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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朋党 北宋 · 孙甫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唐史论断》卷下、《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五、《唐宋名贤确论》卷一○
论曰:人君恶臣下朋党者,以其植私而背公,欺聪明,窃威福,乱国政也。
朋党为患如是,诚不可不防,然在辨之精尔;
辨之不精,君子为小人所陷矣。
盖君子、小人各有其徒,君子之徒以道合,小人之徒以利合。
以道合者思济其功,此同心于国事,非朋党也;
以利合者思济其欲,此同心于私计,乃朋党也。
二者混淆并进,非明君曷易辨之?
君不能辨,则君子为小人所胜必矣。
盖君子之徒,见义则锐意以进,诚其言,直其道,不能曲防非意之事。
小人窥之,惧君子道行则不便于己,取疑似之迹谗之于君矣。
君子被谗,又耻自辨,但守道自信而已。
小人之徒不然,见利则诡计以进,巧其言,曲其意,复弥缝其隙,用心无所不至。
胜于人,便于己,险薄邪佞皆可为,所以常胜于君子也。
君子、小人情状如此,非君之明,曷能辨也?
前代之君辨者少,而不辨者多,其事不能疏举,直以唐之四事论之。
君至明,则人不能诬人以朋党;
君虽明,为情所惑,则不能察小人之党,辨君子之不党;
君虽明而弱,虽辨君子小人,而不能制其党;
君明不足,虽察其有党,而不能辨其情之轻重。
贞观中萧瑀房乔辈数大臣相党,常独奏云:「此等相与执权,有同胶漆,陛下宜细诘之,但未反尔」。
太宗曰:「为人君者须驾驭英才,推心待士,卿言不亦甚乎?
何至于此」!
房乔辈同心国事,知无不为,虽非小人,但以性刚躁,复多猜惑,妄言辈朋党。
太宗英明,方辨其事,不然数贤何以免责?
不惟不免其责,且无以尽其才谋,助成治平之业矣。
此所谓「君至明,则人不能诬人以朋党」也。
元和末裴度崔群同相,以勋德,以仁贤,为天下瞻望。
皇甫镈以聚敛进,复结倖臣,取相位,中外大以为非。
累言邪险之状,宪宗反疑朋党,宠愈甚,至谓等曰:「人臣事君,但力行善事,自致公望,何乃好植朋党」?
对曰:「君子、小人,未有无徒者。
君子之徒,则同心同德;
小人之徒,是谓朋党」。
帝曰:「他人之言,亦与卿言相似,岂易辨之」?
夫以之大贤,视之邪党,如鸾凤之与蚊虻,人人可见,而宪宗惑之,盖方务邪乐恶,恶忠而喜佞也。
观初用度、之意,非为不明,一日昏惑至此,此所谓「君虽明,为情所惑,则不能察小人之党,辨君子之不党」也。
昭悯即位,其相李逢吉大植朋党、明报仇怨,排裴度,逐李绅,欺君冲幼,略无所惮。
韦处厚不顾凶险气燄,言度之大贤,雪之非辜。
昭悯深信处厚之忠,许复相,悯贬逐,然不能诛逢吉之奸党,此所谓「君虽明而弱,虽辨君子、小人之徒,不能制其党」也。
文宗德裕、宗闵之党,大恶之。
然观二李之过似均,而情之轻重则异矣,亦在辨之也。
宗闵辈在元和中对贤良策,深诋时病,李吉甫作相,怒其言,薄其恩命,故宗闵辈憾焉。
后宗闵得用,排李德裕及其相与者;
德裕得用,亦排宗闵及其相与者,故交怨不解,其过似均矣。
德裕未相,在穆宗昭悯朝论事忠直,有补于时,所历方镇,大著功效。
裴度常荐之作相,为宗闵辈所沮而罢,遂领剑南
虽因监军王践言入言维州事,文宗召以归朝,遂命作相,本由功名用也。
及秉政,邪不悦,竟为奸人李训、郑注所谮,引宗闵代之。
宗闵未相,绝无功效著闻;
侍郎日,结女学士宋若宪枢密杨承和求作相,以此得之。
及其出镇也,又由训、注复用。
德裕之贤,与宗闵不侔矣。
德裕所与者多才德之人,几于不党,但刚强之性,好胜于人,所怨者不忘,所与者必进,以此不免朋党之累,然比宗闵之奸,则情轻也。
文宗但以其各有党嫉之,不能辨其轻重之情,明已不足矣;
又听训、注所谮,朝之善士多目为二李党而逐之,此所谓「君明不足,虽察其朋党,而不能辨其情之轻重」也。
太宗之明,为人君者当法之;
宪宗之惑,为人君者当戒之;
昭悯之弱,为人君者当勉之;
文宗之明不足,为人君者当深思之。
深思之术,尤在尽心焉。
且有人言于君曰:「某人,朋党也」。
若其人道未信,功未明,君当诘之曰:「朋党有何状」?
言者必曰:「相援以欺君也」。
君又当诘之曰:「所欺者何事」?
若陈所欺之事害于国,病于人,图于利,其状明白,此朋党无疑,大则罪之,小则疏之宜矣。
若言者不能陈害人图利之状,此乃诬人以朋党,大则罪之,小则疏之亦宜矣。
又或言者陈似是之状,未甚明白,君当审其人与言者位不相逼乎,素无仇怨乎,何人以公议进,何人以权倖用,何人论议有补于国,何人才行有称于时?
复参验他臣,而究其本末,则言者与被言之人,是非辨矣。
人君能如此,臣下岂有朋党之事?
或曰:「何以能如此」?
答曰:「在明与公」。
或曰:「中智之主,性有所蔽,明与公安得两尽也」?
曰:「不听左右之偏言,则明矣;
不以说意亲之,不以忤意疏之,则公矣。
能戒事事,明与公庶乎可至也」。
朋党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文宗李宗闵宰相宗闵牛僧孺知政事,尽逐去李德裕之党。
德裕再相,出宗闵以为兴元节度
宗闵驸马沈羲女学士宋若宪枢密杨承和,而再求辅政。
会中人王守澄李训、郑注,而德裕恶其憸巧。
训、注居中用事,复相宗闵,而出德裕
是时朋党交炽,两相倾轧,绌逐朝士,无有虚日。
文宗尝叹曰:「去河北贼甚易,去此党实难」。
嗟乎!
文宗于此失政刑矣。
夫为天下之君,治乱兴亡,唯在择宰相而已。
宰相得其人,则天下受其赐;
宰相非其人,则天下受其祸。
进退任用,系于君上,察其贤不贤耳。
夫君子小人,各有朋党。
以君子者为宰相,则抱君子之道者,皆以党而进于朝矣;
以小人为宰相,则怀小人之才者,亦以党而进于朝矣。
君子进则国体重而纪纲正,小人进则国体轻而纪纲乱。
君人者欲知君子、小人之分,则察其器宇,观其议论,验其行事,审其措置。
茍有益于国家,有利于生民,不私于身,不贪其权,使内外百官各得其职,上下庶务各有其序,是可任以大臣之事也。
茍反于此,是不可任以大臣之事也。
今小人之党日夕进,见交乱于左右尚不能去之,而曰「去河北贼甚易」,此徒言耳。
尝谓文宗有嫉恶之志,而无嫉恶之断。
何以言之?
文宗尝自为诗曰:「辇路生春草,上林花满枝」。
此盖知小人浮艳者当路而滋蔓矣。
然终不能奋独见之明,刬除群妖,以彊国体,徒呜咽悒郁于禁中,此非有其志而无其断耶?
李训 北宋 · 孔文仲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六一、《舍人集》卷二
呜呼!
士之遭时遇主也,非有帝室之亲,而怀腹心之忠;
非有列国之封,而奋手足之卫,其为作史者固宜取大节而弃小疵,美其犯患,而遗其细过,然后可以激忠臣而励志士。
茍惟徒责其小疵,而弃其大节,论其小过,而掩其犯患之功,则是以成败论人矣。
且以李训而论之。
其始也布衣贱士,于李氏非有帝室之亲也;
使其功成名立,于唐世非有列国之封也。
而能竭忠愤志,以为文宗谋者,何耶?
谋而就乎,大则左右仆射,次则侍从之官耳。
身没之后,子孙贤乎,食唐之禄;
其不贤乎,为唐之民。
谋而弗就,身膏斧钺,诛及妻孥,宗族绝灭,为天下笑。
李训为之而不辞者,岂有他哉?
志在安宗社而尊君父也。
作史者不能深探其心,而以浮躁责之,此愚所以掩卷而叹也。
且《春秋》之法,君弑而贼不讨,则深责其国,以为无臣子也。
宪宗之弑,历三世而贼犹在,方是时,非无臣子也,刘蕡以言逐,申锡以言诛,天下之士,由是缩首畏祸,持禄养交而已。
惟一李训,义不顾难,忠不避死,慨然为文宗谋,杀陈弘志,鸩王守澄,而杨承和、韦元素、王践言之徒相踵而死,元和逆党,几于殆尽,少足以快天下之怒,未足以雪宪宗之耻。
惜乎训之情锐而气狭,志大而谋浅,立功名之地而不处之以谦厚,蹈安危之机而不先之以沉默,反与郑注怙权,斯所以致甘露之祸也。
且以仇士良左神策军中尉鱼弘志为右神策军中尉,天下之权,尽在二人矣,举手伸缩,便有轻重,岂可以白徒而搏精锐哉?
者,胡不告文曰:举神策之兵而委之于将,罢二人之柄而付之有司,然后有罪者诛,无罪者释之,使天下之人,晓然知宦寺之罪不可赦也,则仇士良鱼弘志乃一妇人女子之力耳。
其次者,从郑注之谋可也,岂有甘露之祸与?
而不知出此,反以谲诈败天下事,抑亦当时衣冠之厄会也,唐社稷之不幸也。
设使当时无风动庑幕之变,足知阍寺之不可逃矣。
岂天意之不佑,俾人谋之洄刺者耶?
唐史惟知罪其浮躁而失之,愿执事者思之也。
牛羊日历跋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二、《山房集》卷五
《牛羊日历》一卷,唐太和九年刘轲作。
三杨李宗闵牛僧孺之恶。
僧孺宦官杨承和穆宗不豫,尝怀异图。
后有怀栾子皇甫松书,称此书为信史,目僧孺为太牢。
又谓僧孺母不检,作《周秦行记》,呼德宗为沈婆儿。
录恶已甚,岂李卫公党嫉恶牛公者所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