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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罢梁适(二 至和元年七月 北宋 · 孙抃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七六、《太平治迹统类》卷九、《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三九、《续资治通鉴》卷五四
臣等昨论列宰臣梁适事,今日风闻吕景初以下并议谴责。
臣详观朝旨,必是奸人以巧言移人主意,遂使邪正曲直,溃然倒置。
况威赏二柄,帝王之权,古先圣人,尤所谨重。
梁适内恃私邪,外恃势力,重轻高下,皆在其手,嗟怨之声,腾沸中外,陛下庇而不问。
臣恐缘此之后,朝廷事事,尽由柄臣,台谏之官,噤口结舌,畏不敢语,陛下深居九重,何从而知之。
此非宗庙社稷之福,非天下生灵之福。
臣居风宪之长,既不能警策权臣,致令放纵私徇,又不能防闲奸人,致令惑误圣听,臣之罪多矣。
乞陛下夺臣官爵,窜臣远方,以谢天下公议。
台谏官唐介等宜早牵复劄子嘉祐六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九、《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一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三、《类编皇朝大事记讲义》卷九、《国朝诸臣奏议》卷五二、《黄氏日钞》卷六一、《续文章正宗》卷一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名世文宗》卷二一、《经世八编》卷一四、《右编》卷二九、《文编》卷一五、《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七一、《古文渊鉴》卷四五、《古今图书集成》官常典卷四○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材识庸暗,碌碌于众人中,蒙陛下不次拔擢,置在枢府,其于报效,自宜如何?
而自居职以来,已逾半岁,凡事关大体,必须众议之协同,其馀日逐进呈,皆是有司之常务。
至于谋猷启沃,蔑尔无闻。
上辜圣恩,下愧清议,人虽未责,臣岂自安?
所以夙夜思惟,愿竭愚虑,苟有可采,冀裨万一。
臣近见谏官唐介台官范师道等,因言陈旭事得罪,或与小郡,或窜远方。
陛下自临御已来,擢用诤臣,开广言路,虽言者时有中否,而圣慈每赐优容。
一旦台谏联翩,被逐四出,命下之日,中外惊疑。
臣虽不知台谏所言是非,但见唐介范师道皆久在言职,其人立朝,各有本末,前后言事补益甚多。
岂于此时,顿然改节,故为欺罔,上昧圣聪?
在于人情,不宜有此。
臣窃以谓自古人臣之进谏于其君者,有难有易,各因其时而已。
若刚暴猜忌之君,不欲自闻其过,而乐闻臣下之过,人主好察多疑于上,大臣侧足畏罪于下。
于此之时,谏人主者难,而言大臣者易。
若宽仁恭俭之主,动遵礼法,自闻其失,则从谏如流,闻臣下之过,则务为优容以保全之。
而为大臣者,外秉国权,内有左右之助,言事者未及见听,而怨仇已结于其身。
故于此时,谏人主者易,言大臣者难。
此不可不察也。
自古人主之听言也,亦有难有易,在知其术而已。
夫忠邪并进于前,而公论与私言交入于耳,此所以听之难也。
若知其人之忠邪,辨其言之公私,则听之易也。
凡言拙而直,逆耳违意,初闻若可恶者,此忠臣之言也。
言婉而顺,希旨合意,初闻若可喜者,邪臣之言也。
至于言事之官,各举其职,或当朝正色,显言于廷,或连章列署,共论其事。
言一出,则万口争传,众目共视,虽欲为私,其势不可。
故凡明言于外,不畏人知者,皆公言也。
若非其言职,又不敢显言,或密奏乞留中,或面言乞出自圣断,不欲人知言有主名者,盖其言涉倾邪,惧遭弹劾。
故凡阴有奏陈而畏人知者,皆挟私之说也。
自古人主能以此术知臣下之情,则听言易也。
伏惟陛下仁圣宽慈,躬履勤俭,乐闻谏诤,容纳直言,其于大臣尤所优礼,常欲保全终始;
思与臣下爱惜名节,尤慎重于进退。
故臣谓方今言事者,规切人主则易,欲言大臣则难。
臣自立朝,耳目所记,景祐中范仲淹言宰相吕夷简,贬知饶州
皇祐中唐介言宰相文彦博,贬春州别驾
至和初吴中复吕景初马遵言宰相梁适,并罢职出外。
其后赵抃范师道言宰相刘沆,亦罢职出外。
前年韩绛富弼,贬知蔡州
今又唐介等五人言陈旭得罪。
范仲淹饶州后,至今凡二十年间,居台谏者多矣,未闻有规谏人主而得罪者。
臣故谓方今谏人主则易,言大臣则难。
陛下若推此以察等所言,则可知其用心矣。
昨所罢黜台谏五人,惟吕诲新近入台未久,其他四人出处本末,迹状甚明,可以历数也。
唐介前因言文彦博,远窜广西烟瘴之地,赖陛下仁恕哀怜,移置湖南,得存性命。
范师道赵抃并因言忤刘沆,罢台职,守外郡,连延数年,然后复。
今三人者,又以言枢臣罢黜。
然则不以前蹈必死之地为惧,师道不以中滞进用数年为戒,遇事必言,得罪不悔,盖所谓进退一节,终始不变之士也。
至如王陶者,本出孤寒,只因韩绛荐举,始得台官
中丞不敢内顾私恩,与之争议,终得罪。
夫牵顾私恩,人之常情尔,断恩以义,非知义之士不能也。
以此言之,可谓徇公灭私之臣矣。
此四人者,出处本末之迹如此,可以知其为人也。
就使言虽不中,亦其情必无他。
议者或谓言事之臣好相朋党,动摇大臣,以作威势,臣窃以谓不然。
至于去岁韩绛富弼之时,师道不与为党,乃与诸台谏共论为非,然则非相朋党、非欲动摇大臣可明矣。
臣固谓未可以此疑言事之臣也。
等比者虽为谪官,幸蒙陛下宽恩,各得为郡,未至失所。
其可惜者,斥逐谏臣,非朝廷美事,阻塞言路,不为国家之利,而等尽忠守节,未蒙怜察也。
欲望圣慈特赐召还等,置之朝廷,以劝守节敢言之士,则天下幸甚。
今取进止。
皇帝贺契丹太皇太后正旦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欧阳文忠公集》卷八六
正月一日,侄大宋皇帝谨致书于婶大契丹仁慈圣善钦孝广德安静正淳懿和宽厚崇觉仪天太皇太后阙下:岁律更新,春阳鬯达。
履端之叶吉,敦永好以申欢
载惟慈懿之和,方集寿康之祉。
更希善摄,用副遐悰。
今差朝散大夫、守太常少卿、直昭文馆护军广陵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赐紫金鱼袋吕景初洛苑使閤门通事舍人银青崇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御史大夫骑都尉清河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七百户张利一,充正旦国信使、副。
有少礼物,具诸别幅。
专奉书陈贺
不宣。
谨白。
端明殿学士蔡公墓志铭1068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三五、《续文章正宗》卷七、《黄氏日抄》卷六一、《蔡福州外纪》卷四、《文编》卷六一、《文章辨体汇选》卷七○五、道光《重纂福建通志》卷七三、《西湖志》卷一三 创作地点:山东省潍坊市青州市
公讳襄,字君谟兴化军仙游人也。
天圣八年,举进士甲科,为漳州军事判官西京留守推官,改著作佐郎馆阁校勘
庆历三年,以秘书丞集贤校理知谏院,兼修起居注
是时天下无事,士大夫弛于久安,一日元昊叛,师久无功。
天子慨然厌兵,思正百度以修太平,既已排群议,进退二三大臣,又诏增置谏官四员,使拾遗补阙,所以遇之甚宠。
公以材名在选中。
遇事感激,无所回避,权倖畏歛,不敢挠法干政,而上得益与大臣图议。
明年,屡下诏书,劝农桑,兴学校,革弊修废,而天下悚然,知上之求治矣。
于此之时,言事之臣无日不进见,而公之补益为尤多。
四年,以右正言直史馆,出知福州,以便亲,遂为福建路转运使
复古五塘以溉田,民以为利,为公立生祠于塘侧。
又奏减闽人五代时丁口税之半。
丁父忧,服除,判三司盐铁勾院,复修起居注
参知政事唐公介,时为御史,以直言忤旨,贬春州别驾,廷臣无敢言者。
公独论其忠,人皆危之,而上悟意解,唐公得改英州,遂复召用。
皇祐四年,迁起居舍人知制诰,兼判流内铨
御史吕景初吴中复马遵坐论梁丞相适罢台职,除他官,公封还辞头,不草制。
其后屡有除授非当者,必皆封还之,而上遇公益厚,曰:「有子如此,其母之贤可知」。
命特赐冠帔以宠之。
至和元年,迁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
三年,以枢密直学士泉州,徙知福州
未几,复知泉州
公为政精明,而世闽人,知其风俗。
至则礼其士之贤者,以劝学兴善,而变民之故,除其甚害。
往时闽人多好学,而专用赋以应科举,公得先生周希孟,以经术传授,学者常至数百人,公为亲至学舍执经讲问,为诸生率。
延见处士陈烈,尊以师礼,而陈襄郑穆方以德行著称乡里,公皆折节下之。
闽俗重凶事,其奉浮图,会宾客,以尽力丰侈为孝,否则深自愧恨,为乡里羞,而奸民、游手、无赖子,幸而贪饮食,利钱财,来者无限极,往往至数百千人。
至有亲亡秘不举哭,必破产办具,而后敢发丧者。
有力者乘其急时,贱买其田宅,而贫者立券举责,终身困不能偿。
公曰:「弊有大于此邪」!
即下令禁止。
至于巫觋主病、蛊毒杀人之类,皆痛断绝之,然后择民之聪明者教以医药,使治疾病。
其子弟有不率教令者,条其事,作五戒以教谕之。
久之,人大便。
公既去,人相率诣州,请为公立德政碑,吏以法不许谢,即退而以公善政私刻于石,曰:「俾我民不忘公之德」。
嘉祐五年,召拜翰林学士权三司使
三司开封世称省、府,为难治而易以毁誉,居者不由以迁则由以败,而败者十常四五。
公居之,皆有能名。
其治京师,谈笑无留事,尤喜破奸隐,吏不能欺。
至商财利,则较天下盈虚出入,量力以制用,必使下完而上给。
下暨百司因习蠹弊,切磨刬剔,久之,簿书纤悉、纪纲条目皆可法。
七年季秋,大享明堂,后数月,仁宗崩,英宗即位,数大赏赉,及作永昭陵,皆猝办于县经费外。
公应烦,愈閒暇若有馀,而人不知劳。
遂拜三司使,居二岁,以母老,求知杭州,即拜端明殿学士以往。
三年,徙南京留守,未行,丁母夫人忧。
明年八月某日,以疾卒于家,享年五十有六。
蔡氏之谱,自从事中郎克以来,世有显闻,其后中衰,隐德不仕。
公年十八,以农家子举进士,为开封第一,名动京师
后官于闽,典方州领使一路,二亲尚皆无恙。
人瞻望咨嗟,不荣公之贵,而荣其父母。
母夫人尤有寿,年九十馀,饮食起居康彊如少者。
岁时为寿,母子鬓发皆皤然,而命服金紫,煌煌如也。
至今闽人之为子者,必以夫人祝其亲;
为父母者,必以公教其子也。
公于朋友重信义,闻其丧则不御酒肉,为位以哭,尽哀乃止。
尝会饮会灵东园,坐客有射矢误伤人者,客遽指为公矢,京师喧然。
事既闻,上以问公,公即再拜愧谢,终不自辩,退亦未尝以语人。
公为文章,清遒粹美,有文集若干卷。
工于书画,颇自惜,不妄为人书,故其残章断稿,人悉珍藏。
仁宗尤爱称之,御制《元舅陇西王碑》文,诏公书之。
其后命学士撰《温成皇后碑》文,又敕公书,则辞不肯书,曰:「此待诏职也」。
公累官至礼部侍郎,既卒,翰林学士王圭等十馀人列言公贤,其亡可惜。
天子新即位,未及识公,而闻其名久也,为之恻然,特赠吏部侍郎,官其子旻为秘书省正字,孙传及弟之子均,皆守将作监主簿,而优以赙恤。
以旻尚幼,命守吏助给其丧事。
曾祖讳显皇,不仕。
祖讳恭,赠工部员外郎
父讳琇,赠刑部侍郎
母夫人卢氏,长安郡太君
夫人葛氏,永嘉郡
子男三人:曰匀,将作监主簿,曰旬,大理评事,皆先公卒;
幼子,旻也。
女三人,一适著作佐郎谢仲规,二尚幼。
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公于莆田县某乡将军山
铭曰:
谁谓闽远,而多奇产。
产非物宝,惟士之贤。
嶷嶷蔡公,其人杰然。
奋躬当朝,谠言正色。
出入左右,弥缝补益。
间归于闽,有政在人。
食不畏蛊,丧不忧贫。
疾者有医,学者有师。
问谁使然,孰不公思?
有高其坟,有拱其木。
凡闽之人,过者必肃。
乞罢免陈执中至和二年二月十二日 北宋 · 赵抃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三
臣近累次弹奏宰臣陈执中兴废制狱,乞正其罪。
尝言执中不学亡术,措置颠倒,引用邪佞,招延卜祝,私雠嫌隙,排斥良善,狠愎私情,家声狼籍之事。
伏恐陛下犹以臣言为虚,至今多日,未赐省纳。
臣若不概举一二,明白条陈,即是臣自为安全茍且之计,既负陛下耳目澄察之任,又得宪台瘝官失职之罪,故臣偷生惜死,不忍为也。
臣尝谓执中不学亡术者。
辅弼之任,须通古今,寡识少文,则取诮中外。
至如去年春正以后,制度礼法,率多非宜。
执中不知典故,惟务阿谀,荧惑宸聪,败坏国体。
又,祖宗朝除翰林学士,素有定制,岂宜过多。
执中既不师古,又不询访博识之士,唯愚暗自用,遂除至七员。
执中空疏,宜罢免者一也。
臣尝谓执中措置颠倒者。
朝廷差除,动守规范。
执中赏罚在手,率意卷笥。
至如刘湜江宁府移知广州,最处烟瘴重难之地,而被命远行,待制之职仍旧;
向传式南京移知江宁府,既是优安近便之任,乃转传式龙图阁直学士
吴充鞠真卿摘发礼院礼生代署文字等事,人吏则赎金免决,吴充鞠真卿并降军垒。
执中缪戾,宜罢免者二也。
臣尝谓执中引用邪佞者。
中外委寄,当择贤才;
馆阁清官,岂容憸巧?
执中树恩私党,不顾公议,至如崔峄非次除给事中、移知郑州郑州寻罢,而给事中不夺。
所以今来执中之狱,依违中罢,以酬私恩。
执中尝寄嬖人于周豫之家,而奸谄,受知执中,遂举召试馆职
执中朋附,宜罢免者三也。
臣尝谓执中招延卜祝者。
夫宰辅事业,圣君倚毗,宜为国家广纳贤善。
执中之门,未尝待一俊杰,礼一才能。
所与器者,苗达、刘抃、刘希叟之徒;
所预坐者,普元、李宁程惟象之辈。
奈何处台鼎之重,测候灾变,穷占吉凶,意将奚为,众所共骇!
执中颇僻,宜罢免者四也。
臣尝谓执中私雠嫌隙者。
攸司之法,天下公共。
执中轻重出己,喜怒任权。
至如邵必常州日,诖误决人徒刑,既自举觉,复会赦宥,又该去官迁官。
执中素所恶,乃罢开封府推官,落馆职邵武军监当。
后来有汀州石民英勘人使臣犯赃,杖背黥面,配广南牢城。
本家诉雪,悉是虚枉,却只降民英差遣
邵必比之民英,则民英所犯绝重,而断罪遂轻;
邵必所犯绝轻,而断罪反重。
缙绅议论至此,无不嗟愤扼腕。
执中舞法,宜罢免者五也。
臣尝谓执中排斥良善者。
夫正人谠议,邦家之光。
执中阴险中伤,欲人杜口结舌。
吕景初马遵吴中复弹奏梁适既得罪,出知郑州
吕景初辈随又逐去,有「行行及我」之语。
冯京疏言吴充鞠真卿刁约不当以无罪外黜,等寻押发出门,又落冯京修起居注
使朝廷有罪忠拒谏之名者,由执中也。
士夫喧哗,于今未息。
执中嫉贤,宜罢免者六也。
臣尝谓执中狠愎任情者。
夫仁泽之及,昆虫不遗。
自陛下仁圣,临御三十馀年,常恐一物失所。
执中人臣之家,恣行虐害。
虽臧获甚贱,亦性命不轻。
如女奴迎儿,才十三岁,既累行捶挞,从嬖人阿张之言,穷冬裸体,封缚手腕,绝其饮食,幽囚扃锁,遂致毙踣。
海棠一名,因阿张打决逼胁,遍身伤痕,既而自缢身死。
后来又女使一名,髡发杖背,自经不殊,亦系开封府施行。
凡一月之内,残忍事发者三名。
前后幽冤,闻固不少,因而兴狱,寻自罢之。
颜复来,无所畏惮,三尺童子,亦悉鄙诮。
执中酷虐,宜罢免者七也。
臣尝谓执中家声狼籍者。
夫正家刑国,明哲所为;
非礼能言,古今共耻。
执中帷簿丑秽,门梱混淆,放纵嬖人,信任胥吏,而又身贵室富,藏镪巨万,视姻族辈如行路人,虽其贫窘,不一毫赈恤。
缙绅语及,共所赧惭;
道途喧传,相与嗟唶。
执中鄙恶,宜罢免者八也。
执中有是可罢免八者,奈何不识廉耻,复欲居庙堂之上?
其意非他,是欲恩所未恩,雠所未雠,上损仁明,下快私忿而然尔。
方今天文谪见未退,朝廷纪纲未立,财用匮乏,官师众多,虏骄无厌,河决未复,兵伍冗惰,民力疲敝,当此之时,正是陛下进贤退不肖之时也。
臣不胜大愿,愿陛下留神,为祖宗社稷计,为率土生灵计,正执中之罪,早赐降黜。
取中外公论,天下之所谓贤而有德业者,陟在公台之位,委以股肱心腹之寄,同德一体,谟猷出纳,布号令,宣风化,俾四方元元,洗耳拭目,闻见太平之政,岂不善哉!
岂不盛哉!
臣非不知循默顾避、谀佞迎合者速致富贵;
危言犯颜、干忤权要者立被投窜。
臣所念者,为身计则狂,为国计则忠,不愧古人之所用心,不辜陛下之所任使。
干冒旒冕,甘俟诛戮,臣无任待罪激切屏营之至(《赵清献公集》卷一。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七八,嘉庆《西安县志》卷四七。)
鞠:原误「鞫」,据《长编》改。
下同。
置在京都水监三司河渠司嘉祐三年十一月己丑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八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八
天下利害,系于水为深。
自禹制横溃,功施于三代;
而汉用平当领河堤,刘向都水,皆当时名儒,风迹可观。
近世以来,水官失职,稽诸令甲,品秩犹存。
今大河屡决,遂失故常,百川惊流,或致冲冒。
害既交至,而利多放遗,此议者宜为朝廷讲图之也。
朕念夫设官之本,因时有造,救弊求当,不常其制。
然非专置职守,则无以责其任,非遴择才能,则无以成其效,宜修旧制,庶以利民。
其置在京都水监,凡内外河渠之事,悉以委之。
官属及本司合行条制,中书门下裁处以闻。
其罢三司河渠司,以御史知杂吕景初判监盐铁判官,领河渠司杨佐同判河渠司勾当公事孙琳王叔夏知监丞事
度支副使厅壁题名记1060年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七、《临川先生文集》卷八二、《文章辨体汇选》卷五九六、《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九四、《古文渊鉴》卷四七、《古今图书集成》官常典卷三一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三司副使,不书前人名姓。
嘉祐五年尚书户部员外郎吕君冲之始稽之众史,而自李纮已上至查道,得其名,自杨偕已上,得其官,自郭劝已下,又得其在事之岁时,于是书石而镵之东壁。
夫合天下之众者财,理天下之财者法,守天下之法者吏也。
吏不良,则有法而莫守;
法不善,则有财而莫理。
有财而莫理,则阡陌闾巷之贱人,皆能私取予之势,擅万物之利,以与人主争黔首,而放其无穷之欲,非必贵强桀大而后能。
如是而天子犹为不失其民者,盖特号而已耳。
虽欲食蔬衣敝,憔悴其身,愁思其心,以幸天下之给足,而安吾政,吾知其犹不得也。
然则善吾法,而择吏以守之,以理天下之财,虽上古犹不能毋以此为先急,而况于后世之纷纷乎?
三司副使,方今之大吏,朝廷所以尊宠之甚备
盖今理财之法,有不善者,其势皆得以议于上而改为之,非特当守成法,吝出入,以从有司之事而已。
其职事如此,则其人之贤不肖,利害施于天下如何也?
观其人,以其在事之岁时,以求其政事之见于今者,而考其所以佐上理财之方,则其人之贤不肖,与世之治否,吾可以坐而得矣。
此盖吕君之志也。
赵清献公神道碑1077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三、《苏文忠公全集》卷一七、《皇朝文鉴》卷一四八、《名臣碑传琬琰之集》上卷八、《三朝名臣言行录》卷五之二、《文章正宗》续集卷四、《翰墨大全》甲集卷一、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三九 创作地点:江苏省徐州市
太子少师清献赵公,既薨之三年,其子屼除丧来告于朝曰:「先臣既葬,而墓隧之碑无名与文,无以昭示来世,敢以请」。
天子曰:「嘻,兹予先正,以惠术扰民如郑子产,以忠言摩上如晋叔向」。
乃以爱直名其碑,而又命臣为之文。
逮事仁宗皇帝
盖尝窃观天地之盛德,而窥日月之末光矣。
未尝行也,而万事莫不毕举;
未尝视也,而万物莫不毕见。
非有他术也,善于用人而已。
清献公擢自御史
是时将用谏官御史,必取天下第一流,非学术才行备具为一世所高者不与。
用之至重,故言行计从,有不十年而为近臣者;
言不当,有不旋踵而黜者。
是非明辨,而赏罚必信,故士居其官者少妄,而天子穆然无为,坐视其成,奸宄消亡,而忠良全安。
此则清献公与其僚之功也。
公讳字阅道
其先京兆奉天人
唐德宗世,植为岭南节度使
植生隐,为中书侍郎
隐生光逢、光裔,并掌内外制,皆为唐闻人。
五代之乱,徙家于越。
公则植之十世从孙也。
曾祖讳昙,深州司户参军
祖讳湘,庐州庐江,始家于衢,遂为西安人
考讳亚才,广州南海主簿
公既贵,赠曾祖太子太保,妣陈氏安国太夫人
司徒,妣袁氏崇国太夫人,俞氏光国太夫人
考,开府仪同三司封荣国公,妣徐氏魏国太夫人,徐氏越国太夫人
公少孤且贫,刻意力学,中景祐元年进士乙科
武安军节度推官
民有伪造印者,吏皆以为当死。
公独曰:「造在赦前,而用在赦后。
赦前不用,赦后不造,法皆不死」。
遂以疑谳之,卒免死。
一府皆服。
阅岁,举监潭之粮料
岁满,改著作佐郎,知建州崇安县,徙通判宜州
卒有杀人当死者,方系狱,病痈,未溃,公使医疗之,得不瘐死,会赦以免。
公爱人之周,类如此。
未几以越国丧,庐于墓三年,不宿于家。
县榜其所居里为孝弟,处士孙处为作孝子传。
终丧,起知泰州海陵,复知蜀州江原,还,通判泗州
泗守昏不事事,监司欲罢遣之,公独左右其政,而晦其所以然,使若权不己出者,守得以善去。
濠守以廪赐不如法,士卒谋欲为变,或以告,守恐怖,日未夕,辄闭门不出。
转运使徙公治濠。
公至,从容如平日,濠以无事。
曾公亮翰林学士,未识公,而以台官荐,召为殿中侍御史
弹劾不避权幸,京师号公铁面御史
其言常欲朝廷别白君子小人。
以谓小人虽小过,当力排而绝之,后乃无患;
君子不幸而有诖误,当保持爱惜,以成就其德。
故言事虽切,而人不厌。
温成皇后方葬,始命参知政事刘沆监护其役,及为相而领事如故。
公论其当罢,以全国体。
言宰相陈执中不学无术,且多过失,章十二上,执中卒罢去。
王拱辰奉使契丹,还,为宣徽使
公言拱辰平生所为及奉使不如法事,命遂寝。
言枢密使王德用翰林学士李淑不称职,皆罢去。
是时邵必开封推官,以前任常州失入徒罪自举遇赦而犹罢,监邵武酒税。
吴充鞠真卿礼院吏代书事,吏以赎论,而真卿皆出知军
吕景初马遵吴中复弹奏梁适以罢相,而景初等随亦被逐。
冯京吴充鞠真卿刁约不当以无罪黜,而亦夺脩起居注
公皆力言其非是。
以复职知军真卿景初皆召还京中,复皆许补故阙。
先是吕溱出守徐,蔡襄守泉,吴奎守寿,韩绛河阳
已而欧阳脩乞蔡,贾黯荆南
公即上言:「近日正人贤士,纷纷引去,忧国之士,为之寒心。
侍从之贤,如脩辈无几。
今皆欲请郡者,以正色立朝,不能谄事权要,伤之者众耳」。
脩等由此不去,一时名臣赖之以安。
仁宗晚岁不豫,而太子未定,中外恟惧。
及上既康复,公请择宗室贤子弟教育于宫中,封建任使,以示天下大本
已而求郡,得睦。
睦岁为杭市羊,公为移文却之。
民籍有茶税,而无茶地,公为奏蠲之,民至今称焉。
梓州路转运使,未几移益。
两蜀地远而民弱,吏恣为不法,州郡以酒食相馈饷,衙前治厨传,破家相属也。
公身帅以俭,不从者请以违制坐之,蜀风为之一变。
穷城小邑,民或生而不识使者,公行部,无所不至,父老惊喜相慰,奸吏亦竦。
右司谏召,论事不折如前。
入内副都知邓保信引退兵董吉以烧鍊出入禁中,公言:「汉文成、五利,唐普思、静能李训、郑注,多依宦官以结主,假药术以市奸者也,其渐不可启」。
宋庠枢密使,选用武臣,多不如旧法,至有诉于上前者。
公陈其不可。
陈升之枢密副使,公与唐介吕诲范师道同言升之交结宦官,进不以道,章二十馀,上不省,即居家待罪。
诏强起之,乃乞补外,二人皆相次去位,公与言者亦罢。
公得虔州,地远而民好讼,人谓公不乐。
公欣然过家上冢而去。
既至,遇吏民简易,严而不苛,悉召诸县告之,为令当自任事,勿以事诿郡,茍事办而民悦,吾一无所问。
令皆喜,争尽力,虔事为少,狱以屡空
改脩盐法,疏凿赣石,民赖其利。
虔当二广之冲,行者常自虔易舟而北。
公间取馀材,造舟得百艘,移二广诸郡,曰:「仕宦之家,有父兄没而不能归者,皆移文以遣,当具舟载之」。
至者既悉授以舟,复量给公使物,归者相继于道。
朝廷闻公治有馀力,召知御史杂事,不阅月为度支副使
英宗即位奉使契丹,还,未至,除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
贾昌朝使相大名府
公欲按视府库,昌朝遣其属来告,曰:「前此,监司未有按视吾事者。
公虽欲举职,恐事有不应法,柰何」?
公曰:「舍大名,则列郡不服矣」。
即往视之,昌朝初不说也。
前此有诏,募义勇,过期不足者徒二年,州郡不时办,官吏当坐者八百馀人。
公被旨督其事,奏言:「河朔频岁丰熟,故募不如数,请宽其罪,以俟农隙」。
从之。
坐者得免,而募亦随足。
昌朝乃愧服曰:「名不虚得矣」。
旋除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
公以宽治蜀,人安之。
初,公为转运使,言人有以妖祀聚众为不法者,其首既死,其为从者宜特黥配。
及为成都,适有此狱,其人皆惧,意公必尽用法。
公察其无它,曰:「是特坐樽酒至此耳」。
刑其为首者,馀皆释去。
人愈爱之。
荣諲转运使,陛辞,上面谕曰:「赵某成都,中和之政也」。
神宗即位,召知谏院
故事,近臣自成都还,将大用,必更省府,不为谏官
大臣为言。
上曰:「用赵某谏官,赖其言耳。
茍欲用之,何伤」!
及谢,上谓曰:「闻卿匹马入蜀,以一琴一龟自随,为政简易,亦称是耶」?
公知上意将用其言,即上疏论吕诲傅尧俞范纯仁吕大防赵瞻赵鼎马默皆骨鲠敢言,久谴不复,无以慰缙绅之望。
上纳其说。
郭逵签书枢密院事,公议不允。
公力言之,即罢。
三月,擢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
感激思奋,面议政事,有不尽者,辄密启闻。
上手诏嘉之。
公与富弼曾公亮唐介同心辅政,率以公议为主。
王安石用事,议论不协,既而司马光枢密副使,台谏侍从,多以言事求去。
公言:「朝廷事有轻重,体有大小,财利于事为轻,而民心得失为重,青苗使者于体为小,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为大,今不罢财利而轻失民心,不罢青苗使者而轻弃禁近耳目,去重而取轻,失大而得小,非宗庙社稷之福,臣恐天下自此不安矣」。
言入,即求去,四上章,不许。
熙宁三年四月,复五上章,除资政殿学士、知杭州
公素号宽厚,杭之无赖子弟以此逆公,皆骈聚为恶。
公知其意,择重犯者率黥配他州,恶党相帅遁去。
未几徙青州
因其俗朴厚,临以清净。
山东旱蝗,青独多,蝗自淄齐来,及境遇风,退飞堕水而尽。
五年,成都以戍卒为忧,朝廷择遣大臣为人所爱信者,皆莫如公,遂以大学士成都
然意公必辞,及见,上曰:「近岁无自政府复往者,卿能为我行乎」?
公曰:「陛下有言即法也,岂顾有例哉」!
上大喜。
公乞以便宜行事,即日辞去。
至蜀,默为经略,而燕劳閒暇如他日,兵民晏然。
一日,坐堂上,有卒长在堂下。
公好谕之曰:「吾与汝,年相若也,吾以一身入蜀,为天子抚一方,汝亦宜清慎畏戢以帅众,比戍还,得馀赀,持归为室家计可也」。
人知公有善意,转相告语,莫敢复为非者。
剑州李孝忠集众二百馀人,私造符牒,度人为僧。
或以谋逆告,狱具。
公不畀法吏,以意决之,处孝忠以私造度牒,馀皆得不死。
喧传京师,谓公脱逆党。
朝廷取具狱阅之,卒无以易也。
茂州蕃部鹿明玉等蜂聚境上,肆为剽掠。
公亟遣部将帅兵讨之,夷人惊溃乞降,愿杀婢以盟。
公使喻之,曰:「人不可用,用三牲可也」。
使至,已絷婢引弓,将射心取血。
闻公命,欢呼以听。
事讫,不杀一人。
居二岁,乞守东南,为归老计,得越州
吴越大饥,民死者过半,公尽所以救荒之术,发廪劝分,而以家赀先之,民乐从焉。
生者得食,病者得药,死者得藏。
下令修城,使民食其力。
故越人虽饥而不怨。
复徙治杭。
杭旱与越等,其民尤病。
既而朝廷议欲筑其城。
公曰:「民未可劳也」。
罢之。
钱氏纳国,未及百年,而坟庙堙圮,人哀之。
公奏因其所在,岁度僧、道士各一人,收其田租,为岁时献享营缮之费。
从之,且改妙因院为表忠观。
公年未七十,告老于朝,不许。
请之不已,元丰二年二月,加太子少保致仕,时年七十二矣。
退居干衢,有溪石之胜,东南高士多从之游。
朝廷有事郊庙,再起公侍祠,不至。
通判温州,从公游天台、雁荡,吴越间荣之。
屼代还,得见。
上顾问公,甚厚。
以屼提举浙东常平,以便其养。
屼复侍公游杭。
始,公自致仕,人留公不得行。
公曰:「六年当复来」。
至是适六岁矣。
德公,逆者如见父母。
以疾还衢,有大星陨焉。
二日而公薨,实七年八月癸巳也。
讣闻,天子辍视朝一日,赠太子少师
十二月乙酉,葬于西安华山谥曰清献
公娶徐氏,东头供奉官度之女,封东平郡夫人,先公十年卒。
子二人,长曰岏,终杭州于潜县
次即屼也,今为尚书考功员外郎
公平生不治产业,嫁兄弟之女以十数,皆如己女。
在官,为人嫁孤女二十馀人。
居乡,葬暴骨及贫无以敛且葬者,施棺给薪,不知其数。
少育于长兄振,振既没,思报其德。
将迁侍御史,乞不迁,以赠振大理评事
公为人,和易温厚,周旋曲密,谨绳墨,蹈规矩,与人言,如恐伤之。
平生不畜声伎,晚岁习为养气安心之术,翛然有高举意。
将薨,晨起如平时,屼侍侧,公与之诀,词色不乱,安坐而终。
不知者以为无意于世也。
然至论朝廷事,分别邪正,慨然不可夺。
宰相韩琦尝称赵公真世人标表,盖以为不可及也。
公为吏,诚心爱人,所至崇学校,礼师儒,民有可与与之,狱有可出出之。
治虔与成都,尤为世所称道。
神宗凡拟二郡守,必曰:「昔赵某治此,最得其术」。
冯京相继守成都,事循其旧,亦曰:「赵公所为,不可改也」。
要之以惠利为本。
然至于治杭,诛锄强恶,奸民屏迹不敢犯。
盖其学道清心遇物,而应有过人者矣。
铭曰:
萧望之太傅,近古社稷臣,其为冯翊,民未有闻。
黄霸颍川,治行第一,其为丞相,名不迨昔。
孰如清献公,无适不宜。
邦之司直,民之父师。
其在官守,不专于宽,时出猛政,严而不残。
其在言责,不专于直,为国爱人,掩其疵疾。
东郭顺子之清、孟献子之贤、郑子产之政、晋叔向之言,公兼而有之,不几于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