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过秦论 西汉 · 贾谊
出处:文选卷五十一
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横,兼韩魏燕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而延敌,九国之师遁逃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赂秦。秦有馀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彊国请伏,弱国入朝。施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及至始皇,奋六世之馀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俛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蕃篱,却匈奴七百馀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鍉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溪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始皇既没,馀威震于殊俗。然而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材能不及中庸,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俛起阡陌之中,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而响应,嬴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淆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耰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曩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过秦论 西汉 · 贾谊
出处:全汉文 卷十六
秦并兼诸侯山东三十馀郡,缮津关,据险塞,修甲兵而守之。然陈涉以戍卒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锄耰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秦人阻险不守,关梁不阖,长戟不刺,强弩不射。楚师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艰。于是山东大扰,诸侯并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以三军之众,要市于外,以谋其上。群臣之不信,可见于此矣。子婴立,遂不寤。藉使子婴有庸主之材,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
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馀君,常为诸侯雄。岂世世贤哉!其势居然也。且天下尝同心并力而攻秦矣。当此之世,贤智并列,良将行其师,贤相通其谋,然困于阻险而不能进。秦乃延入战而为之开关,百万之徒,逃北而遂坏。岂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势不便也。秦小邑并大城,守险塞而军,高垒毋战,闭关据厄,荷戟而守之。诸侯起于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亲,其下未附,名为亡秦,其实利之也。彼见秦阻之难犯也,必退师,安土息民,以待其敝,收弱扶罢,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为禽者,救败非也。
秦王足己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三主惑而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世非无深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拂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忠言未卒于口,而身为戮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钳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哀哉!先王知雍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振;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内畔矣。故周五序得其道,而千馀岁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长久。由此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野谚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有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已上《文选》为下篇)。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而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备,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王、武王蒙故业,因遗册,南兼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纵缔交,相与为一。当是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重士,约从离衡,并韩、卫、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昭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朋制其兵。常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遁逃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奉秦。秦有馀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卤,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秦王,续六世之馀列,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捶拊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馀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堕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铸鐻,以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然后斩华为城,因河为津,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溪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以定,秦王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秦王既没,馀威振于殊俗。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什伯之中,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而转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淆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锄耰棘矜,非锬于句戟长铩也;适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乡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洁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千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已上《文选》为上篇)。
秦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养四海,天下之士斐然乡风,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没,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强侵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敝。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止。当此之时,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立私权,禁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夫并兼者高诈力,安定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借使秦王计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而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夫寒者利示豆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之嗷嗷,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乡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圄而免刑戮,除去收帑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威德与天下,天下集矣。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其处,唯恐有变。虽有狡猾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止矣。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之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纪。百姓困穷,而主弗收恤。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君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藉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见始终之变,知存亡之机,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天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矣。故曰安民可与行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身不免于戮杀者,正倾非也,是二世之过也(已上《文选》为中篇。《史记·秦始皇纪》。案《过秦论》相承分上中下三篇,以秦孝公以下为上篇,秦并兼诸侯为下篇,《史记》但为一篇,而次第全异,文亦小异,最为古本,今据录之。)。
试中宏辞谢主司启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四○、《鸿庆居士集补遗》卷三、《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三六
列棘程书,自愧北方之学;乘槎问汉,仰窥东壁之光。被宠若惊,过情而惧。窃以尧、舜、文王为正道,万物所共由;诗、书、执礼皆雅言,众人固不识。笃生先觉,丕阐斯文,用爽厥师,同归于治。洋洋《关雎》之乱,敷闻广乐之音;浑浑虞、夏之书,大破专门之学。黎民于变,比屋可封。学圃学农,尽弃小人之事;逃杨逃墨,一归君子之儒。睎颜之人者,亦颜之徒;诵尧之言者,行尧之行。历观上世育材之盛,未有今日得士之多。自非粲然有文,孰能出乎其类?如某者,朴樕不足数,濩落无所容。智昧适时,岂栖栖而为佞?学知是古,但断断以无他。方大道之显行,偕群英而乐育。薄采泮宫之芹藻,备尝太学之齑盐。屈首一经,屡鼓齐门之瑟;折腰五斗,遂弹秦柱之冠。坐席未温,茹荼遘悯;祥琴在御,新谷再升。念将母之不遑,欲怀安而未可。聊作代耕之念,初无干禄之心。会公车之兴氓,揭词科而试艺。方奉三无私之世,实犯五不韪之诛。率尔而行,虽万人吾往矣;卒然而问,叩两端而竭焉。寸阴不留,长技尽废。周庭合雅,曹、郐而下无讥;鲁史编书,游、夏之辞莫措。岂谓曲成之赐,不遗千虑之愚。扬秕在前,积薪居上。肆颁诏綍,褒进书林。秉太一之青藜,对古人之黄卷。拂蟫辨蠹,初无从事之劳;画地复墁,真负食功之意。叨蒙若此,报称谓何!兹盖伏遇某官斯道觉民,嘉谋告后。德业万夫之望,文章百世之师。至大至刚,雅有回天之力;多材多艺,已闻赉弼之祥。欣逢君子长育人材之时,无复大臣遗忘微贱之叹。致兹庸妄,亦预甄升。德大难酬,人微曷称!怀铅抱椠,已参蓬莱藏室之游;检玉泥金,或议泰山梁父之事。誓殚微效,用答鸿私。
宋故左朝请大夫李公靖之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鸿庆居士文集》卷三五
元符末,余始著籍乡校,识靖之与其兄宗子学博士相之,为同舍生。是时方尊王氏三经《字说》之学,学者数百人,手钞口诵,连榻累笥,非王氏之书不读也。靖之兄弟魁垒豪健有气节,彊记洽闻,不专事举子业。间出东坡先生诗文为余读之,音节欢亮,耳目醒然,如挽天河覆八溟,一洗先儒笺注虫鱼之陋,而一时诸老先生往往窃笑其迂。遇休告则出,从所厚善抵掌剧谈,纵酒博弈,歌呼竟日而后已,真天下之奇男子也。后数年,余与靖之同登进士第,宦游四方不相闻。又数年,余以御史斥,靖之亦繇平江从事代还,相与握手谈笑,道旧故以为乐。靖之意象索然,无复故时俊壮迈往之气,而相之亦病矣。余固怪之,靖之曰:「平江大都会,而朱勔以窭人子为蛇豕,侵暴一方,奴使将佐,与之驱除惟恐后,吾如彼何哉」!已乃脱巾几上,怒发竦立,椎床大叫,又复怅然以悲。自是湛浮里中逾二纪,不复有进取意。尝一佐永嘉郡,以避建炎之乱。秩满径归,筑室田间,不交人事;益复饮酒,时有感遇,作诗歌舞以自娱戏,卒不究所施,遂赍志以没。没于绍兴十二年六月辛巳,年六十九。诸孤抵父友乞铭识其葬,而以属予。呜呼!余从靖之游四十年,见其盛而悲其衰,又哀其死,是不可以无铭也。靖之,陇西李氏,讳端方,今为常州武进县人;靖之其字也。大观三年试上舍,赐出身,主海州沭阳簿。用举者迁通仕郎;又以盐最改宣教郎,调平江府司士曹事,抑郁不自得。岁满,家居。久之,折资监沂州酒税,不赴,遂致仕。建炎初,近臣荐其材,召赴行在,除鸿胪寺丞,不拜。绍兴元年,通判温州。八年,除知韶州。寻请宫祠,主管台州崇道观,积官至左朝请大夫。靖之学博而辩,属文辞清丽有典则,而长于诗;乐善多爱,尤喜诵它人之工者。得一言一句,手录藏之,累数十编,而探求犹未已。见其人,则未始出一语称善。或问其故,则曰:「吾恶其近于谀也」。平生故人去为公卿,足不及门,不通馈问,若不可以亲者。居官洁修自好,顾以所涖皆丞佐,不能独有所为以自表见于世。至于循道守官,则未尝屈意变节于一人,自谓贲育不能过也。朱勔用事,负贵骄横,士大夫献谗谀,备使令,以济其恶,靖之如避垢污,不忍开眼视之,以故出仕常欲去而无留心。惜乎仕不逢时,不得使其身一日立于朝廷之上,故文章不大传于世,行义不博闻于天下,而独为士友所记,可哀也已!曾祖中立,永州零陵县令;祖士宗、赠承事郎;父镇,奉议郎,赠宣奉大夫。妻余氏、马氏,皆封宜人。生五子:男曰长裔,右迪功郎、前监潭州南岳庙;长茂,将仕郎。女适右从事郎、监临安府龙山税务施培,次适登仕郎吴萃,馀一女在室。孙男女二人。长裔、长茂卜以其年九月丙午,葬于武进县怀德南乡朱夏村之原上。靖之晚喜诵佛书,不囿于因果名相之说,遇住处则据榻卧读之。客曰:「奉佛当如是乎」?靖之曰:「祸福竟何在?通其意而已」。一日,忽书:「辛酉四月某日,获麟于所居之壁」。才逾月,遂属疾不起。嘻,亦病矣!铭曰:
猗欤靖之,瑚琏之器。以抵鹊而毁,以腊鼠而弃。秦柱睨而起,楚门撞而逝。呜呼已矣,与瓦砾异!
己酉夏四月东维子来访以其过昆山诗见示且邀余及卢公武殷孝章和之 元末明初 · 谢应芳
七言律诗 押歌韵 出处:龟巢稿卷四
酒湿宫袍逸兴多,铁龙吟啸舞蛟鼍。
一江星月光摇动,八极风云气荡摩。
诗史屡书新甲子,草庐还是旧烟萝。
系船秦柱山前柳,邀我吴趋和郢歌。
汉代 晚唐 · 唐彦谦
五言排律 押萧韵
引用典故:玄晏 金屋 临邛 灵和柳 衣带水 梓泽
汉代金为屋,吴宫绮作寮。
艳词传静婉,新曲定妖娆。
箭响犹残梦,签声报早朝。
鲜明临晓日,回转度春宵。
半袖笼清镜,前丝压翠翘。
静多如有待,闲极似无憀。
梓泽花犹满,灵和柳未凋。
障昏巫峡雨,屏掩浙江潮。
未信潘名岳,应疑史姓萧。
漏因歌暂断,灯为雨频挑。
饮酒阑三雅,投壶赛百娇。
钿蝉新翅重,金鸭旧香焦。
水净疑澄练,霞孤欲建标。
别随秦柱促,愁为蜀弦么。
玄晏难瘳痹,临邛但发痟。
联诗徵弱絮,思友咏甘蕉。
王氏怜诸谢,周郎定小乔。
黼帏翘䌽雉,波扇画文鳐。
荇密妨垂钓,荷欹欲度桥。
不因衣带水,谁觉路迢迢。
武刚君传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三、《梁溪集》卷一五五
武刚君姓金氏,名辟疆,其先楚人也。七世祖镤居于越之耶溪,闻欧冶子者通于天地阴阳、五行变化之理,得铸人术,因往见之,欧冶子熟视镤曰:「子之质美矣,尝试以吾术治之,当为国器」。乃留与居。汰去粗悍,萃其精英,旬锻月鍊,磨砻而淬砺之,文彩艳发,其才气天下无双。欧冶子抚之曰:「子所谓铁中铮铮者。昔孔子尝铸颜渊矣,吾今铸子,合则成体,散则成章,变化不测,其犹龙乎」?因号曰「龙渊子」。以荐于楚王,楚王悦之,出入起居,必以自随,威镇海内,名闻诸侯。于是晋、郑兴师以伐楚,曰必以龙渊子为质乃罢兵。王与之登城,以麾晋、郑之师,伏尸十万,流血千里,楚之所以霸诸侯者,龙渊之力为多。亲属散居四方,时时窃借其名以行。当战国时,尤宠任之。其族子有游越者,以策干越王勾践,勾践将封之以三乡及千户之都二,以示薛烛,薛烛曰:「此国宝也,三乡二都,何足以当之」!其贵重如此。有游赵者,头胡缦缨,短后之衣,以术干赵孝文王。赵孝文王好之,终日与之相对,至忘食寝,国事皆废。于是庄周为陈其祖之功德,举之无上,按之无下,运之无旁,足以决胜天下,而头胡缦缨,短后之衣,其术特庶人之所好,不足多也。王悟,乃疏之,遂废不用。而当时游侠之士,荆轲、聂政之徒,往往私从之游,然皆其术之下焉者也。独武刚君辟疆者起于楚、汉之间,挺挺有祖风烈。辟疆之为人,明锐劲正,遇事立断。其学长于天文、地理、阴阳、刑法、兵家战斗之说。性刚果,不喜人之为柔佞者,见有祸乱奸宄,必欲削平之而后已。其志气凛如严霜秋水,毅然有不可犯之色。以故乱臣贼子奸邪见之胆破股慄,不敢仰视。其与人交,惟有德者阴卫助之,久而无斁;茍非其人,舍去弗顾。秦始皇帝既灭六国,焚《诗》、《书》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兵。武刚君遁逃山泽间,与一时布衣豪俊游,其耿耿自若也。项籍少年时尝从君学,不成,去,其叔父梁怒之,籍曰:「君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耳」。盖不知君者也。独高祖微时雅与君善,尝俱行丰西大泽中,有大蛇当径,前行者还报,高祖被酒曰:「壮士何畏」!乃与君俱前斩蛇,所谓白帝子者。遂起兵攻秦,既入关,降秦王子婴,复与项籍争天下,战荥阳、成皋间,武刚君未尝不在左右,出入卧内,甚见宠任。其后韩信、陈平、黥布闻之,皆亡楚,仗君以归汉,以故高祖胜项籍垓下,遂即帝位。第功君居第一,在萧何、曹参右,封之峡中,号武刚君,赐丹书铁券,藉以锦绣,藏之金匮石室,使世世袭之。又取武库为君第,与秦人传国于汉者公玉玺待遇略等。国有大事,则召君及玺,班于殿庭,以示褒宠。其子孙往往劲直明敏,淬锋歛锷,以节义自持,能世其家。当成帝时,有仕于尚方者。丞相张禹以帝师位特进,甚尊重,然阿附王氏,不忠帝室。平陵男子朱云廷对曰:「大臣尸禄素餐,愿与尚方金某断佞臣一人,以厉其馀」。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成帝不能用,其后王氏果篡汉。由是世益重其家声。历汉至魏、晋,虽异代,犹见礼遇不衰。至晋太康中,回禄氏作乱,劫武库,焚荡武刚君之第,因以失国,而君之远族干将显于世焉。干将者,与其妻莫耶氏得神仙幻化之术,隐于豫章丰城狱中,怀材抱德,气应于斗牛之间。张华与望气者雷焕识之,推其分野,俾焕往搜访,果得干将与莫耶氏,而斗牛之间气灭。焕私匿莫耶氏,而以干将归华,且曰:「是有术,终当化去」。华知其匿莫耶氏也,亦曰:「久当复合」。及华将遇祸,干将果先化去。而焕之子携莫耶氏过延平津,因跃入水,遣没人视之,有二龙盘结,风涛汹涌,雷电晦冥,因不复见。信乎,其得神仙幻化之术,而华、焕之言验云。
太史氏曰:古者五行物立,其官金姓,盖出于少昊氏。其族散居五方,而刚柔利钝,性亦不同。武刚君之得性,其北方之强者欤。观其为人明利果断,不凝滞于物,劲正之气毅然见于色,其亦锻鍊淬砺之力欤。卒能佐汉以兴,传国数百载,可谓盛矣。予来延平,感干将、莫耶氏之事,考诸传记,嘉武刚君之烈,采其行事大略著于篇。
欧冶子铸剑赋(以雷公发鼓蛟龙捧炉为韵) 中唐 · 白行简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九十二
先王之御天下也。与物为公。知文不足以独理。故资武以为雄。弧矢之利。以征不服。剑戟之用。以威远戎。俾梯山而入贡。故率土而向风。懿夫欧冶。实曰良工。铸龙泉之剑。鍊耶溪之铜。于是制良模。启洪炉。炎炭赫以震爇。大冶屹而山孤。其始作也。烟气成阵。橐声若雷。三光动色。六气飞灰。蛟龙捧炉。雷公击节。龙势初成。玉匣新发。利可吹毛。光能莹雪。此剑之德。百夫称杰。此剑之用。千里流血。岂比乎解牛之刃。自谓良庖。倒载之干。虎皮以包。蒙庄说之以喻道。周处凭之以斩蛟。荆轲一拔以击秦柱。汉高三尺以定天下。士庶得以安身。王侯得以辟土。是知剑也。藉以防虞。岂比乐云。不在钟鼓。既而切玉期用。剸犀是逢。常闻静乱。旧说为龙。佩服是宜。则圣哲攸重。弃捐不可。故牛斗是冲。冯谖再弹。而见于下客。季札一返。空挂于长松。逮夫边尘欲飞。邦人斯恐。猛士挥戈。谋臣贾勇。是歼是灭。再持再捧。四夷慑之以宁居。一人得之以垂拱。是剑也古今之重。是剑也荷君之宠。
书吕不韦传后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二、《方舟集》卷一八
太史公载吕不韦说华阳夫人之词云:「不以繁华时树本,即色衰爱弛,后虽欲开一语,尚可得乎」?则孝文王为安国君时也,子楚质于赵。秦昭王五十年,吕不韦行金于邯郸守者得脱,以至子楚得立,凡六七年事。《战国策》云:「王年高矣,王后无子,王一旦山陵,子傒立?士仓用事,王后之门必蓬蒿」。是时子楚犹在赵未归,若在孝文未立之前,不应称后称山陵也。若以孝文既立,所称之王为孝文王,则楚之得归与不韦之说特一年事,与太史公所载不同。不韦周旋两国之谋,不应成于一年之顷也。高诱注云:秦王后为孝文华阳夫人。至「王之春秋高」,注云「昭王年老」,则安国君未立,昭王尚在位,其子之妃乃曰王后,以配其舅为称,何耶?又曰「陛下尝轫车于赵」,注云「陛下谓孝文王,昔尝质赵」,以为子楚之词前昭王而后孝文王耶?昭王生十九年立,五十六年薨,则七十五岁,孝文生五十三年立,一年薨,则五十四岁。太史公所说华阳夫人,非繁华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