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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武东面招抚回鹘使制842年9月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九十八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门下。
古人云。
兵者所以明德除害也。
故举得于外。
则福生于内。
朕每念戎事。
务安生灵。
既获远图。
宜恢长算。
回鹘可汗寄托塞上。
未归虏庭。
近者遣使蓟门
恳陈诚。
宋人病告于子反。
朝鲜心附于楼船。
翳我信臣
实得要领。
幽州卢龙军节度副使知节度事观察处置押奚契丹两蕃经略卢龙军等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工部尚书幽州大都督府长史御史大夫兰陵郡食邑三千户张仲武
风云感契。
凫藻协诚。
自升将坛。
首剪狂寇。
戈鋋亟闻于彗埽。
牛马殆至于谷量。
故能望影揣情。
已探致虏之术。
岂止闻风破胆
益坚慕义之心。
遽奏封章。
愿申告谕。
彼既率服。
宁忘怀柔。
况虏骑往来。
疾于风电。
沙场夐𨗿。
介以山川。
临敌应机。
固难统一。
昔卫霍之袭荤狁。
异道而行。
辛赵之击䍐羌。
两从其志。
成予庙胜之策。
在举髦杰之臣。
俾尔鹰扬
挫其狼顾。
将复蛮夷之叛。
固在七擒
勉思将帅之风。
无忘五利。
崇以夏官之秩。
委其统制之权。
当竭一心。
敬兹休命。
检校兵部尚书兼充东面招抚回鹘使。
其当道行营兵马使及奚契丹室韦等。
并自指挥
馀如故。
主者施行。
张仲武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九十八
仲武
周玙至。
省表。
知可汗犹有疑惧。
近日移营。
卿自总戎麾。
累剪狂寇。
英威所震。
桀骜皆从。
仁义所绥。
降附相继。
昨者可汗来依塞表。
已在彀中。
岂谓黠虏之奸心。
尚怀翻覆。
柔服之际。
又此遁逃。
远揣虏情。
必终难保信。
去病深入大漠。
方殄獯戎。
李靖再袭穹庐。
始擒颉利。
况卿伐谋制胜。
才出古人。
宜选练劲兵。
掩其无备。
使吕嘉怀贰而受首。
孟获虽纵而必擒。
特立奇勋。
永光千古。
朕已令刘沔旋师。
却入东境。
候卿本道成功。
即令归镇。
经略之事。
全以付卿。
须及塞草未青。
虏骑方困。
一举便尅。
使无孑遗。
卿先发马步一万人。
于大界原防戍。
今缘可汗入卿掌握。
已在网罗。
岂得更屯精兵。
守无用之地。
即宜追赴本道。
同力剪除。
缘卿师旅至多。
费用尤重。
其出界粮料
已令所司依前支给。
卿宜勉于尽敌。
以副朕怀。
李思忠请进军于保太栅屯集状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一
右。伏以今年八月制置
待诸道进军。移营逼可汗衙帐。
即李思忠领衍蕃骑深入。覆其巢穴。
续缘刘沔张仲武确称。冬寒进军未得。
请待正初。今已及期。
望诏刘沔张仲武一时进军。以壮思忠兵马。
恐不□令往中受降城。令在保太栅屯集。
稍为稳便。望付翰林赐思忠遂奉诏处分。
刘沔张仲武诏意。谨同封进。
请赐仲武诏状843年9月2日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一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右。臣等见李回说。
仲武似疑刘稹未有罪状。及见李回说从谏积恶僭侈。
便忠愤感激。告若罪状如此。
朝廷固合诛夷。臣等商量。
因处分边事。望赐仲武书。
谕以深意。要云从谏入觐之初。
与郑注交结。因缘货贿。
滥授钧衡。及归镇后。
又与李训结托。所谋狂险。
中外具悉。自训注夷灭。
心不自安。颇恃甲兵。
转怀悖慢。先朝夕虽优宠。
中实怀疑。及从谏疾病之时。
曾无诚。昨遣中使临问。
兼借名医。矫托异端。
竟不相见。便树置刘稹
将校继献章表。不待朝旨。
便令继袭。以泽潞一镇。
有启圣旧宫。艰难以来。
多用文吏。如抱真首创军募于国。
兼有大功。身殁之后。
其子皆赴京阙。比谓刘稹愚騃。
迫于军情。望其管惜家门。
稍能悛悔。频敢驰突晋绛。
侵轶河阳。近李丕投降。
及魏博收平恩县。得刘稹榜帖。
并已进来。皆呼官军为贼。
逢著即须痛杀。悖逆如此。
天地不容。想卿远闻。
应当奋激。卿宜速谕诸藩部落。
同灭可汗。卿但北边立功。
刘稹必当自溃。策勋命赏。
以卿一道为先。卿深体此怀。
兼示将校。如蒙允许。
望付翰林约此意。撰诏。
请授王宰兼行营诸军攻讨使状843年9月4日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二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右。缘王茂元虽是将家。
久习吏事。深入攻讨。
非其所长。访闻东畿自闻狂寇侵轶。
尚未安定茂元纵得痊复。
且要留镇河阳。行营诸军。
须便有所委。茂元疾虽加重。
朝廷亦免他虞。前月二十九日延英面奉圣旨。
亦以两道节度同在一处非便。臣等商量。
望授王宰兼行营诸军攻讨使。如蒙允许。
望加刘沔张仲武招抚使例降黄敕处分。未审可否。
幽州事宜状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二
右。
臣伏见报状。
幽州雄武军使张仲武已将兵马赴幽州
雄武军使今日奏事官吴仲舒到臣宅。
臣扶疾与之相见。
细问雄武。
只有兵士八百人在。
此外更有土团子弟五百人。
臣问兵马至少。
如何去得。
仲舒答臣云。
只系人心归向。
若人心不从。
三万人去亦无益。
据此说。
即是仲武得幽州人心。
又云。
张绛初处置陈行泰之时。
已曾唤仲武
欲让与留务
是衙门内一二百人未肯。
仲武行至昌平县
幽州九十里。
却令归镇。
臣又问万一入不得。
即有何计。
仲舒云。
幽州军粮并贮在妫州
及向北七镇。
若万一入未得。
郤于居庸关守险。
绝其粮道
幽州自存立不得。
伏以陈行泰张绛。
皆是邀求符节
固不可比。
仲武先布款诚。
候朝廷指挥
因此拔用。
必能尽节。
加之恩宠。
亦似有名。
缘在假未获面奏。
谨先密奏。
伏望留中不出。
张仲武寄信物状845年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四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右。
今月日。
仲武判官华封舆到臣宅。
送前件书并信物等。
已闻奏讫。
臣素具恳诚。
实非饰让。
臣登朝序。
垂三十年。
未曾为宰相撰碑所悉。
盖缘雕虫薄技。
已忝荣名。
不愿鬻文。
更受财货。
比见文士
或已居重位。
或已是暮年。
矻矻为文。
只望酬报。
臣心鄙耻。
所不乐闻。
太和中
幽州刺史李载文撰碑。
敛取太过。
军乱之际。
怨词颇甚。
况今陛下圣明御宇。
风教鼎新
文德迈于羲轩。
武功高于周汉。
河朔节将。
皆竭忠诚。
尤宜示以典章。
令知法度。
臣忝居台铉。
过受殊恩。
若不守廉隅。
坐受厚赂。
何以仰裨元化。
表率庶僚。
倘以仲武之情。
不可全阻。
许臣量受一千疋。
已是乖臣本心。
伏希圣慈。
鉴臣丹恳。
仲武书谨封进上。
请令符澈与幽州大将书状841年10月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五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右。访闻张仲武幽州大将张朝先之子。
沈勇有谋。陛下纵欲加恩。
亦须且挫其气。又幽州旬月之内。
移易三人。因此翻覆多端。
亦要令其知愧。臣等商量。
且望令符澈与大将已下一书。观其报答词理。
足以知其情。出邻道节将。
于国体无亏。其书白谨同封进。
荥阳公贺幽州破奚寇表847年6月 唐 · 李商隐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七十二 创作地点:广西桂林市
臣某言。
臣得本道进奏官某状报。
某月日。
幽州节度使张仲武奏破奚北部落及诸山奚。
除旧奚王匿舍朗所管外。
杀戮首领丁壮老幼。
并杀戮羊牛焚烧车帐器械等。
计二十万。
剌史巳下面皮一百具。
耳二百只。
奚车五百乘。
羊一万口。
牛一千五百头者。
天声远叠。
庙略遐宣。
白虏获于宁台。
赤夷浮于燕路。
臣某中贺。
臣窃窥旧史。
逖听前朝。
有天子忧边。
清宵辍寐。
将军出塞。
白首言归。
至乃或胜或奔。
一彼一此。
竟困塞郊之柝。
那停绝漠之烽。
犹欲叙烈旂常。
告功祧庙。
用其暂胜。
谓曰难能。
况幽朔巨都。
全燕重地。
荐臻奚寇。
猾乱华人。
田豫之护鲜卑
莫能深入。
祭彤之军辽水。
惟遣相攻。
近岁以来。
为患滋甚。
单于侦逻之路。
怀驹支漏泄之奸。
张仲武重感国恩。
习知边事。
三师而肄楚。
五饵以间戎。
乘其嚣惰之时。
俄得剪除之便。
燕犀密挂。
冀马潜羁。
超距投石者。
动过千偫。
戟手科头者。
略踰万计。
坎三鼓而河流自却。
声六校而屋瓦皆飞。
自是鸮惧丧林。
兔忙迷穴。
无舟掬指。
有地僵尸。
未惊紫陌之乌。
前军巳蹙。
不唳淮山之鹤。
后队仍穷。
遂分袁尚之头颅。
仍裂蚩尤之肩髀。
穹庐落烬。
同甲扬灰。
山积云屯。
大收其车乘。
角羸耳湿。
尽获其牛羊。
柳水载澄。
桑河无事。
爰施吉语。
入解皇威。
此皆皇帝陛下功格上元
运膺下武。
授兹成算。
于彼当仁。
震肃九围。
欢呼万国。
昔艰难云始。
胡尘首起于卢龙
今开泰有期。
汉将先清于鹿。
人谋允若。
灵贶昭然。
固巳上庆祖宗。
下光编策。
录图洪范。
竞三古之殊尤。
玉检金泥。
有百神之灵祐
臣虽当防遏。
不介边陲。
空增气于懦夫。
实叨荣于下将。
日围千里。
天盖九重
一月之捷书。
唯知抃蹈。
献万年之寿酒。
尚隔班行。
念风水于遐藩。
寄梦寐于宣室。
无任望阙结恋之至。
盘山上方道宗大师遗行碑 唐 · 僧知宗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二十
师讳道宗俗姓田
唐千牛将军宾庭之后。元和九秋。
师年弱冠。于燕庭金阁寺受戒。
礼志敬寺如琳为师。后至永泰大师所。
与师契合。谓师曰。
蓟门旧里田盘灵山。可搆净居。
师蒙指教。惊喜难名。
太和二年。届盘山峰顶。
多逢兽迹。莫面人踪。
境类虎溪。地蟠龙腹。
师止栖处所。如在四禅。
半斤。稻米数斗。
二年所食。一半犹存。
皎月银河。借为灯烛。
松风石溜。指作笙簧。
息烦焰于尘涂。莹戒珠于岩岫。
曾游绝岳。坠地无伤。
山现莲池。龙降香水。
猛虎每蹲于坐侧。巨蛇长绕于阶前。
一上云岭。两更岁华。
偶因樵采之夫。始见住持之迹。
初传乡里。渐达州邦。
千里风闻。四众云集。
方伯太尉相国清河张公仲武。遥瞻道德。
渴想音徽。专飞简章。
特有招辟。师以松萝誓节。
云水坚怀。三十九年。
不下栖隐。侍中清河张公允伸
大阐释风。远钦道行。
频驰清奉。累降尺书。
命建丰碑。以崇盛德。
于是沙门知宗撰文节度判官梁知至书石。
咸通七年暮春之月。师化缘时毕。
说偈整衣。悄然灵脱。
至咸通九年。茶毗于灵坛。
获舍利数千。塔于寺之东南隅
陆贽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栾城后集》卷一一
昔吾先君博观古今议论,而以陆贽为贤。
吾幼而读其书,其贤比汉贾谊,而详练过之。
始以从官事唐德宗,老而为宰相,从之出奔,而与之反国,弥缝其阙,而济其危亡。
比其老也,功业定矣,而卒毙于裴延龄之手,其故何也?
孔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常,不可以作巫医』。
善人不常其德,或承之羞」。
以有常之德,而事德宗之无常;
以巫医之明,而治无常之疾,是以承其羞耳。
帝即位之初,好名而贪功。
河朔三叛,父子相袭三十年矣。
帝将以天下之力胜之,田悦惊疑而起,朱滔王武俊和之,帝使马燧李抱真李芃三将往迎其锋,胜负之势未决也。
帝急于成功,复使李晟出禁卫之兵,李怀光举朔方之众,五将萃于魏郊,而淮西李希烈乘间而起。
兵连祸结,常赋所不能赡,于是为之抽贯算间架、贷商贾,空内以事外,关中已乱,而帝不知也。
曰:「今两河、淮西为祸乱之首者,独四五凶人而已,臣料其间必有旁遭诖误、内畜危疑而计不能止者,未必皆处心积虑果于僭逆也,而况胁从之党乎?
陛下若能招怀以礼,悔祸以诚,使来者必安,安者必久,人知获免,则谁愿复为恶者?
纵有野心难驯,臣知从化者必过半矣」!
帝犹意西师可以必克,忽其言不用。
未几,而泾原畔卒之变起,仓皇避寇,半年而归,帝亦老而厌兵矣。
于是行一切之政,专以姑息涵养藩镇。
节度使死,将佐之得士心者,皆就命留后,虽以篡夺请命者亦如之。
宣武刘士宁以暴慢失众,其将李万荣因其出畋,闭门逐之。
帝将命以其位,曰:「如士宁之恶,万荣弃而违之可也,讨而逐之可也,惟伺隙而纂取其位则不可。
何者?
方镇之臣,事多专制,欲加之罪,谁无词者?
若使倾夺之徒,辄得其处,则四方诸将,无复安者矣。
万荣构乱之日,诸郡守将固非其同谋也,一城士众亦未必皆其党也。
方成败逆顺之势交战于中,其肯捐躯与之同恶乎?
今若选命贤将,降诏军中,奖万荣抚定之功,别加宠仕;
褒将士辑睦之义,例赐恩赏。
使众知保安,则谁肯复助其乱?
万荣纵欲跋扈,势亦无所至矣」。
帝方茍安无事,竟亦不许。
由此观之,帝常持无常之心,故前勇而后怯;
常持有常之心,故勇怯各得其当。
然其君臣之间,异同至此,虽欲上下相保,不可得矣。
会昌中卢龙诸将连害帅臣,最后张绛杀陈行泰。
宰相李德裕以为河朔请帅,皆报下太速,故军得以安。
若稍缓之,必且有变。
既而回鹘乌介可汗天德塞,军使张仲武请以本军击之,德裕问知仲武可用,言之武宗,举以为帅。
张绛既为其下所杀,而仲武遂以功名终。
德裕之谋,则之故智也。
然帝之出也,以陈京赵赞,而之逐也,以程异裴延龄
其祸皆出于聚歛之臣,之贤非不知也。
帝归自兴元因事言曰:「齐桓公入齐,伯业既成,而管仲不忘在莒为戒。
卫献公自齐还卫,诸大夫逆诸境者,执其手而与之言;
逆于门者,颔之而已。
戒心之易忘,而骄心之易生,齐、卫之君,陛下之蓍龟也」。
言虽切,而帝终不改。
吾以为使反国,而为鸱夷子皮浮舟而去,则其君臣之间,超然无后患,然后可以言智矣哉!
牛李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栾城后集》卷一一、《历代名贤确论》卷九一、《文编》卷三一
唐自宪宗以来,士大夫党附牛、李,好恶不本于义,而从人以喜愠。
虽一时公卿将相,未有杰然自立者也。
牛党出于僧孺,李党出于德裕,二人虽党人之首,然其实则当世之伟人也。
盖僧孺以德量高,而德裕以才气胜。
德与才不同,虽古人鲜能兼之者。
使二人各任其所长,而不为党,则唐末之贤相也。
僧孺相文宗幽州杨志诚逐其将李载义,帝召问计策,僧孺曰:「是不足为朝廷忧也。
范阳自安史后,不复系国家休戚。
前日刘总纳土,朝廷糜费且百万,终不能得斗粟尺布以实天府,俄复失之。
志诚犹向载义也,第付以节,使捍奚、契丹,彼且自力,不足以逆顺治也」。
帝曰:「吾初不计此,公言是也」。
因遣使慰抚之。
武宗世,陈行泰杀史元忠,张绛复杀行泰以求帅。
德裕以为河朔命帅,失在太速,使奸臣得计。
迁延久之,擢用张仲武,而绛自毙。
僧孺以无事为安,而德裕以制胜为得,此固二人之所以异,较之,德裕则优矣。
德裕节度剑南西川吐蕃悉怛谋维州降。
维州,西南要地也。
是时方与吐蕃和亲,僧孺不可,曰:「吐蕃绵地万里,失一维州,不害其强。
今方议和好,而自违之。
中国禦戎,守信为上,应变次之。
彼若来责失信,赞普牧马蔚茹川,东袭汧陇,不三日至咸阳,虽得百维州,何益」?
帝从之,使德裕反降者,吐蕃族诛之。
德裕深以为恨,虽议者亦不直僧孺。
吐蕃自是不为边患,几终唐世,则僧孺之言非为私也。
帝方用李训、郑注,欲求奇功。
一日,延英谓宰相:「公等亦有意于太平乎?
何道致之」?
僧孺曰:「臣待罪宰相,不能康济天下,然太平无象
今四夷不内侵,百姓安生业,私室无强家,上不壅蔽,下不怨讟,虽未及全盛,亦足为治矣。
而更求太平,非臣所及也」。
退谓诸宰相:「上责成如此,吾可久处此耶」?
既罢未久,李训为甘露之事,几至亡国。
帝初欲以谏官德裕固争,言:「小人,咎恶已著,决不可用」。
德裕亦以此罢去。
二人所趣不同,及其临训、注事,所守若出于一人。
吾以是知其皆伟人也。
德裕僧孺淮南,诉其乾没府钱四十万缗,质之非实。
及在朱崖作《穷愁志》,论《周秦行纪》,言僧孺有僭逆意。
倖然小丈夫之心,老而不衰也。
僧孺南迁于循,老而获归,二子蔚、丛,后皆为名卿。
德裕没于朱崖,子孙无闻,后世深悲其穷。
岂德不足而才有馀,固天之所不予耶?
唐旧书杂论四 其五 张仲武留后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七
陈行泰杀范阳节度使史元忠,张绛杀行泰,张仲武为北雄武军使,遣吴仲舒表请以本军伐叛。
李德裕因奏:「行泰、绛皆令大将上求节旄,所以必不可与。
仲武上表布诚,先陈款密,因而拔用,即似有名」。
乃授留后。
右《张仲武传第一百三十》。
德裕在朝,威令行于四方,以泽、潞之近且彊,刘从谏与稹巢穴深固如此,而毅然建谋,不摇群议,指日荡覆,力岂不足以图新乱之范阳、未立之仲武哉?
范阳去朝廷远,非泽、潞腹心疾比也。
且北迫戎虏,自安史以来,狃习僭叛,易扰难靖,若加兵,则山东皆动,或缘以生事,又姑息自河北故事,未可遽改。
行泰、绛为叛,而仲武请伐叛,虽未有功,情有间矣,因而抚之,尚有名也。
后亦卒因仲武捍回鹘,威加北狄,始谋为不缪矣。
不然,将卒杀帅,因人邀节旄,与夫阻兵自表伐叛,而意实在节旄者,亦相去几何哉?
感遇二十五首 其四 北宋 · 张耒
 押词韵第四部
世无英霸器,俚叟诵诗书。
不能静丘民,安用称唐虞。
堂堂赞皇公,龙变谁可拘。
邂逅逢可人,奋身为谋谟。
草书救深州元翼终就屠。
谁能叱邸吏,奸将立改图(自注:裴度书遗王庭凑,不能出牛元翼李德裕范阳邸吏张仲武,不敢纳亡命,才谋相去可知。世必谓裴胜李,过矣。)
天方去大和,拔公去其都。
十年奇才论,独智羞群愚(自注:文宗将图阉寺,先出德裕德裕有奇才,论训、注之败。)
负薪对1126年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嵩山文集》卷三、《曹南文献录》卷六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负薪有廊庙之忧,固善矣,其如廊庙之耻何!
曰:廊庙顾岂无忧哉?
特与负薪异耳。
且天下之患莫大于同乐而异忧,作《负薪对》。
今上即位元年正月初,金贼以我疆埸之臣无状,斥候不明,遂豕突河北,蛇结河东,直抵京师城下。
金贼非汉老上单于之比也,其兵亦无老上单于十四万之众也,彼时烽火照甘泉宫,望长安犹踰百里而远,今何为使我直有城下之师,犯孔子《春秋》之大禁?
天其或者警惧汉文帝者犹浅与?
负薪忧其九失而有三策。
皇帝陛下初下亲征之诏,远近闻之,靡不思奋,咸曰是我太祖皇帝之旧章也,今皇上真似之也。
太祖皇帝受天眷命,即位之四月昭义军节度使李筠叛,习五代之馀衅,自恃其兵为之勇,可称其山河之壮。
太祖亲征,倍道兼行,其劳至于圣躬负石马上,使太行不得以为险。
即日城破,投火以死。
盖是举也,枢臣廷祚为太祖献策曰:「宜出师击之」。
西京向拱曰:「陛下宜速济大河,历太行,稍缓之则使贼炽矣」。
控鹤左厢都校马全义,亦于泽州城下进言曰:「缓之适足以资其奸便」。
全义中矢,拔去,被血以先士卒,不得不与火俱灭之,速也。
是岁九月扬州李重进自谓周室之勋旧,继以叛闻。
太祖亲征,复如李筠与火灰烬。
则北结刘旻重进南通李景,其祸心不浅。
而不及掩耳于迅雷,则奈何。
嗟夫,金贼之势逼于前日,而銮舆之出异于他日者,陛下无谋臣如廷祚、如,而将无如全义者乎!
如其有能成陛下之初志者,天地为之威怒,风雷为之震击,跛者起而喑者呼,宁论女子童稚奋袂之勇哉?
或曰:如陛下即位之初何!
曰:陛下即位之初,孰如太祖当宋之为宋,方四月之初哉!
或曰:论兵则我寡彼众。
曰:战之胜负不在兵之众寡,而在将之能否。
有古以来,不可胜言也,莫若以今事著明之。
太祖周时,以百骑却虏枭将高模翰之兵数万于瓦桥关之北,开宝初太祖田钦祚以兵三千于定州,背城以破虏六万。
于时军中有三千打六万之谣,至今塞上儿童犹以此语为戏不忘也。
借曰兵寡,岂无三千?
京师城而阵,当见人人如田将军也。
关北百骑,则待陛下之临戎,复如真宗皇帝改元之二年,乘六龙幸大名,北虏不及望天戈而大败遁去。
越五年,御龙辔幸澶渊,北虏才及望天戈,不及战,自败而请和。
是我不速于和,而既利则能久者也。
于时上相毕士安开其谋,次相寇准坚其行,殿前高琼效控马渡河之力,皆赖上意先定于前年之征也。
太祖再出征,真宗亦再出征,若其问罪河东,则太祖太宗皆一出征,陛下不一出征乎?
其失之一也。
图功以威克爱者,政典也。
政典者,军政之典也。
治国之常道,则威与爱均也。
方有事时,汉景不能诛晁错,则天子之威令不申,而晋室亡,六胡之乱已肇也。
唐肃宗之威令不申,而有郭子仪李光弼为将,不能平幽蓟。
武宗之威令申,以石雄张仲武为将,而足以讨泽潞。
近者周世宗即位之三月,亲征刘旻契丹上党,其爱将樊爱能、何徽败绩,世宗立取而斩之,将校股慄,思用命,而刘旻太原亦为之破胆失据。
世宗之师由是出无不胜,而四方僭叛相顾失色,中国之威一日而振,实为我有宋之驱除也。
国家不幸有败国徼乱之臣,为万世之羞,非战将一日失律之比者,曰京、曰贯、曰黼、曰攸、曰(缺。)方金贼在城下时,宜枭以视之,又醢以赐之,因有诏敕曰:「此醢非他物也,为人臣而不忠者。
不度事之利害,不虑国之安危,天命予一人戮之,凡食者诫焉无怠」。
彼金贼虽非人类,而犬豕亦有掉瓦怖恐之号,顾弗之惧哉?
舍此而不为,其失之二也。
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明其为贼,适乃可服,古兵法之言也。
唐高宗时薛仁贵苏定方讨贺鲁而言之,遂克成功。
今国家于金贼曾不遣一介之使,问其所以来者何名也。
素臣契丹,乃一日灭契丹之国。
自建隆以来,臣事我有宋,复一日举乌合之众顿于坚城之下,果何名哉?
设如我与国也,玉帛初陈,车传未息,相与之新,当如是乎?
无乃疆埸相侵乎?
请责之疆埸之臣。
否则将帅失信乎?
请责之将帅之臣。
今日果何名也邪?
执事者既不责金贼之无名,又不名其所以为贼者,重可惜也。
何则?
自古兵之大禁,乘车深入则败,猖狂不制则亡,贪人金币则灭,有所恃而骄则众相残,淹时而兵老则下必图其主帅,金贼俱犯此五者,我取而歼焉可也,执事者似未之明也。
苟不明乎此,则败亡反在中国矣,可不念乎?
金贼之君不知何人,恐非冒顿之暴勇、颉利之狡谋可与为比也。
其谋臣郭药师者,唯能与我阉贯为谋,而贪墨无耻如中行、说辈,借以资其身取富贵耳,恐亦不可比禄东赞之辞婚,可以动唐太宗尚结赞之狂谋,几能擒浑瑊
郭药师者,使得一粗晓边情部队将说之,不过一二言而唾叱之矣,刑馀而又责之贯,实在部队将之下者也。
大抵不知其君则视其将,不知其众则视其国,不知贫富则视其器械,不知其所为则视其所好。
金贼之将如郭药师,则其君可知也。
其国之东西几何,南北又几何,朝臣高丽,暮臣契丹,介于奚霫、室韦、靼达之间,实彼群族帐之所贱者。
今亟兴师乘马而南,则其众可知也。
器械必资铜铁竹箭胶漆之上品,举非彼之所产,宜其窳不刚,惟中国之器是求,则其贫富可知也。
金贼之嗜好,大在金币子女,细及耳目玩物,则其所为可知也。
凡百亡国灭身之具,何其备邪!
侯景所与同恶,无非驽才,其党自叹曰:「乖僻至是,安得不败」?
金贼似,皆暴起而灭必速也。
苟明乎此,则何惮而不取以歼焉?
既此之不明,其失之三也。
金贼不避利,求割地以河为界,执事者不尽河以赐之,姑赐高阳府、中山府太原府暨其郡县,无虑名城将百数,自以为有谋也。
不知今天下者,太祖之天下也,孰敢以寸土不在王会图哉?
高阳、中山者,我太祖太宗周世宗躬冒矢石,艰难而得之者,乃一日谈笑而弃之邪?
太原太祖太宗相继亲征,冒矢石甚于河北,其艰难则久于河北真宗自谓先帝竭四海之力以得太原,顾弗重邪?
又忍如堕甑而弃之邪?
执事不可,重谕之曰:彼初称女真时,在我太祖朝尝盗我白沙塞三马,适尔贡马之使在阙下,太祖命执之不遣佥年,渤海之使为女真以表谢过则释之。
其在太宗时,女真困于契丹之三栅,控告乞援亦卑恭甚矣,不谓敢睥睨中国之地于今日也!
此其失之四也。
金贼其何厌,敢肆求黄金重币,不知其几何,但闻国家府库空竭,下捃于公卿大夫士家,细不遗乎闾里民庶,其上逮宫帏供奉之器,则苟有人心者,不忍言也。
吐蕃纵横凌轹时,入京城劫掠黄金,则必有之,亦不闻明言求金于王城也。
其在盐州夏州者,则尝求金矣,是吐蕃施于盐州夏州者,金贼傲侮于京城也,不已甚乎!
执事者何不谕之曰:府库者,祖宗之府库也,国家于经费之外,未尝敢以一毫赏无功也。
且国家初未尝相聚歛之臣,亦无事于府库之富也,安得有金以满溪壑之欲哉!
在我国家之初,女真岁以市马于中国而资富,其后女真服事契丹,则中国但知有契丹之马,而不知有女真之马也。
女真之名马遂亦绝种,得非天以其马畀中国而不畀契丹乎?
女真又安得而私邪?
以故不逞而南,唯以无马为恨,涂路剽掠而未知已也。
彼穷饿不得吾市之金,乃无名之求邪?
夷狄皆贪而多诈,唯女真之贪而多诈,高丽犹贱之,雍熙间尝为吾使者诉之也。
以黄金弃之溪壑,此其失之五也。
《春秋》重信,盟生于不信,《春秋》是以诛盟,中国诸侯之盟固在所诛,况以中国盟夷狄乎?
又况以王人与盟乎?
隐二年,唐之盟鲁,与戎盟也,此《春秋》始隐之一端也。
僖八年,洮之盟。
二十九年,翟泉之盟。
王人与盟也,此《春秋》责齐晋之重者也。
兵而不已至于盟,盟而不已至于质子,则又《春秋》之所不诛也。
汉唐时,但闻夷狄有质子于中国,不闻中国有质子于夷狄,礼则然也。
金贼一日于王城下盟誓而质子,苟有明《春秋》之大臣,则其责当如何,无乃失中国之所以尊者乎!
彼如有求质子而及亲王也,何不谕之曰:亲王者,上皇之子也,陛下方如尧亲九族,忍弃上皇之子于胡虏乎?
如质陛下之子,则方就外傅,未任武部之事邪。
彼虽犬羊,亦未必忘父子兄弟之亲也,闻此言,恐亦耸然自失矣。
又如求质宰相,则当谕之曰:宰相者,陛下之股肱也,何可一日不相与以成一体乎?
邦昌者,虽不知为何等人,既命之为宰相,则当待之以宰相也。
亦号有君臣,则宜知宰相之重矣,亦闻此言而得安乎?
虽然,质固何有哉?
曹公因韩浩吕布,不顾夏侯敦之被质,著令有持质者皆并击弗顾,由是劫质者遂绝,此曹公所以能振威于中国也。
中国不得其所以为尊者,其失之六也。
然金贼一日得吾瀛、定、并门重镇,未必能为其强;
其得吾金币无虑数十万,未必能为其富。
何则?
夷狄喜相吞并斗争,是其犬羊狺吠咋啮之性也。
唯其富者最先亡,古今夷狄族帐大小见于史册者百十,今其存者一二,皆以其财富而自底灭亡者也。
今此小丑,不指日而灭亡,是无天道也。
唯有一事大可惧者,又特遗之以谋臣也,遂将使此小丑得以其强者为强,富者为富,可不惧乎?
国家以契丹归朝官悉遣归于此小丑,无乃执事者未之思乎?
盖此色人满州郡,无虑万数,远者十数年,近者三四年,且尝预官联,临局务,亦有喜读书,通吏事者。
其便弓马多膂力,喜战斗,则又其性习然也。
且其中国之事体人物,靡有不知其孰强孰弱,孰能孰否,与夫道里孰远孰近,孰险孰易,皆得以为此贼之谋,其害一也。
此色人在中州,初颇喜自陈其高曾之家世,曰此大家者吾之同祖也,曰此郡县者吾坟墓犹存也。
幸今复为王民,亦颇买田种艺,与人家婚姻,其意不浅矣。
亦颇有惜中国不用贤,多遗才,为司马公而叹息者。
今一旦阻其慕王风之心,投之于犬羊猪彘之群,则以其苦心为彼蘖谋,其害二也。
且彼与金贼亦有平日怨嫌不相能者,或当南北战斗时,兵刃相残之酷者。
今又一旦快彼贼心,其害三也。
彼携老幼恸哭,驾胡车弯弓露刃而行,籍籍道路间,言曰:「投彼死尔,孰若死在此」?
以故所过之处,闭户避之,既宿而去,则居者相贺。
如其为彼用也,亦可虑哉,其害四也。
金贼陆梁于城下时,此辈亦有请质妻孥,愿与之格斗者。
庙堂之谋曾不知出此,而州县固不敢上闻矣。
此一大便而资以为彼小丑之用,其害五也。
彼归自契丹,而乃复归之于金贼,不知为何名也。
无乃示怯于金贼者过甚乎?
其害六也。
使彼顾盼之间,禠中国之衣冠,复夷狄之态度,弱者羞恧,强者怨恨,道路为之咨嗟,非王者无外之度,非天无不覆之美,其害七也。
明有此七害,而议者不过曰:庙堂有徙戎之论,为日久矣,适此时而徙之,不贻中国他日之害也。
复请之曰:如可徙也,岂无异日?
执事者幸少待之,徙之金贼,孰若待我国家庙堂之议成,复疆理幽蓟之旧土,使彼复有仕于彼乎?
诸葛亮于南蛮四郡,皆因其土人而任之矣。
借此万馀人皆无所知解,直以增彼驰突之数,固亦不可。
彼小族实难得生齿,所以汲汲是求也。
朱克融辈方饥寒于京师时,从宰相乞一饱之日而不可得,安知复有幽燕故巢,不忝其祖滔之风,终为唐室之害哉?
如不用宣和七年以前诏书,复存之于中国,其失之七也。
此贼蚁聚于城下时,大臣不知画谋,不知一日纵敌,百世为害,战士不肯尽力,留贼以累君父。
圉人养虎自贻害,不胜责也。
传曰:「无伏节死难之臣,孔子伤焉」。
可不信乎!
设不能有钟鼓举而歼之,尚可震而逼之,合而围之,使鸟不得渡,马不得嘶,此贼不忿而相搏以死,则无食而饿死矣。
奈何既不得攻,又不得围,纵其游骑散卒,或百或十,朝出而残一邑,又明日出而残一邑。
王畿根本之地,富室最多,适足以资其流血成沟也。
王畿荡灭将尽,遂及辅郡诸县镇,走官吏如鸡犬,取故相家孙女姊妹缚马上而去,执侍帐中,远近胆落,不暇寒心。
然非金贼残之也,实官军残之也。
方贼入一邑时,未闻官军一人袭而来救,咸谓彼出不意,而我适不为之备也。
以故知阉贯前日臧底河之败,士卒死者十万,不减永洛之酷,朝廷莫得而闻也。
贯蹙,熙河经略使刘法出师,为西贼掩而杀之,如携童稚,朝廷受百官班,贺西师之捷也。
近而刘延庆雄州北僵尸百馀里,而弃金帛军实于乱尸之中,不可称数。
并取雄州弓手,天下称为枭勇,而契丹素所畏者,贯悉杀之,朝廷既不正典刑于延庆,而贯寻封王矣。
法制之兵当如是乎?
其失之八也。
或曰国家征兵于方镇而未至也,前与之和矣,曰城下之盟,有以国败,不能从也,是《春秋》之也,敢不守而行之?
韩信之伐齐,先有郦食其齐和矣;
李靖之灭颉利,唐俭深入虏庭而和矣;
薛仁贵之取九姓,先受其降,而知降者伪,则不若悉坑之之威也。
是皆《春秋》之也,何独古人以制胜,今则失之,无乃天下之士恶言孔子《春秋》之弊乎?
虽然,征兵于方镇而不急奔命者,其故何也?
汉陈豨反于代,高祖以羽檄征天下兵,未有至者,高祖乃躬选壮士于邯郸,盖之罪未白于天下也。
唐代宗吐蕃、党项京师之危,诏诸道兵,四十日无一人入关者,吐蕃、党项虽为天下所嫉,而程元振李辅国凶阉之不君,复为天下之所忌也。
天下岂不曰元振辅国者,吾家之吐蕃党项也?
塞上之吐蕃、党项,吾力可及,而吾家之吐蕃、党项,吾力之不可及也。
今阉贯之凶燄出元振辅国上,既未枭而醢之,尤为天下之所忌也,然实因兵制驱之而然者,何则?
兵在州郡,则兵驯而州郡重;
兵专命将则兵骄而州郡轻,盖将重则州郡不得不轻,将骄则兵不得不骄。
惟州郡轻则帅府轻,帅府轻则京师轻,此天下之势也。
祖宗之兵寓于州郡,命其守臣知州军,以某军重某州也,其将则州都监是也。
州郡都监平日事其守臣卑且谨,则其兵无自肆也,此祖宗之兵制也。
开宝之兵三十七万,是谓必胜之兵。
至道之兵六十六万,是谓威武之兵。
天禧之兵九十一万,是谓太平之世保大之兵。
庆历之兵一百二十五万,是谓昊贼之后应变之兵。
皆以根抵京师,而枝干四方,宜其百世莫得而加损于一日也。
乃有大臣喜变更祖宗之法度,兵制亦不得而存,合数州之兵以为一将,将重而州郡轻矣。
州虽有兵之营幕而窘于月食时衣,其号令之所加,进退之所系,则在将而不在守臣,以都监而领剩员,厢军之外,不知将司一事也。
将兵视州民如胡越,将官守臣如寇雠,又有大可惧者。
幸宗庙社稷之灵,无回戈吞噬之变,则昧者未之谕也。
司马温公熙宁中洛下,见留守宰相韩绛,以数十老弱之卒,奉旨祷雨中岳,而将兵有出城之禁,奏疏论之。
曾布太原,躬自不胜将司之无礼,而终不以将法为非也。
此者不幸有金贼之役,如徵旧制之兵,则诏至一州之日,则一州之兵奔命而东,上不必待于他州,切恐他州之我先也,州兵之急于用也。
今征新法之将兵,而将兵分隶数州,必合而起之,又各仰其州之钱粮以资之,是州兵一日之事,为将兵累日之事也。
将兵之不可急用也如此。
国家承平日久,人材不甚相远,都监之材武不知视将官果何如,唯阉孺之役,商旅之族,乃得超授将官,而都监孤寒,以考第平进者,不敢与之比也。
此州郡兵制之失,使其赴援不时之弊也。
若其京师兵制之失,使其寡弱不足以为京师之重,而威乎天下者,亦其自变更祖宗之旧制也。
祖宗知汉唐都雍与洛,以山河为险,人可兼而有也。
今都汴阳,无山河为险,而唯以人为固,乃屯重兵于京城之下,或分粮于京畿之邑,他人莫得而轻重之,唯我以之为用,是本朝以兵设险,险于雍之河山也。
奈何喜变更之大臣,销去祖宗傅城之兵营,曰坐縻太仓无用也,曰阙额之金因得以为利也,闲地可以利室庐也。
大臣而浅且陋一至于此,安知百世之安危哉?
宋守约自以并营为功,闻于一时矣,使我翊卫京城之兵营,十无一存者矣。
今之贵臣强宗,则为别馆园囿,与夫道宫释宇者,皆昔之营地也。
后生但誇今日游地之雄,孰知昔日宿兵之雄哉?
倘如祖宗之旧制,城外之兵营棋布相望,而謦欬之音日夜彻乎数百里之间,使四夷来朝贡者远而望之,于郁葱佳气之外,有森然不敢仰首之威光,则被金贼虽欲喘息于城下,而无以留旦暮也。
祖宗以兵为险,而城不必高,池不必浚也,吾之京师是谓天邑,是谓神皋,其守唯在四夷也。
由是观之,祖宗京师之兵制,优于唐之时府卫多矣。
唐之府卫远,而不若我之近也;
唐之府卫勤于命将,而我初不命将以私之也。
内外兵制系国家安危,其失之九也。
幸而有三策焉,曰:命威望之大臣以守,而高阳可保也;
命威望之近臣以守镇,而中山可保也。
唐则魏博重于镇冀,镇冀重于幽燕,魏博、镇冀合而制幽燕者也。
祖宗于河北建四郡,而河东太原一镇,其旨微矣。
今不得已,于晋于潞,或择建一镇,或各建一镇,则太原可保也。
此重镇之策也。
河北、河东慎择守臣,文武并用,待之则厚,委之则专,于转运使提点刑狱之外,无繁破旁午之使者,以蹂践之,抟啮之,则金贼虽得吾州县,而无得乎人者,安能一日而居哉?
大要如太祖时郭进邢州李汉超于关南,何继筠于镇定,贺惟忠易州李谦溥隰州姚内斌庆州董遵诲通远王升原州,不减唐李抱真于泽潞,马燧太原
虽曰崎岖于剧贼之中,而威震于华戎之上,吾民既安矣,何恤乎小丑?
夫然后于民给复者五年,末之犹三年,明诏曰:「山泽之利,与尔共之,吾不禁也。
盐食之货,尔专有之,吾不与也。
尔无种粮,则吾给之;
尔无牛耕,则吾畀之;
尔无农器,则吾铸之」。
于是乎十数年流转四方之民,不约而无远迩来归矣。
唐宣宗何德以复累世所亡河湟之地哉?
而能以恩惠顾于既归之后,犹不失《春秋》重民之道也。
此内治之策也。
远交而近攻者,范睢之谋,唐太宗为能用之也。
王者之师不必出,而以夷狄攻夷狄,则王者之师不战也。
国家之制迁贼命于藩罗支,其制元昊亦命乎唂厮罗,是世效忠顺以报朝廷者。
一旦灭之为郡县,今熙河是也,自是夷狄怨中国多矣,德之不以为恩也,疆埸之上无日无烽火之警。
今因金贼陆梁之后,丕然大变其政,得重使如唐贾林、本朝曹利用之类,以告室韦奚霫靼达诸蕃,鸣金贼之罪而四攻之,金贼何地以苟活哉?
高丽则金贼素所臣事者,我之厚高丽者如何,其为我缓急之役当如何,将见金贼虽苟活,不可得也。
《春秋》之功莫大乎存亡国,孔子犹书卫人立晋,不与齐侯之专封,而大天子之命也。
今天子为能命韩昉辈访耶律之后,礼而立之,则九夷八蛮罔不仰中国之至仁,服陛下之丕德,非特为耶律氏再生骨肉之恩也。
仁之所施者深,则诚之所归者广,于是乎耶律氏为我藩篱,蚤虱金贼而汤栉之,凡厥涿蓟诸郡,恐却之而必以归也。
汉光武不肯从藏宫、马武之谋,因匈奴衰乱而取之,乃立南单于以制北单于
唐太宗虽曰灭颉利而立突利可汗,使率其故部,示不灭人之国也。
故曰兵所以存亡继绝,救乱除害也,今何惮而不为!
此外交之策也。
唐太宗郭子仪为将,吐蕃内侵,相继五年。
德宗有李晟为将,而吐蕃内侵,相继三年。
则今日之忧,未易以一冬一春必也,庙堂之上可遽缓带乎?
借如三镇之地已无及,而三镇之馀犹可及也。
今日之师已无补,而明年之师或尚可补也。
皮肤之疾愈而却医可也,心腹之疾犹存而医未易却也。
记甘露李文饶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三八、《南轩集》卷一八
予过京口,登北固山甘露寺,访求旧迹,及观曾畋所编《丹阳类集》,载熙宁中寺僧应夫因治故殿基,获舍利并李文饶手记云:「宝历间创甘露刹,以资穆皇之冥福」。
文饶有《祭言禅师》文云:「因甘露之降瑞,立仁祠于高标」。
与此记合。
予尝怪文饶不乐释氏,毁其室庐貌像,沙汰其徒,若真疾恶之者,至其谕张仲武之辞,则又疑其太甚;
而观其奉道士法甚至,则文饶岂真知恶异教者哉?
今考甘露刻,所谓建刹以资冥福,此在释氏说为最陋者,文饶方且惑之,以此崇奉其君,则文饶之欲绝弃释氏又岂其本心也哉?
以予观之,文饶虽有才气,然富贵中人耳。
武宗素重道士,故其势必排释氏;
文饶极力为此,不过逢迎其君之意云耳。
不然,与建刹藏舍利之事何大不类耶?
孰知数百载之后,断刻出于土中,其不可掩,有如此者!
或曰:「文饶谓建刹可以资福,而宁不畏毁刹之招祸乎」?
殊不知富贵移人之意,岂独此哉!
嗟乎,异端之为害烈矣,文饶乃以此心蕲胜之,不亦难乎?
宜其复之之速且益炽也,予重为之叹息云。
代人进故事 南宋 · 卫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三七、《定庵类稿》卷一
《后汉书》:匈奴饥疫,自相分争,光武以问臧宫
愿得五千骑以立功。
帝曰:「吾方自思之」。
乃与马武上书曰:「匈奴贪利,无有礼信,穷则稽首,安则侵盗,岂宜固守文德而隳武事乎」?
诏报曰:「《黄石公记》曰:『柔能胜刚,弱能胜彊』。
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
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彊。
今国政未立,灾变未息,人不自保,而欲远事边外。
孔子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
且北敌尚彊,而屯田警备,传闻之事常多失实。
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岂非至愿?
苟非其时,不如息人」。
自是诸将莫敢复言。
臣闻天生五材,兵不可去。
黄帝有涿鹿之战,帝舜有苗民之伐,启有有扈之誓,而商周遂以兵革命。
征伐之不可废于天下也尚矣,然圣人贵去兵而不贵佳兵者,诚以兵凶器、战危事,不得已而用之,以禁暴安民,而非所以为功也。
《传》曰:「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也」。
是以圣人戒之。
汉祖既灭四方而为平城之师,于是有白登之衄。
唐太宗既有天下而为高丽之役,于是兴魏徵之思。
光武身济中兴,闭玉关以谢西域之质,卑辞币以礼匈奴之使,审黄石、存苞桑,为万世法。
天地之度、日月之明卓乎其不可及也矣。
昔者太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事之以犬马,事之以珠玉,弗得免焉,于是去之岐山之下,黜戎敌之习,兴礼义之教,以崇后稷公刘之业。
周之王迹,实肇基焉。
吴之败越也,越王反国身耕,夫人织,食不加肉,衣不重采,与百姓同其劳。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而后用之,吴以不祀。
天子致伯于越,东诸侯毕贺。
原二君之初心,岂诚甘于受辱、恬于退听而乐为人之下哉,诚以力有敌不敌,时有可不可。
与其不忍一时之忿而窒方来之功,孰若诎于一人之下而伸于万人之上哉!
明者见于未形,昧者隳于已成,固不可同日而语。
臧宫马武,小夫之知,一剑之勇,徒为大言,不知国计。
光武谓:「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岂非至愿?
苟非其时,不如息人」。
大哉言乎!
非天下之至明至圣,其孰能与于斯?
《唐书》:太宗尝令封德彝举贤,久无所举。
上诘之,对曰:「非不尽心,但于今未有奇才耳」。
上曰:「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长。
古之致治者,岂借才于异代乎?
正患己不能知,安可诬一世之人」?
德彝惭而退。
臣闻景星凤凰,人知千百年一见之为瑞,而不知其无时不在天地间,世人能见之者罕尔。
汉三杰,秦之才也。
建武二十八将,新室之才也。
百里奚非愚于虞而智于秦,裴矩非佞于隋而忠于唐,其人则犹是耳。
然盛世用之则有馀,叔世视之常不足。
呜呼,世岂真乏才哉!
古今用人之患,大抵所举非所用,所用非所长,使其人不缘谬妄旷官,则以贪邪败类。
如是则曰天下信无士哉?
天下之士举如是而已哉?
小则有乏才之忧,大则有轻士之祸,此治乱之所由分也。
夫士之真贤实能,固岂易得而轻之?
可得而轻者,类非其人。
然而真贤实能乃用是而远去。
叶公子高所好画龙尔,而真龙见焉。
故曰思天下有得士之实,必在上无轻士之心。
欲在上无轻士之心,必君臣知用人之术。
善夫工师之制木也!
小为杗,大为栌,曲者为轮,直者为桷,接云汉者以之梁百尺之观,蔽牛马者以之航千仞之渊。
是以天地之产有方,而工师之用无穷。
用人之说,如是而已。
封德彝不知出此,厚诬一世未有奇才。
太宗所以累数十言深诛而甚绝之,诚足为万世君臣之法也。
《资治通鉴》:韩昭侯有弊裤,命藏之。
侍者曰:「君亦不仁者矣,不赐左右而藏之」。
昭侯曰:「吾闻明主爱一嚬一笑,嚬有为嚬,笑有为笑。
弊裤岂特嚬笑哉?
吾必待有功者」。
臣闻赏所以劝功,罚所以惩恶。
然功必待赏而后劝,恶必待罚而后惩,则赏罚之用亦狭矣。
明主制赏罚以寓劝惩之道,因劝惩以示正大之心,作于心,形于言,而劝惩之道固已行矣。
唐德宗奉天,尝遣一健步出视贼军,辞以苦寒,跪奏乞一襦裤
德宗为之寻出不获,悯默而遣。
方是时,人无离心,士有斗志。
及破贼之后,贡赋鼎来,府库充溢,而死义之士携心,惟新之望日阻。
此其故何哉?
德宗之用心则有间也。
昭侯谓明主嚬有为嚬,笑有为笑,知是道矣。
诚举斯心加诸四境之内,斯民将迁善远罪而不知,靡然自立于赏罚劝惩之外,如之盛世,孰能禦焉?
是知三旌之赏、五流之罚者,一弊裤、一嚬笑之积也。
比屋之封、画衣之化者,赏善而罚恶之积也。
韩之臣子终不闻有以术广其君之用心以追古治,有君无臣,古之遗叹。
信哉!
《唐书》:宪宗宰相论:「自古帝王或勤劳庶政,或端拱无为,互有得失,何为而可」?
杜黄裳对曰:「王者上承天地宗庙,下抚百姓四方,夙夜忧勤,固不可自暇自逸。
然能选天下贤才而任之,有功则赏,有罪则刑,选用以公,赏刑以信,则谁不尽力?
何求而不获哉?
明主劳于求人,逸于任人,此所以无为而治也。
至于簿书狱讼细烦之事,各有司存,非人主所宜亲也」。
臣闻之荀卿曰:「人主好要则百事详,好详则百事荒」。
诚使人君鸡鸣而起,晏朝而罢,日旰而食,夜分而寐,甚盛德也,顾可谓详略之间,治效相去如是乎?
岂非以人君则有人君之体,大臣则有大臣之体,百司庶府则有百司庶府之体,详要其可紊哉?
今守令一也,烦苛之政闻于千里,则其人曰:「此特县令之材耳」!
夫一郡守犹然,况有天下者哉。
臣以知古之圣王非贵于徒勤也,贵勤于知要者也。
何谓要?
人主之职在论一相,非要而何?
何谓详?
宰相统百官,百官领众职,非详而何?
宰相、百官之不容好要,犹人主之不当好详。
宰相得其人,则百官得其职,人主之能事备矣。
宰相傥非其人,百官不得其职,将敝一人之聪明,应万物之纷沓。
不能以济,故其书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隳哉」。
然则文王之不遑暇食,劳于求人者也,虞舜之恭己南面,逸于任人者也。
善乎!
陆贽之论曰:「人主择辅臣,辅臣择庶长,庶长择僚佐
所任愈崇,故所择愈少;
所试渐下,故所举渐轻。
是故选自卑远,始升于朝者,长吏举任之。
寘于周行,既任以事者,宰相序进之。
才德兼茂,历试不渝者,然后人主倚任之」。
之言岂特为选举设哉。
大抵忠臣良士所以爱其君、忧其国者,其论如出一口。
臣观宪宗君臣之间,可谓知所问答矣。
元和之风几于贞观,岂不由此而致哉?
《资治通鉴》:子思言苟变于卫侯曰:「其材可将五百乘」。
公曰:「吾知其可将,然变也尝为吏,赋于民而食人二鸡子,故弗用也」。
子思曰:「夫圣人之官人,犹匠之用木也,取其所长,弃其所短。
故杞梓连抱而有数尺之朽,良工不弃。
今君处战国之世,选爪牙之士而以二卵弃干城之将,此不可使闻于邻国也」。
公再拜曰:「谨受教矣」。
臣闻《棫朴》之诗,文王能官人也。
其诗曰:「芃芃棫朴,薪之槱之」。
棫朴,小材也;
薪、槱,近用也。
文王不以小材废近用,故其得士济济峨峨,或仪于王所,或纪于方国,而序《诗》者以能官人称之。
材不能皆良,人不能尽善。
中规者以为轮,中矩者以为桷,短不轶寻尺者用之以备侏儒、充扂楔,大而接云汉者用之以梁百尺之观,航千仞之渊。
叉负而偃伏,离奇而液瞒者,莫不各当其用。
故曰大匠无弃材,圣人无遗善。
古之蘧蒢戚施、刖者瞽者,虽天民之穷不废焉。
负贩者、屠沽者,受金发冢之徒,犹足以当一面、抗方张,乘风云而书竹帛,未闻以一眚废兼人之材也。
岂特论将惟然?
傅说之举于野,孙叔敖之举于海,百里奚之举于市,由余之举于戎,管仲之举于雠,著之书册,传之来世,孰不谓然?
而后世张以科目,拘以世类,阂以小文,自杜取才之路,徒起当馈之叹。
《诗》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
为此诗者,其知道矣。
非圣人,其谁择焉。
《新序》:魏武侯谋事而当,群臣莫能逮,朝而有喜色。
吴起进曰:「今者有以楚庄王之语闻者乎」?
武侯曰:「未也。
庄王之语奈何」?
曰:「庄王谋事而当,群臣莫能逮,朝而有忧色。
申公巫臣进曰:『君朝有忧色,何也』?
庄王曰:『闻之自择师者王,自择友者霸,足己而群臣莫之若者亡。
今不谷议于朝,群臣莫能逮,是以忧也』。
庄王之所忧而君独喜,何也」?
武侯逡巡谢之。
泰山不辞高而众尘集焉,故为五岳宗。
沧海不辞大而众流归焉,故为百谷长。
圣人不自圣而愚者之虑、狂夫之言择焉,故为百世师。
况乎以一人之尊,位四海之上,日酬万几之务,事物之至无穷,而聪明之用有极,是以人主不贵自用而贵能用众,合天下之聪明以为一己之聪明。
此大舜之所以为大也。
古者有衢室之问,谤木之求,闻善之拜,不自满假,不吝改过,不遑暇食。
数圣人者退然于身,若不自足,而事业掀天地,声名高日月,未闻其以臣下不及为高,谋事独善为能也。
善乎!
子思之言曰:「君出言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
卿大夫出言亦自以为是,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
君臣既自贤矣,而群下同声贤之。
贤之则顺而有福,矫之则逆而有祸。
如此则善安从生」?
武侯一有矜色而正救之言已闻,小国之君有臣如此,魏之所以获重于七雄之世也。
汉晁错以贤良对策,谓五帝神圣,其臣莫及,三王臣主俱贤,五伯不及其臣,借是以谀世主,书之史册,为当时羞。
其视痛哭流涕太息之书,君臣优劣,可以不议而判。
《资治通鉴》:唐太宗尝与群臣语及教化,魏徵对曰:「久安之民骄佚,骄佚则难教;
经乱之民愁苦,愁苦则易化。
譬犹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
封德彝非之曰:「三代以还,人渐浇讹。
魏徵书生,未识时务」。
太宗卒从徵言,三岁天下大稔,斗米三四钱,断刑岁才二十九,外户不闭,行旅不赍粮。
上诏长孙无忌曰:「贞观初,上书者皆云人主当独运威权,不可委之臣下;
又云宜震耀威武,征讨四裔;
魏徵劝朕偃武修文,中国既安,四裔自服。
恨不使封德彝见之耳」。
房玄龄奏,阅府库甲兵远胜隋世,上曰:「甲兵武备,诚不可阙。
炀帝甲兵岂不足耶?
若公等尽力,使百姓乂安,乃朕之甲兵也」。
臣闻天下一道,古今一民。
世之人尊古太泥,论圣贤太高,而待己则甚恕,望天下则甚薄。
故言仁义则以为迂阔,语教化则谓之不知务,岂特贞观之世为然哉?
孟轲氏愤世疾邪,断然以之道号于战国君臣曰:「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
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
正谓此耳。
今夫宗庙之中未施敬于民而民敬,墟墓之中未施戚于民而民戚,孰谓民之浇讹难与为善乎哉?
使太宗即政之初,不听魏徵之言,而纳封德彝与上书者之说,言仁义、任刑罚,不信臣下,外事征讨,而欲致贞观之隆,是犹却行而求及前,臣知其必不能也。
然则听纳者治乱之原,而人主之枢机乎。
太宗言「中国既安,四裔自服」,又言「群臣尽力,百姓乂安,此乃朕之甲兵」,正使复生,不易斯言矣。
臣窃观神宗皇帝御制《通鉴序》曰:「汉之文宣唐之太宗孔子谓『吾无间然』者」。
仰惟神圣发挥之妙,所以昭懿铄而幸来世者,明矣远矣,后世可不鉴诸!
《唐书》:元和后数用兵,宰相不休沐,或继火乃得罢。
李德裕在位,虽遽书警奏,皆从容裁决,率午漏下还第,休沐辄如令,若无事时。
太和中,中人乘驿疾驱入金光门,京城讹言寇至,士民惊走。
两省诸司官有不及束带袜而乘马者。
李石中书,曰:「宰相位望尊重,人心所属,不可轻也。
事虚实未可知,坚坐镇之,庶几可定」。
视文案沛然自若,至晡乃止。
臣闻达于事变者非在于临事之时,而在于无事之日,利害讲明,规模素定,凡所以善其身与天下者,固已自信于胸中,卒然遇之,则其己大而物小。
是以物来而能名,事至而能辩,覆却万方,踌躇四顾而不失其故常。
其于应变也何有?
夫如是而后可以任天下之重,而为天子之大臣矣。
臣观唐失两河,藩镇擅诛立,天子锡命,惟恐不逮。
德裕为相,雄武军将陈行泰戕史元忠以邀节钺
德裕河朔请帅,正坐报下太速,军得以安。
若少须之,下必有变。
已而陈行泰果为张绛所杀。
绛复诱其军以请于朝,德裕亦置而未报。
绛又为其军所逐,然后徐以张仲武副大使代之。
德裕之遇事不惑、明断有体如此,则其从容多故之中,岂偶然者?
李石器识雄远当轴秉权,一无所挠,廷臣倚以为重。
是日京师群无赖已持兵俟变,微几至乱矣。
苻坚寇淮淝,谢玄问计于安。
安夷然不顾,游涉终日。
夜归,指授将帅,各当其任,竟以破贼。
长安城中讹言水且大至,王商相汉,不为之动。
二子固非李石德裕之伦,而静镇之度亦其亚也。
臣谓朝廷出政之本,宰相方所瞻,其经世之猷、济难之略自其所学,而甲兵之问、钱谷之对复有司存。
苟惟颠越于仓卒之间,眩乱于簿书之故,则鼎轴之地其形渥矣,有天下者将何赖焉?
寄祝姚少保六十初度 明末清初 · 毛奇龄
 押词韵第二部 出处:西河集卷一百六十五
大鹏搏扶越九万,林间斤鴳犹决抢。
丈夫致身亦有会,安能刺促枌榆傍。
当予少小擅文赋,即闻上国坛坫张。
衣冠辐辏徒辇集,钟镛在序鼓在房。
譬则齐晋大九合,下士受约如江黄。
中间较文试帖括,犹然领解在帝乡
一朝烽火遍南服,夜起趯跃加腾骧。
倾装贸铁募死士,叩马一谒沛献王
左手草檄右杀贼,遂平瓯越恢闽疆。
习书请兵张仲武,麾扇克敌谢彦章
天子嘉叹遽锡命,骤令开府建羽幢。
破蜀窦轨授神策,平吴杜预当阳
论功不下大将列,铭德乃过元舅行。
至今溟海凛威惠,环瀛万里无波扬。
予忝梓里就史职,橐笔往往书旗常。
况当弧矢挂䌽箙,道远亦欲进一觞。
幸颁金匮誓泰砺,将标铜柱凌扶桑。
临风何以致称祝,神山巀嵲海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