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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镇 宋 · 王洋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二、《东牟集》卷一○
某自夏中东走行在,见大臣三人,某素知二人焉:一曰丞相范公,旧尝遇于学宫;
一曰参政张公,官乌府时因缘张公亲旧,得望履舄。
独于枢侯未尝一接款曲,惟于律学博士何泳直舍一觇风采,退而问,曰:「此天府赵侯也」。
邂逅既退,不知短长,故于枢侯最为无故。
然自获进见也,蒙枢侯向人称道不绝口
夫进见大臣,以所业为挚,此常礼尔。
枢侯独取观之,再三称赏。
删定官魏矼曰:「朝廷添置敕局官以代道山,当先以王某为首,此枢侯言也」。
自念枢侯方一再进见,所论天下事未甚深切,而枢侯赏之,是岂欲招置同类,助为腹心,使士誉益彰,爵位益固,而可长保者哉?
其意必欲兼收并用,庶几其有益于国也。
枢侯所期于某者如此,则之期于枢侯当如何哉?
窃观今日之事大有可急者,意枢侯思虑所及,不在人后,何久而弗言?
枢侯为大臣,进见主上必有密勿之论,而敢谓枢侯不言者,大臣不言即已,言之则当从之,从之则当行之;
如其不从而止,是与不言类耳。
方今之急,日甚一日,急于救焚,急于拯溺,急于救经而趣解,急于倒垂搏艾然顶而营免。
马盘礴,近在长江,候骑持一赤白囊南乡,则行在震惊,上下骚动。
官吏先治舟楫,幸其得免,踰冬减死,转至春夏,则褒衣峨冠,复求进用。
呜呼!
今之进见丞相,坐语立退者,几人不为其身谋,而以宗社安危生灵休戚为念者哉!
使贾谊复生,不暇痛哭,自绝于世矣。
今不量度,辄欲以两言因枢侯以献于上:其一曰立根本以固宗社,其二曰履危事以决安危。
此两言者,愚意有言于大臣者矣,而大臣弗听,无益也;
必有观事势、露风旨而达主上者矣,主上弗从,无益也。
王彦章见事迫切,自内一刀见梁帝,欲先自刭,而梁帝听之。
夫朱梁之臣其行事甚可羞愧,然欲辟群小、进至言,非感激垂涕以死自明,则不能入。
今日之事迫矣,大臣奈何不闻以死自明者乎?
呜呼,此天下所望于大臣者也。
之言非但欲批逆鳞,犯忌讳,邀一时名,幸而进官以为身荣,不然身死而名彰,亦为一时之望也。
之所陈,盖亦有取焉,枢侯其试听之。
仁祖之朝,中外惊急,不知何如,仁祖圣嗣未立,自大臣庶寮日夜为忧,必至圣心改悟,建立根本,至今蒙福。
真祖契丹澶渊,其势不减耶律德光,而当时大臣必强车驾渡河,以张士气。
二祖之朝,与今日事大不同,而当时大臣必力争廷议,期当而后已,岂不可为后世法哉?
愿主上选宗臣谨厚好学无过者,使主筦钥,主上提兵而出,召大臣诸将歃血而盟,若曰:「嗣位以来,所遭艰棘,自古未有。
安得复不奋怒,以为生民请命?
若天命果在乎,当一战戡敌,复我祖宗疆土。
如其不然,大臣将士宣力辅弼,俾无坠我祖宗之基」。
相斯言也,感激指天以誓。
意如此,则天地必为震动,将士必为感泣,日月必为顺行,星辰必为循轨,风雨必为时若。
譬如提纲先振大者,自馀条目,其顺从者不可胜言矣。
呜呼!
宣和之末,官于京师,敌人初至城下,窃闻主上毅然请行,都人之戴主上也,慈父爱母何足比称。
方敌人之欲解,而主上未回也,尝于都人众中闻有一人言曰:「有能迎康邸归者,官至大将,赏锡巨万」。
众口杂然和之。
又有一人言曰:「有能得张邦昌如何」?
有应者曰:「送府,杖而遣之」。
众人亦大称快。
以是知人心天命,牢定如此。
后至建炎秋夏,邦昌在位,都人望翠华之来,引颈沥血,以为生死决在朝夕。
其后敌人日盛,朝廷日弱,主上走马远避,然天下之心皆知君父实不得已,故至夷灭州县而人心不怨君父,诚知其无奈何。
然而如是行之,今四年矣。
敌人去岁涉重江,逐行在,荼毒之虐,自盘古以来未之闻也。
意上天至是亦震怒矣,所以敌人所至则贵如珠,人民艰苦,州郡尚存者五谷丰熟,将士饱食。
此天助顺之明效也。
天心助顺而恶逆,今既怒矣,人子不继之怒以行天威,其奈何哉,其奈何哉!
呜呼,主上之心太仁,与敌人用兵相反。
敌人之兵,进则有生,退则必死;
我国家之兵,进则必死,退则必
故累年以来,敌人之兵日强,而中国之兵日弱。
然而以善气敌杀气,以仁心对祸心,则福常在我,祸常在彼,常在我,杀常在彼。
论诸人事,虽彼强而我弱,观诸天意,恐我忠厚而彼残贼也。
天道三年小变,今踰三年矣,盍小变之以振兵威乎?
所谓小变以振兵威者,非欲劝人君以多杀也。
主上既怒,则大臣怒;
大臣既怒,则将士怒;
将士既怒,则智者竭谋,能者出力,并鼓以前,富者敢爱财乎,贫者敢爱力乎?
今日之弱怯,可化而为盛强也。
尝论靖康中京城所以败者,皆缘爱死以得死。
时敌人叠壕,其功过半。
渊圣一幸城隅,闻大将有缒城击贼者。
使当时大臣力劝渊圣张黄盖,设御幄,上南薰门,粟帛官爵并列在前,日募果敢陷坚却敌,知城必不陷。
奈何为宦官宫女者以姑息爱天子,必曰:「不可临城,如天子临城,安用臣下为」?
右给事者爱大臣,必曰:「不可临城,如大臣临城,安用将吏」?
故方是时,天子仰大臣,大臣仰将吏,将吏仰士卒。
堂堂中国所恃以却敌者,女墙数夫与策应将卒,百十为群者耳。
孙傅东州朴儒也,粗知义命,有不爱死之气。
所馀僚属,知其人焉,其称贤者曰宋齐愈
齐愈之居,适与邻,常与夜语,一日告客曰:「孙公今日自城上迁城下矣,实劝之。
以谓大臣当清心治事,城上哤杂,岂能治事也」?
度之,齐愈亦以姑息爱其主人耳。
呜呼!
城门之遥与沙漠孰远?
临戎之苦与竁帐孰危?
百官有司络绎奉养,与酪浆膻肉孰丰?
不知大略者徒知以姑息爱人主,初欲远祸而得祸,如此姑息之流,果可与论大利害乎?
事之往者既已若此,其未来者可循习前日之弊而袭之哉?
以谓履危事者,非敢强大臣劝主上当枹鼓之急,而以贼遗君父也。
金陵自古龙盘虎踞之所,保江南者能守金陵则事济,不能保金陵,则江表非其有也,故未尝不与北兵对垒。
且孙氏与曹氏孰强?
曹氏临江者屡矣,孙氏欲迁武昌而不可;
刘备孙权秣陵从之而孙氏以安。
南唐与中土孰强,李氏保金陵则安,中徙南昌,国势遂不复振。
吴会者,阖闾定霸之所,虽夫差不修国政,奸谀用事,句践谋二十二年而后敢动,后因吴大用兵,乃乘其敝耳。
此二地,利保江表者必争之所。
去岁杜充强愎好杀,将士离心,周望怯懦庸缪,望风先遁,所以败事。
若六飞临按,张将士气,飞三吴之,增上流之,四方闻之,谓天子变弱为强,化怯为勇,必有瞋目攘袂、切齿扼腕思自奋者。
天时人事,恐可一战而定也。
又浙西太湖之险,四绝平陆,青龙华亭,皆岸海道
若果坚敌未摧,军势不振,方徐图之,天下孰不益知君父为不得已者!
连城跨邑,肝脑涂地,知天下必无怨上之心。
如其不然,日事退衄,即恐人心真解体耳。
所谓立根本,诚可勿疑者。
渊圣皇帝朝,主上初请使敌营,后领兵河北,可谓大有勋劳矣。
然使渊圣太子尚留中国,以为讴歌讼狱,必有所在,盖名分既定,人不轻变。
今主上自临御以来,人心爱戴,知君父之艰难,虽无知之民,罔不垂涕激发,思奋励者。
使奸谀虽有他意,安得动摇?
独患朝廷不能自立,轻为进退,民心渐离,万一包藏蛇豕心如苗傅者猝发怀袖,则非所敢言。
窃料金人用兵踰二十年,诡计百出,连年以来,或来或否,或春来,或冬至,皆谋出我不意。
度之,今岁未必由江北来也。
以江北之兵疑我君臣,陈船欲度,或潜突浙西,却以奇兵由他道来袭我不备。
我若提兵浙西,保吴会太湖之险,命信臣守行在,铨部以下百官有司一切留之,是亦所以伐谋也。
呜呼,枢侯其念言!
若枢侯迅勇自奋,出万死一生以徇国家一时之急,愿屏弃妻子,执鞭弭以身为卫,与枢侯同死生无悔。
天地神明,听之临之,不敢有妄。
中兴遗传序1166年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七、《陈亮集》卷二二、《敬乡录》卷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二八六、《南宋文录录》卷一五、《金华文徵》卷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初,龙可伯康京师,辈饮市肆,方叫呼大噱,赵九龄次张旁行过之,雅与伯康不相识,俄追止次张,牵其臂,迫与共饮。
次张之父时守官河东,方以疾闻。
次张以实告,伯康曰:「毋苦!
乃翁疾行瘳矣。
子可人意者,为我姑少留」。
次张不得已从之。
箕踞笑歌,恢谐纵谑,旁若无人,次张固已心异。
一日行城外,过麻村,观大阅之所,伯康勃然曰:「子亦喜射乎」?
次张曰:「颇亦好之,而不能精也」。
伯康曰:「姑试之」。
张从旁取弓挟矢以兴,十发而贴中者六七。
次张心颇自喜。
伯康拾矢而射,一发中的,矢矢相属,十发亡一差者。
次张惊曰:「子射至此乎」!
伯康曰:「此亦何足道。
千军万马,头目转动不常,意之所指,犹望必中,况此定的,又何怪乎」!
次张吐其舌不能收。
俄指其地而谓次张曰:「后三年,此间皆胡人,子姑识之。
火龙骑日,飞雪满天,此京城破日之兆」。
因嘻吁长叹,不能自禁。
后三年,京城失守,其言皆验。
中原流离,伯康自是不复见矣。
岂丧乱之际,或死于兵,抑有所奋而不能成也!
次张每念其人,言则叹惜。
绍兴初韩世忠拒虏于淮西,力颇不敌。
张献言:「乞决淮西之水以灌虏营」。
朝廷易其言而不之信。
已而虏师俄退,世忠力请留战。
虏酋使谓曰:「闻南朝欲决水以灌我营,我岂能落人计中」!
次张言虽不用,犹足以攻敌人之心者类如此。
次张尝为李丞相所辟,得承务郎
督府罢,次张亦径归。
大驾南渡,次张侨居阳羡
故将岳飞尝隶丞相军中,次张识其人于行伍,言之丞相,给帖补军校
后为统制,遇大驾巡永嘉,与诸将彷徨江上,莫知攸适;
又乏粮,将谋抄掠,次张闻而竟往,说移军阳羡,州给之食,得无他,而州境赖焉。
人有言次张生平于赵丞相者,丞相喜,欲用之,复有谮者曰:「此人心志不可保,使其得志,必为曹操」。
丞相疑沮而止。
张度时不用,屏居不出,竟死。
参政周公葵屡为余言其人,且曰:「我尝荐之朝廷,诸公皆诘我:『子端人正士,胡为喜言此等狂生』?
我因告之曰:『吾侪平居谭王道,说《诗》《书》。
一日得用,从容庙朝,执持纪纲可也;
至于排难解纷,仓卒万变,此等殆不可少。
吾侪既不能办,而恶他人之能办,是诬天下以无士,而期国事之必不成也。
是乌可哉』」!
余尝大周公之言,异二生之为人而惜其屈,尝欲传其事而不能详,因叹曰:「世之豪伟倜傥之士,沈没于困穷,不能自奋以为世用,欲用而卒沮于疑忌,如二生者宁有限哉!
然自古乱离战争之际,往往奇才辈出,崭然自赴功名之会,如建炎绍兴之间,诚亦不少,虽或屈而不用,用不大,大或不终,未四十年,已有不能道其姓字者。
记事之文,可少乎哉」!
自是始欲纂集异闻,为《中兴遗传》。
然犹恨闻见单寡,欲从先生故老详求其事。
故先为之纂例,而以渐足之。
其一曰大臣,若李纲宗泽吕颐浩赵鼎
其二曰大将,若种师道岳飞韩世忠吴玠
其三曰死节,若李若水刘韐孙傅
其四曰死事,若种师中王禀徐徽言
其五曰能臣,若陈则、程昌禹郑刚中
其六曰能将,若曲端姚端王胜、刘锐。
其七曰直士,若陈东欧阳澈吴若
其八曰侠士,王友张所刘位
其九曰辩士,邵公序祝子权汪若海
其十曰义勇,孙韩、进、石竧。
其十一曰群盗,李胜杨进、丁
其十二曰贼臣,徐秉哲王时雍范琼
合十二门而分传之,总目曰《中兴遗传》。
聊以发其行事,而致吾之意。
然其则起于惜二生之失其传,故序首及之。
司马子长周游四方,纂集旧闻,为《史记》一百三十篇。
其文驰骋万变,使观者壮心骇目。
顾余何人,岂能使人喜观吾文如子长哉!
方将旁求广集,以备史氏之阙遗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