参读册于殿上,意若告祖宗者。读毕,复授宝如授册之仪。黄枢读宝于殿上讫,各复位,赞再拜。奉神主入祏室瘗币讫,复换常服吉带,从册宝出庙门。骑从至德寿宫换黑带入,以册宝告于太上皇帝虞主前,如太庙之仪。从册宝归太庙权奉安讫,归家。
甲辰,晴。延和奏事,萧参谢充攒宫礼仪使,且云已具画一进入。上小语云:「尚未定,且少待,或改差宰臣」。盖恐人有议论。既而上问:「差宰相如何」?予奏:「去年十月,臣在德寿宫固尝言当置五使,而礼官坚执绍兴二十九年显仁例,殊不知事体当有别。臣适避嫌,不敢力争。今陛下既用七月之制,又行三年之丧,岂可无执政官至陵下?前日所以绵蕝乞差萧燧充礼仪使,盖此使旧用从官,今以两府,足见增重之意。又序位适在伯圭之下,于总护使自不相妨。兼元祐二年迎奉神宗塑像往裕陵,亦差中书侍郎吕大防为礼仪使,即今参政也,盖不敢无所据云」。上曰:「事体不轻,甚善」。上宣谕:「绍兴府前月二十九日大雷,明日雨雹,甚损麦苗,独攒宫相近无之」。呈激赏库申,昨绍兴二十九年有支送总护使已下常礼,今未有钱银。上曰:「几何」?予奏:「已具在此,约钱八千缗、银二百两。顷年激赏库有馀,今非昔比」。上曰:「即今封桩库,此自合支」。乃令左帑支万缗及银二百两。次补阙薛叔似对两疏:一论政事,一乞请太后还大内。次诣祥曦殿下立班,圣神文武宪孝皇帝册宝自内出,再拜讫,从诣德寿宫奉安于宫门外幄次,赴都堂宿斋。以近例论之,合于德寿宫前宿斋,亦惟吏言是从耳。
乙巳,绝早,常服黑带诣德寿宫门外幄次,后从册宝寘殿阶下少退,再追班,再拜。左相升殿上香奠祭讫下殿。予以册宝授之。留参升殿读册,次授宝如册。黄枢升殿读宝。礼毕,进名奉慰太后。次赴太庙换吉带,就别庙奉上懿节皇后改谥宪节,如太上册宝之仪。次换黑带诣文德殿门外,为奉上太上谥册宝毕,奉慰皇帝、皇后,并进名再拜。帝后两册宝,左相当上太上者,予当上宪节者,枢、参亦各一读册宝,而太常不敢明言,堂吏又复观望。既左相并任其事,册在宝先,但字数多尔。初谓以此相优,令予读宝。予以嫌不敢辨,但用绍兴二十九年显仁例,陈康伯为右相以册宝授左相,而令枢参读册宝。吏又以黄枢衰疲惮烦,遂令读宝云。内侍都知刘庆祖传旨赐奉上册宝银绢,二相各三百疋两,枢参各二百四十疋两,同入奏辞免。闻礼官及行事官支赐有差。
丙午,旬休。内批辞银绢奏云:「不许辞免,可特收受」。
丁未,延和殿坐。起居毕,三省枢院同辞银绢。上再三不许,曰:「典礼至重,其数不多,不必固辞」。进呈至道三年永熙陵典故:四月差越王元份等五使,是年九月十四日差宰臣吕端摄太傅,持节前导灵驾并奠谥册宝,监锁元宫。是时一相,尚且亲往。只如绍兴元年昭慈圣献皇后在会稽,仓卒间犹命同知枢密院事李回为总护使,又差参知政事张守监掩攒宫,盖是时范宗尹独相,又母后事体不同。今者有司不知典故,凡事只用显仁误例。初八日因圣问,臣方敢具出。上曰:「若无典故,犹当义起,况典故甚明乎」?初,予连日语左相:「今若卤莽,后必噬脐」。左深以为疑,五更漏舍再示以典故,怫然曰:「须是两相都往」。又密语留参云云。留遂云:「左相疑逼其去则不可复归,不如已之」。予曰:「然则某当自请去」。留曰:「如此方可」。既进呈,予亟奏:「臣请去」。上从之,且曰:「别立使名如何」?予奏:「使名却小,且碍总护,只依此的例为是」。王相见议定,然后云:「陛下属臣亦可」。上曰:「不须」。是日内引洪迈,上谕以山陵事重,已令宰臣一人去。初欲立使名,恐碍总护,乃有摄太傅故事。迈赞圣德,又进劄子乞条具修实录,又奏:「顷蒙宣谕太上皇帝宜以文武臣各二人配享,文臣无如吕颐浩、赵鼎,武臣当用张浚、韩世忠,乞令侍从议」。并批依奏。上又曰:「鼎有社稷之功」。迈以诸韩在此致力,书韩世忠于张浚之上,皆云太师,其实世忠乃赠尔。从驾过德寿宫即回。有台州进士宗女夫余宋臣缟素,在望仙桥东欲拦驾投进二黄册文字,为街司所驱,驾过,叫呼不已。临安府为缴进,乃《万世如见集》,其前太上庆寿歌颂,其后乃追思上仙之辞,刻板模印数十本。有旨令临安毁板,押出界。
戊申,国忌行香。
己酉,不坐,入局。内引总护使伯圭,又引报谢使副京镗、刘端仁朝辞,其书曰:「比沐慈仁,远驰华使。悯念凶哀之故,特行祭唁之仪。虽已饬于报函,顾未殚于感绪。亟颛谢礼,荐达英聪。不腆币将,并申牍布」。镗奏:「赍礼物当与告哀使同,缘其间遗留使却用泛使例,恐今减半,彼以为疑」。上沉吟良久,曰:「莫适中否」?又云:「以卿向来馆伴倜傥,故加选用」。盖谏议谢谔有疏乞量增,上不以为然,故圣语如此。
辛亥,早,国忌行香。倚桂阁下奏事,呈谢谔乞量添报谢使礼物。上曰:「昨京镗亦来说,用正旦例已得中」。谔自不知,遂进呈讫。又呈户部奏:「今年权免会庆圣节进奉总计左藏库银十三万二千八十两五钱二分五釐,绢三万七千四百疋,金三百两,折银钱三万六千六百二十八贯三百六十二文,内藏库银五千九百五十九两,折银绢钱四千九百八十四贯三百七十五文」。上曰:「明年又须此数」。予奏:「此盛德事,陛下必不惜」。上曰:「将来衣绢莫不防阙否」?予奏:「户部纽作四贯一疋,价已不低,有钱甚易买」。上许之,退批旨以金银对支。予呈劄子:「被差前导太上灵驾,止关借奉使一印,并带堂吏五人,诸色使令五十馀人,并不申请借请批支之类,免觊恩赏。但令激赏库使臣量带官会前去,恐合犒设人匠」。上曰:「须行犒设,仍务从优」。盖宰臣亲往,大小体面。内侍省都知语行首司云:「近日册宝银绢,既未见赍关子来请,已得旨少间一面降赐支食钱二十千,酒四瓶」。短表谢。内侍传旨付下洪迈所拟指挥,其略云:「攒宫大事,如官吏指望赦恩,故不整肃,及受财扰良民,理宜戒敕,乞给黄榜」。
同知枢密院事赠太师洪文安公遵神道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洪忠宣公见危授命,半世异域,白首来归,力陈忠言至计。高宗方引以自近,权臣恶其害己,不使浃日安于朝廷之上,至以漠北仅存之身,投诸南荒必死之地。身且不阅,遑恤其家!然而长子丞相文惠公、次子枢密文安公被遇两朝,先后得政,又次子翰林公迈未及大用,而入从出藩,翱翔最久。盖立朝莫清于登瀛,莫荣于代言,莫重于掌文柄,莫尊于间两社。公既与昆季迭居,并以文章称天下,公又先进,或一再至焉。其后孙曾印绶相望,方兴而未艾,衣冠盛事,世推洪氏。《易》云:「积善之家,必有馀庆」。《传》谓:「非此其身,在其子孙」。盖天定能胜人也。枢密讳遵,字景严,世为饶州鄱阳人。曾祖炳,赠少保;妣纪国夫人何氏。祖彦先,赠太师、荣国公;妣秦国夫人董氏。父忠宣,讳皓,终徽猷阁直学士、左朝散大夫,赠太师、冀国公;妣楚国夫人沈氏。世次见文惠碑。公儿时端默如成人,楚国亡,恸绝者再。苦学忘昼夜,词章壮丽,自成一家。绍兴十二年春,以右承务郎监南京中岳庙,冠词科,赐进士出身。高宗念其父,特除秘书省正字,复科径入馆自公始。阁下多前辈,皆以畏友待公。明年春,文惠公继来,搢绅荣之。秦熺为秘书郎、为少监,势燄赫赫。公守道安恬,留滞不迁。九月忠宣去国,公求通判常州。守汤枢密鹏举、部使者孙秘丞汝翼待僚吏严峻,公虽少而明擿吏奸,台府争委以事。移倅婺州,守李琛傲愎,亦知敬公。升佐绍兴府,未上。二十五年夏,再入为正字,摄行外制。十一月,汤枢密执法殿中,荐为御史。方赐对而忠宣公薨。服阕召还,公奏:「先臣与龚璹均使虏廷。璹臣刘豫,以擅杀人被诛,秦桧反赠节钺,臣父抗节乃贬死,可谓不分逆顺矣」。诏还忠宣旧职,赐谥,擢公起居舍人,迁郎,兼权枢密都承旨,二十八年也。明年正月,除中书舍人,赐服金紫。殿前裨将辅达转防御使、王刚团练使,公言:「近制管军十年一迁,二人尚未满岁」。上喜曰:「步帅赵密去年求迁,词臣谓密为节度使方九年,逮今乃除太尉。卿论二人,军中自以为当也」。时勋臣子孙多历台省,议者以为言,诏序迁至次对即久任内祠。公奏:「侍从非磨勘比,言明序迁可乎」?三十年正月,兼权礼部侍郎,俄迁吏部。选人诣曹改秩,予夺迟速尽出吏手,公随事疏理,吏不得肆。完颜亮将渝平,中外以为忧,沈介使回独谓无他,公请密为边备。八月,兼权吏部尚书。旧制文武臣致仕任子许所在州保奏,或请必由本贯,革欺弊。公言:「宦游蜀广或数千里,自有敕牒可验」。诏仍旧法。公既以近臣兼承密旨,边防民隐每为上言。三衙春夏牧马夏菰城,仰给苏、湖、秀三州,适积水淹田,有司预请倍输夏麦以补刍粟;北虏索绛阳郭小的、安化刘孝恭等二百家,公皆执不可。军器利弊命公料简,公区别良窳,众谓熟于军旅者未必能也。上以是有大用意,入翰林为学士,典铨如故。明年,御史论汤丞相思退章不下,内批以大学士奉祠。公当直,例作平词,谏官云云。公连请去。三省拟除敷文阁直学士,上令进徽猷,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阅三月,平江阙守,上亲用公。先是虏亮命张忠彦坚壁凤翔拒吴璘,以刘萼攻扰襄汉,自将精锐及签军分寇两淮。谓我悉兵捍边,乃别造舟胶西,刷河北壮丁杂金人号大汉军,统以苏尚书者,将由海道乘虚捣二浙。谍知其谋,诏浙西总管李宝率舟师御之。公竭资粮器械济宝,宝乘风尽焚虏舟。亮谋既坏,忿躁就薨。宝由左武大夫超授靖海军节度,公有助焉。步帅李捧尝请断吴江桥防虏入,或又欲堑常熟县之福山限其骑军。公曰:「审尔,是弃吴以西耶」!凡堂帖、监司符验,皆收不行。上幸金陵,从卫百须,傍郡承迎不暇,入公境独无过求。公谓官拘商船聚近海县,募水手留民兵夹运河筑烽台,徒费无益,悉条奏散遣,吴人德之。三十二年夏,上将内禅,趣召公,日询来期,遂还翰苑。凡传位及登极赦、上太上尊号、追册安穆皇后、封拜三王制诏皆公视草。六月,进学士承旨,兼侍读。隆兴元年知礼部贡举,皇城逻卒挟内侍王允修,侵辱士人,公引苏轼奏陈慥故事以闻。闽士揖其友,逻者指为传义,欲掖出之,公命卒业。一士赋擅场,又有对策剀切,皆傍犯名讳,公为取旨,许降等奏名。前二人,林光朝、楼钥也。陈自修试词科,拟制一语聱牙被黜。公荐其才学,特与教官。其爱惜士类如此。五月,同知枢密院事。张忠献公以元枢督师江淮,公与宰相协心帷幄,凡处分机要,平议对境书檄,敷陈曲折,率称上意。公前在从班,与正言周操议论不同,至是操为侍御史,将以和战不决弹公。疏未入,语漏,上徙操权吏部侍郎。公不自安,求去,上却其章,请益力,以端明殿学士再提举兴国宫。还乡,倾赀葺园圃,筑小隐堂,日与昆朋赋诗饮酒,极溪山之乐。乾道六年,起知信州。民遇吉凶及营造困于科酒,诸县重赋敛,州市物亏其直。公家邻郡,素知之,至即亟为罢行。旬日,驿召赴阙奏事。时江东圩田坏,徙公知太平州。前政即周御史,闻公来,不俟合符驰去。公追饯十里,曰:「前日国事,何嫌?今不为子孙计耶」?交驩而行。公躬履圩埂,劝相徒役,用工数万,人忘其劳。转运张松妄奏圩未尝决,民无转徙,止当责成圩户,裁省雇募。公乞朝臣按视,于是将作监马希言、监察御史陈举善继来,直公之言。圩成,合四百五十有五。松方别治溧水永丰圩,过科工费,壑邻逞憾。公曰:「郡当岁俭,方赈恤流移,劝分乞籴,如刲股不充喉,尚能饱他人之腹乎」?力诉于朝,就除知建康府、兼本道安抚使、行宫留守。上谕当制舍人范成大载公治绩,且许入觐。时虞丞相允文有意北征,先移驻侍卫军马,骤增万灶,敕公同二府议于内殿。公奏:「吕惠卿请与弼臣同对,神宗赫怒。近太上在金陵,张浚司留钥,亦不许偕执政奏事,愿别班引」。上批「所委体大,共议勿辞」,盖近此所无也。进资政殿学士宠其行。至则蠲苗米耗剩,许民自持斛槩。遍走郊野,布置营垒、民居及冢墓,一无相涉,诸将不能易。上赐手札曰:「寨地异同,卿挺身任责,非乃心王室,畴克尔」?踰年役兴,禁卒醉酒摇众,公磔于市,帖帖无敢噪。御前军常昼入旗亭,挺刃椎垆,公付狱驲闻,统帅惧罪,乞付军自治。上怒,罢统帅,公亦贬秩二等。顷之,五营乞公,亟还元官,加大学士。属部饥,公疲精救荒,食少事多,庸医劝服矾石,鼻衄不止。暮夜,江船火近大军仓,公驰救,疾益侵,祠章三上。淳熙元年春,乃许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十一月甲午薨于里第,享年五十有五。积官大中大夫,赠宣奉大夫,爵本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四年正月丙午,葬湖阳七蟠山之原。妻咸安郡夫人朱氏,尚书右丞谔之孙,朝议大夫正刚二山之女。翰林状公遗事上太常,谥曰文安。有文集八十卷,《东阳志》、《双谱》各十卷,《钱谱》五卷。子男三人:楀,今为奉直大夫、新知峡州;桾,早世;槔,今为奉议郎、新两浙转运司干办公事,赐绯鱼袋。女六人:四不及嫁,其二适礼部尚书木待问、提辖左藏东西库陈由义,今俱亡。孙男七人:价,旧名恢,今为奉议郎、淮东常平司干办公事;悦,承奉郎,早亡;佃,通仕郎;僖,承奉郎;侹、伸、倓,未仕。孙女八人:长适儒林郎、新四川总领所干办公事余忠卿;次适通直郎、前知德化县汪杲,继室以其妹;次许进士杨景受;二夭,馀未行。曾孙男三人:艾,将仕郎;蔚,登仕郎;著,将仕郎。公以二子升朝,累赠太师。咸安后公十二年十二月薨,与公同穴,赠秦国夫人。昔某试馆职,公实发策;孝宗初元分掌内外制,每议事辄联名,相与至厚,以是峡州远求墓道之碑。惟公静重明通,平居言不轻发。上前议论纚纚,语简而理足。虽以文进,政术自高,与物无竞,人不忍欺。守郡未常以公钱予人,亲旧有求,捐俸不靳,故通贵而家无馀资。某既备书见闻,复系以铭曰:
劬躬焘后,有开于先。进德修业,惟嗣之贤。嗟嗟忠宣,奋身致主。生死朔南,两极艰苦。天寔恫之,三子英英。科名宦达,公则先鸣。翔于枢庭,底绩三镇。有猷有为,谓复得政。何德之臧,而年弗长。惟文与行,没世弥彰。彼崇者丘,屹立斯石。诗以飏之,有永无斁(《平园续稿》卷二九。)。
躬:原无,据四库本补。
曾太宜人李氏墓志铭(庆元六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庆元丁巳正月甲辰,故人朝请郎、新通判袁州曾光祖卒。母太宜人李氏,年八十有五,人皆忧其悲伤莫能久也。戊午冬果卧病,子孙迎医进药,宜人却之曰:「命系于天,吾年已高,何以药为」?十月己巳,振衣而逝。诸孙列家世行实来请铭。按宜人世为吉州安福县人。曾祖兑,祖荣,父宗孟,俱不仕。生数岁,从兄弟入小学,通《孝经》大义。未笄,嫁同邑曾君嘉谟,后赠朝请郎。方嫁时,朝请之祖弼,妣刘氏,父序昌,母许氏,四亲俱无恙。宜人恪勤妇道,咸得其欢心。相继寿终,协赞丧祭,礼无违者。朝请初用赏补迪功郎,贺客满门,宜人独以不能决科为言。既尉衡之常宁,廉勤有闻,内助为多。生二子:光祖,字景山,光朝,字景章,择师友日夜教以学,已而皆举于乡。淳熙乙未,光祖遂登第。宜人喜谓朝请曰:「足以伸吾夫妇素志矣」!朝请晚得胃疾,宜人悉意家事,日治具延宾客以娱乐之,如是者累年。朝请卒,从景山宦游四方。甲辰、丙午、甲寅岁,朝廷连讲庆寿,一赐冠帔,三封至太宜人。筑堂于居第西偏,故相京文忠公书「寿衍堂」以宠之。生朝大集内外姻亲,玄孙百晬嬉戏膝下,邑宰率僚佐升堂以贺,易其坊曰椿桂。太宜人悦甚,告子孙曰:「汝家获见五世,复遇圣天子以孝治天下,有此荣乐,盍思所以报乎」?自是良辰美景必载酒游后圃,子妇孙曾交起为寿。人方羡慕,不幸景山不得终养。光朝素孝悌力学,尝五上春官,对策集英,补光州助教,版受象州学官,至是顺适其母者百方,迄不起疾,后数月亦以哀毁卒,盖己未五月辛亥也。宜人二女:长适修职郎、贺州临贺县主簿欧阳岩肖,次适进士刘伟。孙男七人:乡贡进士契,早世;次仲;次乡贡进士亿;次俭、价、伸、㒜。女三人:适进士罗清、王长民、迪功郎隆兴府新建尉赵师吉。曾孙男十人:士逊,将仕郎;士迈、士逢、士遵、士通、士选、士逾、士道、士达、士遇。女十六人:刘鉴、刘钢、王多吉,其婿也,皆进士;馀尚幼。玄孙洙。宜人性虽宽和,治家则严而有法,每事责己,不求备于人。周恤困穷略无吝啬,乡党贤之。葬用庚申十二月甲申,地在县东新乐乡桃溪之原,而光朝以十一月壬申先事归窆,茔域盖相望也。始予铭景山,历序太宜人生享备福,今复为铭诗以哀之,庶几存没俱少慰乎!铭曰:
猗夫人之存兮,五世俨乎其前。嗟夫人之老兮,冢子弃之而先。喟傍观且叵堪兮,奈何慈爱与钟怜。纵强壮犹伤生兮,矧耄耋之衰年。噫有乐则有哀兮,相举世之皆然。惟有始必有终兮,孝不辱而归全。嘉夫人之达理兮,谓赋命之在天。幸曾孙之克家兮,谨送往以无愆。纷万目其式瞻兮,曰此寿母之新阡。揭铭章以示后兮,夫人其何憾焉(《平园续稿》卷三六。)!
叵:原缺,据右引及傅校本补。
赣州洪使君槻墓碣(庆元五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高宗皇帝即位之三年,岁在己酉,国步多艰,猃狁孔炽,择使修好,无敢应选。惟洪忠宣公以小官毅然行,拘系朔庭十有五年,艰险甚于苏武。诚竭力殚,和好迄成,白首来归,寿母在堂,三子继登博学宏辞科。君子曰:「此盛德之报也」。当出疆时,冢子文惠公年方十三,率二弟昼夜读经史,作文章,名闻中外,乾道中相孝宗,号名臣。而使君又其冢子,见闻之广,不扶自直。忠宣薨,以长孙特充本路漕属助襄事。会余分教金陵,日与之游,年虽弱冠,而练达明敏不啻老成人。家方鼎盛,而谨饬谦和,略无子弟之过,予敬而爱之。越四十年,予退老于家,君以二千石高第擢守章贡,兼江西路兵马钤辖,日期千骑问涂,一笑道故旧,旋闻其道卒,遗恨至今。诸子远以表墓来请,其何可辞?使君初名格,字成之,后改名槻,字规之,世家饶州鄱阳县。曾大父右通直郎、赠太师、秦国公讳彦先。祖忠宣公讳皓,仕至徽猷阁直学士、左朝散大夫、赠太师、魏国公。父文惠公讳适,终观文殿学士、正议大夫,赠太师、魏国公。妣魏国夫人沈氏。君初以忠宣使虏补将仕郎,绍兴二十六年起家迪功郎、江南东路转运司准备差遣。隆兴初充湖广等路总领财赋所干办公事,分司九江。完颜亮败盟,皇甫倜一军嗷嗷待哺。枢密使王公炎时总饷事,以军储未集为忧。君请求济于朝,用足而民不知。文惠入相,丐监南岳庙。军帅例赆金,君固却之。乾道元年循右从政郎,三年用举主改宣教郎,七年知江州德安县。岁俭,君曰:「附郭近而易见,乡村远而难周」。亲行阡陌,劝上户平价出粟,又择中户以上众所服者分任其事,民无流殍。居三载,邑大治。淳熙四年赐服绯银,六年通判德安府。俄丁内艰。九年通判兴州。吴挺以都统制兼州事,委政于君。金州被边,洵阳、上津大饥,置制漕三司各出三千缗,命君赈济。提刑勾跃采一见君,尽以付之。君制衣履,履涉山险,遍抵两邑,又请益米万斛于制置使,军民帖然。将畴庸而文惠公薨。君六岁间经父母丧、春秋窀穸之事,哀戚劳苦,人不能堪,乡党称其孝。服除,调通判洋州,尝行郡事,辞俸给用例者。西乡旧有堰介山间,每春水暴至,湍险决溃。签判樊炜刷三邑义士数千人修筑,已兴工,君言徒费无益,申诸司罢之。擢守西和州,陛对,论纲马多道毙,宜饲养兴元一月然后发;升差军官当先战功后资历,以徕奇士。孝宗然之。会姻家杨侍郎王休除利路转运判官,引嫌改知和州,绍熙三年也。边垒斗大,俭以足用,宽以爱民,革弊端,严政体。徙西川提刑,又当易地,求主管华州云台观以归。庆元二年起知滁州。州本留阙待朝士,京丞相镗在蜀知君治行,奏特官之。君请边郡守倅勿许年七十人,诏可。至则因岁丰补前政,免借桩积米万计,葺仓廪,置贡院,皆兵兴以来未暇及者。待僚属虽宽厚,有小使臣遭丧,规免持服,部为符州,君曰:「沿边职任谓主兵者,监当辈何预?徒害风教」。奏令解官,后遂立。阅两考,用新制再留一年,诸司交荐,朝廷择大藩处君。不幸暑行痁泄,五年七月十三日终于池州东流县,享年六十三。积官自通直郎转至朝奉大夫。娶黄氏、刘氏、周氏,俱封宜人。四男:俨,承事郎,今知常德府龙阳县丞;次辅,承事郎、提领建康府户部赡军酒库所干办公事;传,将仕郎;㐾,未仕。女二人:长适修职郎、前无为军巢县主簿权当国,次许嫁进士黄俊,皆刘出也。孙二人:曰芾,曰蕴。女一。诸孤以是年十一月壬午奉柩合葬刘宜人之兆,地在本县义仁乡大观山。君由少至老奉养简素,殆过寒士。自文惠公乐施周急,虽大用,无馀赀。君绰有父风,田园不能卒岁,惟市书籍教子,以清白传家,可谓贤也已。铭曰:
醇而正,明而静,如玉如莹,吉人之性兮。简而敬,定而应,为守为令,循吏之政兮。忠宣之忠,文惠之文,嫡长相承,先世之盛兮。山川孔良,时日允臧,有永其藏,后人之庆兮(《平园续稿》卷三七。)。
者:原脱,据右引补。
赈济临安府城内外贫乏老疾之人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七四、《宋会要辑稿》食货六八之八四(第七册第六二九五页)
右司员外郎京镗同临安府通判应藏密依已降指挥,于封桩库丰储仓支拨钱米,将城内外贫乏老疾之人,措置计口赈济,候韩彦质归府,一就同共给散。
答户部王少愚侍郎书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诚斋集》卷六八
某再拜。恭承命戒,令撰述令弟枢使观文铭诗,自顾浅陋,固不当披襟。然诡以交情,尤不当避席。去秋专遣便了,走淮上致奠于枢使,蒙令侄报教,亦以此文见嘱,已怆然心许之矣,况重之以台座谆谆之诲乎?第某才钝思迟,少纾其期,仅能属藁。若责以七步三步而成,刻烛击钵而就,虽临之以亡酒之军法,迫之以泣釜之死刑,亦终不能也。如陈应求丞相之铭,其子郎中宁四年乃来取,如权枢密之铭,其孙大卿安节五年乃来取。权卿今造朝,可问而知,非敢绐也。至如虞彬父、王季海、京仲远三相之铭,皆一年后乃来取。最近者如余处恭丞相,去夏襄事毕,送行状来,今垂一年,尚未来取也。而台座赐大儿长孺书,乃有速为下笔之语,某敬读至此,汗不敢出。此与程督里胥不报期会之爰书有以异乎?所幸者,特未蒙书判榜百而封其文案耳。孔子曰:「君使臣以礼」。杜子美曰:「五日画一水,十日画一石。能事不受相促迫,王宰始肯留真迹」。子思曰:「今而后知君之犬马畜伋」。王公贵人之轻士,未有甚于此时者也,某亦安能呕心胼手,竭蹶奔命以奉此急急之符哉!行状奏议敬以归纳,可别选才敏思涌者而往役焉。临纸战栗。
约斋南湖集序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二○、《诚斋集》卷八○、《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卷一一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宜春市高安市
初予因里中浮屠德璘谈循王之曾孙约斋子有能诗声,余固心慕之,然犹以为贵公子,未敢即也。既而访陆务观于西湖之上,适约斋子在焉,则深目颦蹙,寒肩臞膝,坐于一草堂之下,而其意若在岩岳云月之外者,盖非贵公子也,始恨识之之晚。既而又从尤延之、京仲远过其所居曰桂隐者,于是尽出其平生之诗,盖诗之臞又甚于其貌之臞也。大抵祖黄、陈,自徐、苏而下不论也。延之、仲远退而深嘉之,余笑而不言。二君曰:「子奚笑约斋子」?余曰:「彼其先王翼真主,以再造王家,大忠高勋塞两仪而贯三光,为之子若孙者,谓宜掉马箠,鸣孤剑,略中原以还天子。若夫面有敲推之容,而吻作秋虫之声,与阴、何、郊、岛先登优入于饥冻穷愁之域,此我辈寒士事也,顾汲汲于此,而于彼乎悠悠尔,此余之所以笑约斋子也」。二君曰:「子之笑约斋子,祗所以嘉约斋子欤」?余出守高安,约斋子寄其诗千馀篇曰《南湖集》,且谂余序之,乃书其说于篇首云。约斋子张氏,名镃,字功父。淳熙己酉四月庚辰,诚斋野客庐陵杨万里序。
淳熙荐士录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八、《诚斋集》卷一一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朱熹/学传二程,才雄一世。虽赋性近于狷介,临事过于果锐,若处以儒学之官,涵养成就,必为异才。
袁枢/议论坚正,风节峻整。今知处州。
石起宗/立朝敢言,作郡有惠。
祝櫰/奇伟之节,恬退之心,士论所称。久置闲散。
郑侨/立朝甚劲正,持节有风采。
林枅/外温中厉,遇事敢为。
蔡戡/器度凝重,学问该洽。
马大同/文学政事,士林之英。至于持节,风采甚厉,官吏皆肃。
巩湘/今之儒先,世之吏师。
京镗/性资静悫,文辞工致。
王回/俊辩而文,敏手而裕。
刘尧夫/尝冠释褐,立朝敢言。
萧德藻/文学甚古,气节甚高。其志常欲有为,其进未尝苟合。老而不遇,士者屈之。今为湖北参议官。
章颖/早冠多士,其学益进。立朝鲠挺,公论推表。
霍篪/儒而知兵,长于论事。至于两淮利害,尤其所谙。
周必正/工于古文,敏于吏事。临疑应变,好谋而成。
张贵谟/上庠名士,有才有谋,可应时须。
刘清之/得名儒朱熹之学,传乃祖原甫之业。
汤邦彦/学邃于《易》,得先天之数;才济于用,有经世之心。
王公衮/儒者能断,吏事敢为。剸繁摧奸,尤其所长。
莫漳/长于史学,达于吏治。
张默/魏公之侄,能传胡文定《春秋》之学。所至作吏,皆有能声。
孙逢吉/学邃文工,吏用明敏。沈介德和、黄钧仲秉以国士待之。梁榜,升朝,前知袁州萍乡县。
吴镒/早以文词,受知名胜,如张安国、沈德和、黄仲秉皆以国士待之。京官,今知郴州郴县。
王谦/风力振耸,勇于摧奸。立朝蹇蹇,士论归重。
谭惟寅/文辞甚古,志操甚坚。尝除太学博士,今知郴州。
但中庸/有学有文,操守坚正。持节布宪,风采甚厉。
韩璧/直谅修洁,人称其贤。
李诵/恬退难进,廉吏之表。升朝,今为江州德安知县。
余绍祖/德胜于才,廉而有惠。新江陵府通判。
叶元潾/和而有立,早有奇节。故相叶颙子昂之侄,今为江西提举司干官,待次。
廖德明/所学甚正,遇事能断。选人,前韶州教授。
赵充夫/廉明彊济,治行甚高。升朝,今知临江军新喻县。
左昌时/吏能精密,所至有声。新知真州。
胡思成/和粹而贤,敏达于政。尝知安丰军。
赵像之/能文练事,淡如寒畯。今为随州通判。
孙逢辰/儒术饰吏,廉操瘉人。
刘德秀/议论古今,切于世用。郑榜,京官,今知湘潭县。
施渊然/工于古文,恬于仕进。前任监和剂局,今任祠禄,升朝。
祝禹圭/气节正方,议论鲠挺。
张泌/器宇粹和,文辞工致。与其弟涛俱有令名,前辈称「吴中二陆」。
李大性/四六诗句,甚有律令。
李大异/尝冠别头,仕优进学。作文下语,准柳仪曹。
李大理/学问殚洽,吏事通明。
曾三复/以文策第,以廉禔身。作邑有声,尽罢横歛。梁榜。
曾三聘/刻意文词,雅善论事。萧榜,选人,前西外宗学教授。
徐彻/诗句明爽,笺奏典重。作邑爱民,办而不扰。郑榜,升朝,今知临江军清江县。
赵彦恂/吏能精敏,不择剧易。戊辰王榜,前知衡州,今任宫观。
王澬/治郡有闻,惠而能办。前知吉州,正当茶寇之锋,修城治兵,寇不敢近。今任宫观。
虞公亮/力学有文,子弟之秀。雍公之子,尚淹下僚。
陈谦/学问深醇,文辞雄俊。声冠两学,陆沉下僚。
李沐/大臣之子,而绰有寒畯之操;甲科之隽,而益厉文辞之工。
李耆俊/其进虽非科级,其文尤工四六。今知柳州。
严昌裔/学甚正,守甚坚。盖尝师张魏公而友钦夫。
陈字/事母至孝,作郡甚办。临事应变,事集而民不扰。
卢宜之/作文有古人关键,日进未已。至于吏能,乃其馀事。
苏渭/通敏吏事,最善四六。任子之流,所不易得。
郑郧/持身甚廉,爱民甚力。尝知南雄州保昌县,殊有治行。太守虐政,一切反之,民情翕然,至今去思。
赵善佐/为政和而有威,治赋缓而自办。章贡吏民,无不安之。
胡澥/名臣之子,修洁博习。州里有闻,能世其家。今为抚州宜黄丞,其父字邦衡云。
凡六十人。
朝请大夫将作少监赵公行状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一、《诚斋集》卷一一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曾祖承锡,颍川郡王。
祖克家,崇信军节度使、安康郡王。
考叔贙,通议大夫。
公讳像之,字民则,秦悼王之六世孙也。今居高安。稚齿嗜学,至忘寝馈,痛扫绮襦,钻砺萤雪。年未冠,洞视经训,贯综太史公、班固书,属文立成,风踔川达。小试郡博士馆下,每蹴寒士于下风而立其上。与其仲氏俨同登绍兴十八年之乙科,年二十有一,为宗子第三人,授修职郎、抚州司户参军。有异县令以苛政免者,部使者下二尺木书诡他官摄之,皆移疾不行,诸公合议,差择命公,公不辞。于是用仁涤苛,以廉铲污,佳政惠化,滂被四达,民誉雷出。诸公荐之,升从事郎、郴州军事判官。溪徭出掠,汉民靡宁,部使者檄郡丞往尉安之,惧不敢往,公请代行,丞感泣。公单车罙入蛮巢,召其酋长,谕以朝廷德意,即日听命。三十一年,逆亮寇边,王师征之。朝廷下虎符发诸郡材官,郴兵不满三百,不发则违诏,发之则郡无备。公为太守草奏,请勿发。免符下,州民守谯门呼舞,为贺且谢。守曰:「此赵判官草奏力也」。他日有诏,赉中外诸军餐钱,而无其数,郡欲请而俟报,士哗于庭,守惧不出。公往叱之曰:「而辈人不过得数十百钱尔,今欲何为」?遂白守用郊赉故事畀之。众定,公阴求其倡者,白守先诛之,而后自列于朝。有诏下郡国缮甲,郴小州也,而其数视潭府,官吏莫知所措。公曰:「此易办尔」。先是,境内有官军禽盗既去而弃其甲者,居民或藏去之,公令求之以应焉。再转潭之攸县令。宜章县兵李金倡蛮数千人起为盗,张甚,声震湖广。孝宗皇帝特命中书舍人刘公珙帅长沙,诡以平贼。刘公入境,公与县令御之境上。刘公以公知名士也,送客独留,诹以平贼之策,且问郴城坚瑕之状。公曰:「城小而坚,然不可守」。曰:「既坚,曷不可守」?公曰:「城中有三井尔,受围五日,不待战死,已渴死矣」。曰:「为之奈何」?公曰:「此贼非湖南材官所能了也,非鄂渚羽林不可」。刘公遂用公言以闻,朝廷遣一将谷青者来,贼即伏诛。刘公首荐以改秩,且请擢以不次之位。后帅张公孝祥至,得公笺记,手之不释,以示幕下士曰:「吾当荐士,无出赵令右者矣」。即剡荐书,且招公入府,为十日饮。时侍讲张公栻与侍讲朱公熹相与讲习,皆与公游,文名诗声焯于朝野。改左宣教郎、知鄂之蒲圻县。会诸道大侵,流殍相望,蒲圻邈在湖山之外,地荒民贫。公劳来安集,振贷有方,境内安业,旱不为灾。部使者及太守交章上其最,诏与中外升擢之职,除知汉阳军。见上辞行,时孝宗方锐意恢复,公进言曰:「鸷鸟之击,必匿其形。举大计而使敌人有备我之心,非策也。愿陛下晦其强以骄其心,使不我备。修政刑,广储积,砺兵甲,选将帅,观衅而动,待机而发,使如雷霆不及掩耳」。又言:「召见多士,许其尽言,此盛德事也。然人怀希合之心,好立新奇之论,闻之若可喜,行之则无实。愿审于听言,而谨于出令」。上皆称善。鄂之一军,其舟师蒙冲视诸营屯独雄且精,每岁夏潦孔殷则舣于鄂之西浦,霜降水落则舣于汉阳之刘洲,明年复如初。岁中在鄂者四阅月,在汉阳者八阅月,而守舟者不满百人。公之未至,一夕火延其涯,焚其四艘。公至,访其利病有五,亟言于朝,请移一军随舟次舍。事下军帅,帅未尝以火事闻,怒公发之,竟格不行。沔之与鄂相望于大江之南北,故事,沔守未尝踰境至鄂。比十年间,始有謟事诸部使者而越江者。其始曰庆朔望,其后曰受约束,遂旦旦而往。公至之初,典谒以近比白,公曰:「先是有不往者否」?曰:「无之」。公为书与诸公曰:「守臣出境,非令甲也」。因不复往。诸公间有以公为傲者,来索钱谷簿书,冥搜出入,以求公罪。见民无横歛,官无罅漏,吏俸兵食给无虚月,而公之俸不自与者馀一岁,于是敬叹。诸公复表其治状,公因上章极言守臣渡江之弊,孝宗大喜曰:「所未闻也」。有诏继今敢有谒与受者抵罪惟均。改守全州,丁通议公忧。服除,贫甚,有房州别驾虚位,公欣然诣曹受署。房陵与公所居相距三千里,公留孥以侍母太硕人宋,而匹马之官。守缺,兼行府事,勤恤远民,专务惠养。境内告旱,公精意雩禜,不崇朝而雨,民皆欣然曰:「此赵公雨也」。丁太硕人忧,服除,将造朝。一日孝宗御垂拱殿,见文武俊乂盈庭,天颜有喜,因问班缀中属籍在列者若干人,则曰:「无之」。于是愀然不怡,即诏侍从举宗室文学政事可为中外之用者各二人。吏部尚书萧公燧首以公应书,除知郢州。公见孝宗,论事剀切,上喜曰:「观卿议论,非茍合者。郢非所以处卿,卿当为朕卿士」。即日除军器少监,朝士相庆,以为得贤。同年进士官于中朝者七人,一日有陈郎中之丧,七人致奠,其一人参政萧公燧也。萧公以祭文属公为之,其文一日传都下云。在列未满岁,白丞相,丐补外。丞相以闻,上留之不可,乃除湖南常平使者。辞行,上首问公曰:「何求去之力」?又曰:「湖南去朝廷远甚,一路部使者之寄非轻。卿宜广储积以备旱,戢鹾茗之私鬻」。公对曰:「储积一事,臣敢不钦承天子休命?地非近盐、非产茗,然戢之亦当以渐」。上喜曰:「卿言是也,急则激之使乱矣」。朝士惜其去,置酒饮饯。踰月公不得行,又皆赋诗以咏歌其退勇守坚之节。所部利病,公至之日亟罢行之。岁适小歉,公与连帅潘公时讲求荒政,发廪移粟,民不流徙。移江东常平使者,未上,改西外知宗。宗司有学,有教授官,然有夫子庙而无祀事,宗盟子弟无所观礼,春秋上丁附拜于郡庠。公进诸生讲学政之未周密者,首谂之曰:「学奉先圣而不祀,可乎」?或曰礼器未具,公计费召匠制冕弁,绘藻火,斲俎豆,冶尊爵,列磬管,洁秬鬯,卜牲牷。明年服器既成,先期躬率诸生致斋直庐。夜漏未尽十刻,公夙兴,盛服将事,陟降拜起,沃盥奠𢊃,礼文于粲,盛于一时云。未几,即拜福建路提点刑狱公事。建台之始,风采一新。浦城县狱有以平民为大辟者,其人诬伏。具狱来上,公平反之,劾其令,免所居官,一路詟服。又劾帅属王次春于遏密中呼营妓歌舞饮酒,其人甚口,人皆为公危之,公不顾也,竟随其语阱而去。未几请为祠官,丞相京公镗遗公书曰:「官有似祠官而禄差丰者,帅司参议官是也。公肯俯而就乎」?乃俾食江西添差参议之禄,以便其里居之适焉。公少无宦情,年未三十即治别墅,号曰南畴,花木成列,松竹造天,皆手植也。一觞一咏,左琴右书,飘然有违世之想。不治生业,老而益贫。有问者,公曰:「居闲食不足,从事力难任,吾故未能以此而易彼也」。嘉泰二年四月二十三日,以疾终于正寝。官至朝请大夫,赐紫金鱼袋,享年七十有五。配任氏,太平州通判望之女也,封宜人,先一月卒,年七十。子四人:公抡,迪功郎、赣州左司理参军;公括,迪功郎、吉州司户参军;公哲,将仕郎;幼未名世。女四人:长适从政郎向士充,先公而亡。次适儒林郎王瑊,次适进士某,次未嫁。孙男二人:长彦沄,次未名。孙女二人,并幼。公性渊静,不见澄挠,遇物倾豁,洞见表里。然刚而不襮,介而不崖,虽贵介公子而臞然退然,若寒酸焉。故其为诗平淡简远,如清泉白石,苍松翠竹,初无钩章棘句之苦心,而有绝尘拨俗之逸韵。其文尤长于论事,上前敷奏,坦明练达,灼然可行。孝宗恨见之晚,方登进而浩然去之,使上有用不尽之叹,天下贤之,士大夫惜之云。诸孤得卜,以是岁十一月八日葬公于高安县来贤乡云居山中主冈之原,以宜人祔焉。将辟,公括移书且录公之言行来请行状。公,某之乡举明有司也,状之为宜。门人通议大夫、宝文阁待制致仕、吉水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杨万里谨状。
宋故少师大观文左丞相鲁国王公神道碑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三
孝宗皇帝齐圣天授,勇智天挺,皇乎有阖辟宇宙、旋乾转坤之姿,盖艺祖之神武,仁宗之仁俭,神宗之英明,高宗之武文,集四圣之大成,金声而玉振之者也。而稽古舍己,比崇华、勋,闻善从谏,兼徽汤、禹,圣而不居,能而不矜,汉五凤,唐贞观,风斯在下矣。故其图任相臣,在初元时则有若魏国张公浚,在中年时则有若雍国虞公允文,皆骏发扬厉,誓清中原,人咸谓君臣投分,一何契也!至其季年则不然,乃选于众,而举鲁国王公。公之为人,貌不襮其刚,动不显其方,呐呐恂恂,言徐色夷,以春迟冬湿之气,而当风行雷厉之威,人又谓君臣异趋,又何睽也!然公自疑丞以宅该辅,十有四年,视前数公,独久厥职。算效考成,济登隆平,日不足而岁有馀,朝廷清明,纲纪爰整,众正列布,百度咸熙,民物乐康,边鄙嘉靖,淳熙之治视庆历、元祐无所与逊者,主之圣亦臣之贤,又何伟也!呜呼!孝宗之远猷深旨,是可得而天窥海测也耶?公讳淮,字季海。其先太原人,五季避地至婺,八世业儒。曾祖本。祖登,策进士第,终官承议郎、知湘潭县。父师德,宣义郎。皆赠太师,鲁、魏、楚国公。母时氏,封魏国太夫人。公自幼警敏,寡笑与言,表和里正,力学工文。绍兴十五年第进士,时年二十。为台州临海尉,太守萧振一见许以公辅器。振帅蜀,辟公入幕府。造朝,改左宣教郎,累迁校书郎。高宗皇帝命御史中丞朱倬举可御史者,以公应书,除监察御史。迁右正言,首论:「大臣养尊,小臣持禄,以括囊为智,以引去为高。愿陛下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时宰相汤思退无物望,公条其罪数十,于是册免,公论韪之。至于宰士方师尹之狡险,大将刘宝之掊克,吉州守臣魏安行虚增鬻公田之估,皆奏免所居官。陈辉、王传之才,皆荐为郡。如两淮之互市,如七闽之鬻盐,如诸道之预买折帛,如淮漕之夺民榷酤,皆言其敝,多所施行。丁楚公忧,既葬,奉母庐墓,哀动行路。免丧,除直敷文阁、福建转运副使,时孝宗隆兴二年也。旧制,鬻盐官自为场。其后户计人算,强而售之,淆以泥沙,损其铢两。公复其旧,小民大悦。未几召归,言于上曰:「尧以知人安民为难,舜以明目达聪为急,愿陛下以尧舜自期,群臣以尧舜其君自任」。又云:「自治之策,治内有三:曰正心术,曰宝慈俭,曰去壅蔽。治外有四:曰固封守,曰选将帅,曰明赏罚,曰储材用」。上曰:「卿曩居言责,议论诚确」。除秘书少监。时光宗为恭王,上妙简师交,首命公兼王府直讲、国史院编修官。执政钱端礼私谒于公,正色拒之。会王府生皇孙,公请正其典礼,端礼因是谗公。上知公不相安,命知江州,改建宁府,仍直敷文阁。至郡,老幼逆于境曰:「吾一佛复来矣」。公俭以裕财用,宽以抚军民。民有骨肉之讼者,晓以恩义,有泣而去者,狱无颂系,里无叹声。就迁副漕。未几得召,御史李处全沮之,诏仍故官。建之北溪湍悍,方舟以济,每岁桃华水生,随缀随裂,民病涉焉。公伐石为梁,官费而民不与,梁成而民不知,民堂其南涯,肖公像而祠之。改浙西提点刑狱,见上陈阁中利病四事,天语褒嘉。且令一至东宫,皇太子待以师儒,特施拜礼。既至官下,精意谳平,冤者辏集,有数十年不决之讼,皆与直之。于是有司不敢怠事,狱吏不敢舞文,囹圄娄空,民知远罪。诸邑有前期借民租调者,公下令必罚,民用昭苏,治最上闻,以太常少卿召。近习曾觌一再来见,公竟不见,闻者钦叹。兼中书舍人、吏部侍郎、太子左庶子。未几,西掖为真,兼直学士院、侍讲、太子詹事。会郊祀恩应任子,公舍其子,任其弟。时閤门官陈觉民超转遥郡防御使,近习龙大渊赠太师,仍畀开府仪同三司恩数,参知政事姚宪罢政,除资政殿学士,戚里张说为枢密罢政,除太尉,在京宫观,公皆封还诏书。公自掌帝制,训词深厚,有西汉风。如苏公轼赠太师词,尤为海内传诵。除翰林学士、知制诰,知贡举。上尝与公论及朋党,至是发策问士以崇名节恶朋党,士风丕变,得士最盛。上问公以文行之士,公荐郑伯熊、李焘、程叔达,后皆擢用。淳熙二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公言于上曰:「曩者大臣知以和为和,而不知以和为战」。于是一新经武,大整师律。请令蜀中军帅补置偏裨者,必诣密院以审其才;诸将勿私置亲军,以消其党;庐州勿撤戍兵,以严其备;中外诸军勿互招亡卒,致纪律之不严;荆襄士夫勿私役民兵,致忠勇之不振。荐蜀帅吴拱才可登用,郭田、张宣才堪为帅。辛弃疾平江西茶寇,上功太滥,公谓不核真伪,何以劝有功?文州蕃部扰边,吴挺奏厍彦威失利之罪;靖州夷人扰边,杨倓奏田琪失利之罪。公谓二将战没,若反罪之,何以劝士?三年八月,除同知枢密院事。靖州蛮既平,率逢原杀及老幼,文州羌既定,李昌祖诱杀降者,公皆请惩其罪。四年六月,除参知政事。先是,参预龚茂良之政大抵慕魏相,庶位承风,多过于苛。龚既去,时宰席久虚,公与李公彦颖同秉大政,赞上以治。尚忠厚,诸路奏谳多所平反,政刑中和,一时气象蔼如也。五年三月,除知枢密院事。蜀帅胡元质奏黎州青羌寇降,公请诏守臣不得邀功。吴挺奏草羌寇亦降,公请诏抚之以劝来者。先是,蜀帅范成大言兴元军帅郭钧御众无术,至是折知常乃言钧治众以整;成大言吴挺颇失士心,至是胡元质乃言挺治军有纪。上问钧、挺一人而毁誉二三,公曰:「挺固未可遽罢,钧亦未宜遽用,此抑扬之理也」。五年十一月,除枢密使,诏班缀恩礼并视宰臣。上从容言武臣岳祠之员宜省,公曰:「有战功者壮用其力,老而弃之,可乎」?宰臣赵雄言:「北人归附者,畀以员外置之职,宜令诣吏部」。上曰:「姑仍旧」。公赞曰:「圣意即天意也」。雄又言:「宗室岳祠八百员,宜罢」。公曰:「尧时九族,在平章百姓之先,疏骨肉之恩,可乎」?郴寇陈峒颇张,帅臣王佐请节制诸军,公言:「莫若使各展其效」。寇平,公言佐之功卓然,赏不可薄,上即除佐次对。又言:「佐用流人冯湛,有功,请先释其累囚,趣上其功」。又言:「军志曰『赏不踰时』,请趣佐上诸军功状」。殿岩步军帅岳建寿初充职,即鞭其偏裨十人,有死者,士有怨言。公言:「恩未加而威先之,请密赐训敕」。荐陈溱伉健无华,王世雄奇厖有谋,上皆将之。楚州守臣翟畋专杀八盗,池州守臣赵粹中专杀一驿骑,皆罪非殊死,公言其冤而正二人之罪。广西帅刘焞平妖贼李接,上问焞功孰与辛弃疾、王佐,公曰:「弗如也」。乃畀焞集英殿修撰。七年,诏王某起居不名。黎州寇平,上曰:「皆卿协赞之力,江湖广寇,卿力尤多。至于行赏惟允,遂为后法。昔陈康伯虽有人望,至于处事皆不及卿」。蜀帅言昨平蕃寇,将臣成光延、高冕失律,公请夺爵或流窜。上曰:「不已轻乎?盍从军制」?公曰:「故事,平内寇之功其赏半于平北虏之功,罚亦宜然」。上欣然曰:「朕因卿言,释然有悟」。乃命减死。公执政七载,多在枢廷,凡选授中外将臣及边方守臣,各称其职,有泛求恩倖从中出者,皆执不行。四方所陈军务,虽数千里外,应之皆切中事机。上眷益隆,而公益夙夜兢兢,朝野贤之,望其为相。八年八月癸丑,拜右丞相兼枢密使,封福国公。先是,自夏不雨至秋,是日甘雨如注,朝士相贺,曰:「此傅霖也」。时户部言诸郡旱者口算绢钱,其缗八十馀万,上喜命相而雨,尽除一年。于是公请发廪以振两淮之饥,择官以检民田之损,粜官粟以平畿甸之谷价。于是富民无蕴年,贫者无道殚,民皆欣然,若更生焉。先是,丞相赵公雄蜀人也,故蜀中名士多汲引在朝。及赵罢相,有为飞语以撼蜀士者,皆有去志。公谓一宰臣去,所用者皆去,唐季党祸之胎也,岂圣世所宜有?于是求去者留,久次者迁,蜀士乃安,朝论以为盛德事。有王叔简者,蜀类试第一人也,赵公荐之得召,既至而赵去。公力荐其文行,用为博士。近习王抃为枢密都承旨,怙宠为奸,中外莫敢言者。公极陈其罪,语甚切,谓自古人主受谤鲜不由此,上即斥之。公荐名儒萧燧代之,小人屏迹。言者论冗官之敝,请损任子。公请自大臣始,人服其公。及郊祀,任子减前郊之半,上甚喜。时有谓公省事多积,除吏多滞者,语闻,上问:「久不除郡守,何也」?公翼日启拟三人,上问孰可帅蜀,公以留正对。命下,谏大夫黄洽贺上曰:「蜀帅得人矣」。上喜,以其语告公,于是荐刘国瑞可风宪,李昌图可版曹,赵汝愚可闽帅,张枃可畿漕。上曰:「卿迩日选用得人,决事惟允」。公曰:「臣荐一士则谗兴,决一事则毁至,非圣主责臣以久不除吏,臣何敢哉」!先是,故相梁公克家久外,公尝从容为上诵言其贤。九年九月己巳,拜公左丞相,克家右丞相。二公对持国柄,同心辅政,上虚己信任,士夫翕然归重,天下颙然望治。公首以进贤报上为己任,谓李椿之老成,朱熹之练达可以寄民命,上使椿帅长沙,熹为浙东常平使者;谓郑丙之刚正、芮辉之文学可以侍经幄,上使辉为侍讲,丙为天官;谓余端礼之精密、曾逮之风力可使为民曹,谓葛邲之行谊、熊克之文词可使登法从;又请补馆职之阙员以储人材,选治郡之高第以为郎官。上尝访公以当世人物,公言儒学政事之臣如京镗、谢深甫、郑侨、何澹、袁说交、吕祖谦、尤袤、谢谔、阎苍舒、罗点、范仲艺、洪迈、沈揆、陆游、倪思、莫叔光、宇文介、谢师稷、王正己、赵思、赵汝谊、何万、邓驲、陆九渊、刘颖、赵巩、詹元宗、吴燠、陈仲谔、詹骙、周颉、黄黼、蔡戡、林枅、李璧、郑锷、赵彦中、丰谊、詹仪之、方有开,皆一时之选也,上皆用之。荐李处全及钱端礼之孙象祖为郡守,上曰:「王某长者」。一日上谓公曰:「今中外得人,前所未有,复见古风矣」。故淳熙人物之盛,至今以为美谈。然公守法度,爱名器,重人命,钦刑罚,惜人材,全始终,恤民隐,宣德意,审几事,持远谋,夙夜切磋,无微不尽。故郑丙议戍期至而不之官者,必严其禁令,公请遵已行之法。林宗臣议私请托以求荐举者,必白发其私书,公谓长告讦之风。邓槔祈改丹书而宰掾谓其罪不可掩,或欲屈法以从所祈,公曰如是则有司可废矣。进士有求以免举之恩为升等之恩,或谓求者止八人,何必靳,公曰八人得之则百人援之矣。宦官张去为请以己之官貤其子,公言其子已为遥郡,法不应迁。龚颐以执政之客补官,求诣铨曹,公言圣世无近比,门不可启。公之守法度、爱名器如此。丹阳民有擅决湖水以溉田者,张枃请重其罪,公言民尝请而官不执,罪不在民。又有饥而强借民谷者,执政请痛惩之。公言令甲饥民缺食,罪不至死。左帑胥吏受赇抵罪者三十人,公言刑者颇众,恐伤好生之德,于是流一人,耐三人。夔帅林栗奏部民谭汝翼豪横可杀,公言夷人杀汝翼下人一百七十馀人,汝翼止杀夷人十七人,谓宜减死,于是止从编置。吴宗旦、刘国瑞请为盗者必杀,公言若尔,则盗必曰杀人者死,不杀人者亦死,等死耳,何惮而不杀人乎?公之重人命、钦刑罚如此。故相陈公俊卿请老,公言其材可惜,未宜遽从。赵公雄请祠,公言人才实难,亦未宜听。右相梁公克家告病求去,公言时方盛寒,请留之以经筵、在京祠官之职,俟春暄而后行。部使者曾逢请祠以养亲,公言逢之孝养,宜加以贴职美名之宠,示砥砺于风俗。周极有才而人多议其轻,公言跅弛之士缓急能出死力,上遂用为郡守。辛弃疾有功,而人多言其难驾御,公言此等缓急有用,上即畀祠官。公之惜人才、全始终如此。版曹王佐言诸路旱暵,除租至五十四万石,上疑其过于多,公言其非过。赵子濛言救荒多滥,公言百姓其谓朝廷轻失人命,而重发仓廪,虽知其滥,可不从厚?沈宗禹请行推排贫富升降之法,公言开民更相纠举,其害甚大。退谓同列曰:「吾辈见民疾苦,当如疾病之在身」。王佐请诸郡上供一岁再校,后期者罚。公言顷岁尝一校殿最,州郡争先,鞭笞苛峻,有至死者。今若一岁至再,其害不细。谓宜止于每岁之杪择一二逋负之尤者罚之,庶几吏不急征,民免苛政。上大喜,曰:「甚善」。公之恤民隐宣德意如此。上尝论唐太宗之功业,因叹大功之未就,公以先德后功为规。上尝遣汤邦彦使虏,而虏酋不礼吾使,因叹宿愤之未摅,公以上策自治为献。虏使魏正吉朝贺不肃,公责之以朝仪,卒致其恭顺而成礼。上欲废枢密院之非古官,公言军务至重,不宜弛备以示敌。公之审几事、持远谋如此。公所建明,上皆施行,此其尤著者。十一年冬,边吏言虏主归朔庭,公言于上曰:「虏之情伪未可知也,或中原豪杰起而图之,为吾驱除,亦未可知也。所宜先者,择将帅、严守备、明斥候、峙糗粮耳」。边吏又言:虏境檄称,其主巡行故国,南朝来岁贺正旦、生辰使暂辍一年。上曰:「彼止吾使,若彼使至,则如之何?盍亦遣使郊劳乎」?公曰:「彼既止吾使,亦必暂止彼使」。未几边吏再言虏境有檄,果亦云然。上再三嘉公,曰:「卿言于前,乃验于今,真庙谟矣」。时高宗皇帝圣寿新岁八十,公言礼之大者仪必极其崇,庆之隆者泽必侈其溥。上命公绵蕞其典。十三年正月朔,上躬帅百官朝德寿宫,奉玉卮,上鸿号。礼成,发德音,行庆泽。群公百执进律增秩,于是恩达于荐绅矣;太学弟子员径诣太常,于是恩达于韦布矣;虎贲材宫饫赐餐钱,于是恩达于尺籍伍符矣;敬老尊贤,薄刑已责,于是恩达于幽人山农海隅苍生矣。公亦当进两秩,增封邑,公恳辞焉。退而喜曰:「吾求去八九矣,而上不听,今可以从此逝矣」。三月,公祈上丞相印绶,归田里。章四上,不许。九月,再请为祠官,又不许,进封鲁国公。来年六月,又累章申前请,又不许。是秋,高宗升遐,一时典礼皆公所定。北虏遣使来贺生辰,或谓上在哀疾,既不受礼,宜辞其来。公独言继好已久,骤辞其使,未可也。谓宜除馆延之,徐议礼遣。从之。上欲遂服,令皇太子参决机务,乃于祥曦殿西序设幄次,命曰「议事堂」。每有大政,宰执诣堂禀议,翼日随皇太子诣内殿进呈。时公当轴寖久,尽瘁夙夜,重以魏国年高有去思,而国恤方殷,欲去不可,闵免踌躇,非其志也。来年春,高宗祔庙,公乃上章丐祠,见上面控,其辞危苦。上恻然曰:「丞相无苦,敬当勉从」。除观文殿大学士,仍前特进、鲁国公,判衢州,从公便乡邻、侍板舆之志也。诏许辞行,拊劳再三。退辞东宫,慰藉周悉。宰执百官设祖帐都门外,观者叹息。侍亲归里,稚耋驩迎,亲故歆艳,以为古人戏䌽画绣,公独兼之。公即日上章力辞典州,请为祠官。上恩闵劳,改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未几孝宗倦勤,光宗嗣位,公以旧学首奉明诏询初政。公答诏言极切至,大概谓尽孝进德,奉天敬民,用人立政,罔不在初。上欲拜公使相,而公宅魏国忧,有诏服除日降制。公念母子相为命者六十四年,至此痛极,不如无生,誓以素食终丧。既卒哭,得脾疾,亲旧劝公曰:「此素食所致也。丧有疾,御酒肉,礼也。盍强食从礼」?言未毕,公一恸几绝,劝者乃止。未几小愈,闻王人及门传宣慰问,且禭魏国以白金及帛疋两各七百,公起拜命,自草奏称谢。一日,忽语家人子曰:「《易》卦六十有四,吾年亦然」。即命子弟执笔,自占表章,祈致其仕。翼日夜漏下十刻,薨于正寝,实淳熙十六年某月某日也。先是一月,有大星霣于里门。遗表上闻,两宫震悼,辍朝二日,赠少师,禭以白金及帛疋两各千,令奏亲属一人,添差本路干官以治襄事。官其子孙七人,恤典从厚,终始哀荣。明年十二月甲申,葬于婺之北郭外隆寿之原。公娶何氏,左奉议郎、知温州瑞安县绅之女,累封冀国夫人。子八人:模,通直郎,监西京中岳庙;枢,朝散郎,主管佑神观;机,通直郎,监西京中岳庙;朴,迪功郎;栋,奉议郎,主管佑神观;楫,修职郎,监西京中岳庙;橚,宣教郎,监西京中岳庙;栻,寄理将仕郎。模、机、朴皆先公卒。一女,适校书郎姚颖。孙男女十四人。公风骨清臞,萧然简远,家人未尝见其喜愠。冲淡寡欲,自奉甚薄,食不重肉,一衣十年。每一饮食,魏国未食,不敢先尝。闺门肃然,寂无歌舞。在公退食,端居斋房,观书或至夜分。合族千指,与同饱温。训迪子侄,不异己子。士夫客死,必赒其归。好贤惜才,人有片善,终身不忘。然不立党与,不市私恩,每有荐进,不告其人,其不知者或以为怨,终不自明。公相孝宗,论事安舒,不迫不激。论人先纯正,论政本宽厚。是时士大夫多言闽人不可用者,公尝荐一二士,上曰:「非闽人乎」?公曰:「立贤无方,汤之执中也。必曰闽有章子厚、吕惠卿也,不有曾公亮、苏颂、蔡襄乎?必曰江浙多名臣也,不有丁谓、王钦若乎」?上称善。自此闽士多收用云。博士章颖论事狂直,上议绌之,公曰:「陛下乐闻直言,故士夫以言相高,耻不相若,此风可贺也,绌之乃成其名也。绌之愈甚,其名愈重。名既归于下,谤必归于上」。上悦,颖复留。有司言天长县水毁七十馀家,上曰:「此常事,何必以闻」?公曰:「昔人谓人主一日不可不闻水旱盗贼,《礼》曰:『四方有败,必先知之。可谓人之父母矣』」。上敬纳焉。君子谓此三言者,真古大臣之言也。其开广贤路,长养谏者,固结民心,增益主德,其功远矣。故上每称公曰「不党无私」,又曰「刚直不欺」。夫外人见其粹温,而上独见其刚直,扬己要誉者能之乎?隆兴以来称名相云。有文集若干卷,制草若干卷,奏议若干卷。既葬十四年,栻走二千里,以其兄枢之书来庐陵谒万里曰:「先生非先公故人乎?墓隧之碑未立,先生而不为,尚以谁诿」?万里则按其诸子所作家传,及起居郎熊公克所作行状,摭其系天下国家之大者书之。铭曰:
皇矣孝宗,圣与天通。英武刚明,而相鲁公。孝宗赫然,鲁公凝然。赫然如天,凝然如渊。规凿矩枘,落落弗契。云胡相逢,同底于治。闻诸晏婴,有同有和。同罔可否,和罔唯阿。未闻衢室,以俞废咈。面惟予从,违弗汝弼。维皇之刚,用公济而。维皇之英,用公粹而。皇武用公,保大定功。皇明用公,海函地容。皇德增增,皇功锽锽。皇治其弘,有巍其成。昔周之宣,艾夜勤止。暨厥末造,鹤诲驹刺。唐之文皇,唐之成康。其渐二五,曾谓无荒。隆兴之元,阖开乾坤。震是狁魂,于强于安。淳熙之季,薄海丕乂。金瓯罔缺,龟玉罔毁。何施臻兹,维皇不疑,维公不欺,维卒不欹。谓公平平,无勇功智名。后有思者,訾不来下(《诚斋集》卷一二○。)。
诚:原脱,据四库本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