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授李庭芝绛州司马制 盛唐 · 孙逖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十
门下。行栎阳县令李庭芝。行能通敏。政术优长。有士族之令名。是王畿之良吏。在官既久。成效则多。宜佐雄藩。俾增荣秩。可行绛州司马。散官如故。
唐东京道门威仪使圣真元元两观主清虚洞府灵都仙台贞元先生张尊师遗列碑 唐 · 蔡玮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二十七
先生讳探元。字体微。家世南阳。正一真人道陵师君之冑也。真人光上清之版。盖中古之仙。眄睐而驱驰鬼神。指麾而震动河岳。仙支流乎百代。真气降于三天。元元将斧缋妙门。光传法印。兴复乃烈。是生贞元。曾祖俨。周襄国紫州刺史。大父干。随平州司马。袭封朝阳县开国子。父睿。遭季世乱离。终身向晦。莅州也。政符于德儒。司武也。才叶于文若。避世也。道邻于仲御。盛矣哉。其先自沛迁邓。朝阳因官徙广平。令为临洺人也。先生童而逊悌。冠而贞愿。劲若修篁之节。和如浮磬之声。正衣冠而冰雪在容。离坚白而窾郤游刃。师君之施远矣。文明初。天皇下席。国家延庆于道。度为仙官。隶本郡明山观道士。开元初。辅西京景龙观大德。恩诏供奉。将授谏官。先生执心坚明。守道纯固。固辞见许。十年。朝廷增崇大圣祖元元庙。祠庭有侐。密迩宫垣。择贤才以时禋洁。天子精选黄褐。亲垂紫书。先生与峨眉王仙卿青城赵仙甫汉中梁虚舟齐国田仙寮等。允膺宸鉴。有司备礼。冠盖纷迎。登邙山。俯河洛。飘飘明霞之外。窅窅凝元之际。望者以为神仙之会也。廿一年诏为东都道门威仪使。与洞元先生司马秀同拜于玉清元坛。冠重謺之五云。佩离罗之九色。霜临绛府。冰鉴元都。邈登仙阶。永执天宪。自是采真游者。知證向之所存焉。俄兼圣真元元两观主。清飙不弭。令望如初。先生异时靡然叹曰。始吾擢德缮性。矜仁宿名。将以迹混人间。心存应帝。殊不知外韄内揵。已滑真焚和。大丈夫当神动天随。披然□是因历选海岳。至止乎兹山焉。入清虚洞宫。得皇人秘记曰。凡初跻道位。必先诣阳台。即此山是也。先生乃考卜幽胜。荐辞明灵。至诚元通。若遇神授。虽子真谷口。远游邙中。亦一时也。古老相传曰。仙人台也。昔周王升仙。太子朝天坛于此台上。有憩笙鹤之迹。我唐玉真公主于台下构馆。为集灵仙之都。元风嘉声。信万古之同德。其地即是古奉仙观。前有投钟泓。为蜺桓之潘。每至阴凝黛碧。则霜韵常闻。虽千载之湮沦。亦九州之殊异者也。公主以天人之贵。帝子之尊。玉镜清悬。琼华洞照。自夫署真官于金格。列仙位于瑶台。曰大洞三景法师。四纪于兹矣。顷年摇羽节。吟凤箫。真相光煌于九夭。风驭周游于偫岳。以为此地青溪万仞。碧洞千门。烟萝嘶风。金涧生月。可冥八秘。滋五牙。朝会丹田。豫游冲漠。皇上奉尊祖之孝。穆友于之仁。恩降紫宸。光融碧落。题上方公主幽居曰平阳洞府小有仙台。又于山门别署金榜为灵都观。贵主又罄散汤沐。首事增修。先生亦德契言从。道同心一。尽以天恩所赐巾裘器服。及私居庄碾园野。资营缮焉。惜乎厥功未就。而奄然体逝。享年七十有六。默迁于山口云泉之业。时天宝元年七月丙寅也。先生将示疾也。豫修金箓法事。躬奠河图醮礼。倏有二仙光降。百神昭明。其景象灵命。及遗诫元歌。志传详焉。文多不载。及乎解蜕也。非烟覆寝。异香盈室。奓老龙之户。疏子鹤之茔。邻人见先生紫衣白马。俄亡所在。烈风迅雷。晏而后息。八月壬寅。封树之际。赤气被于元宫。信夫升仙之验也。奉仙观主段抱质。圣真观监斋寇含光。夙奉主恩。经始灵都之役。道士席守元冯若水□绚朱运刘意。并承天泽。服御元牝之门。犹子庭芝。门人灵应。或感怆泉洞。或悽伤竹林。相与叹云雪霓之不归。望松槚之增慕。玮也肃尚其德。悦闻其风。敬谥曰贞元先生。颂崖略于幽石。溥博泉源。清璋孕灵。沦激波怒。如雷如霆。于昭乎贞元。才全而德形。端若表。炯若星。嶷岳峙。潜泉渟。同乎而来。委天和而出宁。修然而往。混元化以归冥。乘日之车兮驭云之軿。飞霞丹霄兮流金火铃。小有空洞兮清虚明庭。云层峨峨兮上震下炯。浩劫洋洋兮厥德弥馨。
汝州刺史陈公墓志铭 唐 · 穆员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八十五
唐贞元五年秋七月。汝州防御使汝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东都畿汝州都防御左军兵马静戎郡王陈公疽发首。已酉。命牙门将鲜于侍进奉书告辞元戎尚书安平公。以受恩忘死非其死为恨。又命尝同百战之将王进达等十馀人。以忠荩王事为别。又命嗣子少英。以孝敬继夫人为诫。庚戌。归于私第。辛亥薨。八月。孤少英与家老故吏及龟筮谋得宅兆于州东石楼山之阳。辛酉葬。公讳利贞。范阳人。禄山之乱。始自平卢越海归国。累建戎效。从太尉临淮王光弼军于河南。寇攻雎阳垂陷。太尉常遣心腹爪牙之师郝廷玉合诸侯之众趋之。公辄以轻骑赴如林之旅。入其腹。出其背。如飙如星。庭玉奇公之才。谓已不逮。拔于行间。以其子妻之。绳于临淮。列为重将。其后庭玉入备宿卫。出镇河陇。公实从之。凡十迁大将军太常卿太子宾客特进开府静戎郡王。至御史中丞陇右都知兵马使。其所置者。皆如释宋之事。希烈之乱。诏以哥舒曜为汝洛节制。俾公之前队佐之。军次汝坟。不终日城拔。又以次襄郏。寇军大至。公以马步五百当强寇万人。立为奇兵。横击其右。凶党退却。数月不前。襄城守拒有备。由此效也。希烈自统豺狼之众。至而围合。矢石雨下。昼夜不息。外筑埇道。与城相属。公登陴捍敌。身均士卒。劳则先之。逸则后之。凡不栉不沐非以我事当见戎帅不下城者七十馀日。戎帅苍皇自拔。乱不能遏。叛将庭芝谋害之者数四。阴为之制。使不得发。俄而朱泚以关中僭逆。凡幽蓟河陇之卒尝隶于泚。千里之外应之。公与庭芝所统。皆泚之旧也。庭芝果以其众作乱。公之麾下亦带甲而从之。中宵难作。公仗剑当辕门而立。呼曰。如有过此门者。当杀我而后过。由是其众定。而庭芝逸。故有专城之拜。其为州也。奉上以不违。抚下以不扰。是以廉使尽其政。疲人安其理。春秋五十有八。前后历官二十二。封爵四。从戎许国。垂四十年。不须臾忘忠敬之心。不一日蹈污染之迹。起鼓鞞之下。登诸侯亚相。与茂勋宠禄。相与终始。可不谓之大丈夫之致乎。安平公出涕之外。复有馀恸。将吏等遑遑相吊。往往如在。前夫人早夭。后夫人陇西辛氏。实大原节度相国金城王之女。髽首类血。以庀丧具。长子少英幼子壬癸。永怀陵谷。见托为铭。其词曰。
苍苍平原。郁郁高坟。下有泉户。永闭虎臣。岂伊虎臣。亦曰贤守。勒铭贞石。示千古后。
京兆府蓝田县重修孔子庙记 北宋 · 章惇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九七
嘉祐八年春,殿中丞济南袁君庭芝之治蓝田也,既再书考条,张纲□□吏信禅,薅锄弊凶,不置根檗,罢弱苏息,狱□益衰。君乃喟曰:「吾职事茍不絓谴,何政尚有□□,然不有教化,在我其敢」!遂自惰。二月丁丑,君率官属释奠于先圣先师,既终事,顾庙屋将□□□□制,迫陋不足以行礼,像器服冠,不应法度。复喟曰:「是非教化之所出欤?舍而不治,人其谓□□我其不可无意」。语寖传邑中,诸生闻而自陈,愿奉所有以供费。君喜曰:「事诚善,然法不□□」。即具上其状于府以听。既报可,遂裒百用,戒役期,徒佣出力,匠师奏巧,材良土致,坏甓完□。□斲构镘,踰月告就。尽彻其故,殚致宏新。为堂眈眈,为室翼翼,闳扉轩虚,序舍拥抱。唐陈陛□,端直峻削,丹垩藻绘,严睟明洁。圣师当中,弟子列侍,俨俨抑抑,若问若对。旒冕有数,衣裳有□,□簋豆笾,罍尊爵俎,一按品式。荐献奠酌,登降有位,讲授肄习,居息有次。曰庖以馔,曰库以□,诸生于于,可以群处。耋艾惊观,昔所末有,相视咨嗟,意貌惕剽。咸曰,乃今日获窥典礼之美,□后知孔子之尊。维吾邑□祀之虽久,而懈弛戏渎,不废仅存。凡前令莫以为急,逮袁君而后兴,□可不谓知所务哉!君既历吉日,用币于庙,因以书走商洛属其游章惇曰:「庙成,将以其事刻于石,求能文者而为之记,敢以累左右,幸毋让」。惇让不能者再,而终不得,乃徐思曰,袁君能不□吾圣师而有意于教化之渐,其诸生又能迎承其县大夫之志而助成之,方且相进以学而□乡人而移于善,盖亦可嘉。吾其无事乎让,故为之。会稽关景□□陇西李寂篆额,十月戊辰朔十五日壬午立石。
按:光绪《蓝田县志》卷一一,光绪元年刻本。
蒋颖叔生日 北宋 · 慕容彦逢
五言排律 押支韵
宗派源流远,家声竹帛垂。
灵晖钟岳渎,吉梦袭熊罴。
夙擅乡评美,寻膺国士知。
文章追往哲,学识判群疑。
试若穿杨叶,科如摘颔髭。
绣衣趋观阙,霜简照轩墀。
谏拂龙鳞逆,身探虎穴危。
忠猷耸鸳鹭,直气慑狐狸。
要路淹风鹢,丹心比日葵。
使台专漕挽,帅阃肃边陲。
久郁公台望,初还辇毂时。
缿筒争讼息,囊櫜寇攘衰。
莲炬惊宵漏,花砖候晓曦。
暂分方面寄,复演禁林词。
廊庙先图任,枢衡遂倚毗。
雍容承昼接,密勿奉畴咨。
已冠中枢府,犹虚百斛姿。
两轓将画鹿,五总旧名龟。
儒效流弦吹,王功镂鼎彝。
更增箕翼寿,馀庆在庭芝。
三省祭蔡显谟母金郡君文 北宋 · 慕容彦逢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一、《摛文堂集》卷一四
惟灵有婉其德,有淑其仪。闺门之誉,协于声诗。厥初告吉,梦维熊罴。是生贤子,蔚为庭芝。长持从橐,仲饬朝緌。清窥雅望,宠膺眷知。方隆荣养,温凊具宜。奄其沦谢,何痛如之?奠有芳醴,荐有明粢,尚其未泯,监此忱辞。尚飨。
句 其三 宋 · 潘大临
押文韵
归来陶隐居,拄颊西山云(潘庭芝清逸楼)。
朝中措 其七 魏倅定甫生日 宋 · 王之道
押支韵
州闾庠序少追随。
俛仰鬓成丝。
仕宦孰踰君达,恩施遍及庭芝。
溪头春日,欢声和气,如见生时。
好对高堂寿母,献酬同醉金卮。
祭念五弟文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五、《永乐大典》卷一四○五二
呜呼!事有悔而不及、恨而无穷、悲而不可及解者,未有若吾之别汝而行,汝之舍吾而逝也。王事适我,不得终视汝疾,日夜引领,冀闻汝瘳。月行未周,讣者在门,恸哭东望,欲拊棺一号而不可得也。吾悔吾恨,悲何可解。呜呼!我考清白,年止中寿,诸孤茕茕,贫不自给。吾每与汝,却顾恐惧,曰:吾兄弟承先业,若屋四楹,苟倾其一,压覆是同。何图一旦,壮者先折。呜呼!吾与汝亲则手足,义则师友,汝登吾推,吾蜚汝翼,肱折趐堕,吾何聊生!临诀之言,痛彻肝鬲。呜呼!吾门衰悴,一至此邪?岁在辛卯,丧我犹子,曾是四年,汝又竟夭。庭芝阶兰,严霜春陨,吾宗孰元,吾业孰继?直谅多闻,邈不可复见,士友雨泣,而况于吾。呜呼!汝性旷夷,汝识闳达,读书为文,吾不汝逮,期汝万里,出门折轴。天邪人邪,吾不能知。视汝不终,惟悔惟恨。呜呼!汝娶十年,一子不育,汝妻则贤,三女何怙?继绝字孤,吾不忍汝负。命不可期,吾宁自保?念此而悲,谁其能释?呜呼!汝自幼多疾,比年日侵,惟医惟药,汝惟吾听。汝疾未济,吾别汝行,汝犹以书来谂,吾犹望汝以生。数百里间,魂交魄动,每一梦汝,翌旦必闻问,虽汝既逝,亦复如是。吾实负汝,汝亦明吾不得已邪。呜呼!犹子与汝忍死之属,吾皆不得闻,必曰以先茔为归,则汝二人之孝友素志。卜竁云告,汝神其宁。士俊惟汝怜,亦惟汝诲。吾絷守符使,归会汝丧,一觞致哀,汝尚有闻。汝书汝言,吾敢不汝复。道长风凄,泪堕清血,念汝如存,万言何益!呜呼哀哉!
胡彦功墓志铭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止斋先生文集》卷四八
余读陈亮同父所铭胡公济之墓,慨叹天下之才,有不能以文自进,而老于闾里,盖终篇三致意焉。今见属汪万顷为其子彦功行状,又亟称其为人。同父阅士多,顾少许可者,而万顷雅号长者,不侵为语言。二君于胡氏父子如此,有以也。夫胡氏之世昌也,胡氏家赀钜万,中间少宽弛,米盐靡密,愆其故常,家事几废,而公济且老矣。彦功奋曰:「不可以当吾世害其家,以戚吾亲也」。乃一切屏故好,背华归朴,向之园池亭榭,变而为桑稼之区;向之宾客姻旧谢去,而身与隶农同淡苦也。如是数岁,其富如初。而彦功亦年已五十,于是更治亭园,延致宾旧,以奉其亲,觞豆为乐复如初。于公济之卒,又求同父之文刻之墓上,归善于其父。人常言:「废兴有命,自一饭不可以智得。少有变衰之渐,则偷怠不复自强,以至于亡」。亦异于胡氏父子矣。彦功讳某,起居造次如学者。且死,为遗戒,事事详整,欲以七日葬。饭僧若道士,必以乡父老与僮仆之曾服勤者相半,盖不惑于日者释老家之说。得年六十四。娶黄氏、章氏,皆早卒。子男四人:廷芝、廷茂、廷芬、廷芳。女适新岳州录事参军梁竦、前监筠州酒陈兖、将仕郎曹致中、黄公黼。孙男女二十有四人,曾孙三人。万顷之状云尔。其世叙乡里,具同父之识。廷芳以状识来乞铭,余喜次二文之后,为之书曰:余闻东阳剧难治,而巨室为甚。顷过其县所次舍,见其人往往敦朴,敬客而崇师友。今得胡氏事,嗣兴其家,一以农圃为本,自世所谓兼并机变之巧者,秋毫不肯也。则其风土固厚,与所闻反谬。而为吏者类以击强为能,孰与访求如胡氏者旌异之,使他族知劝乎?余为斯文以告来者,因以为铭云。
翁府君挽词 南宋 · 楼钥
五言律诗 押支韵
肮脏翁夫子,高才噤不施。
床头痴叔易,梦里阿连诗。
德丧嗟何及,天胡弗慭遗。
清风终未泯,吹拆谢庭芝。
胡公济墓碣铭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四四、《陈亮集》卷三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东阳胡公济年四十七而丧其配,悉以其家事付子绩,而筑庵以居,不复作世间念。然犹铢积寸累,别为田数百亩,曰:「吾为诸孙地也」。释氏以理为障,以身为幻,以孙子为赘,其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大伦,一切废弃而不论,专求其所谓出世间法者。夫既已有身矣,则世其可出乎?世不可出,则安得而无孙子之情乎!以公济之志,足以知所取舍如此,宜其享有福寿。盖年八十有一,康强无疾而终,里闾有遗思焉。余闻公济少颇自豪,家故饶财,入手则净尽不问。既而小用其志能,家道辄如初,又复能藏锋以休。公济于余为大父行,及际其晚岁泊然之时,睹其风貌敦厚,气质凝重,可以想像承平之里闾遗老,而惜不及其壮也。子绩,字彦功,与先人俱娶黄氏。彦功端然坐家,为里闾信服,不啻官府,能光显公济馀业。此其父子皆有过人者。余伤其有能之不试,而彦功又将老矣。天地之正气发泄于人,而里闾之所易见者已不满人意如此。彼其遗憾果何在,亦可以人之思虑所及而参酌其中,以应天地之运乎!又将有大于此者,则亦同此慨叹而已。今年春正月十有四日,彦功既禫,又十二月癸酉,葬公济于家旁之北山。葬罢,将刻铭墓上,以其辞委余。余固心知彦功者,居相邻,亲相属焉,其奚辞!胡氏得姓,所从来甚远,且与陈为同姓,其谱系远不可记。有讳远者,始居东阳永康之间,至公济之父,遂大其家。公济讳航。娶戚氏。子男一人,绩也。女二人,嫁蔡牺、陈扩。孙男四人:廷芝、廷茂、廷芬、廷芳,业进士。孙女四人:嫁从政郎梁竦,承信郎陈兖,将仕郎曹致中,进士黄公辅。曾孙男女合二十五人,玄孙一人。于是淳熙八改岁矣,永康陈亮为铭其石曰:
士以文进,异能尽废。我铭之悲,独一公济!
巩仲至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一、《水心文集》卷二二、《文献通考》经籍考六八、宣统《武义县志》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予友仲至,巩氏,名丰。时新迪义理之学,草茅士震于见闻,多矜露忲狃,至他文史言论,儒之艺业,又昧陋颠倒,莫知幅程。独仲至抑纵开阖,条流品汇,应变不迫,富若素有。余本拙疏不能自达,而仲至广导曲引,出幽入眇,盖为之黾勉追逐于荒原断涧之侧数年。仲至日益有名,不幸不得用,然有以自负,命云侣月,跨越汗漫,浩乎不可浼。而余畏惧怯劣,常痼留一榻,不敢越户限,然后知人之禀分高下绝殊,固非切磋诱掖所能增长矣。异日,仲至谓余:「吾登芙蓉上峰,因以过子,将又发药也」。而不遂,竟死,悲夫!初,仲至以太学上舍对策高第,教授汉阳军,代还。旧例皆自学入馆,有不喜者,才授广东提刑司干办公事,母丧免。人曰不复外补矣,又授浙东。会改法,本路人不许为监司属官,人又曰再易地而不果,其当径来也,然卒令干办福建帅司公事。以格知临安县,政尚宽简,吏民信化,刑罚衰息。人谓「仲至极不应在州县,今蹉跎满秩矣,尚何诿」。会其所善为学官,仲至劝使拔滞淹士,反坐此食宫观禄。久之,始提辖左藏库。于是众意益不厌,遂妄称「旦夕居要职矣」,不知语何所从,仲至亦不自知也,竟复以宫观罢。士皆失气悒悒曰:「穷至此耶!今当何为?其员外通判乎」?或曰:「不能」。然则正任而待其阙乎?犹不与,复授宫观,而仲至死矣。嘉定十年正月晦也。其家郓州须城,渡江,即所寓土断,为婺州武义人。曾祖焘,祖庭芝,皆左承议郎。庭芝,所谓山堂先生者也。父法,乡贡进士。前此科目,相传七世矣。仲至学敏而早成,自童丱时,前辈源绪,古今音节,事之因革总统,如注水千丈之壑,迎前随后,宿艾骇服,以为积数十年灯火勤力,聚数十家师友讲明,犹不能到也。其文无险怪华巧,而以理屈人,片词半牍,皆清朗得言外趣。尤工为诗,多至三千馀首。自举贤尚德之义废,而进人一出于课试之虚文,茍有其一,则清资显辙,执契而取,仲至不多有乎?刚者折而不行,柔者流而不止,惟正己不伤物,于用世为宜,仲至不宜乎?又曰:「颜渊、贾谊短命,惜哉!非时不子用,子不时待也」。仲至寿不七十乎?自上世有金匮石室之藏,或达书命,谕意指,皆选文学博雅之士,下至鸿都翰林,词赋篆刻,犹各专其官。出内之吝,非不欲参其间,技不两能也。故苍槐翠竹,必植于庭宇,仲至可为帑吏乎?凡此皆疑误之难通者也。性质易,无岸谷。暇日,载一瓢独行田野,不问岐路,抵暮而返。去家二里,有龙门峡,登眺徘徊,慨然曰:「此可以止矣」!初,阮夫人卒,殡于大慈寺东坞,是年十一月壬寅,二子积、耕迎而合葬焉。五女子,婿曰右监门卫大将军善輶、进士高槐、上饶知县张友、常山县尉周维新,幼未嫁也。孙男曰左,曰弼。孙女二。余既为铭,而季氏仲同自温州移使江西,遂持以归,曰:「读于墓而哀吾兄,然十句必九恸,不成声也」。铭曰:
闻于程子:「天地之生材,甚爱甚惜,必有吝固之心。蔽贤者,违天地所吝固,使之气沮志夺,怫然而怒,聚为阴阳之罚。则其人虽大必折,虽炎必扑,荒落而类,圮败而族」。激哉是言也!天地虽甚爱于贤材,君子初何心于用舍!仲至之灵,果上愬于天耶?吾谓必且为祥风庆云,醴泉甘露,以瑞斯人,使其富贵寿考,蕃永而无极也,何荒类圮族之有?呜呼!
建康鹿鸣宴致语 南宋 · 程珌
七言律诗 押支韵
河南贡士紫萄诗,不比寻常贡士时。
一老堂堂强国栋,四筵济济瑞庭芝。
传闻座主趋璜召,恰与诸生赴诏期。
宴罢琼林如谒谢,请君怀刺凤凰池。
建康鹿鸣宴致语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七、《洺水集》卷二一
春日下诏书,处处蒐扬岩谷;秋风动霄汉,人人振刷羽翰。一登天府献贤之书,荐讲公堂劝驾之燕。南则七闽韦布之地,东则三吴文物之乡,凡戴尧天,尽遵周典。唯是千年之王气,实为六代之帝家。自控长江十万之师,不减秦关百二之势。起一世明堂清庙之老,秉九州绣斧金钺之权。适当大比之时,来主宾兴之事。且问春官群试看,有此金陵座主无。岂非多士之独荣,悬知他郡之难比。新贡省元,天与一段秀气,身负千人隽声。能赋为大夫,上薄楚骚之光焰;明经补高第,下陋汉儒之异同。几年结就云梯,今日来游月窟。捷书夜至,慰辛勤教子之慈亲;课诵更阑,动多少笞儿之邻父。粤有回翔旧举,腾踏英游,家家自握灵珠,步步同登宝塔。某官百尺竿头饶一步,千佛经顶上三人。传诵人间,纵横礼乐三千字;彻闻天上,卓荦声名四百州。要从白鹭清溪,却步紫枢黄阁。不但秦淮一条水,寸波不惊;坐令淮甸二十州,高枕安卧。腹中自有百万甲,笔阵独扫千人军。恩意洽于营屯,已严武事;礼貌优于庠序,益振儒风。爰因暇时,更举缛礼。屈金鼎调元之手,欸蟾宫得意之人。平时俎豆雍容,已宣礼乐诗书之化;今日尊罍闲暇,更将笙簧币帛之诚。某官列宿应郎官,使星临吴地。前朝相国之胄,风采自高;中兴名臣之家,典刑故在。并拥皇皇之节,来光秩秩之筵。旗帜精明,宾僚整暇。况坐中有鲸海钓鳌之客,而席上皆玉堂吐凤之人。举酒一言,来年三月。大宗伯以姓名来上,新进士肃衣冠以前。序立大庭,躬承圣问。毋如公孙子之阿世,其如辕固生之正言。凡异时得君而行之,皆今日悉意以陈者。又况石城虎踞,钟阜龙蟠,双阙崔嵬,大江吞吐,代生人杰,气禀地灵。老凤飞来,尚想半山之松竹;灵鳌稳占,犹闻东阁之芝兰。何止状元、宰相之有人,且复熙宁、绍兴之近事。勉光前躅,无逊昔时。相期来春,好在鱼翻三级;何妨今日,且作鲸吸百川。气压江淮,事光图牒。幸侍北门之宴,请陈西郢之词:
河南贡士紫萄诗,不比寻常贡士时。一老堂堂强国栋,四筵济济瑞庭芝。传闻座主趋璜召,恰与诸生赴诏期。宴罢琼林如谒谢,请君怀刺凤凰池。
章戴桥记 南宋 · 毛宪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六四、雍正《浙江通志》卷三七、光绪《衢州府志》卷一○
岁强圉单阏之春三月,宪蒙恩繇西掖出守长沙。被命辄行,单车遐征。道过章戴之东津桥,里父老相迎,意甚真,为之少休。童仆因问水之源委若桥之颠末,曰:水出北山,达于江,旧有石,莫知其始。每夏秋淫潦,辄奔放汹涌。绍兴甲子,桥遂以坏。时官府靳予,徒责之民,四里正仅成,略约以济,岁率一再更。水甚随圮,行者咫尺不得进。察院李公信甫自应举调官,取道于此,绍熙元年庚戌,实来典州。暇日顾寮吏曰:桥梁之设,有先于东津者乎?首议以钱二百万从父老请,属寓居故徽州通判陈公羾,召匠虑材,经营缔建。寺丞萧公忱继之,捐钱且百万;参政娄公机时知西安县,亦二十万。总钱一千五百万,其出于公家者五之一。陈公倡率里衎佐费,董视斯役,不惮寒暑,细大必亲。桥旧无基地,皆沙碛,公授役徒以方略,穴之深,从衡平以木三重,然后累石焉。柱为一节,梁以巨木,覆以石版而加甓焉。袤六十有四丈,广十有六尺,上为覆屋,两岸有亭,亭之侧为寮舍,居浮屠氏以备汛扫。桥之下流为堨,蓄水以护桥址,是曰壅滩。盖始于庚戌之秋,成于辛亥之冬。余听其言,徘徊顾瞻,喟然曰:桥距郡城二十里,国家南渡,驻跸钱塘,繇此桥趋行在所者肩摩毂击,商旅传递,日夜旁午。桥成才几年而石将泐,木将挠,壅滩将溃,僧寮将厌矣。设就颓仆,奈何?昔孟轲氏谓子产不知为政,而惓惓于徒杠舆梁之成。薛惠为彭城令,桥梁弗修,虽父宣亦心知其不可。孰谓吾郡邑他日果无任修缮之责者?父老盍少待之!追记斯言,于今又九飞萤矣,顾未有发余之昧昧者。前官告院陈君汶一日访余寂寞之滨,问无恙外,蹙頞谓予曰:「先君有志东津桥,殆无遗力,今漫弗訾省,实所甚惧。某方𡞦焉在疚,将语诸乡里,则岁适旱蝗,盖藏赤立。将告诸官府,则赋入有限,供亿无艺。公盍为我筹之」?余答之曰:事难以倚其必集,当要其终;人难以逆其弗从,当惟其贤。今太守寺簿魏侯下车甫期月,政平讼息,而治强梗匪纵匪恕,宽逋租匪趋匪迫,用是民安物裕。人有赴愬告语,率容受弗却,徐择其利害罢行。先是章戴、宣风二坊课钱至重,最为厉民,前后守臣非无意蠲减,以数隶供上,屡议辄止。侯独恻然念此,刬磢搜抉,岁得二百万闻于朝,永以代输,民病少瘳。至若易清献祠宇之陋,增雉堞门关之庳,事有可为,次第毕举。且郡丞郑君如冈俱有贤称,度能力赞其决。君盍尝试以东津之役言之?安知其不勇于从者!陈君是余言,乃率前知处州寺丞王君廷芝与宪三人者诣郡白前故,魏侯亟领纳,曰:此郡邑责也,苟利于人,其敢辞也?□□□出□币□□万钱,相与□□议既叶□□□□□□之□□庀工,大略因其先君子之旧而加意,雍滩疏凿浚深,堤防坚密,僧寮欹朽,彻为新之。越三月役终,侯取废寺及没入官之田可为四十亩赡僧,区画周尽,足利悠永。落成之日,东西行者欢欣呼舞,溢为歌诵,有曰:「东津之桥,岁久弗葺。湍流漱齧,过者岌岌。陈继先志,谋之孔急。厥费实繁,顾力弗给。乃告郡侯,如水流湿。议用克合,事用克辑。孰济登兹?陈君之力。我歌陈君,曷其有极」!又曰:「东津之桥,走集之冲。积淖于夏,雨雪于冬。昔行者尼,今行者通。昔忧其挠,今侈其雄。铁柱填地,长虹亘空。莫难于始,莫难于终。成终者谁?魏侯之功。我歌魏侯,曷其有穷」!呜呼!一桥之成,颂者四起,于以见人心易感,而魏侯之政为之本也。抑尝谓为政无他技巧,有仁民及物之诚心则近道矣。世之尚操切,事誇诩者,往往虚取求赢,俭人丰己。或规羡馀以媒进用,或称过使以钓声誉,视道路之政反以为迂缓不急者多矣。清明之朝,何取若人?今魏侯陶濡淳懿,振饬蛊弊,爱人一念,流惠百年,顾不甚贤也哉!是役也,陈君得以成其先君子之志,魏侯又有以成陈君之志。夫为人子而成先志,孝也;为邦君而成邦人之志,义也。一举而兼二善,岂独行者之称,实于教化有关焉。是不可以无述,因为叙其废兴之由,以告来者。魏侯豹文,寿春人,子文其字也,盖文节丞相犹子云。
按:民国《衢县志》卷一七,民国二十六年铅印本。
江南思 南宋 · 李龏
妾家白蘋浦,柳恽乘马归。
恰值清风起,朱服弄芳菲。
离居不自堪,留情此芳甸。
临醉欲拚娇,恶许傍人见。
相逢恐相失,徘徊双明珰。
归时不觉夜,要使两情伤(温飞卿、李贺、陆龟蒙、刘希夷、宋之问、李端、李商隐、丁仙芝、崔国辅、刘慎虚、张仲素、韦应物)。
菊花五首 其一 南宋 · 史铸
七言绝句 押元韵
不受阳和一点恩(李山甫),不嫌青女到孤根(卢彦德,见《盛山集》)。
年年岁岁花相似(刘庭芝,见《诗话总龟》),谁为陶潜买酒樽(陈元老,见《城山诗集》)。
京口遣怀呈张彦明刘伯宣郎中并诸友一百韵 宋末元初 · 俞德邻
坏云覆紫微,疾风捲黄屋。
生灵半涂炭,社稷竟倾覆。
借问谁厉阶,往事具可复。
穆陵握乾符,丁揆覆鼎餗。
北兵渡浒黄,沔鄂盛諠讟。
涟海荡为墟,交广骇斡腹。
兀然天柱摇,凛甚国脉蹙。
明诏起臣潜,扶颠秉钧轴。
将帅一奋呼,江汉奏清肃。
维时望公闾,高誉儗方叔。
遄归持相印,景定实初卜。
百寮逆近郊,至尊略边幅。
策勋告庙庭,陈乐备敔柷。
煌煌福华编,传者笔为秃。
焉知事夸毗,欲掩天下目。
得政曾几何,故老尽斥逐。
哀哀杞天崩,度皇继历服。
定策比周召,卜世过郏鄏。
万微委岩廊,十年卧林麓。
金屋贮娉婷,羽觞醉醽醁。
伍符日空虚,郿邬富储蓄。
纷纷轻薄徒,睒眒希自鬻。
荃蕙化为茅,龟玉毁于椟。
怡然谈笑间,祸机已潜伏。
延洪幼冲人,天步深踖踧。
一朝襄樊破,杀气薄川谷。
折冲亦何为,筹边置机速。
拊御既失宜,奔溃更相属。
含垢护逆俦,况望诛马谡。
沙武倏飞渡,长江俨平陆。
连樯万艨艟,悠悠自回舳。
老夏亦遁逃,竟学龟藏六。
败證剧膏肓,搏手但颦蹙。
仓黄出视师,氛埃眯前纛。
总统付虎臣,窃倚晋郤縠。
丁洲帅前锋,未战兵已衄。
溃卒争倒戈,降将群袒肉。
单骑窜维扬,走险甚奔鹿。
触热赴清漳,就死何觳觫。
蹇予客朱方,沈忧发曲局。
欢传用宜中,厦仆支一木。
奈何张苏刘,猜忌不相睦。
所过皆夺攘,兹事岂颇牧。
借箸资腐庸,授钺逮厮仆。
焦门集战舰,乾坤一掷足。
水陆迷畏途,师丧国逾辱。
区区拒毗陵,曾不事版筑。
驱民入罟擭,骈首遭屠戮。
至今用钺地,天阴闻鬼哭。
苏秀暨湖杭,死生犹转烛。
行成漫旁午,公等真碌碌。
独松守张濡,儿戏斗蛮触。
信使诡成禽,贾祸几覆族。
三宫泣草莱,万姓呼藭曲。
疑丞诣高亭,献玺愿臣属。
黼扆释冕旒,羽卫撤弓韣。
广益亟南奔,穷荒寻帝倏。
茕然太母身,垂老歌黄鹄。
彼哉宁馨儿,乘罅叨爵禄。
屈膝同所归,伊谁念王蠋。
江湖数十郡,李赵差可录。
元恶迷是似,万世有馀恧。
庭芝困广陵,储亡二年粟。
力战尚可支,而乃事蜗缩。
乙亥仲夏交,北向发一镞。
死伤近七千,从此辍推毂。
浮海未及桴,委身饲蛇蝮。
姜才就菹醢,淮城危破竹。
故国莽丘墟,彼黍何稢稢。
翠华渺焉之,扶桑睇日浴。
魂断曲江春,新蒲为谁绿。
骑鲸事已非,葬鱼势转促。
南纪讫朱厓,一战绝遗躅。
旋闻俘文相,系颈絷燕狱。
又闻陆元枢,抗节死弥笃。
二公风尘中,耿介受命独。
板荡见忠臣,百身竟难赎。
恭惟五季间,永昌应符箓。
一举平泽潞,最后收庸蜀。
文子继文孙,三才归位育。
中更靖康祸,流血洒川渎。
光尧躬再造,艰苦芜蒌粥。
淳熙受内禅,德盛仁亦熟。
宁理度丕承,膏泽多渗漉。
内无褒妲患,外绝安史黩。
戚畹及阉寺,屏气但蜷跼。
向非彼权臣,玉食擅威福。
如何磐石固,转移仅一蹴。
凄凉数载间,王侯乏半菽。
九庙翳蒿藜,五陵游豕豰。
向来阛阓地,雨露滋苜蓿。
老我亦何为,穷途困羁束。
愁伤觉衰曳,垢腻忘颒沐。
蛰迹笑桓鲵,窃食愧饥鹜。
安得董狐辈,直笔濡简牍。
诛奸录忠荩,上与麟经续。
海宇今一家,贡赋均四隩。
化日满穷阎,淳风变颓俗。
馀生幸未化,刀剑易牛犊。
聊种邵平瓜,且植渊明菊。
大义略叙(上) 宋末元初 · 郑思肖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六、心史
我生大不幸,适焉逢此逆境。国之兴亡,自古有之,其亡也必国君有失德,民心乃离散。我大宋列圣相承,以仁立国,岂谓靖康遭金贼之祸耶!南渡列圣相承,亦以仁立国,岂谓德祐遭鞑贼之祸耶!即今日而论,天子无失德,民心不离散,遽逢凶祸,必有其故。非微臣蒙君之恶,曲为其说,移罪于人。公论在天下,千载不可泯灭,我安能禁天下后世之人,口不言手不书哉!今此略叙,不过直书本末得失源流大概尔。
昔金人盛时,鞑虽小夷,粘罕、兀术辈尝虑其有难制之状,三年一征,五年一徙,用蒿指之法,厄其生聚。蒿者,言若刈蒿也,去其拇指,则丁壮无用。后金酋雍立,仁慈恕鞑旧罪,免征徙蒿指之法。时思乃祖旧恨,但望北射三箭泄馀愤。如是十九年,鞑人孳育丁壮甚盛。适金人白伦、李藻以罪奔鞑,说鞑酋曰:「金见汝盛,或重兴征徙蒿指之法,将奈何?不若兴兵攻金以自固」。鞑主忒没真然其言,以蒙古国为号,始兴兵寇金。忒没真大败后,金酋役小夷十八糺人失其道,糺人诱辽之遗种俱归鞑,鞑以辽、糺为前驱,攻金得利,迤逦深入。至完颜守绪立,鞑遣使来我朝,假道淮东趋河南攻金。我朝不答,鞑乃用力先灭西夏,乃自蜀由金、洋出襄、汉,入唐、邓。忒没真死于巩州,鞑即立兀窟带为主,复由忒没真故道破西和,犯兴元,捣河南,攻潼关。金人应敌失利,岁久力穷,潜兵入蔡。守绪尝遣使来我朝曰:「我苟亡,害必及江南,毋以旧事为念,援我以兵,共驱鞑返北,庶几大宋得我为保障,有所恃而安」。鞑亦遣使来曰:「大宋与金,世有大雠,不可不乘机共我灭金,当以黄河以南还大宋」。时朝廷尚大义,谓祖宗大雠不可不报,命京湖阃臣史嵩之遣孟珙调兵输粮,资鞑夹攻,围蔡州数月。端平一年三月,守绪自焚死于蔡州,所命之将泛取火死遗骸,指为守绪骨殖,嵩之函其骨,并伪宝法物进于朝。金人疆土,尽为鞑所得。始孟珙尝曰:「助鞑灭金,自此鞑必盛,他日断为江南害,深可虑」。其言至今始验。是时朝廷失于以理遣谕鞑人践还黄河以南之约,鞑亦以黄河以南弃而不守。又不思自河而南,皆平原旷野,地无险隘,北不得山后数州,卒难守中原。右丞相郑清之遽兴恢复两京之举,立据关守河之议。是年七月,命赵范等分路复两河,赵葵领二十万兵复东京,范领二十万兵复西京。范军逼西京,鞑人登山窥望军容不整,即欺范兵。潼关旧有水匮,昔金人恃此御鞑者,鞑即放潼关水匮,水㳽漫西京,竟荡为水区。众军皆为水所陷,不及战而大败,归者无几。葵兵已入东京,闻范兵失利,亦退兵。由是鞑人兴兵边陲无宁岁,燬剑门,燬栈道,失蜀,失襄阳。鞑弃襄阳不守,又复襄阳。鞑又假道大理国攻罗鬼国,频年寇广。至开庆一年九月,鞑酋忽必烈从阳罗堡偷渡鄂州,浒黄州,横截大江,大造浮桥,往来无碍,势亦甚炽,摇动京师。丞相贾似道开阃江陵,提兵来驻汉阳,率励将帅吕文德于崇阳县,伏兵杀贼大败。势始与之角立,贼尚留江南不去。适鞑主蒙哥犯蜀,迫云顶山。其山险峻,素为王坚所据,鞑遣人说其来,坚命众军立山顶,裸形望之秽骂,蒙哥竟饮气病死。似道即密遣人说忽必烈曰:「蒙哥已死,汝宜归袭位为急」。又绐许岁币,始欲退兵。景定一年,似道命吕文德、孙虎臣等乘其退去之势,剿杀馀党,断鄂渚大江浮桥,江汉乃清。理宗竟全以为似道大功,四月,趣入朝秉钧轴。文德开阃鄂渚,统辖京湖诸州军马。鞑以许岁币为诚语,七月,遣郝经入使,索其物。似道素矜开庆、景定肃清江汉之功,密客廖莹中撰书数卷,曰《福华编》,谀诳铺张,誇大似道勋绩。似道惧以当时用计绐许岁币事损其名,理宗数问郝经入使之由,似道每含糊其对。理宗又曰:「朕闻其来,欲效亡金得岁币之例,今非昔比,不可从」。似道匿情对曰:「求和出于彼请,岂容轻徇放入」。竟不令郝经入见。经所持一函,不知何物,不得入见,终不肯开。盖鞑本非求和也,又无策遣经回,经尝致书与似道,辞气甚颉颃可畏,以恐似道,亦置不问。馆经真州十六年,后值大变,始回。吕文德私意既杀良将曹世雄,又抑刘整功,复谮整有跋扈意,似道欲杀之。有密报整者,整遂叛。整说鞑任责取江南,谓一得襄阳,则江南唾手可得。鞑遂注意谋襄阳。整亦有将才,似道尝命文德俾间谍入虏,赍物赐整,密唤其仍归,赦罪复爵。整心疑而不回,但为鞑谋,悠扬其答。整素知似道好玉带,鞑密遣使贡玉带于文德,求转达似道。彼言:「襄阳旧有互市场,不开久矣,南北物货俱绝,鞑人欲借白河之地为互市场,通南北货物。我固知官府蔽护商旅,但白河荒野,商旅各有财本,惧为盗贼所劫。鞑人又欲就白河筑小小家基寨,防拓以蔽商旅」。似道纳玉带,诺其请。咸淳□年□月,鞑据白河筑城,围大九里馀,实非小小家基寨。襄阳守臣吕文焕达于文德,竟不答。明年,鞑以重兵屯白河城,鞑又筑鹿门山城,又筑万山城,又筑小堡寨十四所,又于汉江下撒星钉,又建万人敌台,脉络相应,死阨襄阳水陆路。及文德详知其故,遣援兵竟莫能前。文德愤为贼计所绐,感忧病死。朝廷屡遣援兵,只屯颍州,去襄阳尚四百里,诸将皆不用命,进攻莫入。似道不力为谋,京湖阃臣李庭芝亦拙而无计。文焕坚守六年,拆屋薪穷,军疲如鬼。忽樊城先破,鞑贼尽杀樊城军民,积叠骸骨,架为高山,使襄阳望见,胁吓其心。贼打回回炮入襄阳城,摧折楼阁甚猛,文焕意怯。又襄阳粮绝军尽,文焕亦怨而叛。□年□月,襄阳陷。整又说文焕,雠恨似道独享湖山之乐,不遣援兵,置汝死地。文焕遂怨朝廷,并与鞑贼运谋,协力举渡江之策。十年甲戌秋,鞑伪丞相伯颜领兵南犯。十月,朝廷先命淮西阃臣夏贵提兵防拓江面,正值伯颜来围阳罗堡。贵命其子松提八千兵与鞑贼十万鏖战,杀贼七八,松军尽陷,松满身负箭,走归即死。贵是时失子无恃,即输心矣。俄又失阳罗堡,守阳罗堡将臣赵文义不叛不屈,为贼所杀。贵乃文焕旧人,文焕数馈遗,密说贵假道渡江,贵不从之。十二月,伯颜竟从阳罗堡舁小舟由陆地下港渡江。□都统(询补姓名。)谓贵曰:「不宜容贼有一舟出港。尝使我军兵船横据江面,乃可无忧。或容彼船出泛大江,恐不及事」。贵曰:「贼船纵出江,吾以兵船横冲,彼安能渡」?十四日夜,俄贼舟渐渐出港,烟焰涨空,及天色分朗,贼船已充斥江面(即前询补姓名。)。甚怒,不禀命于贵,径以所部五十兵登船死战于大江中,报贵求援,贵不发兵,全军陷没。贼登大江南岸,贵不谋死战,不谋坚守,即飘然领兵东下,呼黄州守臣陈翼、蕲州守臣管景谟曰:「虏已渡江,汝宜自作区处」。贵兵沿江自纵烧劫而下,京湖阃臣朱祀孙领兵已至汉阳,不急为谋,从容于元勋阁下拜受诰命。忽闻贵已退兵,失恃意怯,祀孙亦退兵回江陵。鞑贼竟荡荡渡江寇鄂州城,太守张晏然叛。夏贵领淮西重兵,朱祀孙领京湖重兵,其时贵与祀孙俱在江上,但于黄州、汉阳、鄂州之间,左右效力夹攻,死守死战,鞑终不可渡江;纵已渡江,尽可内外夹攻,贼兵断不敢深入重地,犯兵家所忌。祀孙固猥物,贵老于将略,虏素疑畏,至此智穷心变,势尽可为,竟不为谋,束手无语,似有所约焉。使势果不可为,贵能一战而死,人复何议?贵领重兵之权而不死战,惟谋遁走,曰非贵纵虏之来不可!继陈翼果以黄州叛,管景谟果以蕲州叛。德祐一年乙亥正月,朝廷除平章贾似道都督天下军马,出师讨贼。太平州守臣孟之缙叛国,遣降文越境过安庆迎贼。钱真孙以江州叛。鞑尚以安庆城在山顶,兵粮皆具,势不可攻,深畏守安庆将臣范文虎作敌。鞑兵围安庆,仰望山城,若在半空,未数日,鞑兵怨形歌曲。二月,文虎以安庆叛,伯颜大喜得志,荡荡深入。贼犯池州,城陷,通判权守池州赵卯发誓不叛国,夫妇自经于倅厅。贼酋伯颜入池州,亦赏叹忠烈。始平章贾似道出师,谋入安庆山城开都督府,时大军至京口,报文虎以安庆叛,似道失望,大军不可前进,遂提兵止驻鲁港,却就舟中开督府。尚召夏贵领兵至军前,诸将亦至,俱未见功,独拜孙虎臣升节度使,俾统领军马。诸将不伏,夏贵竟领兵归庐州。似道遣宋京使鞑军前,甘偿岁币。伯颜问曰:「大宋出师,谁为大将」?京以虎臣对,伯颜及刘整、吕文焕辈意皆欺笑。伯颜忽问叛去将臣曰:「行在何时可得」?吕文焕曰:「内地虽近,有军有粮,非三四年攻击不可得」。范文虎曰:「内地虚弱,不足应敌,驱兵而入,可即得之」。伯颜乃信用文虎。文虎为鞑前驱。虎臣亦领先锋前进,遇文虎船,交相诟骂,为文虎贼船所捎。又报贼兵乘夜已偷渡鄱阳湖东,凶势已迫,虎臣竟走回,号令不明,军势自乱。廿三日,虎臣与似道密语移时,似道惊疑失措,虎臣怀惧不肯负荷死战,一矢不发,似道、虎臣各船遁走。诸军俄失似道、虎臣所在,廿八万正券兵,一时俱溃散。似道舟飘于真州朱金沙,淮东阃臣李廷芝遣兵救似道入扬州城,官诰、金银、关会、船一皆遗失。虎臣遁归泰州,堂吏翁应龙持都督府印遁归行在。江右阃臣黄万石叛,密信降鞑,反一一截取朝廷调兵省剳,尽持示鞑。万石即剃三搭辫发,胡服。饶州守臣唐震叛,延鞑酋入,皆南人,疑为强盗,伪曰鞑兵所袭,即杀贼反正,贼再至,唐震与贼战,城陷为贼杀。江东提刑谢枋得降贼,后挟邓、傅,诸洞民兵反正,杀贼甚多,示榜主张大宋气数甚力。三月,似道致书丞相章鉴曰:「虏势已迫,但促三宫渡海,似道当海中迎圣驾矣」。似道又手批谕殿帅韩震,命之促三宫渡海,手批误达殿司副帅彭之才,之才密告丞相陈宜中,即与编修潘希圣谋,希圣怂恿诛韩震。陈丞相密奏行其事,始以计呼韩震至,试验其语意,果恃似道跋扈不法。韩震谓:「三宫不动,但殿司山上发土炮入皇城,警以虏至,三宫可迁驾矣」。遂命壮士出敕示斩之,韩震子女及裨将鬨出国门,叛而归鞑。丞相章鉴遁身去国,王爚拜左丞相,阖朝论奏赦似道罪,促其归越终母丧。建康、镇江、常州俱叛,京师摇动,三学上书,言京师国之根本,不可迁都,自委社稷为弃物。太皇批诏,谕三学士子及百姓:「当与汝同一死生为誓」。中外咸悦。四月,京湖阃臣朱祀孙、节度使高达并叛。沙市仓官司马梦求见虏至,自经而死。六月朔,日食九分有强。似道自扬归越,首招心腹密客廖莹中饮,是夜莹中饮毕而归,即死。咸疑似道有异谋,惧事泄,以饮食药莹中死。众议纷然,丞相王爚首奏似道罪,乞贬窜似道。似道贬循州,褫爵籍家。摄山阴县县尉郑虎臣,素衔似道窜其父死贬所之雠,意乞防送似道,谋报私雠。判越州福王赵与芮素以受似道所制为憾,竟命虎臣押送似道之贬所。朝廷窜籍似道密客,贬其党与,收叙似道所窜逐人官爵。丞相陈宜中收用人才,旌赏激励,方有条绪,京学上书咸议,陈丞相即抗疏自辨,竟归田里。丞相王爚除平章军国重事,留梦炎拜右丞相,议遣承宣使张世杰、步帅刘师勇等分兵水陆夹攻。未几,平章王爚遁避去国。七月,刘师勇由陆路进兵复常州,张彦进兵至吕城,马坠堑,为贼所擒,师勇止守常州,八月,张世杰统率孙虎臣等分部兵船,由许浦进京口,世杰所部兵船交战正得胜,俄见大船无数,自扬州第二沟出,因贼不张旗帜,我军别部兵船误认为扬州阃臣援兵至,意不为备,为贼所入,孙虎臣竟命鸣锣,所误我军尽退兵,贼兵进攻,我军败于焦门,忽风水俱不利,世杰亦退兵。太皇屡降手诏,趣丞相陈宜中还朝。九月,右丞相除侍读陈宜中始还朝。尚书文天祥挺身作檄,倾家赀纠集吉赣乡兵三万人勤王。至行在,除浙西制置使,开阃平江府。郑虎臣押送似道至漳州木绵庵,似道踞虎子,虎臣踢其阴而死。后少保张世杰问虎臣不奉朝命私杀似道罪,斩虎臣。十一月,常州受鞑贼围四十日,城陷。刘师勇绐北装辫发,诡计出鞑兵重围,归行在。都统王安节于常州骂贼战死。贼尝掷十万户金牌诱之,安节曰:「我不作两朝臣」。湖州独松关陷。于潜千秋关陷。陈丞相檄浙西制置使文天祥提兵勤王,退守临平。国势危迫,屡次降诏趣淮西阃臣夏贵、京湖阃臣朱祀孙、六郡镇抚使吕文福等提兵勤王,并不至,皆从叛。贵潜受鞑主忽必烈伪命、衣服、笠、剑等物,语鞑曰:「汝若得行在,当以淮西来归,勿我虑也」。无锡宰阮正己不屈,抱县印赴水死,其子亦从父水死。隆兴府陷,刘槃叛,都统施炎战而被擒,不屈。十二月,平江府、湖州、嘉兴府陷。丞相陈宜中力请三宫迁驾,直逼太皇病榻殿前奏曰:「昔贼未近,不宜轻动,自召乱端,弃宗庙社稷;今贼既犯京畿,不容不迁都。设或不然,有难言者」!太皇曰:「昨卿等三学谏朕勿迁都,今乃逼朕迁都,朕病去不得。鞑贼果至,当投龙池死」!二年丙子正月,陈丞相密说奏请杨太妃挟所生二王浮海奔浙东,吉王进封益王、天下兵马都大帅,信王进封广王、天下兵马副大帅,陈宜中除都督天下军马,吴坚除左丞相,贾馀庆除右丞相。十三日,鞑贼犯行在皋亭山,丞相陈宜中又告太皇家侄、节度使谢堂,再三委曲奏请迁驾。太皇曰:「汝姓谢,宁管得赵家事?教丞相来」!及陈丞相至,太皇曰:「渡江有舟否」?曰:「有」。曰:「舟大否」?曰:「舟大」。曰:「舟大可以尽载京师百姓去否」?丞相不对。丞相又以死战为奏,太皇不允,惟主于和。丞相又奏:「和则作降文授鞑,自称之字,甚耻闻之,不若迁驾为上策」。太皇曰:「倘能为生灵计,此一字亦不惜」。太皇昏耄,死不肯从迁驾策。陈丞相即与武臣张世杰、刘师勇、苏由义,文臣曾渊子、赵溍等并奉国玺,浮海奔浙东。鞑酋伯颜闻陈丞相挟二王南奔,贼甚心变,欲直入屠弑京师。朝廷命文天祥借右丞相名使鞑军前,与鞑酋伯颜语,辞气甚慷慨激烈,辨析夷夏,忠壮不屈,不跪,贼燄稍平。朝廷命高应松作降文授鞑,彼以为无哀痛请命之意,又易刘褎然为之,丞相执政百官尽出国门迎鞑贼,或跪或拜,莫不叩首乞命。十八日,行在陷。叛臣吕文焕首入犯国门,叛臣范文虎首入犯大内。太皇病不肯出,逆臣驸马杨镇术绐太皇迁过别小御床,就床舁太皇出授伯颜。鞑酋唆都领兵犯浙东,逼二王。二王御舟泊明州定海,索朝廷先所分寄明州金银纲,沿海制置赵孟传不肯发其金银应副行朝军需,承宣使张世杰亲入明州责骂,孟传仅还金银三百匣。继孟传叛,以明州降鞑。湖南阃臣李芾孤守潭州,于邻郡属县尽叛之后,鞑贼围城凡六阅月,力已不支,不肯叛国,左右皆逼芾,芾曰:「汝辈欲叛耶」?芾命刽子自杀家人,芾又重犒官赏金银与刽子,命斩芾,刽子再四不敢,芾又命斩刽子,乃朝服自经于雄湘阁上,仍纵火于阁下,终尽归于灰烬。漕运钟蜚英亦不屈,先自经而死。及潭州官僚、吏卒、百姓,莫不争死于绳刃水火之间,一城之民皆忠壮激烈,鞑贼亦悯之。二月,伯颜胁全太后、幼君出国门,丞相吴坚、贾馀庆、参政家铉翁、刘岊以下官僚,并奏乞封赠三代及妻孥,太皇从之。坚辈不救国难,尚慕虚名,报国之心安在?坚辈之罪,何可胜说!贼胁吴坚以下并北行。晦日,丞相文天祥泊京口虏馆,夜遁渡江归国。三月朔,京口鞑贼闭城三日,排门大搜,天祥已奔真州,由泰州渡海而南。全太后、幼君、六宫亲王并北狩,渡扬子江、圣驾官车凡九十三辆,大小官使六十馀人。有叛臣教鞑酋曰:「越上福王赵与芮,理宗亲弟,度宗本生父,福王家多子侄,大宋根本犹在」。逆臣杨镇、使臣夏若水,尽逼取福王及子侄辈,并北狩。二王至温州,御舟驻江心寺,谋建行都,迓续国脉,南奔福州。夏贵以淮西授鞑去。夏,靖州太守康□叛,挟郡印出城降鞑。通判张希颜闭城拒□,极力整龊备御。靖州本隶于湖北阃臣,以朱祀孙先叛,越界闻之于湖南阃臣,遂为之奏,希颜除知靖州,继除湖北提刑。靖势不可守,希颜移治飞山上,通结洞民,坚守杀贼,谋为恢复计。后因朝廷遗赵立赍省剳、持二颗节度使印迂道避贼,由田、杨国入蜀,谕昝万寿、张珏,各拜节度使,提兵出蜀剿虏勤王,立甫经由飞山下,希颜留立相议,乞留二节度使印,借此印为说,挽万寿与珏出蜀拜受节度使印,庶几希颜可与万寿与珏协心同谋恢复事,立遂以印授希颜。会万寿之侄德威,偶以军事经过飞山,希颜不知德威已怀叛志,喜而招德威,痛与德威谋论杀贼事。立先知几,饰说遁去,德威曰:「势不两立」。即杀希颜于卧内。希颜忠赤,艰难有大志,为叛臣所杀,不克集事,惜哉!嘉定帅臣昝万寿叛。四月,丞相吴坚等已陷幽州,尚率百官入长寿宫满散太皇寿崇圣节,坚辈欺天,一至于是!太守赵淮居闲遁避,受擒不屈,鞑酋阿术遣淮叫维扬叛,及淮临维扬城,叫城上曰:「此城昔我祖、我叔父为朝廷修峻甚劳苦,语制置,决不可与贼」!贼酋责之,并骂甚烈,被贼杀。淮之仆亦不屈,被杀。淮,方之孙,范之子,葵之侄也。施炎骂贼不屈,被贼杀。鞑酋伯颜勒丞相吴坚等矫太皇手诏,谕淮阃以淮东与鞑,阃臣李庭芝及姜才迎诏入公庭,率官僚泣拜而焚之,语虏使曰:「此艺祖、高宗物也,岂太皇可以私与人乎」?遂斩虏使。五月初一日,丞相陈宜中拥立益王即位于福州,改德祐二年为景炎一年,上杨太妃尊号。福州州城南壁忽崩七里。行在谢太皇北狩。广东经略徐宗谅密书通叛臣吕师夔,许以广东叛国降鞑。随驾内嫔某氏,贼欲犯之,不可得,书裙带曰:「誓不辱国,誓不辱身」!自经死于虏馆。自去岁,贼酋阿术筑湾头、筑杨子桥、筑朴树湾,分屯死厄维扬。至七月,维扬粮绝,阃臣李庭芝与都拨发官姜才,统马军五千人、步兵一万人来入泰州,谋涉海而南。朱焕以扬州叛,遂以报贼,中道遇贼酋阿术截战,步兵尽陷,独马军胜,拥庭芝及才入泰州。鞑兵俱集,阿术筑土城围阨泰州,不幸姜才病腰疽伏枕,泰州守臣孙良臣叛,阿术入泰州,庭芝赴水,虏以钩活取之。才尚按剑而语,虏舁才出,众语劝才降贼,唯背面不语,遂铁索锁于夏贵节堂。一日,众酋把盏,令叛臣朱焕谕劝庭芝及才饮酒,庭芝不饮虏酒,但垂泪不语。才即骂曰:「天不与我耳,与我,汝贼辈皆剐于我手归罪」!指骂老贼夏贵甚烈,贵抱愧不对,徐嗾阿术曰:「留庭芝及才终无益」。阿术遂斩庭芝,庭芝受刑,刭无血,剐才,才骂贼至死不绝。淮东诸州皆叛。先叛臣黄万石剃三搭辫发,身统鞑兵,深入邵武军,说谕守臣黎立武叛,立武不从,弃城奔福州。万石遣人传鞑命,四散说谕州县叛。至浦城县,县尉赵孟通辨骂,呼众擒剐贼使,浦城县升为忠安军,复邵武军,万石竟遁。八九月,鞑兵自湖南入广东,熊飞以兵战,逐而退。武臣马塈于广西纠募壮士数千人,先尝欲往救潭州围,中涂闻潭州陷,即回。遇贼鏖战四十里,适广西经略李与己死,塈径入静江府,据郡治,开府库,办守御事,自请于福州行朝,旨任以广西之寄,守静江府。杀贼不胜,城陷,塈提兵巷战,为贼擒,不屈,被贼杀。参议邓得遇不屈,水死。静江一城之民,俱为贼杀,得逃入西山者七百人,贼后许以不杀,招其降,七百人不肯叛,皆自杀。十一月,江东、江西路诸关隘俱陷,及海道贼船俱至,行朝又弃福州,御舟至南台海口,正遇叛臣王世强所部鞑舟,时世强犹有人心,竟不纵贼船相逼,容张少保奉景炎皇帝御舟奔海而去。后贼知世强纵御舟奔海去,遭贼诃责,闷气而死。嗣秀王赵与檡将扈驾三千兵过飞鸾岭上,遇鞑酋阿剌罕领兵三万人至,与檡死战数合,杀贼十之八九,与檡全军陷没,与檡被擒不屈,被贼杀。王世强犯福州,行朝竟以舟为国,缀旒国祚,守泉州。蒲受耕,祖南蕃人,富甲两广,据泉州叛。大裒金贼,迎贼反寇张少保兵船,鞑遣人说三郡宣抚使守兴化军陈文龙叛,文龙作书与鞑:「愿得兴化、漳、泉三郡,奉大宋香火,勿来攻伐。我七世受朝廷爵禄,决不叛国」。密为左右所卖,导贼入城。文龙被擒,与贼辨骂,缚至行在,病死,终不屈。二年丁丑,泉州素多宗子,闻张少保至,宗子纠集万馀人出迎王师,叛臣蒲受耕闭城三日,尽杀南外宗子数万人。张少保提兵围泉州,九十日不下,殿帅李胜用命攻泉城,被贼擒,骂贼不屈,为贼所剐。九月,复福州,受耕报鞑贼阿塔海领兵合至,张少保退兵入海,遇鞑贼扬酋交战,贼舟大败而去。监军赵必宰纠义兵勤王,遇贼被擒,为贼杀。忠臣陈文龙之叔陈瓒,纠义兵迎王师,除守兴化军。后鞑攻兴化,城陷,瓒骂贼甚烈,亲为贼酋唆都所杀。叛臣吕师夔,率贼酋塔出由江西入广东,取经略徐宗谅许叛广东州郡,宗谅犹豫,弃广东遁去,广东诸州皆叛。始陈丞相意不欲围泉州攻受耕,谓杀南人不损鞑贼,无益。张少保怒受耕反为鞑贼寇窃大宋兵船,决于围泉。陈丞相懦儒,张少保武臣,势不能统摄,语多不合。况左右前后,或人或鬼,顷刻之间,变化叵测。陈丞相身护玉玺兵船前行,竟托失风,奔占城国。三年戊寅三月,重庆府城陷,阃臣张珏遁至忠州,为贼擒。六月,景炎皇帝以病崩于南恩州界。少保张世杰拥立广王即位于海外碙洲,行朝铸金玺行事。八月,景炎皇帝攒葬碙洲,谥端宗,陵曰永福。九月,复广州崖山,建行都,徙广州民往居为市。海外诸国惧鞑垂涎,月贡金银米帛,充给朝廷军需,为屏蔽攻贼计。十一月,丞相文天祥兵入潮阳县,为鞑所擒,不屈。改景炎四年己卯为祥兴一年,改本天历。福建以南沿海诸郡,自景炎后,南兵至属南,北兵至属北,反覆不一,荡为血区!祥兴一年正月初十,贼酋乌马儿兵犯崖山,我军与贼转战两旬馀,先贼屡败,贼再进寇,势急弃崖山。我军巨艘七八百只,大可容千人,泊崖山奥里,下碇相维,势若履平地,外有小黑船千馀,游击甚驶,与贼相战甚利,军容严整。乌马儿领兵十万馀,视之意怯,势不可傍。贼但据崖山为寨,我军乘夜节节劫寨,偷斩贼首累一二千级,贼疑为神异。有叛将拨发者,庐州人,失其姓名,领三百人降鞑,曰:「张少保所部兵,独有淮兵千五百人精勇无前,馀皆民兵,无足畏。外若不可傍,内实虚弱。凡小黑船出击得利之兵,即巨艘之淮兵,小黑船归,则淮兵复居巨艘,不过此千五百人,出入张其威武。若俟小黑船淮兵游击时,以重兵掩内虚之巨艘,从后击之,必败」。乌马儿可其言。二月初六日,贼果俟隙后攻,我军内虚莫敌,后船兵尽走聚前船。贼四围合攻,淮兵打水路死战出船,少保张世杰奉祥兴皇帝奔遁,唯馀巨艘十九只、淮兵千五百人及民兵而去。馀小黑舟亦迫奔去,制置赵溍、制置曾渊子、节使苏由义各统舟师,分战各遁。杨太妃蹈海死。丞相陆秀夫朝服蹈海而死。参政单公选亦蹈海死。惟掌金玺官抱玺蹈海,罥碍舟尾绳木间,不坠下水,为贼得。
张少保先尝遣使海外某国,借兵夹击贼。张少保遁后一日,果有四五百艘至,或报陈丞相兵船同至,探张少保败遁,不与贼战即去。张少保未遁之先,赵溍、苏由义等闻报贼兵颇少,众议可以进兵击贼,独张少保不肯,遂止。尝闻崖山陷虏,忠义之士咸议张少保失在此,不乘时进攻,殊莫晓当时意;独我臆度张少保恐贼舟埋伏,先驱轻兵相挠,疲我兵力,然后驱重兵相压为虑,否则俟海外某国兵船,行夹击之法。张少保入死者数,说叛者众,始终一诚,不变不屈,岂可执此议其非?或抱高见,又非人测度可及。天不右宋,无以施其智,动成左计,原其心,实无瑕可指。鞑酋屡遣人说张少保叛,世杰曰:「我本北人,宁不知北人肺腑?彼安有终始?我受朝廷爵禄历年已深,终不忍悖之!我焚香誓于天久矣,不然,幼君置于何地?我惟有死耳」!张少保妻妾子女先陷虏,鞑酋屡俾其妻妾子女等作家书唤之归鞑,皆置于不从。曾渊子等诸文武臣,流离海外,或仕占城,或婿交趾,或别流远国。承宣使周文英叛,反攻劫大宋金银船,尽奄入己,为鞑贼穷追,攻寇大宋南奔馀舟,杀魏辰等。陈丞相初奔占城国,后占城降鞑,遣士卒服事陈丞相,实寓监绊意。又遁而奔阇婆等国。或传张少保今驻军离里。陈丞相、张少保流离奔走之间,竟无一人兴胁之刺之授贼之心,非二公精忠大义,何以得人心如此耶?忽必烈闻倭国富庶,垂涎其国,屡遣人说其来臣。倭主作书报鞑主,大意曰:「大宋无失德,汝行逆篡,今垂涎及我,我当兴兵诛汝,汝来降我则可,不降则来与我战」。先忽必烈遣晰里伯由高丽攻倭,人船俱陷于海。辛巳六月,鞑兵由明州涉海,至倭口,遭大风雨作,人与船俱陷,又大败而回。倭遣使责占城不战而附鞑,占城有悟意,始背元鞑。大宋工部郎中阮同老流离海中,被贼擒,贼授北靴,与之易南服,同老拔刀斩北靴尖,终不屈,被贼杀。鞑酋唆都往攻占城,又败而归。壬午春,倭国舟师来攻鞑人,沿海一带不得其隙而入,悠扬数时而空返。秋末,俱蒙国遣使遣鞑一合一帚,或谓寓「合扫」之意,其事未易量。安南国遣使入鞑,谓彼土少妇人,愿岁得妇女以千计,岁输金银为报。十一月,丞相文天祥已陷虏五年,万挫不屈。一旦睹德祐嗣君,拜而大恸,指忽必烈肆骂甚烈,数其五罪,为贼斩而剖腹,食其心肺。近陈丞相挟占城,出师甚盛。倭国出兵,已夺高丽,谋攻幽州。回回挟塔利、狗国等,出攻鞑西北边,甚得利。逆鞑亡,大宋兴,此正其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