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赠沈彬老 宋 · 周行己
押词韵第三部
永嘉人物衰,斯文久零替。
学徒寡道心,日与风俗敝。
我生衰敝后,上思千载事。
实欲闾里间,一一蹈仁义。
敬重乡人情,翻遭俗眼忌。
晚得沈夫子,学问有根柢。
矫矫流辈中,颇识作者意。
欢然慰吾心,归此同好嗜。
吾子更我听,士也贵尚志。
古道自足师,不必今人贵。
荼苦不异亩,薰莸不同器。
所忧义理愆,何恤流俗议。
进道要勇决,取与慎为计。
去恶如去沙,沙尽自见底。
积善如积土,土多乃成岿。
读书要知道,文章实小技。
子试反覆思,鄙言有深味。
自非心爱合,安能吐肝肺。
行行慎取之,纾节思远大。
岂但劝乡闾,永为斯民赖。
有感 元末明初 · 王冕
押词韵第四部
江南有古客,布衣狂而愚。
区区许何为,窃比莘野夫。
养素体良贵,顺适无觊觎。
宵旰觌黎民,戢戢愁釜鱼。
去古岁已迈,视今时已虚。
岂无圣贤心,坐看尔辈痡。
方来上下交,一以利所趋。
开心论道义,众口寻胡卢。
断断君子行,荡荡成疏迂。
尚志何栖栖,忍为尘土污?
箪瓢陋巷中,其乐颇自如。
不虑贫贱苦,且喜父母俱。
寒至十月交,雨雪已载涂。
念彼远戍卒,羡此山泽臞。
虽无五鼎味,那有三族诛?
吁嗟路旁人,何如赋归欤?
船上歌 元末明初 · 王冕
草衣老子双鬓皤,拍手夜唱沧浪歌。
浮生不信巢穴好,卖屋买船船作家。
明月满天天在水,别调新歌水中起。
萧散可同甫里翁,逃名不比鸱夷子。
大儿船头学读书,小儿船尾学钓鱼。
病妻未脱乡井梦,梦中犹虑输官租。
前年扬帆箕子国,矫首扶桑看日浴。
蓬莱可望不可到,海浪翻空倒银屋。
去年鼓枻游潇湘,湘南云尽山苍苍。
灵均死处今尚在,使我吊问空凄怆。
今年来往太湖曲,三万顷波供濯足。
玉箫吹散鱼龙腥,七十二峰青入目。
脱巾袒裸呼巨觥,旁人睥睨笑我狂。
我狂忘势亦忘利,坐视宇宙卑诸郎。
君不见江西年少习商贾,能道国朝蒙古语。
黄金散尽博大官,骑马归来傲乡故,今日消磨等尘雾。
又不见江南富翁多田园,堆积米谷如丘山。
粉白黛绿列间屋,竞习奢侈俱凋残,今日子女悲饥寒。
呜呼噫嘻,何如尚志富,曷足求贵曷足恃。
秦时李斯丞相位,汉家韩信封侯贵。
堂堂勋业亘乾坤,赤族须臾无噍类。
何如老子船上閒,朝看白水暮青山。
艰险机忘随处乐,顾盼老小皆团圆。
且愿残年饱吃饭,眼底是非都不管。
兴来移棹过前汀,满船白雪芦花暖。
示儿定孙二绝 其二 南宋 · 陈淳
七言绝句 押庚韵
丈夫尚志志高明,勿效卑卑世俗情。
从上一条平坦路,千贤万圣所通行。
祭吴侍郎猎文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一、《后乐集》卷一九
呜呼!士生尚志,盖在弘毅。岂无它美,皆德之细。公生也厚,金玉之粹。蚤从明师,讲道养气。尊其所闻,名高自畏。自历小官,厥临孔惠。中登台省,望骏于位。晚为国计,边患方炽。守荆谕蜀,不以难避。士皆期公,廊庙之器。一闲四年,竟作长逝。呜呼!尚德好善,孰如公之恭且懿也!忧国爱民,孰如公之笃且至也!倾己下士,孰如公之坦且易也!亲仁急义,孰如公之勇且锐也!天不憖遗,国用殄瘁。某守此邦,感德无地。有旨者酒,有泚者泪。死生交情,辞不尽意。
代上师相书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八五
政和四年,某始冠,学为文章,事乡先生张时发。士有自上国持执事《首冠成均论》曰「天道不言而善应」以来,先生伸眉扬衡而观之。盖一读而喜,再读而叹,三复而语客曰:「古语云『青天白日,奴隶亦知其清明』,斯文天日也。天下之事,识与不识,宝而嗜之固宜。然至其为人,其尚志,其将大奋发于异日,勋烈盛名,亘今古,塞宇宙,则人未之见而吾独知之」。某时抠衣坐隅,盖尝耳先生馀论。昔者庠序与执事游旧矣。时虽未甚了,窃识而袭藏之。既期而执事擢上第。又十有六年,今天子行在于越,执事自穹庐持大汉节旄以归,片言悟合,濒然位都上衮,归厚故旧,首以逸行荐闻。上方侧席幽人,求之如不及,束帛蒲轮,贵有已矣。而先生留落偃蹇,寸进尺退,九品之位其可望,二顷之田其可食。窘于天定,以病不能自还。易箦有遗言:吾得相公为人踰二十馀年,今将一施之而日薄西山,弃于中道,曾不得与鼓腹田头者共壤而击,岂非命也夫!某少读圣人书,在先生之宇下非一日,旅食璧宫一星终矣。分储黍积,齿名上游,用志承蜩,累三丸而复坠,凡七慁春官而卒无成。晚效一官,代地两遥,师友亲戚之所闵笑,故人鼎贵不复何问,亦羞赧惮见之。如瞽无相,索涂于大泽中,栖栖皇阽,九死而益固。天予其幸,事发相重,遂见执事登元宰,宅帝师,寻约信于其邻,旋騩车于东朝,立大学,定郊祀,肃会朝,信三王四代之遗风见效炳然,俾家至户晓者如是。而调度万几,辅赞弥缝,圣天子垂衣拱手于上,群有司受成于下,四海九州之人,无间于贵贱贤愚,长少远迩,举欣欣然遂其欢心,其才不可得而见者又如此。士于斯持亲得命世大儒以为宗师,羸狼竭蹶,莫或遑处。发阮瞻三语于默中,奋𩰺蔑一言于堂下,不知其几何人矣。某虽至愚且贱,幸生畿甸,去相门无百步之遥,不病狂而痴绝,远去而高逝,独伥伥然灰心于万一。
再陈劾柳忞事状 北宋 · 郭沔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九七、《宋会要辑稿》职官一七之二九(第三册第二七四八页)
缘臣近论列仪鸾司监官柳忞等不安分守,擅乞增添俸给,及忞自投污贱,躬取溺器等事。奉圣旨令臣再行分析。契勘臣昨论列柳忞等擅乞增添俸给等事,已于第一劄子中各条具忞等元初自陈因依讫。所有忞躬取溺器寔状,亦于去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依奉圣旨具析奏申,称众台臣见之。其时台臣系侍御史洪彦升、监察御史许尚志、方禧与臣同在幕次中侍班次,并见柳忞前件事迹,咸有愤疾之语。盖非止臣独见而私为之说也。惟臣狂瞽之志,动辄妄发,既乏刚明击邪之论,但多滋蔓致讼之辞,遂使柳忞公然抵讳,还视臣前累奏事寔殆尽虚妄。伏望特赐施行。
连江陈子晟师古齐诗 其一 元末明初 · 刘基
押真韵
庠麟踣鲁薮,王道遂湮沦。
秦坑扇灰灺,六籍失其真。
茫茫穹壤间,谈舌纷轮囷。
鵋鶀指为鸾,杞梓斯为薪。
所以尚志士,慷慨思古人。
造行拟渊骞,吐辞追孟荀。
不羡季氏富,而甘原宪贫。
不荣桃李容,而效西施颦。
临川玩清澜,味道剧淳珍。
谁云泰岱高,布武期必臻。
谁谓江汉永,利涉由通津。
有为亦若是,此语非徒申。
朱惠州行状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四、《洺水集》卷一五、《新安文献志》卷八五
本贯徽州休宁县千秋乡千秋里。朱公讳权,字圣与,年若干。朱氏出颛帝,周封于邾,其后子孙出邑氏朱。世居沛国相县,唐末有避地新安者,居歙之黄墩。十六世祖春始家首村。父朝议慷慨有尚志,尊礼名儒,笃意义方。公生而岐嶷,童丱若成人。六岁入小学,一日偶失所业课册,先生颇有愠色,曰:「毋多虑,某能尽默记」。乃追写之。他日得故帙,一字不舛。八岁能属文,读书率夜以继日,寒暑不少替。乡之南有山曰颜公,其高三十里,上有精庐,馆其上,手编诸家《易》说凡百馀万言,作为文辞,自成机轴。淳熙庚子秋试,遂魁乡荐。十四年登进士第,授迪功郎,调隆兴府分宁主簿。未赴任,丁朝议艰。服阕,调福州连江县主簿。须次间,工部侍郎朱公睎颜帅广西,改辟象州连山县尉兼主簿,留摄干官,尽忠毗画,多所裨赞。庆元五年,以举主关升从事郎,调绍兴府会稽县丞。邑当东浙会府之下,三司委送纷沓,判决昼夜不倦,前后连率如辛公弃疾、李公大性、李公浃,皆敬赏之。开禧元年,调泰州如皋县买纳盐场。考举及格,嘉定七年改宣教郎,知饶州馀干县。邑当孔道,败阙不可为之数。其至也,适当灾歉之时,极力抚字,虽上司督赋急于星火,而以身当之,不忍一毫扰民。百姓感之,相与绘像立祠。十一年,转奉议郎,赐绯鱼袋。十二年,秩满赴部,朝廷以作邑有声,差监行在左藏东库。时金虏渝盟,岁币积于左帑几二百万疋,寖有损腐,公条具上之庙堂,变通辟阖,因时制宜,朝廷从之,民以为便。金鞑相攻,山东归附,方讲备边之策,遂陈七事。一曰用人望:「夫一世人材自有公望。如汉用赵充国讨羌,羌人已知其善为兵;唐用郭子仪屯泾阳,回鹘见之下马罗拜;我仁祖用范文正公帅陕西,西贼破胆。大抵人望所属,遐迩具孚,虽不劳设施,人自悚畏,以其信服有素也。方今荆襄制帅,众望所归,则敌人不敢犯其境,间常窥伺,旋即败退。蜀道前此绎骚非一,及朝廷扬制命,起已试之旧人,付以宣司之柄,则转乱为治,易于反掌。是皆朝廷之上处置得宜,则四方万里,莫敢不服者也。今两淮重地,防秋及时,倘图任威望素隆,不减蜀荆宣制之材者,授以制使之权,委以藩篱之重,则九重之顾忧可宽矣」。其二曰计战守:「自残虏游魂,困兽犹斗,谈者每以战乃危事而讳道,以守为全计而同辞,是固爱国保民之善意。然自古对敌守境,未有不能战而能守者。孙氏保有江东,以周瑜能战而败曹操于赤壁也;刘氏全有巴蜀,以诸葛亮出师而魏人畏之如虎也。前者残虏寇蜀,尝入兴元至大安矣,以我师剿其类而后止。又尝寇淮,犯濠梁、逼安丰矣,以忠义兵擒其首而后退。则是能战而后守之明验也。宜明饬宣制司、沿边诸将,整军经武,缮甲治兵,如汉将之行必为战备,如唐将之练卒常若寇至。平时则防关隘,谨烽燧,明斥堠,固不轻举以徼战功。如或虏人犯塞,必更相犄角,设伏掩击,出奇制胜,使匹马只轮不返,则虏必惩创缩畏,不敢轻于窥边,而后可以言守也已」。其三曰讲备边之至计:「前者残虏寇淮,守臣率多闭壁不出,是致丑类横行肆侮,旁若无人,驱杀人民,残破乡邑,劫掠积聚,焚荡庐舍。为守将者如越人视秦人肥瘠,未尝过而问焉。迨夫封豕长蛇盈餍溪壑,徐徐引去,亦不闻出兵追蹑。问之则诿以独力不支,是以若此。呜呼,是可不深惩前失而亟为后计乎!当苏秦之为从也,约六国连衡之众,以抗强大虎狼之秦,秦兵不敢出函谷关者十五年。夫六国至难合也,苏秦掉三寸舌犹能合之为一家,而获效若此。今以我国家自有之天下,而行吾所得为之事,宜无不可者,矧残虏垂亡,不足以望强秦之万一乎!宜行下两淮帅司,疾速契勘诸将屯戍之兵,覈其事力方略。有如他日虏或犯淮东,则使某处兵制其左,某处兵禦其右,某处兵当其前,某处兵掩其后,既以遏其剽掠,且伺其可乘之时而击之。其于淮西亦准此规,专命制帅司主其事。设有缓急,立以羽檄调发所合应援之处,遣兵会合,如逗留不进者,国有大刑,必罚无贷。规画一定,则长淮之势如常山之蛇,首尾相应,虏苟送死,破之必矣」。其四曰兴屯田之大利:「盖千里馈粮,士有饥色,输边一石,费三千钟。我国家中兴,高宗尝因营田官候对,曰:『营田就绪,庶可以宽民力。朕顷在会稽,尝书《赵充国传》以赐诸将』。孝宗乾道中制曰:『欲营军食之储,必讲屯田之制。尺籍所隶,日有增加,邦赋所入,岁有定类。既不可剥下以取给,固不若兴田以杂耕』。此圣明留意屯田之家法也。今戍边之兵连年不解,转饷不已,民疲可知。况两淮荆襄素多旷土,宜明饬制帅司及州郡,并开屯田,张官置局,专庀其事。相地势,辟草莱,具牛犁,办粮种,各修实政,毋得具文。春则具垦辟顷亩、耕作人徒,秋则具稼穑登成、收穫斗斛,详悉申上,朝廷考其绩用之成否,岁入之丰耗,而行殿最赏罚之法。庶乎屯田之利可见,而军食自此裕矣」。其五曰收民兵之用:「人皆谓自民兵之分,而民不可使为兵。殊不知此可言于安宁无事之时,不可言于有警多事之日。如汉晁错所论、唐李抱真所行,今不必缕数。我真宗时,陕西岁取边力人为弓箭手而无所给,曹玮以塞上废地募人为之,皆为精兵。仁宗时,元昊叛,范文正公知延州,点集乡兵,令刺其手。此我朝用民兵故事也。盖沿边之民风声气习,刚悍果敢,驰马荷戈,乃所素习。彼其久居土著,家室坟墓,牛羊耒耜,皆为子孙之计。愤疾胡虏之心,人皆有之,特患莫为之倡率纠合耳。官司倘有以一其心力,作其志气,互保乡井,谁不乐从?宜明饬制帅司,于荆襄两淮州郡皆团结民兵,用三丁择一之法,联为队伍,择其首长,授之器械,教之战法。仍行招诱激劝之道,使乐为吾用,则其人皆良农也,皆精兵也。不廪于官而数十万之众可具,何惮而不为哉」?其六曰坚忠义之心:「夫中原遗黎皆吾赤子,彼见天亡残虏,襁负来归,国家抚之以恩,结之以信,莫不感激思旧,志灭雠虏。或者乃以来归者众,粮饷难办为虑。殊不知古人惟患人之不吾归,未闻以归我之多为病。秦民归心于汉祖,所以创大业,汉民归心于光武,所以济中兴,故曰得其民斯得天下矣。今来归者皆山东人,迫于残虏之虐,为避灾之计,吾惟有以为之主宰,治有政令,宽其刑役,反其田里,安其生业,何患衣食之不给哉?今忠义之将功效既著,宜以所得城邑悉使领之,彼得凭国家之威灵,非特建功于一时,且将宣力于后日,垂勋名,保富贵,固所乐为。其忠于国家,永无穷矣」。其七曰定乘机之策:「尝观战国时魏使庞涓伐韩,齐遣田忌将兵救之,孙膑教田忌引兵疾走大梁,庞涓闻之,去韩而归,齐遂大破魏兵,而庞涓自刭。古之大梁则今之汴也,古之齐则今之山东也。使残虏不敢为寇则已,如敢入寇,第使山东忠义之众疾走大梁,冲其方虚,攻其必救,虏人乌得不速返以护巢穴?返则如庞涓之败,明矣。此安边破虏之奇策也」。十三年正月,差充省试中门官。四月差充御试对读,仍兼初考官。十四年三月,转承奉郎,监行在都进奏院。八月,转朝奉郎。十五年正月,差通判常州,未赴,差知惠州。五月,转朝散郎。初抵郡,飞蝗甚炽,乃默祷诸神,且深自刻责,乞以身代百姓受害。是夕大雨水涨,明日忽有鹰隼鸟雀以千万计,相与喧噪,驱蝗赴江而毙。其为政崇正学,奖善类,先教后刑,劝农宽赋,凡利民之事知无不为。一考之后,郡计稍宽,即损己俸以助公帑,自城壁仓库廨舍桥梁祠庙皆一新之,百度脩举。是时东广诸州寇贼啸聚,劫掠乡井,或数百为群,或数处俱发,凶焰所至,村落为墟。其渠魁曰曾官、苏况等,皆骁勇,一可当百,朝廷屡放省札,下本路重赏收捕。公察僚属中可委任者,密授方略,且多予金帛,使遣间谍,务知其踪迹,设伏掩捕。果生擒渠魁数十赴帅司,枭首传示,馀党悉平,一路以安。广帅应公纯之上其功,得旨褒美,转朝请郎,诰词云:「尔之为州也,政以安民,兵以除盗,恩威之施,各当其宜。帅臣谓不一之盗,发之他州,而尔能悉取之,使滨海以南,今皆晏然。则尔之功,实被乎数州矣,岂止一境之清哉!姑进尔阶,以俟明陟」。公拜命曰:「戢盗安民职也,其敢言功」?十七年龙飞,覃恩转朝奉大夫,解任而还。郡人惜其去,为之攀送者数百千人,至有泣涕者,其得人心如此。是岁年七十,叹曰:「吾少赴举,不减年以欺君。今当谢事,岂宜复入修门」?即上章乞致其事。宝庆元年七月,差主管绍兴府千秋鸿禧观。三年六月任满,再乞致仕,又差主管成都府玉局观。绍定二年,累章力伸前请,九月得旨,特转官致仕,进朝散大夫。因言素癯瘠,间关踰岭,每自揆不能久于世,今年踰七十,泽及三子,足矣。举家务以付诸子,所居前挹清溪,乔木脩竹,隐映绿秀,乃即其地筑室曰芳洲,楼曰景星,亭曰濯缨,曰拂云,日与宾客徜徉酬唱其间。四年正月,覃恩转朝请大夫,赐紫金鱼袋。五年五月下浣,忽感胃疾,时长子官浙东,次海陵,季待铨中都。家人招医,不许,曰:「脩促数也」。作三书以报三子,不及其他,惟勉以廉洁公勤而已。投笔瞑目,时六月朔旦也。公天性纯诚,表里若一,处己接物,正直而谦和,内蕴聪明,不自表暴。居官清介,常俸之外,毫发不取。讼牒纷至,裁决如流,不可干以私。服食器用,取其仅足,不务奢华。虽仕至五马,人以为荣,其自处无异寒素。训诲子孙,惟以循理读书为急。人有嘉言善行,称之不容口,未尝言人过失,喜愠不形于色。枢密程公卓除工部侍郎,时举以自代,其词曰:「朱某为士时,尝读书萧寺,寺居深山穷谷,人迹罕到。攻苦食淡,如是者数年,出其所学,遂魁一郡之士,继取科第。后生晚进多师承之。迹其居乡,心恬气和,未尝讼人于公庭,亦未尝谋利于私室。乡之老稚,起敬起慕。逮试邑鄱江,以诗书行抚字,无迫切峻厉之政,有宽裕优游之美。邑人相与安之,为立生祠。其古之所谓循吏者欤。乃今分职在帑,出纳惟谨。臣知之既详,信之甚笃,举以代臣,实允公议」。平生大略可见于此。嗜学,迨致仕不废方册。待次,学者来从,不远千里,率百馀人,随材诱掖,后多知名之士。每言人心不可一日无用,昔贤运甓,可以为法。平生著述,有《纳言》十篇、《末议》四篇,《默斋文集》二十卷,藏于家塾。初,朱氏聚族甚盛,然未有以儒学起家者,公始入太学,登儒级,已而分符竹,列班行,由是族之子弟益知向方。侄申、从侄况,相继登科,而诗礼之风衍矣。公生于绍兴乙亥十月十日,终于绍定壬辰六月一日,享年七十有八。娶程氏,先十五年卒,累赠恭人。子男三人:长沂,儒林郎,辟差监绍兴府石堰盐场;汶,从事郎,监泰州丁溪刘庄盐场;沫,将仕郎。女二人,进士吴去非、程明其婿也。孙男七人:锡、钥、镇、铸、钺、鉴、锜。女七人,未笄。期以绍定六年四月二十二日归窆首村西山之原,一子复居故里,皆治命也。珌方营卜松冈,而孟季朋来示以行述,顾居同里,仕同朝,谊不容辞也。乃因其辞,列其状于右,俾来者有考焉。
迂论六 其七 论保天下之志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五 创作地点:江苏省无锡市宜兴市
有天下者必有保天下之志,然后王业可兴。有一国者必有保一国之志,然后霸道可立。盖志者气之帅,而事功之所由基也。有志以主于中,然后见于外者,必求所以保之之人,而贤材于此乎进用;必图所以保之之具,而政事于此乎脩举。人民在所保,拊循之,而害民者必除;土地在所保,固守之,而侵地者必却。随其所保之大小,而大以王,小以霸,则其志之不同也。至于懦而无力,志窃窃然惟以保身为计,贤材政事、土地人民皆莫之恤,则岂独不能保天下及一国哉,虽欲保身,亦不可得矣。昔者武王助上帝以宠绥四方,有罪无罪,不敢有越厥志,一人衡行于天下,武王耻之,故能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岂非有保天下之志哉。由武王推之,则后之创业中兴,凡能兴帝王之业于天下者,皆其志足以保天下者也。昔者齐小白曰:「先公优笑在前,贤材在后,国家不日引,不月长,吾恐宗庙之不扫除,而社稷之不血食」。故相管仲而授之以政,岂非有保一国之志哉。由齐小白推之,则后之裂土分民,凡能立霸道于其国者,皆其志足以保一国者也。至隋、陈之主则不然。炀帝继体守成,荒淫失度,媮取目前之逸,盗贼满天下而不知也。尝引镜自照曰:「此好头项,谁将斩之」?其后卒有江都之祸。而陈叔宝据有江左,不恤政事,隋师伐之,国危矣,乃曰:「吾自有计」。遂与妃嫔同入于井。其志如此,身且不保,而况能保天下及其国哉!由是推之,则古之亡天下与失国者,概可见矣。夫志小者不可与语大志,近者不可与谋远,志锥刀之利者不足与论万金之储,志藜藿之食者不足与论太牢之味,而况于天下国家安危存亡之至计哉!《书》曰:「予告汝于难,若射之有志」。又曰:「功崇惟志」。射无志则不能以中的,士无志则不能以崇功,有天下国家者无志则不足以保民。呜呼!君人者尚志,勖其所先务也。
六子哀词 宋 · 吕本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八、《东莱集注类编观澜文集》甲集卷一六
余行天下,得友五人焉,曰馀杭关止叔沼、临川汪信民革、谢无逸逸、大梁夏侯节夫旄、王立之直方。予之与五人者友,惟五子之为信。洛阳张思叔绎则予愿交之而未得也。然今皆不幸死矣,予哀之如骨肉也。初止叔没,予曰:「关子吾友也,今死,吾其可以无一言半词以尽予哀,以见于世乎」!然予业之未精也,业未精而作,辱吾友也,吾不可辱吾友。其后信民又没,无逸又没,立之又没,思叔又没,节夫又没,余念之如止叔也。甲午岁,余来维扬,深居无事,遍考古今之文人骚词之为,而后识其大概,则并颂六子之德,以见余平昔之志焉。其词曰:
余结发以从学兮,历四方而取友。立前圣以折衷兮,考众议之当否。既试之以阨艰兮,又要之以岁月之久。夫惟六子之不可及兮,焕若众星之望北斗。奈何天不假之年兮,曰吾独付之以不朽之寿。惟关氏之独立兮,识众人之未然。汹江河之东下兮,久睥睨而不前。斥异端而远游兮,揽众芳而佩之。问其才之如何兮,盖无施而不宜。山岳高则自颓兮,叹斯人而不久长。吾尝期之以可大之业兮,乃首涂而绝粮。张子出于微眇兮,得千载不传之学。续微言之已坠兮,子为之玉而夫子与之雕琢。推吾智以穷万物之理兮,反之于吾身而安。用吾心以逆圣人之志兮,盖甚易而不难。同天人而一本末兮,兼精粗而合内外。夫何多端而异贯兮,谓去此而有良贵。子独释夫昧糠兮,初不知天地之易位也。谢子文江南之望兮,吾尝以饶、汪与子为临川之三杰。处下流而不污兮,盖百挠而不折。吾盖尝书其母夫人之墓碑兮,信斯言之可传。人之生孰不为土地以易其气质兮,长又不为风俗之所迁?少壮则又徇于气血兮,盖其居之使然。惟知其所止而不自失兮,夫然后得全于天。此盖众人之所甚难兮,而谢子之所易。其文章黼黻足以焜耀一世兮,又谢子之馀弃。凛凛乎其不可犯干兮,恢恢乎其有馀地也。知谢子莫若汪子兮,知汪子又莫如吾久。请言汪子之为学兮,曰以明善为本、知言为右。邪说纷吾前而不变兮,曰吾盖识之未言之前。贯万物于一理兮,众日用而不知其所以然。能此则圣兮,弗知则颠。世有拂乱反覆,聘其辞以信其妄兮,盖舍此而谬传。嗟此言之不复听兮,于今五年。王子之学得于见贤兮,合众善而一之。见一善如不及兮,盖真意而不疑。奔走乎仁义之途兮,沉涵乎大正之域。终其身而不困兮,笑世人之自贼。知学之必始于尚志兮,志定矣则何求而不得?沉痼在躬而弗替兮,曰吾视此得疾如九鼎之珍。捐平昔之所好以遗朋友故旧兮,曰吾惟子之亲。惟夏侯氏之力行兮,盖有类乎古者之刚。以刚直内兮,则守此而自强。其取与则甚严兮,盖其自处者如此。达吾之志以一四海兮,吾且继之以死。死且弗改兮,其何物之能使?志士不忘在沟壑兮,又何有夫禄仕?嗟此六子之为学兮,其入虽异,其归则一。如行乎四通八达之衢兮,卒同会于一室。伤六子之不可见兮,吾邅回而日穷。张子虽吾不识兮,实畴昔之愿从。惟此六子或识或不识,或久或近兮,皆视予犹弟兄。夫岂内交以自重兮,是皆一之以至诚。呜呼哀哉!伤此六子之不可复见兮,霜已坠而草枯。狐狸奋于千仞兮,日茕茕而望予。岁宴日晚兮,吾谁与居?念子之仪容兮,想子之声音。千秋万祀之下兮,其有得于语言文字之表而识予之用心。
临层台赋 隋末唐初 · 李世民
出处:全唐文卷四
惟万几之暇景。屏千虑于岩廊。元英移其暮节。白日黯其斜光。郁金阶兮起雾。碧玉宇兮流霜。延复道于阿阁。启重门于建章。尔乃崇基回构。危檐閒出。暑结冬台。寒浓夏室。望雕轩之拱汉。观镂槛之擎日。柱引桂而圆虚。芬舒莲而倒实。霞观近兮红逼。烟楼遥兮翠密。念作者兮为劳。愧居之而有逸。于是慨然自思。情怀不怡。虽移新之建址。实从故而裁基。鉴前王之御世。亦因机而化之。换卑宫于穴处。改巢树于茅茨。何燥湿之殊致。乃浇淳之换时。有前前之累改。无后后之相师。则若阿房初制。穷八荒之巧艺。甘泉始成。极三秦之壮丽。工靡日而不劳。役无时而暂憩。加以长城亘地。绝脉遐荒。叠鄣峙汉。层檐映廊。反是中华之弊。翻资北狄之强。烽才烟而巳备。河欲冻而先防。玉帛殚于帑藏。黎庶殒于风霜。喷胡尘于渭水。腾朔马于渔阳。罄有限之赋敛。给无厌之豺狼。既陵轹于千古。乃虔思于百王。属虚躬之纂武。登皇图而御宇。宏三策于庙堂。变千机于狂虏。顿王纲于沙漠。制云罗于海浦。移种落。殄凶渠。卷毳帐。埽穹庐。门无关于地轴。户不纳于天枢。肆黎元于耕凿。一文轨于车书。循今踪兮览前迹。俯层城兮临太液。鉴高深之外固。荡心神而内益。有土木之二劳。非干戈之两役。虽复重基数仞。异细柳之初营。叠岸盈丈。开上林而玩兵。彼露台之一俭。乃延德于苍生。此崇基之渐泰。方起谤于黎氓。利怀小而忘大。害弃重而思轻。是犹蜀侯之贪金。丧其国于岷峨。智伯之纵辩。迷自灌于洪波。鉴损益而为寡。殊祸福而成多。故庸愚之尚志。岂贤达之殊智。至若膏雨云飞。八纮广被。信触类而流泽。非有求于报施。故谓施而不自矜者。亦成功之大义。受而不知感者。乃悖德之深累。澄遣心意。坐怡情抱。一德是珍。万物非宝。不避辱于真恶。岂求荣于伪好。既同德而同心。共流芳于王道。
自咏 其二 元末明初 · 李穑
五言律诗 押支韵 出处:牧隐诗藁卷之七
养气仍明道,交修自有时。
知行虽并进,敬义必相持。
尚志须先立,知天却始衰。
暮春风咏处,童冠肯追随。
应正论 唐 · 王志愔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八十二
志愔为大理正奏言。法令者。人之堤防。堤防不正。则人无禁。窃见大理官僚。多不奉法。以纵罪为宽恕。以守文为苛刻。臣滥执刑典。实恐为众所谤。臣常著应正论。以见微志。因上之。其论曰。尝读易至萃。利见大人。亨聚以正也。六二。引吉无咎。注曰。居萃之时。体柔当位。处坤之中。已独处正。与众相殊。异操而聚。民之多僻。独正者危。未能变体以远于害。故必见引。然后乃吉而无咎。王肃曰。六二与九五相应。俱履贞正。引由迎也。为吉所迎。何咎之有。未尝不辍书而叹曰。居中履正。事之常体。见引无咎。道亦宜然。有客闻而惑之。因谓仆曰。今主上文明。域中理定。君累司典宪。不务和同处正之志。虽存见引之吉。难应行之于已。余窃惧焉。仆敛衽降阶。揖客而谢曰。补遗阙于衮职。用谠言为已任。以蒙养正。见引获吉。应此道也。仁何远哉。昔咎繇谟虞。登朝作士。设教理训。开物成务。是以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怙终贼刑。刑故无小。于是舜美其事曰。汝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理刑。期于无刑人。协于中时。乃功懋哉。故孔子叹其政曰。舜举皋陶。不仁者远。此非明辟执法。大人见引之应乎。季孙行父之事君也。举窃宝之愆。黜受邑之赏。明善恶而纠慝。议僭赏以塞违。在虞舜之功。居二十之一。主司得行其道。时君不以为嫌。此非巳独处正。引吉(一作应正)而无咎者乎。观鱼于棠。臧伯正色。赂鼎在庙。哀伯抗词。言者得尽其忠。闻之不加其罪。故春秋称臧氏之正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此非异操而聚。引吉之所致乎。魏绛理直。晋侯乃复其位。邾人辞顺。赵盾不伐其国。此非正体未变。为吉所迎者乎。夫在上垂拱。臣下守制。若正应乎上。乃引吉于下。而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交战于胸臆之中(一作谲正之门)。怀疑乎语默之境。惧独正之莫引。忘此正之必亨。吁嗟乎。行巳立身。居正践义。其动也直。其止也方。维正直而是与。何往而非攸利。何以明之。坤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文言曰。直其正也。方其义也。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直方大。则不疑其所行也。嵇康撰释私论。曹羲著至公论。皆以崇公激俗。抑私事主。一言可以蔽之。归于体正而巳矣。礼记曰。刑者侀也。侀者成也。一成而不可变。故君子尽心焉。若以喜怒制刑。轻重设比。是则桥前惊马。希旨论人。苑中猎兔。从欲废法。理有违而合道。物贵和而不同。不同而(一作之)和。正在其中矣。昔任延为武威太守。汉帝诫之曰。善事上官。无失名誉。延对曰。臣闻忠臣不私。私臣不忠。上下雷同。非国家之福。善事上官。不敢奉诏。任延雅奏。汉帝是其正言。此则归正不回。乖旨顺义。不以忤怀见忌。斯亦违而合道。晏子春秋。景公见梁邱据曰。据与我和乎。晏子曰。此同也。非和也。夫和者。君甘则臣酸。君淡则臣咸。今据也。君甘亦甘。所谓同也。安得为和。是知济盐梅以调羹。乃适平心之味。献可否而论道。方恢正体之节。俟引正而遵度。故曰物贵和而不同。刘曼山辨和同之义。有旨哉。若以不同见议。未敢闻诲。客曰。和同乖训。则已闻之。援法成而不变者。岂恤狱之宽宪耶。书曰。御众以宽。传曰。宽则得众。若以严综物。异乎宽政矣。对曰。刑赏二柄。惟人主操之。崇厚任宽。是谓帝王之德。慎子曰。以力役法者。百姓也。以死守法者。有司也。以道变法者。君上也。然则非人臣之所操。后魏游肇之为廷尉也。魏帝尝私敕肇。有所降恕。肇执而不从曰。陛下自能恕之。岂可令臣曲笔也。是知宽恕是君道。曲从非臣节。人或未达斯旨。不料其务。以平刑为峻。将曲法为宽。谨守宪章。号为湥密。内律云。释种亏戒律。一日诛五百人。如来不救其罪。岂谓佛法为残刻耶。老子道德经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岂谓道教为凝峻耶。家语曰。王者之诛有五。而窃盗不与焉。即行伪言辨之流。礼记亦陈四杀。破律乱名之谓。岂是儒家执禁。孔子之湥文哉。此三教之用法者。所以明真谛。重元猷。存天纲。立人极也。然则乾象震曜。天道明威。齐众惟刑。百王所以垂范。折人以法。三后于是成功。所务掌宪决平。斯廷尉之职耳。易曰。家人嗃嗃无咎。妇子嘻嘻终吝。严于其家。可移于国。昔崔寔达于理体(一无体字)。而作政论。仲长统曰。凡为人君。宜写政论一通。置诸坐侧。其大概云。为国者以严致平。非以宽致平者也。然则称严者。不必踰条越制。凝网重罚。在于施檃括以矫枉。用平典以禁非。刑故有常。罚轻无舍。人不易犯。防之难越故也。但人慢吏浊。伪积赃湥。而日以宽理之。可以无过。何异乎命王良御驷(一作駻)。舍衔辔于奔踶。请俞跗攻疾。停药石于肤腠。适见鞅(一作秋)驾转逸。膏肓更湥。医人仆夫。何功之有。又谓仆曰。成法之变。唯帝王之令欤。对曰。何为其然也。昔汉武帝甥昭平君杀人。以公主子。廷尉上请论刑(一无刑字)。左右为言。武帝垂涕叹曰。法令者。高帝之所造也。用亲故挠先帝之法。吾何面目入高庙乎。又下负万人。乃可其奏。近代隋文帝子秦王俊为并州总管。以奢纵免官。仆射杨素曰。王陛下爱子。请舍其过。文帝曰。法不可违。若如公意。我是五儿之父。非兆人之父。何不别制天子儿律乎。我安能亏法。卒不许。此是帝王操法。叶于礼经不变之义。况于秋官典职。司寇肃事。而可变动者乎。我皇睿哲登宸。高视岩廊之上。宰衡明允就列。辑穆庙堂之下。乾坤交泰。日月光华。庶绩其凝。众工咸理。聚以正也。仆幸利见大人。引其吉焉。期养正于下位。中正是托。子何惧乎。夫君子百行之基。出处二途而已。出则策名委质。行直道以事君。进善纳忠。仰泰阶而缉政。谔谔其节。思为社稷之臣。蹇蹇匪躬。愿参柱石之任。处则远辞徵召。高谢公卿。孝友扬名。是亦为政。烟霞尚志。其用永贞。行藏事业。心迹斯在。至如水中汎汎。天下悠悠。执驭为荣。埽门自媚。拜尘邀势。括囊守禄。从来长思。以为湥耻。客乃逡巡不对。遂无以问仆也。
辨志轩记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蜀阜存稿》卷三
先圣有言:「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志者发于中心之所愿,矢去川决,孰能禦之?匹夫立志且不可夺,辨之不早,趋向一差,其害可胜言乎!三代衰,圣教熄,学者不闻先王之大道,往往所志狃于所习,所习定于所志,浮沉溷溷,相挻成风,甘心声色货利之场,醉生梦死而不悔,皆由志不早辨,日沦而不自拔也。战国公子所以翼之而飞,驾之而骛者,非管、晏即仪、衍,非仪、衍即申、韩,而乃不知士之所事者何事。答曰:尚志且犹未领,良可悯叹。虽然,犹幸其有问也。向微斯问,安知其不尚当时之所尚,而反益其疾乎?孟子截然断之曰仁义,舍仁义而言志,不可也。象山先师讲明义利两途,独拳拳乎辨志,此正是非之判,善恶之别,而君子小人发轫之枢机,可不谨欤!卢季澄辟轩西序,请名并记,以助家庭之训,为作「辨志」两大字。事亲左右,参错玉立,卓然于所志尚而明辨焉,庶几不沦于习俗,圣贤门户,可阶而升矣!
代虞制参谢刘阁学光祖举科目启 南宋 · 李刘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六八、《梅亭先生四六标准》卷四
梧幕缀员,曾微寸善;荷囊荐士,猥玷异科。予之岂以为私,受者未能无愧。盖知祢而称献纳,尝闻摩诘之诗;若依刘而增感伤,已发仲宣之赋。殆主择客则客亦择主,使官求人则人不求官。自甘桃李之不言,谁识蘋蘩之可荐?矧如刚简,藉是迂疏。山东山西,不能世将相之业;水南水北,居然仕宾客之联。虽学问粗知德性之尊,然英华恐非和顺之发。蛙拘墟而局促,何所见闻;燕巢幕以徘徊,若为材识?徒以固穷之力,颇知尚志之功。反观寸心,粗识无边之风月;洞视万古,略知不废之江河。所愿就有道而正焉,未得事大夫之贤者。曾抠衣之不敏,已推毂以见收。元祐宗臣之立十科,本为何事;绍兴宰相之计群吏,尚出此途。今徒有存羊之名,或者发画饼之叹。然受德者不待成身而拜赐,柳子厚固已言之;既有知兮又欲识路而疾驱,韩退之亦安取此!所感大矣,无谢得乎?此盖伏遇某官道纯粹精,德直方大。羽翼孔、孟,学传先圣之不传;黼黻卿、云,文到古人之未到。硕果何嫌于不食,匏瓜自得于含章。人之为言何得焉,特祝承明庐之三入;天之未丧斯文也,故应灵光殿之独存。时来为之,民生幸甚。岂谓诚心之倾倒,肯收孤迹之沈冥。得于不求,亦可自贺。某敢不佩所品题,铭之衷曲?岁月坐成晚,且熏坡老之香;江湖永相忘,更勉后山之报。
周鲠臣哀辞 宋 · 刘才邵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四八、《杉溪居士集》卷一二
吾友周鲠臣天资端重,雅有趣尚,不肯汩汩自弃。绍圣初,钱塘薛公分教郡学,以经术开警多士,因就质疑义,不曾少厌,公亦嘉其有志。踰年,公入为太学官,鲠臣曰:「古人学道,重趼不以为劳,吾独何惮数千里之役,而不求卒业乎」?遂往从之。以试补弟子员。居十馀年,学益成矣。一日,慨然叹曰:「生不可谓无时,奈命有所制何。吾亲老矣,儿辈尚幼,惟是朝夕定省与迎师而教之,皆所当急者,宁能久处此乎」?乃以馀资市书以归,徙居爽垲,竭力营构,以顺适亲意。复作书室,名曰「浩斋」,自谓「浩翁」,从素志也。某在太学时,与之游从甚熟,其后随牒南北,不得数相见。宣和四年失所恃,扶护归于弊庐。承冒暑来,予欲别,语及平昔,谆谆不忍去,似永诀者,固已诧之。是岁十一月九日,有客来曰:「鲠臣昨日卒矣」。闻之惊惋,因问疾状,则曰:「初无所苦也」。呜呼,其亦自知命止于此耶?抑亦冥兆预有所告邪?何向日之别,已见于言色也?是时衰绖中,不果往哭。后二年,闻其襄事有期,作词哀之。会其孤尚志捧行状来,求文以志诸墓,因复掇所应载者,并书以授之,且曰:「葬之地与日俟既定,请子自书而刻之于后」。鲠臣讳谔,世为吉州吉水人。曾大父仕胜,大父茂晔,父兴祖,皆晦迹丘园。娶李氏,生子四人,尚友、尚宾、尚志、尚忠,俱游庠序,文学为士人所交称。尚宾蚤卒,尚志以行艺优选,登名贤书,未试礼部,而鲠臣往矣。二亲年踰八十而无他子,此尤可哀者。词曰:
稽灵宪以逖览兮,惊浩荡而无垠。溟涬先乎太素兮,是为道根。因擢干而就实兮,清浊于焉而剖分。万汇错杂于其间兮,难周知而历陈。吾不知主张是者谁兮,或曰大钧。何变化翕忽之不可控转兮,疑轇轕而纠纷。谓善恶之报可以必兮,或莫知其所因。若鲠臣之抗志苦学兮,乃曾不得以少伸。寄一梦于五十三年兮,即万鬼而为邻。将漠然而无所答兮,则诸子屹然自立,盖将有以大公之门。嗟嗟鲠臣,已反其真。彼不可必者,姑置而勿论。苟其后之必昌兮,岂必在于厥身。惟斯理之有在兮,因以见造物之报人。顾朋游之义不能默默兮,聊寓哀于斯文。
有感 元末明初 · 李穑
押鱼韵 出处:牧隐诗藁卷之五
倜傥尚志气,伛偻敦诗书。
虽非天下士,乡曲獧有馀。
临变见局促,缓步谅虚徐。
舞阳入秦殿,褫气如蘧蒢。
金横田中草,视之犹土苴。
羊质蒙虎皮,自恃惊黔驴。
壮哉荆轲子,千载徒欷歔。
靖州推官张君廷杰墓志铭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五、《省斋文稿》卷三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公讳廷杰,字汉卿,姓张氏,吴郡人。曾祖政。祖奭。父宪,钱塘尉。母余氏。累世同居,乡里义之,汉卿少业儒,未冠而孤,事叔父乌程尉士能,任其家政,勤劳弗懈。岁时亲宾会集,汉卿必冠带侍侧,翼翼如也。乌程既没,汉卿薄赀产,均畀其子孙,无毫发私,人皆咨美。起家迪功郎、靖州军事推官,非所好也。卜居城中之花桥,用所以事乌程者齐其家,内外整整。群从多饶于财,汉卿独刻意教子,藏书数千卷。士大夫喜从之游,汉卿亦好客不倦也。州西三十里有华山,山腹有大池,图经云尝产千叶白莲。汉卿鬻得之,日课僮仆刓剔岩窦,疏导泉流,创亭榭十馀区,环以佳花美木,四时皆有奇观。户部尚书孙公觌为之记,遂为吴门绝景。汉卿既葬其妇山中,又自为冢舍,日往游焉,生事皆置不问。人多笑其迂,然汉卿心计自有馀,虽不作润屋计,而伏腊犹给,无求于人。既老,预治棺椁衣衾,曰:「吾宗鲜登中寿,我则过之,瞑目无憾矣」。淳熙三年五月疾革,精爽不乱,惟以和顺力学勉子孙。甲子遂卒,享年六十有六。娶李氏,左朝请大夫、通判广德军宽之女,先十七年卒。五子:长圣任,早预乡荐,继入太学为学谕;次圣清,皆前死。今曰谦,曰颐,曰复。谦亦太学生,谨愿有父风。五女:长适承议郎、签书南康军判官厅公事蔡瑀;次适文林郎、新知扬州江都县李安上,早世;次适朝请郎、新知南恩州杨挺;二尚幼。孙男五人:镐、锜、铨、镛、镗。女三人。谦等以明年十二月壬午葬公华山,实与李夫人同穴,盖吴县长洲乡也。昔外舅浙东提点刑狱王公葆光娶公娣,两家情好,久而益洽。予以是与汉卿往来三十年。乾道壬辰,予自小宗伯奉祠过平江,遍游城西诸山。汉卿时载酒邀予,自灵岩入天平,遂登华山,访古道旧为笑乐。最后置饯虎丘,酒阑怅然曰:「某老矣,再见恐无期,他日尚志吾墓」。予曰:「公尚强健,何遽及此」?后三年予还朝,复与汉卿通问无虚月。又一年而汉卿卒,其子以监察御史潘公纬所书行实来求铭,予其忍辞?铭曰:
人生斯世,孰能无求?晋、楚之富,金、张之侯。无以忧之,无乐也忧。表表张公,不胶不流。治生求官,与俗沉浮。他人营营,己常休休。有琴有书,宾燕绸缪。有子有孙,弦诵优游。生无欣戚,死何怨尤?华山之原,乐哉斯丘!勒铭纪之,名与山留。
跋包敏道讲义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四、《西山文集》卷三五、《西山题跋》卷三、《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三六二
绍定己丑之孟夏,盱江包君敏道过予粤山之麓。县尹宋侯闻其名,延致庠校,发挥孟氏要指,予亦陪末坐焉。是日邑官洎学子会于堂上者凡百数十人,闻君讲说,莫不耸动,叹未尝有。越翼日,予复屈致家塾,君首以夫子之志学、孟子之尚志为儿辈言之,次论人性之善所以可为尧舜者,明白切至,听者䜣然忘倦。盖君蚤从朱、陆二先生游,得诸传授者既甚的,而家庭伯仲自相师友,切劘讲贯,壮老如一,故其所造益以超诣。今年七十有八矣,浩然之气,略不少衰,稠人广坐,音吐清畅,徐问响答,往往破的。昔晦庵先生尝讲于玉山县学,发明四端之旨,幸惠学者至深。象山先生亦尝讲于庐山白鹿之书堂,分别义利,闻者或至流涕。某生晚,不及拜二先生,而获闻君之名论,亦足以识其师传之所自矣。学长吴千兕等将以君讲义刻于学,俾书其后,不得辞。君名逊,敏道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