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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断狱失谬宜重行黜降奏元祐元年闰二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一六
臣伏以都城之广,万众所聚,奸伪百出,刑讼实繁,推劾听断,尤宜详审,朝廷钦恤之意,防禁最密。
开封府大辟狱具,本处既已录问,则申刑部请覆其实。
刑部关吏部差官同虑,谓之审问。
囚无翻异,则论决如律;
事有可疑,则移治他司。
盖所以察冤滥而重人命也,安可徇一己之私见,而欲他人之必死乎?
臣伏见开封府勘小阿贾杀人公事,吏部刘斐审问,看详案卷,称是情节可疑,遂疏述不圆七事,申刑部乞行会问。
续据本府回报,三事并是误供。
又据刘斐续条陈案节不圆一十二项。
刑部既见刘斐所申如此,亦虑小阿贾之情或涉冤枉,遂付大理再推,庶得其实,即于格法,未见违戾。
知府蔡京有辄论奏,谓阿贾大情已正,便当处死,刘斐不合疏駮,刑部不当移推,皆宜论罪。
其徇情好胜,逞威犯分,不顾义理,一至于此。
且人命最重,死不复生,小节既是未圆,大情容有不实。
若便将阿贾处死,则是大辟罪人,不须再行审问,三木之下,枉杀必多。
况朝廷立法,极从仁爱,天下死罪,稍涉疑虑可悯,并须奏听敕裁,多蒙宽贷,岂有不容问难,便欲行刑?
又缘录问条制令移司勘逐者,指定不圆事节回牒本处。
刘斐既述一十九事,皆是不圆,刑部须至重勘。
若阿贾不行凶,则显有残忍锻鍊失入之罪;
或阿贾委是正贼,则犹有卤莽判押不职之愆。
生杀之端,皆无过。
若万一朝廷听其妄奏,加罪于,则向去审问之官,率皆畏避,不敢伸陈;
被刑之人,多负抑屈,无所赴愬。
尚书刑部主天下狱讼,兼纠察在京刑狱之职,可以统辖开封,按劾其罪。
今既举职事,反为开封所劾,则上下之分,颠倒错乱,非所以尊朝廷、风四方之意。
又缘知府以来,殊无治迹,听狱断罪,失谬极多。
段继隆之事则亲书涂抹,放纵冒法卖官之人;
于僧惠信之事则遂非妄奏,曲庇重禄受财之吏。
方当至公之朝,宜检举前后过恶,重行黜降。
今既未正其罪,又差知真定府安抚使,考之公论,殊未为允。
伏请寝罢新命,候大理结正小阿贾等公事三件了日,别取朝廷指挥
真定刘瑾苛政之后,疲民殊未宁居,宜择厚重知治体者以惠养绥怀之,如轻易徇情,岂可帅领一道,深虑因而生事。
荒唐浮薄,士论所鄙,缘其弟卞为王安石婿,牵挽忝冒,得至徙官。
既与王安石为婚姻之家,又与蔡确有宗族之契,凭恃势力,习惯恣横,岂可更领边帅之任?
伏乞追改施行。
再论堂除不当侵吏部差遣元祐元年闰二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八
臣又闻二月九日吏部晓示,光禄寺丞少府监丞阙,于格先问知州,次问通判,次问知县人。
凡愿就者二十馀状。
况此二阙不系堂除,又非取旨选差之数,自初九日十六日,除寒食假外,晓示才得两日,中书已差知县辛雍光禄丞,监当人文永世少府
进拟之际,其速如此,若非请托公行,则是主张有素。
部使阙,遂成空文,合入之人,不可复得。
伏望朝廷详察,早设防禁。
辛雍、文永世为事,尤骇人耳目,伏乞追改,以存公议。
其胡京质、李孝广、陈知新、燕介、石麟之、胡及、孙纯、王说、陆师渊、刘斐、吴潜等差遣,亦乞勘当,如未到任,即乞改正施行。
著作佐郎李府君墓志铭元丰八年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四、《净德集》卷二五
秘书省著作佐郎、知眉州丹棱县事李君,熙宁乙卯岁四月某日卒于官,享年四十有几,元丰乙丑岁某月某日葬于晋原县某乡某里,从先茔也。
君讳逢,字承之唐安人
曾祖勤,祖圜,考平,皆晦德不仕。
君为儿童时,超然有志气,愤其家世不耀,愿学以起之。
资颖力勤,居数岁,遂能博强,下笔为文辞,雅有理趣,流辈畏伏,󲦤绅先生褒誉之。
里人度支郎公仲孚以道德自任,名重一时,于后进少许与,每称君才。
嘉祐二年,擢进士第,授陵州仁寿县
捕强寇,获七人,于格当迁官,太守赵公敏达亦以功赏谕之,君谓子弟曰:「士君子进退通塞,固有义命。
吾将迁乎,虽不戮此,孰禦之?
将不迁,如命何!
藉七人之死以幸进,不忍为也」。
乃削去强迹,皆可不死。
狱具,赵公愕然,问之,以前说对,公其识量,且曰:「馀庆之报远矣」。
再调归州司理参军
商人有撑舟夜泛以避关征者,津吏弯弓警之,误中辄死,群欲以故杀论,君持议不可,乃请于朝,卒从轻罪。
利州绵谷县,改某军节度推官,知遂宁县
是时转运使急功利,不复恤困穷,小人好承迎,议置镇市税局,以图羡入。
主者委君按视,锐意必行,君以为村落细民,间日而集,有无相易,茍营朝晡之费,一旦设官置局,限其税课,则疮痍何时而愈?
理不当置。
主者虽不悦,亦不敢行。
岁时以荐改秩,得知丹棱。
东馆僧持悔过忏罪之说,率其徒早夜讲佛书,听者踰百数,浮士造飞语,指为妖讹,以乱上之人聪明,且以媒进。
提点刑狱者信其言,移文委君急捕,连逮坐系者将众,人情大骇。
君曰:「此岂有巨恶?
不过以其教诱民而从者偶多尔,安足深咎」?
遂宽其狱,蒙宥颇众。
县郊多弃水,散漫流溢,君命引以溉邻田之荒,易瘠而腴,凡数百顷。
初,母毕氏既亡,君昼夜哭不已,遂梦焉,乃思所梦,而刻之以木,形色肖类,终身奉事不敢懈,乡闾称之。
尤善篆、隶,知书者以为自成一家之法。
呜呼,君少力学有文,闻誉彰著,时既从政,又能不忍削民以媚权势,其治狱务求之生,有古仁厚之风矣!
而用不适于显,享不及于耆,良可悲夫!
娶杨氏。
男六人:骙,未仕;
骧,陵井监司理参军
骐,尝得试礼部;
骏,邛州临邛县
騊,知汉州绵竹县
駪,举进士
女二人,嫁杨籍、费霖,皆进士也。
孙男九人,孙女十二人,并幼。
铭曰:
古人治狱多阴德,子孙当有显者,于公之报明矣。
君不忍以七人之命易一官,津吏得不死,东馆之罔无所冤,视古人何愧哉!
诸子森然有美才,可以光大,迹其庆验,又非若汤、周福祚之幸也。
与佛月大师 宋 · 周行己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五一、《浮沚集》卷五
昨日言诗,颇为开益。
苦手疮,殊无情绪,不能款款议论,归来甚阙然,意谓尚未深得师之妙耳。
齐己号诗僧也,不过风花雪月巧句,而于格又颇俗。
今之参寥亦以诗名,虽豪逸可爱,人不及道。
吾师数篇,已能过之。
清思妙句,飘然如孤鹄翔云;
又能作古体,淡淡造静理。
学之不已,古人不难到也。
知禅众中好静,甚不欲时时往聒噪,辄得小诗奉寄,能以问答之馀见和否?
伏暑,愿弥尽珍重理,渴仰渴仰。
言时政三大弊奏绍兴五年五月 南宋 · 李椿年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八九
今日之弊,甚大者有三:一曰铨选之弊,员多阙少;
二曰食货之弊,钱轻物重;
三曰所司之弊,吏强官弱。
吏部有铨试,盖所以汰其不才者也。
不才者往往多作缘故,以幸免之。
臣愚以谓稍清入仕之流,莫如除免试之令。
应初到部之人,试而后得调,试而不中,亦不得调,殿一年而再试。
于格合免试者,只许升名次,或占射差遣,虽贵如宗室戚里,公卿子弟,亦不得免焉。
不由试选者,虽残零及破格阙,亦不得注。
应未试者,不许堂除,及举辟差遣
其免试已授差遣者,俟到部合试,而所谓试者,必严为法而遴选之。
如此则有甄别,而不至于太冗矣。
员多阙少,非所患也。
物重谓何,耕植者寡,而无以生之故也。
钱轻谓何?
废用者广,而无以藏之故也。
井田之法坏,而游手者众,其已久矣。
加以军兴,天下之民,死于贼者十之八九,幸而存者,不入于兵,则入于浮屠,舍其常产,不耕而食,不蚕而衣,是以物艰而重也。
钱之行世也,方其平时,取有常制,用有常度,不藏于公帑,必藏于私家矣。
及乎军兴,转饷之资,赏锡之给,军器之费,取之百端,用之百出,随敛而散之,私家公帑,皆不得其藏矣,是以钱易而轻也。
臣愚以谓今日讨贼戡乱,兵不可去,汰其无能者可也。
兵不贵多,贵乎精。
况无能之兵,本吾农也。
方今淮甸荒地千里,莫适为主,少贷而予之耕植,则彼得所处,而吾去冗食之蠹矣,度牒勿鬻可也。
或曰:「朝廷鬻度牒,岁得钱数百万,军储是赖,奈何罢之乎」?
臣应之曰:度牒所得之钱,非由天降,非由地出,不过敛于民间而已。
夫欲敛于民间,盍亦以我所有,彼所无,变而通之,低昂在我,胡为不得,何至以度牒为敛,而因以失吾农哉!
汰去冗兵,罢鬻度牒,而又尽变通之理,制低昂之权,然则物重钱轻,非所患也。
所谓吏强官弱者,非吏挠权之罪,官不知法之罪也。
明乎法,则曲直轻重,在我而已,吏岂得而欺乎?
今之士大夫以谓家法者流而莫之学也。
在今初入官人有铨试,铨试有断案,盖虑其不知法也。
然铨试者,或亦以缘故而免试,断案者亦非素习,不过临时转相传写而已,求其明法,十百中无一焉。
法既不明,临民遇事,不能自决,吏始得以弄法而欺之,曲直轻重,惟吏所为,强柔之形,于此可见。
臣愚以谓欲官皆知法,而吏不得以欺,莫如严铨试之法,禁传写之弊,应入官人,必由铨试,试者必以断案,不以断案者不考,考而不入等者不得调。
如是,则在官者皆知以法绳吏矣。
吏强官弱,非所患也。
臣究观今日之弊,无大于此三者。
望陛下断而行之,以幸天下。
濮州鄄城县郑务先冀州枣强县 北宋 · 沈遘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二○、《西溪文集》卷四
敕某:夫良民之为生艰矣,其黠恶者乃群行而夺扰之,岂不哀哉!
故虽一邑之小必有尉者,以此也。
然犹恐其或弗能称职,故设为赏法以劝之。
今尔之所补除者,实应于格
有司条上,迁尔邑令,益有民事。
其往试之,无忝朕命。
可。
杂记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六
太祖皇帝上党,获北汉宰相卫融不杀,以为太府卿
乾德三年伐蜀,诏伪蜀文武官并赐装钱赴阙,治行请白者所在以名闻。
开宝七年江南,赦管内州县伪置文武官员,见釐务者仍其旧。
大哉,帝王之度乎!
国初人物盛多,以其能天地包荒,杂用江南西蜀人材之众也。
初,绍兴十一年,金人割三京五路以和。
新界长吏有前秉义拱州者,有前武德知薄州者,有校副尉而知县令者。
汉仪初复,莫不怀惭抱恨,意沮词短,无颜以见新至官吏。
朝廷降赦知州县者,许令依旧,复拘收伪补告身敕劄,许诣有司批凿用印。
有伪齐补授者,亦皆授给官资。
人人得以隐藏恶迹,除危疑之心,而洗羞恨之咎。
其后将校以功名自见者,比比皆是。
高庙中兴有以哉!
孝宗在位二十七年,始终用人,盖尝三变。
其始也,收召山林遗弃之老,尽起海内流窜之人,或当兵权,或列谏省,或在方面。
其中也,不次而用。
小臣一言可采,或得超迁;
列曹一事可录,未几便用。
凡此十七八年,宰相岂必尽得人,台谏岂能尽举职,百司庶府岂能皆无过,然而孝宗每事求功,士大夫久用不效者旋即罢去。
故碌碌庸人多不得久在位,而奸邪小人不敢行其私。
淳熙十年,以孝宗有倦勤之意,每事必求审熟便安而后行。
王淮庸懦,仅仅无大过,亦不得已而用之相位。
景祐五年十一月庚子有事于南郊,大赦,改元宝元
按运历图,盖十一月十八日南郊也。
是年既改宝元,作史者便以此五年为宝元元年,《长编》遂无景祐五年,即宝元元年也,今绍运亦然。
按《长编》四年丁度内翰八月知制诰谢绛契丹生辰使,《通略》是年李淑、胥偃皆为内翰元年宋郊、王举正、郑戬皆曾为知制诰,不知此词出于谁笔,以字画考之,盖欧阳书。
景祐四年,公方为夷陵,五年为襄州乾德,当庆历三年冬,方拜右正言知制诰,其去景祐五年尚有五六年也。
治平四年京师省闱以「公生明」命赋题,司马君实司贡举。
襄邑(本开封府襄邑县,蔡京四辅拱州,后复襄邑。)许少张安世时为举子,诣帘前上请云:「公生明者,公正生明。
公而自明,非自明之明」。
主司恶其语赘,斥去之。
君实走厕回,问诸公何为而喧,同列告以其故。
君实默然,谓帘外官请适来上请先辈相见,再问之,少张答如前语。
君实云:「诸公不晓先辈意,所说极当,当依次第为文」。
君实退与诸公言。
诸公谓:「此同人上请耶!
诸人方诮其上请疏谬」。
君实微笑曰:「是公非上请也,乃来考试吾辈尔。
今日命题公生明冷淡无体贴,如用离娄之明则便是自明之明,吾辈可不领略而去」?
及得许公程文,读至依违牵制云云,抚案曰:「此非作公生明赋,乃公生明断案也」。
遂为南省第一。
少张廷试,复魁多士,官至都官郎中权中书舍人,与坡仙同时。
刘攽因谬举,王介甫欲窜岭外,许公与坡共救之,贬衡阳
少张秘监,因李士宁责官利路漕,又迁夔漕,乞地及招安南兵官杀降,坐累贬房陵倅,后归至黄州不幸,东坡解衣赙之。
靖康元年,金人长驱,将逼京师,独蔡攸得报早,先期治装,命宋㬇为东南发运
㬇,姻家也。
假其护送,遂尽室而南,虽赀用给使无不全济。
初传两宫命京亦从上皇而东,京自以午夜出城,水涩胶舟,奔卫不及,遂过拱州,实父子参商,遂不同途云。
蔡绦记,实云京在拱州乞召,愿陈计议
《长编》亦参取其说,云是时敌退,京师稍安。
京求见,欲口陈灭敌之策。
上将召京,会京贬命下而止。
然独不载京之策安出,其说云何。
其后蔡氏外孙传得其说,盖京欲决阳武埽也。
阳武之畿邑。
邑有博浪沙、黄河、汴河、白沟,又有阳武埽一镇。
按《国史》,金人陷阳武蒋兴祖死之。
兴祖治其县,县有古博浪沙,土脉脆恶,积雨湓涌,埽且溃,兴祖护堤以免,即其地也。
京之说云:「诚用臣计,敌虽百万,一夫之力可却」。
盖欲决埽以浸敌也。
此虽小人诡为大言以自救,然京如老盗,宿藏狡焉,容有可施用者。
第败国亡家之人,天道不祐,纵有奇画秘策,决不能复成功尔。
然传者云埽去京城止一舍,今以《九域志》考之,县西北去京九十里,得非埽近京而邑治远欤!
姚平仲自劫寨而遁,钦宗遣使几百辈,竟不知其所在。
高宗即位,尝立赏访求。
《林泉野录》不知何人所作,谓平仲实已战死。
或存或亡,其说多端。
顷时或传有曾见平仲蜀青城山者,山阴陆放翁尝作诗以纪其事,斯亦异矣,岂好事者为之耶?
平仲之逃实在城下,而宣和邸报、密院劄子乃云:「京兆府廉访咸阳县公文,盖据鉴状,随姚防禦河北宣司使唤,今月一日到咸阳县安下。
至四更有排军张岊辈称不见了姚太尉,鉴即时报县尉及亲随人并印记封全解府。
奉圣旨姚平仲身为统制,弃印而逃,可先次除名,令陕西路帅臣提刑司收捉」。
观此,则平仲之逃乃在京兆府
咸阳永兴军属邑也。
平仲方自陕西来应援,初不曾有还永兴军事。
又按靖康元年立赏,有能捕平仲者,白身补承信郎,赏钱三千缗,此月指挥也。
而邸报云:「臣寮上言,近岁军政不修,刑赏失当,姚平仲欲以都统制处之而弃印逃亡,不畏典刑明矣。
今缘自首止降一官,臣恐四方观望,军政未易修也」。
二月五日奉御笔:「平仲名勒停,枷项蕲州编管」。
观此则平仲尝自首,又非不出也。
然此二报不收于正史,得非实自城下而逃,但劫寨之举不欲明言,故讳其地
平仲实不曾获,又恐人无忌惮,故又设为自首行遣之报耶?
建炎四年,巨盗钟相、孔彦舟、杨华相继蹂践荆湖间,环数州十馀县,莽为盗区。
先是蔡守程昌禹提兵入援,行在道出湖北,会罢诸道勤王兵,抚谕冯康国因请以昌禹荆南帅。
已而有诏改昌禹镇抚鼎澧,偏将邵宏渊者隶帐下,善用长刀,有关、马之勇,尝以百馀骑搴旗履锋为士卒先。
是时贼党刘超京西陆梁转寇而来,有窥伺湖南意,遂犯澧阳,逻兵四出。
宏渊逼之于锁石冈,迎击走之。
宏渊都监孙君:「今一击而却,后必再至,再至则来者必众。
我军虽寡,然贼气夺矣」。
遂授以己所持刀,令孙被甲驻马石冈以怖之。
即驰诣昌禹,趣济师。
无何贼大至,望见孙挺刀冈阜上立,东西指麾,以为实宏渊也,且惧有伏,果不敢犯,遂烧城北七里街,稍稍徙屯城西。
薄暮,昌禹督众趋城。
澧无守将久,百姓推慈利智从𤥺行郡事。
诘旦,昌禹偕从𤥺自小东门乘城觇贼。
贼出悍骑,舞槊诟之。
昌禹失色,左右顾无应者。
有桃源弓兵龚亨奋而出,众且属目,则已跃马赴之矣。
昌禹遣亲吏语之曰:「汝忘器械耶」?
亨振手不顾。
既出,则贼策马瞋目,扬矛而前。
亨出小蛮牌于髀间,槊正著牌而过。
亨突身挟之而还。
将士欢噪,褫衣就刑,则固一妇人,长女也。
亨自以独身挑战而得妇人,不足示武,手杀之。
愈怒,吹唇鸣鼓,尽锐攻朝天门,造钓桥高十馀丈,长二十丈。
既成,引桥趣城,择死士之善战者系于其上。
智从𤥺败,詈贼而死。
贼蚁而登,昌禹宏渊、龚亨自东角踏浅渡澧江奔武陵矣。
贼虽下城,而民失耕凿,宿谷都尽,鸡犬菜茹无一存者。
贼众饥馁,给人为粮,暴尸如京,头颅满野。
惟李沙板者,乘沙板而济,因之获生者数十辈。
贼既乏食,将趋桃源。
未至数十里间有药山寺,寺之两旁十步一松,其大十围,夹道数里。
宏渊单马间行,贼将张横适至。
两骑相蹑,环而驰。
横不能得,则投以巨斧。
宏渊格之,斧著木深不能出。
宏渊负其多力,跃而前,欲生致之。
横固壮猛,力钧敌,又不能得,则曳而俱坠。
横以身压宏渊,且搦其阴。
宏渊手攀拓桩,欲藉而起,相与力疲未决。
宏渊亲兵至,擒之。
宏渊患横凶暴,断其手而献于昌禹
横素以勇闻,昌禹命之酒,欲活而用之。
宏渊曰:「贼无用」。
遂杀之。
自是不敢复蹈武陵之境,卒全安常德一州之民,至今昌禹食焉。
高宗当郊,黄潜善,年代当考。
学士降御劄,循用旧式,以年谷顺成、兵革寝息为报天之祭,祀册亦用定本。
叶梦得曰:「古之祭有祈有报。
《周礼》大祝六辞祈福祥,求永贞居其一。
今强敌内侮,盗贼尚多,二圣在远,四方未宁,与祖宗之时不同,宜改报为祈,专以寅畏惕厉陈情恳祷为主。
祝辞当更赦文,历叙天下艰危,深自贬损,上帝不可诬」。
上开纳。
赦文叶梦得当制,无所讳。
黄潜善乃取其词损益之,别自为手诏,言「行礼之夕,久阴忽晴,天示休应,以告百官」,与诏俱下。
绍兴和议初,金人以河南地归于我,士袅衔命道京襄宛洛,祗谒巩原。
过南邓,大将岳飞曰:「敌无信,君道路宜缓」。
士袅以上命有程辞,去不数舍,尘起,声甚嚣,导从相顾失色,南向而奔,力未尽,鼓声相闻,皆谓弗脱矣。
忽报有王师至,望之岳帜也。
驰就之,在焉。
恚曰:「固谓君毋行,今董御带、牛观察已前交锋矣。
兵胜败无常。
君,王人,且近属,吾以兵自裹送君尔」。
行数里少憩,两将以捷书至,盖士袅未至前一日出师也。
十一年,臣寮上疏,论方进兵陈蔡间,尝密贻书于士袅,欲朝廷遣使应援,今必将有所营救。
身为宗室,不应交结将帅
十一月,遂罢士袅宗司提举崇福宫,申严宗室出谒宾客之禁。
十二年十二月下飞棘寺,死狱中。
子云诛于市。
或云士袅尝以百口明之无他,盖亲见其兵事之神速,不止德之深也。
赵忠简
绍兴四年,伪豫引北骑大入,淮民南渡,人情大震。
上趣召大将某人移兵过淮,某辞以疾,请他将往。
上不得已,命至中书宣宴促行。
赵忠简右揆兼枢筦,宣上意勉之,辞避如初。
沈必先病之。
公曰:「此事正坐吾辈不能耳。
平时将帅藉国家爵赏,有兵有财,故能成功。
虽书生,若以见付,安知不能?
且君数出劳勚,此行必非辞难。
今敌报亟明,当自行耳,请以兵见付」。
堂吏以纸授某官,促上交兵状。
语未讫,将某人离坐而立曰:「如此,则某自去」。
某自去,公不为之谢,但与之约师行不可过某日而已。
是岁,王师大歼群敌,乌珠败而归,遂创艾不复犯塞矣。
江左奠枕相安,忠简之力也。
宿师之出,欲乘敌无备,遂以五月进兵。
督府盱眙,淮地平旷,荫翳少,杲日烘炙,沙如釜鏊,不可驻足。
谍报淮阳无备,魏公命戚方与列将及西北番官数十辈驾舟师往取之。
戚方抵城下,立炮座,治攻具,独不令发一镞。
敌有近城求打话者,亦不之对。
麾下疑而问之,曰:「诸君无扰扰,不三日,督府当有文字抽军回。
今虽得城,无益也」。
众愕然。
翌日未暮,军士什什五五奔凑水际,皆曰:「班师矣」。
近舟者争上,柂师以斧掠其手指,可掬也。
老弱拖后弗得载者甚众,乘大舠渡去久矣,实绍兴五年也。
淮阳之役盖如此。
吴武安驻兵关隘,金人栅其上。
一日,敌出骁将,垂青丝发,握槊策马,戟手詈求独斗。
麾下两将辈出,皆歼焉。
诟益甚,曰:「此犬彘,何足以辱我」?
未以对也。
有曹武者,位甚下,未尝以勇闻,请行。
难之曰:「两将犹不能当,子毋重辱我」。
武曰:「得公所常自乘马,则蔑不济矣」。
问其故。
曰:「敌诚骁果,然吾视其马于其回挽间微疵,此成擒易耳」。
解以付之。
武骑而出,与之两道驰逐,若无意于格斗者。
忽跃身赴之,敌马力猛,骤前急回,不能如人意,迟一二步,为武所碎,持其首以归。
三军大噪,敌震骇而走。
初,韩、张入觐,左仆射承诏集都堂问克复之期。
曰:「上驱驰霜露十馀年,似厌兵矣。
兵决在何时?
迟速进退之计当若何」?
两将对:「前提兵直趋某地,请粮若干,率裁量不尽得而退。
兵出某所,某将皆坐视,不肯并力相牵恤。
或申请辄不报,尝苦不能专力。
如令文儒生不爱钱,武将一意轻生命,欲了即了尔」。
曰:「有是乎?
诸公今不过带行一职事,足以谁何士大夫者,朝廷不靳也」。
岳最后至,意大略同而语微峻。
颔之。
于是三枢密拜矣,三人者累表辞谢。
与上约,答诏视常时率迟留一二日不下,诸礼例恩赐为目倍多。
别下诏,三大屯皆改御前军矣。
始诸校苦斗积战,已为廉车正任,然皆起卒伍,父事大将,常不得举首,或溷其家室。
岳师律尤严,将校有犯,大则诛杀,小亦挞鞭痛毒,用能役使深入如意。
命既下,诸校新免所隶事,或许自结知天子,人人便宽喜共命。
报应已略定,三人者扰扰未暇问也,得稍从容见,始以置衔漏夺兵职为请。
笑曰:「诸君知宣抚制置使乎?
边兵官耳。
今为枢庭,子司顾不能役属耶」!
三人者退,怅怅然,始悟失兵柄矣韩仲通尚书时从官,尝为人言。)
绍兴三十一年王权失律,刘锜自真扬迤逦退师。
朝廷知事亟,命叶审言知枢密院督视江淮荆襄军马。
审言辅逵行府统制
十一月驻军江皋,引诸将入问计,逵立侍。
贾和仲最先对曰:「请纵敌得渡江,我严兵以待。
俟敌登岸,纵缇骑蹙之江流中,蔑不胜矣」。
次米忠信。
忠信请募没人凿沈其舟,顾谓逵:「向与诸公平湖寇杨么,实用此策。
统制亦在其中,颇能记忆否?
此策已试,尝效也」。
最后李横
曰:「今不得瓜洲则江面不可守,愿得四军人直渡与敌战,据瓜洲以拒敌」。
三将对毕,审言顾问逵:「诸公策孰长?
统制意如何」?
逵言:「和仲老将,计良是。
第国家治战舰棹卒凡几年矣,今遽舍此,则是先置水军一项工夫于无用地。
且纵之渡即能支固大善,万一拒之不能止,如国何?
何不且用水军合战江中,战而不捷,半渡急击之耶?
忠信谓凿舟策曾收效于杨么,时则又不同。
么驾大舟泊洞庭湖
湖水无潮,人持枘凿匿伏舟底可以施力。
大江湍流,瓜洲暗潮急如箭激。
虽善泅者立见飘溺,尚能施刃凿耶?
前日刘太尉军十二万冲突而退,今四军仅可得万二千人尔。
刘太尉不能扼之淮浦之口,而乃欲逆战于江干,恐未可往也」。
是时,虞彬甫中书舍人参议军事,洪景卢密院检详为机宜,皆在坐。
彬甫默然未有言,景卢独激昂鼓勇,谓逵沮绝江之请为无勇,怒曰:「兵将官平时受国厚俸,今又说怯语,怕不肯去耶」?
逵曰:「不然。
今去不难,去而能保全人马归,方属难尔」。
景卢又怒曰:「败则截却驴头尔」。
初,瓜洲虽未有城,亦略有短垣,四围列植为鹿角,独中留出兵门。
既战,胜负未决,引军归营稍休息。
士卒方解鞍啜食,敌骑忽驰而至,驱所掠百姓,倏忽壕堑皆满,拔植三面而入。
我师于是尽为敌歼焉。
自横流军渡江,审言谓可无虑,即移幕府建业,明日至东阳,见隔岸火起,知已失瓜洲。
审言中涂舍车惊遽。
刘锐者亦督府偏将,瓜洲败书闻,审言震惧,议移督府毗陵,以议拒守。
劄子今犹藏子路分家云。
绍兴辛巳,金亮侵淮。
刘信叔以三万人屯清河口。
金人数万为连珠寨。
日暮,选壮士五百人绝淮捣栅。
敌方解衣盘薄,不虞我师之至,杀数百人而还。
军中无知者,闻击钲声,挥朱缨芾,始知得捷收兵。
是夜,复犒士,选千人,皆身首长大,翌日晚再劫之。
敌有备,我军歼焉。
得脱者三数辈,乱流而济。
叱之曰:「何不尽死力」?
犹欲用军法。
明日,命以三千骑扼淮与之交射。
敌以生牛革蒙粮舟缘北岸而过,飞矢勿能及,军士望之怅然而已。
薄暮,我师伤者半。
著褐半臂,踞胡床,抚案而视。
战酣,麾左右使就战。
然军士夺气矣,犹终夜击柝呵号,振鼓严更,若将警备者,虽帐下趋走亦不知军之移也。
达旦,万骑已去。
问之,幕府过维扬,将李横与数校殿而已。
敌疑有伏,日已晡,火起,犹未信。
真扬之民遂得预避,而我师成皂角林之捷。
绍兴十年,金人以河南之地归于我。
三月,命济州防禦使、龙神卫四厢指挥使刘锜东京副留守,发临安
五月顺昌,不旬日,金国韩、翟二将军与乌珠大入侵。
命清野以待,近城民皆徙入之。
先是,属邑警报至,下令命军士及徙入百姓人持煤纳于州之佛寺庑下,密遣小校碎以臼杵,囊盛而积之。
数日,入者填满,勿能容。
有番欲出城避寇者,因命人授一囊以归,且禁勿开视,曰:「汝归视汝冢墓,于其井坎四旁沟涧遇有水则投之,敌当不敢近」。
且戒以勿泄。
时出者既众,一二百里内投者殆遍。
敌以五月出兵至顺昌,涉六月自陈蔡而来,地多瓜桃,非北人宜食。
入境捕生口散鞫之,所言人人同,汲于井间得渗沫。
敌唶曰:「吾固疑吾军多腹疾,且马亦多毙」。
寘毒于水也。
始命军士掘地而饮,遇天雨则以杯勺承以饮马。
人马燥渴,皆欲速战,故得因城守以破之。
皂角林得捷,即称病求解印符,肩舆过京口
金骑将至江浒,督府惧失江面,且兵形背水为置之死地而生,迫诸将瓜洲迎敌。
诸老将皆难之,遂相率就问计。
病卧萧寺,令伺于户外以待移。
顷呼入告之曰:「今取百馀舟凿其底,覆以篷席,藉以版干维楫,外设帆樯,度不能一二里沈者,鳞次于岸步,复取坚致可战之舟舣泊于岸,夙戒军士交锋勿及则徉败而疾趋坚舟,委泊岸者勿顾。
敌气锐,必乘见舟以逐我,谓可直渡。
度敌毕登放舟离岸,即回戈以赴之,乘其没溺,可以得志」。
诸将皆谢非所及,拜受教去。
午夜,密使移舟而前,时督府金山,望瓜洲如对面。
迨晓,见南舟舣岸,欢曰:「是欲遁尔」!
亟呼舟止。
诸将位卑,无能以利害争者,皆恸哭云必败。
于是刘汜先遁。
李横不能支,失统帅印章。
敌骑蔺藉我师,皆一壅入江而死。
暮夜,有把芦苇而过者,实丧师八千人,仅以身免。
今沿淮州郡印章皆冠以绍兴,镇江戎司亦然,以此。
金将败盟,朝廷移刘锜荆南帅,张真父以司业佐郡,盖不欲以民事烦之也。
悬赏招效用甚重,然无如效用逸何,遂下令逃者斩。
一日捕两卒,至未及问。
真父趋而前曰:「杀之而逃不止,孰若生之以观其后」?
奋而起,指其颈曰:「司业今何等风色?
设有缓急,此非所能保,而顾惜若曹耶」!
命牵出斩之以徇。
自是义勇成军矣。
先是公安白昼剽劫,撞钟鼓以过市,至是军声震叠,子夜开户无盗,至今义勇效用犹可用云。
刘汜者,之犹子,衣褒博近文墨。
一日责数之,令易楚制巾帻从军士。
汜好论军计,犹信之。
瓜洲之败,汜为提举军士云。
西蜀之兵分为三路:金州当其东,兴元制其西,兴州当其北,各据一面。
三路之中,兴元最为要害,盖进则当寇之凤翔,退则据蜀之咽喉,故重兵不可不置于此,事势不可不力于此,大帅不可不设于此。
以地理考之,敌人犯蜀不过三路:曰岷凤,曰兴元,曰金州而已。
然自兴元而至兴州百三十馀里,自兴元而至阶成与凤远,亦不出三四百里,是兴元而应接西路不为甚远也。
兴元而至于洋七十里,自洋而东至于金州二百五十里,是自兴元而应接东路亦不为甚远也。
是以南渡之初,国家深知其然,镇以重臣,开宣司汉中
夫使朝廷择才智之臣,据根本要害之地,平时得以考覈将帅,蓄积财用,一旦有事,得以专制二道十万之兵,东西应援,不出于三四百里之外,而敌人不得一蹑吾咽喉之地,岂非固国之善谋哉!
陈箍桶。
方腊之乱,初因盗犬系狱,其徒不堪,遂破械出之。
初犯缙云界,自黄墓岭过止六七人,至崇善寺纵火杀掠,自号圣公
阴兵执镜照人,谓凡用心不臧者皆照见之。
百姓窜走,方伏匿于山林,其徒持镜四出,谓人曰:「我已尽见」。
愚民畏惧,皆出就擒。
邑民盛九、沈五各立党伍,起而应之。
括苍素无城守,遂被剽掠。
其后就擒,童贯:「谁为谋主」?
以陈箍桶对。
捕获之,问:「君教方腊反,何耶」?
对曰:「正坐不受某教耳」。
又问:「汝所以教者云何」?
曰:「杀徽严以示威,长驱渡江结人心以入长安尔」。
又问:「何以箍桶为名」?
对曰:「天下之势犹桶板耳,能箍则合,不能箍则离」。
其不韪如此,诛之。
绍圣中,余见刘莘老蕲州,因问公:「自中执法执政,拒绝交游,独听一王岩叟语,悔乎」?
莘老默然久之,曰:「惟蔡持正事过当,离青州时固悔矣」。
又云:孙升为选人时,梦僧指府界提点蔡持正曰:「此本朝第四人过岭宰相也」。
自卢、寇、丁三人,蔡谪新州第四人也。
又云:刘拜右仆射之日,一小仆仆于堂下,呼曰:「相公指挥头𨃚往新州去」。
已而诘之,悟曰:「莫知其言之出也」。
开元中终南山开花结子,绵亘山谷,大小如面。
其岁大饥,其并枯死。
后汉襄楷云:「国中柏枯者,主当之。
人家结实枯死者,家长当之」。
终南山竹花枯死者,开元四年太上皇崩。
《朝野佥载》,见《广记》一百四十卷。
唐天宝后甲子三年,自陇而西至褒梁数千里内,民相食,忽山中无巨细皆放花结子,饥民舂食,与红粳不殊,自此千村万谷并皆立枯。
出《玉堂清话》。
《广记》百三十二:竹花,六十年一易根。
按《渚宫故事》,长沙阿育王像,相传至齐末常夜行,每南朝有大事及灾疫,必先流涕数日。
邵伯温邵康节河南人熙宁丁巳卒于洛,程明道志其墓。
伯温、仲良其子也。
伯温字子文,传康节《易》学,节行尤高,以经明行修荐,授大名助教
初,温公之子公休卒,温公之后再绝,独公休之妻张夫人无恙,遂复立族子为公休后。
朝廷遂除子文教授西京,经纪温国之家属,任之意略亦可见。
其后章子厚欲用之,子文不求进也。
徽宗即位,日食求言,伯温坐上书斥几四十年。
建炎初,没于利路转运副使
绍兴七年赵忠简当国,上其所著《辨诬》,乞行追录,始赠秘撰,诏藏其书于史馆
子文本末备载于忠简一疏,其守道行己可谓始终无愧于师友矣。
然贤者遇非其时,顾亦有重不幸者。
先是堂吏魏伯刍尝知石泉军宣和中蔡京伯刍变盐法,帑藏骤增,擢伯刍外府卿,提举榷务,其后除伯刍徽制以赏其功。
故事从官除拜得自举代,伯刍状卷:「伏睹朝奉大夫、权知果州邵伯温识量渊明,学术该博,外寄远邦,吏民畏爱,傥置要途,必有异能。
臣实不如,举以自代」。
伯温早登富公、温公、小申公、二韩、忠宣之门,荐之者乃持国、范纯夫
伯刍小人,据非其位,乃自诡荐贤而不揆其不韪,不知谁实教之?
子文名德皭然,彼安能浼,然亦可谓贤者之不幸矣。
种师道本以文资换右列,后为名将,其抚士卒最为有纪,然不特皆以威云。
初,师道为小官,冬夜赴尝寮之集,衣笥中尝置薪炭白粲而去,家人辈笑之。
既至,会饮之家或侵夜仆隶多寒,或给散俭薄不能满适,则群聚喧嚣,冀得声达于内,宾主各不自安,早罢酒归。
主人或欲延客,客饮兴或未阑,无如人从之不肃何,以故多不得从容散去,独师道部曲所至,竟夕常无一人喧哗者。
或怪而察之,乃知师道自始入席,即以所携付之众卒。
众卒深夜得粥,既宽饥馁,已而爇薪炽炭,相与附火,不忍舍去,是以不暇为嚣,忘其为夜艾也。
然其用兵持重,出没变化,人莫能测。
师道于果肴喜啖榛实,每与诸将谈论,置于前咀嚼之。
一夕坐久,食之尽,适有军议,沉吟未得其说,则时时引手就碟撮取之,不悟其已空也。
左右谓其乐嗜未已也,取他器满饤,俟其顾盼有间,置之,易取空器而去。
师道觉之,恶其揣度窥伺,立命推问诛之。
崇德人吕援,字权仲,居南场,营治圃垒湖石山,植海桧五六十株。
大者盘枝如凤面二丈,又屈其上,小枝如倡乐杂戏,尤婆娑可爱。
朱勔起花石纲得直达,檄秀守周审言,封以黄衣帕。
援知不可得,匿其事,走汴都投京尹宣和殿学士盛章,请以园归上,方以恩换右列,后为忠翊郎
援亦稍强直,家富得官,里中稍推之。
建炎改元,杭卒陈通叛。
福建经略鲍贻逊至,方总枪杖手驻崇德
劫围城中前某路漕俞䀭仁达、秘书监李光泰发、主仁和簿吴括子,直之嘉兴,约提刑高士曈、漕尉顾彦成求和。
诛在十二月
是冬雪踰月,三人者在崇德不得其日,尤记䀭衣单,求絮衣于援,二使者亦舣援岸,强使援摄尉,摄酒税。
时兵自杭败还者日数百,援阨市南包角堰,设钓桥,谕使纳兵器,旋以小舟济渡,藏其械于县庑。
败兵道饥,委仗得食,皆无事去。
知县事邓根失赏,巡司寨卒有怨言。
援以告,出缗钱分之,卒尽醉之。
又悉其家市酒,一釜不留,指市井谓人:「此旦夕吾所有也」。
有得其要约文书者,始知将以五鼓集县治,约以声喏为节。
初谢犒赐,次取兵械(即败兵所纳者。),次杀官吏。
援诣谋,先十刻率保甲袭之。
卒尚醉,多就歼,余四十人,首领都头者甚健,彀射保甲,尽济四十人,手覆钓桥奔去,众卒趋许村都头窜落县南田父家,绐谓田父送迎,饥渴索浆饮。
田父逆知之,为具酒饭,已乃熸汤请浴,遂即浴床反接以献。
戮之市,沥其胆于酒,书「食胆将军」于旗下,令以五十万钱捕一卒。
未几,许村尉执四十人为一舰至,取赏镪实舟而返。
诛,崇德无恙。
援后辟都监
未几,徐明反,谓人曰:「我蓄反久,以吕都监故迟之」。
因囚太守赵叔瑾,荷筒其项,叛卒张设列饮州治,牵使叔瑾行酒,曰:「常日汝饮燕,立我脚,直一脔,汝必尽之,我恨今当偿」。
遂取所余肉与之。
邓根兵至城下,拥官妓乐饮西楼上,募射生手弩射,矢着胡床,与妓俱仆。
二十日王渊兵至,不施梯冲,卧桅竿于堞上,数人蚁而登。
守城者皆散去,遂诛。
方明作乱,援去州方一宿云。
字深伯昭武人,登进士第,治剧有风,力射命中。
父及弟皆能兵。
一仆矮小,尤蹻捷。
以功改秩贰郡,为秀守。
方根上功状,父子兄弟咸在,独不及援。
援子恕,字子齐,年八十矣,为予言之。
长老尚有能言其事者。
子齐又云:陈通独不杀僧,士大夫持精缣易坏衲,自髡剃以避难,至暴其额于日中。
首乱者,次王贵
诛,人有云:「脱,罪过陈通
换对着对,罪过王贵」。
剐肉尽,犹索水饮云。
范觉民襄阳人美如冠玉,有经济大略,尝诘伪楚之立,邦昌辞以渐远则归节。
时大盗纵横,桑仲、李横、霍蹂践京西,朝廷力不能讨,耕凿尽废。
觉民镇抚使,于是桑仲襄阳霍明
分地既定,盗贼渐不能相统。
虽兵众而无器甲,欲叛入川,为王彦所败。
已而徵兵于,不至。
襄阳一日疾驰数百里至郢。
明知其已疲,出迎之,使人为握发,以铁锤击杀之。
李横复以兵至郢,声言为仲复雠,围之几年不下。
明自水窦出走行在所
自是虽不加殄戮,而蜂屯之寇离析矣。
建炎初觉民首建择宗室子之请,实基重华揖逊之举,皆大议也。
邦昌初立,同列皆在,莫知以何服见,且称谓何。
觉民奋然以背子直入,呼邦昌子能而已。
吕成公觉民二十许岁,觉民书「顿首元直丞相」,止十数语。
今书尺俗缛自谄秦氏始也。
李伯纪觉民皆有党。
务官叶审言上书攻觉民,或云主伯纪云。
觉民生于己卯,以三十二入相,罢相居天台,得痢疾,误投热剂,薨,年三十八。
始擢第,直言有议行遣者李士美丞相救之。
士美京师人,事近习,因此稍盖前愆。
建炎三年高宗复辟,苗、刘拥众南走,犯富阳桐庐寿昌,遂至三衢,檄守臣胡唐老应办。
唐老谕众曰:「檄用明受年号,我知建炎而已。
讨叛可也,何以应办为」?
贼遂攻城,唐老退之
未几,韩世忠兵至,遂连败傅、正
唐老移守镇江
是岁秋,隆祐过江西
上幸吴越,拜杜充右仆射江淮宣抚使,尽护诸将兵十馀万以备敌。
戚方者,本教骏兵士,军兴入贼党,后杀贼首以众归,留为帐下小校
十一月,敌挟李成入寇。
败,诸将皆溃去为盗。
镇江本倚制置韩世忠为重,世忠江阴
迫城,唐老度不能当,出金帛牛酒犒其军。
纳其善意,为之罢攻。
唐老又请曰:「晋陵,吾父母邦也,愿将军舍之」。
许焉,遂去不疑。
刘晏者,初隶苗傅麾下,统赤心队,至浦城谓众曰:「我岂从逆者」!
以其所统归世忠,共破兵。
朝廷授朝散大夫,时驻兵马迹山,有兵八百人。
晋陵周杞闻方将至,邀共城守。
毗陵小郡,易之。
素号知兵,能以少击众,自西门出数十骑大歼军。
败去,以唐老为绐己也,复从故道收唐老,束缚之,剥其肤,乃害之。
迤逦遂犯宣城
李泰发不能却,诏领巨师古兵往援,且解其围。
恃勇先犯贼锋,冀生得,遂殁于阵。
唐老晋陵人世将族父也。
,辽人。
泰发上其死事,赠统制,泽及四子,庙食其所号义烈。
毗陵亦绘其像于烈帝,庑下有碑志其事。
或云明法入官云。
周杞字子山缙云人
苗、刘变作,汤东野吴门守。
张、吕檄书周杞、汤东野控扼于要衢,即其人也。
时扰攘,植白梃数十于庭下,百姓有犯令者辄击杀之。
人不堪其酷,然亦赖以镇压。
后缘坐下吏以预复辟,卒得释。
弟绾,南渡后初除祭酒
绾尝为监司,有风力,不识学省事体,遇监学官如州县属吏,士论讥之。
赵令畤,宗室近属,安定郡王犹子,好学有诗声,著《侯鲭录》行于世。
元祐六年签判颍上
东坡出守,爱其公姓而有文,一见待以文士,赋诗饮酒,尝令属和,别去怀思,形于篇咏,字之曰德麟
其后张文潜书《字说》,谓德麟韩子苍诸人名振一时。
东坡领郡时,表上其才,年去颍,又力荐之,至器其人为清庙之宝。
东坡既谪,德麟亦坐废十年。
绍兴初,始以正郎宗司拟上除目,高宗宰相,谓德麟尝事谭稹,不当齿士大夫,竟易环卫
后得宣和邸报,始知德麟事为有实,得处右列已为侥倖矣。
按宣和年,以太尉遂宁军节起复宣抚河东燕山辟置议幕管句凡九人,德麟时为泗州,辟置盖其一也。
是役也,实攸、稹首祸,不待明智,谁不寒心!
侯益辈与之为属,固不足道。
郑望之城下之盟,犹能略与敌争而面责郭药师
望之以身从已为可惜,况德麟号识理通文,反而自污谬迷至此,得罪于九原多矣。
乃知高宗圣训盖指其实也。
李士宁,羽流也。
许少张安世省官,扣门求见,云:「闻秘书有剑,上有鳅文,得之可用煮丹,能惠我成药乎」?
少张与之。
未几,士宁者谋逆。
少张外补利漕,复徙夔,忽乞地反而召复之。
后为二兵官杀已降,乞地再寇蜀,少张坐责房陵倅。
房陵复有道人三朵花者,知人兴废,能自传神。
少张以书荐姓名于东坡先生,故东坡先生答以诗云:「学道无成鬓已华,不劳千劫谩蒸砂。
归来且看一宿觉,未暇远寻三朵花
两手欲遮瓶里雀,四条深怕井中蛇。
画图欲识先生面,为问房陵好事家」。
李柽字汝几,牛渚人。
略有权数。
营卒郭通作乱,守将避去之。
民居扰扰。
会乡老有请愿李通判出计事,贼许之,亟遣邀汝几。
汝几不为惧,登车而往。
既至,不得已与讲均敌礼,且诘所以乱故,曰:「衣粮不给尔」。
汝几曰:「既如是,非朝廷负若辈也」。
欢曰:「然」!
即请寓公列于朝,贼赖以是安,得不生事,其后就戮渠首一二辈而已。
秦氏当柄,自江以东皆待以乡曲,独不及
学邃于医,心悟针法,铸铜为人身,具百脉,幕楮施针,芒镂不差。
蓄一龟,寿二百岁,暇日寘香奁,自随出守上饶失之,及还牛渚,启合俨然。
年九十,著《幼幼新书》,尤知养生之学云。
范寥,蜀公之后也。
初张怀素吴储、吴侔有异谋,知之,将告之,惧莫能得其情也,遂以仆役投募于怀素
怀素识字乎,曰自小力农,不能识也。
怀素固未之信,则命掌一书室,室中皆四方达官贵人书,尽堆积案几,封题固在,皆密为识认,以测其移易取视。
才入,则困卧榻上,鼻息沸然。
使人穴壁窥之,则固农夫也。
千之学于六一先生
千之一日造公是刘贡父,公是问:「永叔《五代史》成书耶」?
千之对:「书将脱藁矣」。
公是问:「为韩瞠眼立传乎」?
千之默然。
公是笑谓千之:「如此亦是第二等文字耳」。
按《国史》韩通为周朝亲将,尽节于所事,俗号韩瞠眼云。
近时陆放翁作《南唐书》,文采杰然,大得史法。
予尝扣放翁曷不传徐骑省放翁而不对。
骑省卒于国朝,放翁不为无说也。
古之帝王一岁而四巡狩,后世巡狩之礼废,然事有缓急,无有人主跬步不得去王室之义。
臣于经筵尝论魏惠王迁都于梁之事矣。
王者无故而迁都固不可,若唐明皇安禄山幸蜀,代宗吐蕃幸陕,德宗以朱泚幸梁,僖宗黄巢再幸蜀,后日皆保安全。
晋成帝不避苏峻故危,梁武帝不避侯景故亡,靖康谋臣以固守京师而大误(《山房集》卷八。)
年:原无,据文意补。
国博陈长孺墓志铭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一、《忠肃集》卷一四、《永乐大典》卷三一四二
公讳孝标字长孺姓陈氏
曾祖讳咸卿。
祖讳肃,赠吏部侍郎
考讳希古,赠秘书监
公以荫补太庙斋郎,调保州保塞主簿光州司法
处州龙泉县令举监汾州永利西盐。
得眼疾,所谓内障者,求医以归。
又二年致其事,除太子中舍
英宗即位,改殿中丞赐绯衣银鱼。
今上即位,进国子博士
熙宁五年六月五日以疾卒,享年五十有九。
公性至孝,幼失母,实鞠于祖母永安太君方氏。
及长而秘书公分务南都,退居东平,其所以奉亲自养,礼宾友,内外晏然,无所不乐,而忘其身之疾者,由公于子职尽也。
如是凡十馀年。
既居丧,而方夫人犹在寝,及事其季父,益以谨顺闻。
与诸弟友爱相与,以安贫服礼为事。
岁时恭慎祀飨,自始事迨卒祭,朝服以俟,酌酒馈食,有数有序。
每献再拜兴俯,屏息于几筵,如亲其声容而有所受命者。
至妇子侍御,率以祗恪,无敢跛倚。
与朋友久而不渝,和易以爱人,虽贱夫遇之有礼。
自秘书公之亡,于是三十年,乡里之亟盛亟替,朝誉而暮毁者凡几家。
至论清白有常,能持其门户,则人必指陈氏,而称公曰「吉德君子」也。
虽然,临之以义利,盖有不可动者。
保塞上官或属以私,公谨对曰:「不可」。
僚友诮之曰:「以是居卑,非身谋也」。
公曰:「士穷达得失,不有命乎?
道固若是」。
议法有守不可挠,而本之以恕,疑者必傅轻,多所平宥。
汾州课增衍,于格当赏矣,俄以疾废而至于亡。
乡人莫不咨嗟,以善人不得报为惜。
公少举进士,有声名。
善作诗,晚读佛、老书,信事颇笃。
夫人李氏,故崇仪使荣州刺史纬之女。
生四男:昭早世,熙、煦、默皆服儒。
一女归郑儒。
继室,夫人之妹,封金华县君,先三年亡。
生一女,不育。
七年四月二十四日葬公于郓州须城县卢泉乡酅上里先茔之甲穴。
公,某长舅也。
方不幸幼孤,实公字之,又教之,以俾成人。
于葬也,其可以不铭?
铭曰:
洵惟博士,孝悌有仪。
惟畜不施,惟善不耆。
惟其命之,是以顺之。
惟德不疵,何公之悲!
朝奉大夫致仕公墓志铭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忠肃集》卷一三
君讳师孟字醇之菑川人
曾大父昭懿
大父邈,试秘书省校书郎
父肃,大理寺丞,赠中大夫,有惠政于人思之,至今生儿有以梁为名者。
君方童时,吴文肃公一见奇其秀颖,使为诗,顷刻辄成,大异之。
年十八冠乡举,名声籍甚,诸老先生喜为推引。
嘉祐二年进士第,调沂州费县主簿,迁邢州龙冈县令
丁母忧,起为相州汤阴
文肃荐其才,擢国子监直讲
熙宁二年,改秘书省著作佐郎
太学诸生,有对语病新法在高第者,大臣怒,尽出学官补外,君签书淮南节度判官事,转秘书丞太常博士
元丰改官制,换承议郎通判隰州赐绯服,转朝奉郎
今上即位恩,选朝散郎,遂致仕。
以子登朝,经两郊恩,为朝奉大夫,阶护军
元祐六年十月十八日以疾终,寿七十二。
君彊毅笃实,少刻励于学,老不辄废,博知古今,论议以忠义为主。
其文词雄深有气,乐善疾恶,出其天资。
视世事有弗可于意者,戚嗟痛叹,至或流涕,不能浮湛俯仰,故与世龃龉,而世亦卒不得君用
虽有穷塞,耻以一毫近人,居京师七年,未尝造请。
初,天下转运司辟置管勾文字官,河北以君名闻,于格不应,诏特从之,而当路者亦颇欲因是近君,君不愿也。
其后中执法有闻君之名,欲一见之,荐以为属者,朋友更劝往见,君曰:「士而自鬻,何义也」?
卒不往。
方时天子慨然求治,更造法令,拔蒐人才,宰相大进退天下士,士皆奋待同,争前恐后,君独顾虑逡巡,依流队牒,录录以老。
暨二圣在御,振用淹滞,而知君者六七要人,皆同时在显处,争欲荐用之,或抵书勉其出,人亦谓君且得志无疑,而君笑曰:「吾与世不谐,老矣,此而进,是持平生为今日资也」!
亟谢事而去,时年六十四。
于是识者知君非苟为异以取高当世者。
晚节居乡里,自号「般阳居士」。
观书赋诗,萧散自得,乡人亲敬之。
前夫人李氏、窦氏,故尚书都官郎中丁、职方司员外郎缄之女,追封真定、中都县君
今夫人仙源县君王氏,比部员外郎孝和之女。
子三男;
先,朝奉郎,充青州临淄县尉
允,举进士
二女,嫁隰州永和主簿董昱、沂州司理参军李翔、孙男女六人
文集二十卷。
卒之明年十一月七日于万年乡零召村之原,二夫人祔。
予故善君也,先于是来请铭。
为之铭曰:
呜呼梁君,学无所不知也,行无所不修也。
谓无心于世乎?
服膺降色,其见善也;
挼手齰齿,其闻恶也。
谓有心于仕乎?
不搀乎上,未老而归也。
呜呼!
士之于世,合则从,不合则去,进退之正也!
然是犹为在人者也。
乃若时可以行而自止,招之以道而不来,非在我者重,盖不能也。
呜呼梁君!
刚不屈者也,能行其志者也。
陈伯澡再问大学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九、《北溪大全集》卷四○
问:《或问》中于致知云:表里洞然,无有不尽。
于格物云:精粗隐显,究极无馀。
不知何别?
或一物俱含此四字,或总百物始有此四字?
致知言表里,以心之内外而言;
格物言精粗、隐显,方周匝物之曲折,而偏言、总言,皆当如此也。
问「知」与「觉」字不同。
知与觉,并言则知是识其事之所当然,觉是悟其理之所以然。
问:程子曰:「但于一事上穷尽,其他可以类推」。
是如何?
如亲亲上理会得尽,便推类去理会仁民,仁民是亲亲之类。
仁民上理会得尽,便推类去理会爱物,爱物是仁民之类。
如视思明上理会得尽,便推类去理会听思聪,听思聪是视思明之类;
思聪上理会得尽,便推类去理会色思温,色思温是听思聪之类。
问「天地之所以高深,鬼神之所以幽显」。
此二节求之过深了,只须平看。
如天之状如何便恁高,地之状如何便恁深,天是覆地上,是包地下过;
地是上载天,是跨在天中间
天是浮停在上,是旋转不息,日月星辰,是悬在天上,是附天而行;
地是如何结而为山岳,如何融而为江海。
只如此等理会,便是理会天地之所以高深处,何必更过索之冥冥漠漠邪?
问《或问》中云「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已」。
日用事物间,见得到当然不容已处,则于此理便真切,自住不得,自不得不恁地做。
此最为人紧切处也。
问:极其大,天地之运,古今之变,不能外也。
尽其小,一尘之微,一息之顷,不能遗也。
此处欲分别其所当然与其所以然之故,如何?
理无物不在,无时不然。
大而天地之一开一阖,古今之一否一泰,小而一尘之或飞或伏,一息之或呼或吸,皆此理之所寓也。
当然,就其见定者而言;
所以然,乃大化本体从来如此。
问:「表里精粗」四字,分别表里是言物有内外,精粗是言人见有浅深否。
表是外面,里是内面,粗是外面形状大槩,精是内面底蕴细密处。
凡物皆有此四者,未说到人工夫处。
问《修身章》喜怒忧惧四者。
此章只是四者感物而应不中其节,则此心便为四者所动,而不得其正矣。
问:如恐惧、如忧患,若是小可底事,未甚逼近,犹可排遣。
若是大祸患逼近在目前,则恐惧忧患,如何不动其心?
不知当此之时,果何道以处之?
使各当其分而不动其心邪?
此一节是当恐惧、当忧患之时,如何要排遣死了心不应?
若强要排遣,灰槁其心,便成释氏,去而所以为祸患者处之,便失其几矣。
问:意者心之所发,若忿懥等四者,谓心之所发亦可,不知与诚意何异?
又如忿懥四者,与亲爱五者,亦相类,亲爱畏敬乃好乐之属,贱恶傲惰乃忿懥之渐,不知正心与修身又何别?
随本章各有所主,且《诚意章》是说好善恶恶,须恁底真实;
《正心章》忿懥四者,是说心之用处,不可不中节。
《修身章》亲爱五者,又是身接物时事,不可失之偏。
所主各自不同,安可比而同之?
问《或问》云:若于理有未明,心有未正,则吾之所欲者,未必其所当欲。
遽欲以是为施于人之准则,则其意虽公而事则私,将见其物我相侵,彼此交病,虽庭除之内,跬步之间,亦且参商矛盾,而不可行矣。
若以今人溺浮屠者言之,是所欲非其所阴欲。
郡守者率民礼塔修善,自州治之前及诸坊巷,各建道场,使民废耕织买卖来会,是我侵乎物。
民托太守威势,张皇其事,莫敢谁何,是物侵乎我。
太守送诸处香烛,虽费不敢辞;
民亦歛财备灯烛,化粿食犒设,虽费不敢道。
是彼此交病,动关郡男女游观,因而有争斗、淫奔等讼。
太守亦莽卤隐忍,不敢正其罪,虽亲子弟仆从,亦动游观之念,而不可禁遏。
是庭除之内,跬步之间,参商矛盾而不可行矣。
福州到任谒殿文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三、《后乐集》卷一九
某恭承皇命,移镇此邦,视事之始,谨斋宿以祗见于学宫。
惟是从政之方,敬事之义,平昔之有得于格言者,其敢不允蹈之。
名蒲二子说 南宋 · 李流谦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四、《澹斋集》卷一八
伯永以其二子来乞名,名之曰好仁,字以安之;
曰好德,字以举之。
夫出于中心之所愿,欲之为好,然好有美恶,鸡鸣同起而善与利不同,故在所择。
仁人之安宅,未有舍其室庐,傍徨转徙而得存其身者,故知安于仁则能好仁。
德足乎己,无待于外,俯而取之,其輶如毛,故知举是德则能好德。
咨尔安之,谨厚持心,推以及物,毋专己以自丰,则近乎仁。
咨尔举之,果行率理,动应规绳,日进于君子之域,则近乎德。
夫如是,仁之报为寿,德之报为福,二子其尚勉之。
格斋先生程君永奇墓志铭 南宋 · 叶秀发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七七、《新安文献志》卷六九、《南宋文录录》卷二四
秀发起谪籍,受命知徽之休宁,闻休宁格斋先生程君,正学笃行,思友其人以自辅,而君不幸前一月去世矣。
君之弟乡贡进士永彰适来行都,奉所状事行,以君子瑜之意请铭其墓。
秀发鄙陋,何足以知君!
然以不及见为恨,则谊有不可辞者。
君讳永奇字次卿
其先与河南程氏同出梁将军忠壮公灵洗之后。
君曾祖讳昭,以儒起家,为饶州学教授,赠朝奉大夫
妣俞氏,赠令人。
祖讳全,建炎初积武功至开州团练使池州统制封休宁县开国伯,死于忠,赠太尉
妣金氏,赠宣国夫人
父讳先,以长子恩累赠履正大夫
妣刘氏,赠恭人
初,履正公恸父死国,誓守墓不仕,刻意问学,爱君渊颖,有受道之资,亲督课之。
君亦厉志于诸经子史,悉含英咀华,而卒以反躬实践为事。
文公先生省墓婺源,履正公挈君往拜,请受教焉,因令君侍归建安,问难究诘,所造益邃。
踰年而归,文公手书持敬明义之说百馀言勉之,君归,遂以「敬义」名其堂,邑人子弟从者云集,而郡县大夫有稽古礼文之事悉来咨访,一言之下,罔不敬服。
江西制阃请为白鹿洞书院山长,浙东帅专书币聘为塾师,皆辞不赴。
正公晚得痹疾,君孝养备至,务适其欢。
长兄永正以门功居临安历官带御器械、清远军承宣使
君恒以国耻未雪,勉之尽瘁,以嗣世烈。
又用伊川先生宗会法以合族人,举行吕氏乡约,而凡冠昏丧祭悉用朱氏礼,乡族化之。
伪学难作,君去隐邑之东山
值文公讣至,合同志者设位恸哭,曰:「吾道已矣」!
或传其挽章于有司,被系数月,乃免。
君于经传玩索,有疑误者必谨识之,晚岁订其大义所系者为《六经疑义》二十卷,《四书疑义》十卷。
又以明道《定性书》、伊川《好学论》当与《太极图说》、《西铭》并行,各为之注释一卷。
文公《语类》出于众手,纯驳不一,自加诠择,为《朱子语粹》十卷。
中和之说,文公盖有遗憾,为集其语,为《中和考》三卷。
君以《大学》工夫始于格物,自号「格斋」。
所著诗文曰《格斋藁》四十卷。
君年七十有一,以嘉定十四年十二月五日终于正寝。
疾革,前一日,沐浴正衣冠而坐,门人交入问疾,久之曰:「吾不能多言」。
呼纸笔至,大书一「敬」字,曰:「守此足矣」!
君配查氏,贤孝慈淑,与君比德。
子一人,瑜也,亦能劬书以世其学。
君墓在邑东三里许程家原。
呜呼!
圣学之晦,千五百年矣,二程夫子昌明之,至文公先生南轩东莱先生鼎峙而起,号集大成
虽更党祸,而有志之士终不自沮,若格斋先生,岂非特立不群者哉!
秀发执经东莱之门,尝与闻先正之绪论,而叹同志者之不可复作也,敬序其事而铭之。
铭曰:
词华相矜,惟士之陋。
虚无相高,惟士之谬。
猗君之生,所禀既秀。
持敬明义,得于师授。
刊彼词华,不惧世垢。
黜彼虚无,不为道疚。
廓然此心,六合宇宙。
其体具矣,而用弗究也。
噫!
梅林分韵诗序 南宋 · 冯时行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六七、嘉庆《四川通志》卷四九、同治《壁山县志》卷一○、民国《三台县志》卷二六、《宋代蜀文辑存》卷四六
绍兴庚辰十二月既望缙云冯时行从诸旧朋凡十有五人,携酒具出西梅林
林本王建梅苑,树老且大,可庇一亩。
中间风雨剥裂仆地上,屈盘如龙,孙枝丛生直上,尤怪古者。
凡三四酒行也,以「旧时爱酒彭泽,今作梅花树下僧」为韵,分题赋诗。
客既占韵,立者倚树,行者环绕,仰者承芗,頫者拾英,吟态不一,皆可图画。
是行也,余被命造朝,行事薄遽,重以大府衣冠谒报,主人馈劳,酬对奔驰,形神为之俱敝。
诸公导以斯游,江流如碧玉,平野秀润,竹坞桑畴,连延弥望,民家十十五五,篱落鸡犬,比闾相亲,不愁不嗟。
余散策其閒,盖不知向之疲薾厌苦所在也。
昔人谋于野则获閒暇清旷,有爽于精神思虑,游不可废如此哉!
又况所游皆西川名俊喜事者耶。
诗成,次第不以长少,以所得韵之先后联成轴。
客十有五,韵止十四,吕义父别以诗字为韵。
又有首眩诗不成者,缺树字一韵,余过沈犀,樊允南监镇税,语允南补之,诸公又属时行为之序。
十五人者,成都杨仲约、施子一、吕周辅、义父、智父、泽父、宇文德济、吕默夫、杜少讷、房仕成、杨舜举、绵竹李无变潼川于伯永、正法宝印老、缙云冯当可
致知格物说 南宋 · 吴如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八三、《准斋杂说》卷上
致知者,期造乎知之极地也。
致知之方不出于格物,欲明格物之旨,当明字之训
格之为义不一,或以为至,《书》言「归艺祖」之是也;
或以为来,《书》言「格尔众庶」之是也;
或以为法,《礼》言「言有物而行有格」之是也;
或以为感,《书》言「格于皇天」之是也;
或以为斗,史言「手格猛兽」之是也。
凡是数义,皆不可以训此,惟孟子言「大人君心之非」,以正为训,于义近之。
即所训字详其句,义则可见矣。
若曰致知在至物,物至而后知至不可也;
致知在来物,物来而后知至亦不可也。
以至曰法,曰感,曰斗,逐句取义皆不可也。
惟有正字,谓致知在正物,物正而后知至,其于句义诚通,所以孟子论大人之君,终之以一正君而国定,是以正训格也。
然此不言正物而言格物者,盖欲学者于物交物之际用其力焉,故谓之格物。
物格则正,不格则不正。
孟子言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
引之则大者不立而小者夺之,此心无自而明,安能致其知乎!
是知物交物而不为所引者,是所谓格物者也。
且以目之于色、耳之于声言之。
目物也,色亦物也,以目视色物,交物也,目不为色所引,则物格矣。
物格则所视者明,不惟目正而色亦正。
耳物也,声亦物也,以耳听声,物交物也,耳不为声所引,则物格矣。
物格则所听者聪,不惟耳正而声亦正。
此所以不言正物而言格物。
字所训,至于晋时其义尚明,如称陆抗不以名位格物,犹有见于此也。
《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是之所谓物者,在我者也。
在我者不容不交于物,有则存焉,目之视色、耳之听声是也。
使目而不视,耳而不听,则目自目,色自色,耳自耳,声自声,何格之有?
《乐记》曰「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是之所谓物者,在外者也。
在外者不能不交于我,其交于我也,欲斯形焉。
若以在外之物皆为私欲,一切绝去,不惟百物皆废,而吾之一身亦无所施其用,又何格之有?
是知所谓格物之物,指两物相交而言,惟其引之则蔽,所以贵乎也。
《乐记》又曰「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于此而不知,则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天理灭矣,是焉得为知乎?
此致知所以在乎格物也。
《易》之艮,止也,《彖》明止义有曰:「上下敌应,不相与也」。
知上下敌应不相与之为止,则知物交物而不为所引,其为格物也明矣。
盖不为物引则止,即格物之义也。
所以《大学》推明止义为尤详。
夫子告颜子以克己之目,自非礼勿视至非礼勿动,是亦诲之以知止之方也。
《书》言「安汝止,钦厥止」,无非格物之功用。
然则欲致其知者,可不以格物为先务乎?
穷理格物说 南宋 · 吴如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八三、《准斋杂说》卷上
格物二字,先儒以穷理言,学者以穷理会,但知今日穷一理,明日穷一理,而不知理若何而穷,物若何而格,知若何而可致哉!
当知物物有理,是固然也,然格字本不训穷,物字本不训理,而先儒乃以穷理说格物者,岂非以理不穷则物不可格,必穷物之理而后可以知之,必知物之理而后可以格之与?
盖尝即《大学》之言而明之,穷理一说,谓可以格物,于义固无碍也;
谓即为格物,于义则不通焉。
今观《大学》之论,格物必先言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是即先穷理之旨也。
不先穷理,则物之本末、事之终始,莫知其所先后,何由近道?
道既不可近,安能格物哉?
惟其先穷理而物斯可以格,故知所先后之知,当在格物之先。
是知虽在格物之先,谓之知可也,谓为知之至则未可也。
欲其知之至,非致知不可。
致知者,极其知之所至也。
欲极其知之所至,舍格物何以哉?
此所以曰致知在格物也。
格字之义,固尝以曰至、曰来、曰法、曰感、曰斗,详明其训,皆有不通。
惟《书》言「格其非心」,以正为训,而孟子论大人格君心之非,亦以正训格,故有取焉。
然不言正物而言格物者,盖物格则正,不格则不正,因取孟子所论耳目之官明之,谓物交物而不为所引是为格物。
其义非不昭然,而或者犹以穷理之说为疑,今更即孔子所以告颜子者明之。
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是虽克己之目也,然以耳目之于声色论,则即格物之方也。
目交于色,惟礼是视,而非礼则勿视,耳交于声,惟礼是听,而非礼则勿听,岂非格物之方乎?
在己言之则谓之克己,在物言之则谓之格物。
克己则物斯格矣,能格物则己斯克矣,颜子其殆庶几者也。
理既内明,其于克己,礼与非礼固不待穷理而知。
若夫后世学者,将以格物,礼与非礼苟不以穷理为先,则于物之本末、事之终始何自知之?
是必味《大学》知所先后之旨,先穷其理,孰为礼之当视当听者,孰为非礼之不当视不当听者。
穷理如是而知之审矣,夫然后于物交物之际用其力焉,礼所当视当听者则视之听之,礼所不当视不当听者则勿视勿听。
以己言之即克义也,以物言之即格义也。
格物如是,则目不为色所引而所视者无非正色,耳不为声所引而所听者无非正声,自然非礼声色不入耳目,夫如是则物格矣。
物既格,则先来穷理所谓知所先后之知,斯为至矣。
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国治天下平之效于斯著矣。
苟其不然,虽知穷理于其先,既知礼之所当视当听者矣,又知非礼之所不当视不当听者矣,至于物交物之际,乃不能用其力,卒如孟子之言,为物所引,遇非礼之色交于目不能勿视,遇非礼之声交于耳不能勿听,岂所谓格物者哉?
格物之功既不加耳目,为声色所引,必不能正其视听,欲其物格也难矣。
物不格则先来穷理所谓知所先后之知,又安能极其至也?
知不至则意不诚,意不诚则心不正,心不正则身不修,而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本于斯乱矣。
此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所以为《大学》之至要也。
知之非艰,行之惟艰。
穷理所以知之也,物格所以行之也。
苟知于其始而不能允蹈于终,以极其知之所至,岂所谓知至至之、知终终之者哉?
其于《大学》之道欲其有所得也难矣。
于格物之义,解之不为不详,学者犹不明穷理之义,兹故复为之说,而摭前贤之所以论格物者终之。
汉末和洽有言:俭素过中,自以处身则可,以此格物,所失或多。
邴原性刚直,清议以格物。
《晋书》之称陆抗,谓不以名位格物。
本朝曾南丰之论房、杜,谓不以己长格物。
明道先生答或人御吏之问,谓正己以格物。
详其辞意,皆不以穷理为训。
即此五说参之,则知穷理之说,乃「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之旨,但可以明格物之因,不可以训格物之义,若以穷理训格物,谓格物即穷理,则于义诚有未尽,此学者所以不能无疑也与!
宋故左中散大夫泾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上柱国清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王公神道碑铭 北宋 · 王森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八、《陇右金石录》卷三、《金石萃编》卷一四一、乾隆《西和县志》卷四
天下之达道五,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是也。
天下之达德三,智、仁、勇是也。
道之达者常由之路也,德之达者所以行之之舆也。
智足以知之,非仁无以守也;
仁足以守之,非勇不能行也。
是三者盖常相须而成,则不惑不忧而至于无惧,虽任之有轻重,行之有近远,然各资其道,以尽其分,故载于《中庸》而谓之达德。
中庸鲜克久矣,盖未之见也,今见于王公,其资德尽分而近于达德者欤。
公世为岷州长道白石人,生天圣元年二月十五日己酉
曾祖圭、祖维嵩,皆以令善称乡里,盖君子之富也。
父振,尤能倾资待士,以教诸子,故诸子相继而仕于朝,遂累封官至司空而列三公之贵,人以为能知义方者矣。
公即司空公之第六子也。
幼而颖秀,不为戏弄,长而严整,望之峭直,曾未龆龀,以童子举被召。
幼失怙恃,杰然自立。
又中庆历六年词科,调官之初,掌京兆府兴平县之版籍。
府史以公少而易之,尝试以隐讼,公即与夺无滞也。
府郭之民,生产之厚薄,贫富之次第,久不能□□□□公定之,遂得大均之法。
有妇人者死而不明,凡欲掩瘗,而公视其发,亲以手捏而得巨钉,人服其神明,而死者可无憾。
盖始见其明辨不惑,勤恤物隐而无势利之惮也。
自兹入仕,沛发所蕴,故所至有能名,而荐者亦交于公上矣。
移河中之河西,居府城下,有缣帛之失陷者,长吏讯主库吏,则曰:「府僚上下均有贷数,独河西不预焉」。
众虽忌而上官嘉之,其清节又始见于河西也。
不惟心服于人,名公亦多叩其所以为治之术,用梅公挚七人荐,改著作佐郎、知凤翔府岐山县
三府之县皆繁邑也,五陵豪侠之风,习染犹在,由公以束吏爱民之故,不劳而政平讼理,民到于今思之。
其后子舍有过其邑者,亦欢喜呼曰「王公子也」,犹周人之思爱及甘棠,古人曰「况其子乎」,其谓是矣。
其得民如此。
秘书丞,就知渝州
巴县蛮族,屡为边患,旧每议事必严武备,公至则一以常礼,会于境上,宣谕朝廷恩信,夷心感服。
县多大姓,有杜生者擅置官刑,笞挞仆隶至死,而郡胥受贿,不直其讼。
川峡风俗,大率贫细无赴愬之地,公先擒赃吏,然后白守而推治之,豪右歛迹。
非不畏强禦,不克至是。
太常博士通判耀州赐绯衣银鱼。
州有白渠,岁起利夫以治之,且盗水争竞,或掷瓦砾以害邑官,或至杀伤以起大狱,公董役其众,省丁万计而后无水讼。
英宗皇帝入继大统,旧劳于外作,其即位庶政励精,遂用公为御史推直官,委决留狱,多称明允
屯田、都官,皆外郎也。
神庙登极,再加职方员外郎,迁屯田郎中
谋杀从按问自阿云谋夫始,会公首当详定,则曰:「法无许从之文」。
出知商州,州居山,百货丛委,往时为吏者或多牟渔于下,且圭田无艺,公则一切蠲减之,官吏亦缩手不敢取。
自邑至郡,皆兴学校。
都官郎中,求领南都御史台,改除知池州
职方郎中,知兴元府
泸南用师,慎选守臣,乃以公知资州,兼梓夔两路兵马事。
止造舟之役以息民力,供馈不乏,而下不知扰,去有遗爱,咸愿建碑以记在民之德。
先是,兵马事委武臣,以公之至乃复带。
遂州,迁朝议大夫,赐佩服金紫,封清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室。
今上即位,加中散大夫,除知泾州
用大臣荐,改除夔路转运使
施州幸则杀降,累劾不就,诏公按之,得其情,复疏以有边功,乞薄其罪,朝廷从之。
继请便郡,得凤翔府,剸拨繁剧,庭无留讼。
左中散大夫上柱国,还朝除知邠州
未期,又移知泾州
方议置帅,遽以告老闻,命未下,而以元祐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甲子终于官舍,享年七十一。
九年三月十三日甲申,葬于白石之西原,从先司空之兆,礼也。
先娶李氏,观察使士衡之犹子,赠金城郡
次娶刘氏,工部尚书涣之子,赠和义郡
次娶李氏,中散大夫舜卿之子,今封陇西郡君
男子七人:嘉礼雄州防禦判官嘉谟通直郎,嘉猷宣德郎,嘉锡太庙斋郎,嘉问、嘉言、嘉瑞皆假承事郎
女子四人:长适承议郎司马元,次适进士黄本道,次适内殿承制姚宏,次适蕲州法曹李敏思。
孙男八人:俦假承务郎,焘、寿、宗寿、知常,三尚幼。
孙女十人:长适主簿张浚,馀皆在室。
惟王氏世为王者子孙之后,其姓最著,散之天下,而公家世以赀高于西方。
惟西方之强禀金气之义,人多尚武,而公家伯仲以文显于朝廷,非积行之后,曷以蕃衍盛大,至公而显耀门户如此其光。
实公识明而济之以学,性厚而充之以仁,忠于国而孝于家,利于人而爱于物。
其持身也以俭,其行己也以恭,其勤足以干事,其清足以厉俗,见义可为也则有不夺之志,临事而惧也则有不懈之心。
然且不竞不絿,孤直少与,虽服赐三易,勋业灿然,莫非按资循格而恬无躐等之荣,故盘桓郡寄,一为路使而已,复请麾,无力小任重之虞,有器博近用之叹,此又乐天知命,难进易退之高风也。
所以夙夜在公,施设注措者,讵可一二为公道,亦见于志铭者,此不复书。
初,公为商州,方朝廷患天下之事承平岁久,有偏而不起之处,主上慨然思欲振起而鼎新之,乃尊用儒术,旷然大变,首差役之议,推散歛之术,使者相望,交于道路,责在郡县,专奉新法。
公于是时不比不异,救偏补敝,归于中道而已。
森亦方以属邑主簿事公,而屡委之以数邑之法,故一荐之,又荐之,实受知于门下者为最厚。
暨公捐泾州之馆舍,其诸孤以书抵余曰:「先子生事业,君知之为详。
不孝无以答昊天,愿假忱词以垂不朽」。
余既复书以慰且勉之,曰:「古人云孝子之亲没,当求仁者之以祀之。
夫祀时思也,尚求于仁者,况显扬先烈,刻之坚石,不求诸当时闻人,则何以昭示前烈,取信后世?
重为先府君羞,敢以固辞」。
又书见诿,且遣其昆弟以来,曰:「当世前古,固有名闻之士,载于论撰。
然闻诸《礼》曰『无善而称之是诬也』,伊欲昭示先烈,取信后世,莫若无愧于泉下,则当求知者以纪其实。
故《礼》又曰:『有善而不知不明也,知而不传不仁也』。
今以雄州防禦推官郭拱状其行事,编次本末,不敢以片言只字厚诬我先子,且于格得之,君盍许我乎」?
义不获避,则应之曰:「诺」。
遂序其本事,表于隧而铭之,曰「有宋达德君子王公讳公仪子严之碑」。
铭曰:
惟西方之镇兮,其山曰岷。
少皞之气兮,是为萧辰。
惟金神则义兮,俗多尚武。
惟王氏之子孙兮,家声富文。
司空之教兮,能大其后。
惟上柱之兮,克材以秀。
第循良之效兮,著见于有勇之仁。
无悬叹之声兮,有恺悌之在民。
我政兮如神,我泽兮如
道之远兮任之宜重,器之博兮止于近用。
为上以德兮,为下以恩,不在其身兮,或在子孙。
岷之山兮峻极于天,岷之水兮渊泉如渊。
丰碑道傍兮,聊记岁年。
天渊可兮,名不愧乎永传。
绍圣三年岁次丙子、五月庚寅朔、十二日辛丑
天水王厚镌石。
诫约朝会虔恭诏太平兴国五年九月丁未 北宋 · 宋太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宋大诏令集》卷一四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一、《宋会要辑稿》仪制八之二五(第二册第一九七九页)
表著之设,盖有等威;
阙庭之仪,所务恭肃
故离立俗谈者,罚之所及;
蹴刍齿路者,诛之必加。
所以辨名器之差,正班爵之序。
贾生设堂陛之喻,盖明天子之尊;
叔孙造绵蕝之文,式彰王者之贵。
抑有彝训,布于格言。
五代以来,旧章多废。
胥徒市贾,多齿于周行;
朝觐会同,罔知于王制。
遂至亵慢,殊失矜庄,浸以成风,因之不改。
方属成平之始,宜申沿革之规。
应文武百官,自今宜令有司遍行布告:凡遇朝会,各务恭虔;
每内殿起居日,即须踧踖入门,雍容就列。
稍涉不谨,便同失仪。
朝堂素有典彝,宪台并须振举,恪居官次,称朕意焉。
钱俶端拱元年八月戊寅 北宋 · 宋太宗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
皇帝若曰:昊穹眷祐,贤哲挺生,禀象纬之纯精,负经纶之盛业,作民父母,为国翰垣。
其存也冠中台而长诸侯,其没也峻徽章而崇礼命。
咨尔故安镇国崇文耀武宣德守道功臣武胜军节度邓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开府仪同三司、守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使持节邓州诸军事、行邓州刺史、上柱国、邓王食邑九万七千户、食实封一万六千九百户、赐剑履上殿、诏书不名钱俶,嗣祖考之令德,奠东南之奥区,开国承家,本仁祖义,以忠孝而保社稷,以廉让而化人民。
勤翊戴于累朝,克惠绥于一境,世传威略,志慕声明。
当武库戢兵,洞阅诗书之府;
秣陵问罪,雄张掎角之师。
致区宇之同文,赖忠良之协力。
逮于纂绍,益享崇高,蕴明哲而保身,务倾输而竭节,尽献土壤,来归阙庭,予嘉乃功,荐锡殊宠。
道隆简退,志尚谦冲,屡辞郤縠之权,难夺范宣之让。
朕深惟勋旧,俾就养颐,爰出殿于大邦,庶聿臻于眉寿,式繄元老,永辅眇躬。
何天道之难谌,而梁木之斯坏!
长沙既往,空存甲令之勋;
征虏云亡,但见云台之像。
赗赙从于异等,嗟悼废于临朝,宁酬柱石之勋,未极君臣之分,庸加典则,以厚始终。
今遣使太中大夫尚书工部侍郎上柱国汾阳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赐紫金鱼袋郭贽持节册赠尔为秦国王
呜呼!
德无不报,予敢忘于格言;
魂而有知,尔尚钦于天命。
呜呼哀哉!
按:《宋史》卷四八○《吴越钱氏传》。又见《钱氏家书》第三种。
朝臣京官明格法者上表自陈当明试诏端拱二年九月二十九日 北宋 · 宋太宗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
朝臣、京官等,令御史台告谕,有明于格法者,许于閤门自陈,当议试可,送刑部大理寺充职。
大理寺满三年,无遗阙,一依元敕改转。
按:《宋会要辑稿》职官一五之三二(第三册第二七一三页)。又见同书选举一三之一一(第五册第四四七三页)、刑法一之六二(第七册第六四九二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