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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武卫大将军贺州刺史墓志铭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七、《范太史集》卷四六
侯讳世资,字承之,越懿王德昭之曾孙,舒国公惟忠之孙,楚国安僖公从信第三十四子。母孙氏,赠富阳郡君。所生母王氏,赠永宁县太君。初赐名,补太子右内率府副率。历右监门率府率、右千牛卫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右武卫大将军、贺州刺史。侯少聪慧,长而敏学,长于《诗》、《书》。英宗选置诸宫学官,立大小学,限以年,能记诵、试合格者始迁太学,得预听书。时多以大宗正司之试为艰,故虽年长者往往多在小学。候尚幼,首应格。于是宗室劝励,执经者众矣。神宗选宗子执事太庙,众皆惮读册,侯独以选摄太祝。寝疾,诫其子曰:「吾虽无奇节,亦自省无大过,汝曹慎勿以富贵自骄」。元祐七年三月十二日卒,年四十有一。初娶李氏,振武军节度使璋之女,封仁和县君。再娶贾氏,供备库使世京之女,封崇德县君。七男:曰令错、曰令黉,皆右班殿直;曰令错,左班殿直;曰令纾,右班殿直;三人未名。五女,三人早卒,二在室。九年二月己酉,葬河南永安县。铭曰:
于皇神考,永世克孝。相维宗子,骏奔在庙。平阳册祝,维德馨香。肃恭神人,令闻不忘。
右武卫大将军嘉州刺史墓志铭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七、《范太史集》卷四六
侯讳世职,字叔良,越懿王德昭之曾孙,彰化军节度使、舒国公惟忠之孙,保宁军节度使、楚国安僖公从信之第二十六子。母孙氏,富阳郡君。所生母徐氏,太宁县太君。初赐名,补率府副率,历右监门率府率、右千牛卫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右武卫大将军、嘉州刺史。侯性警敏,髫龀就学,宗藩器之。年十二,安僖公尝会宫傅,侯侍坐,宾戏之曰:「闻好读书,有何事」?侯即对曰:「资父事君,忠孝而已」。安僖公深嗟赏。及长,无侈靡玩好之欲,聚书至千馀帙,名儒硕学之士多从之游。趣尚清远,不屑世务,志在多识前言往行,经籍自娱而已。富阳夫人疾亟,侍药衣不解带,灼臂灌顶,祷请备至。由是崇信佛教,深戒杀生。居丧哀毁骨立。及葬,遇大雪,跣扶柩,行数十里,哀感行路。晚而好禅宗之学,栖心真寂,不复茹荤,超然有遗俗之意。为赞颂至二三百篇,曰《通明集》。元祐元年闰二月二十日卒,年三十有九。支体柔弱如生,内外异之。娶陈氏,南康王洪进之裔,右侍禁宗诲之女,封寿安县君。自寡居,不御脂泽,常服大练,非祭祀宾客,酒肉不陈于前。送迎不踰阈,能守侯之家法。四男:长未赐名卒;曰令流、曰令丙,并右班殿直;曰令玕,左班殿直。九女,亡者四人,第二女适陈宁之,次适王正臣,第五女适王存,皆三班奉职,一在室。九年二月己酉,葬河南永安县。铭曰:
亹亹东阳,敏学而文。惟孝惟忠,事父事君。非茍知之。亦行之勤。刑于室家,壸范有闻。
楚州刺史本州防禦使楚国公赠奉国军节度使谥良僖墓志铭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八、《范太史集》卷四七
公讳世恩,字君贶。曾祖楚康惠王德芳,太祖第三子。祖英国公惟宪。考荣安僖王从式。母□□□□某氏。初赐名,补太子右内率府副率。历右监门卫率府率、右千牛卫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右武卫大将军、梅州刺史。熙宁七年,神宗命公以潮州刺史、楚国公,主康惠王之祀,正拜袁州刺史。景灵宫奉安祖宗神御礼成,以康惠绘像恩迁雅州团练使。今上即位,授楚州刺史、本州防禦使。公幼有成人之量,及长,谦冲谨厚,动循礼节。居家孝友,与人恺悌。荣王之丧,三年不入寝室,不饮酒茹荤。元祐元年,兄崇信军节度使世采卒,公哀悼感疾。二年四月乙未薨,年四十有七。赠奉国军节度使,谥良僖。夫人宋氏,封永康县君。八男:曰令勔,右武卫大将军、濠州刺史;次早卒;曰令瓈,右侍禁;曰令㔦、曰令觌,皆左班殿直;曰令𢈚,右班殿直,早卒;曰令珸,左班殿直;曰令剔,右班殿直,早卒。九女:长适故右班殿直宋安国,次早卒,次适左班殿直范湍,卒,次适陈州司法参军吴瑰,卒,次三人早卒,次二人幼。孙男十二人:子祹,三班奉职;子禋,右千牛卫将军,袭楚国公;子禨,三班奉职;子𥜚,早卒;子禄、子祾、子球、子?子琰、子禅,未仕;二人幼。孙女十人,四人早卒,六人幼。九年二月己酉,葬河南永安县。铭曰:
太祖洪支,追王楚邦。爰暨良僖,启楚故封。礿祠烝尝,荐其苾香。龙衮桓圭,以对先王。于皇神宗,敦睦继绝。列圣在天,绵绵瓜瓞。公多孙子,仁孝之祉。乃公乃侯,世奉楚祀。
右侍禁墓志铭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六三、《范太史集》卷五二
君讳令瑹,字君宝,赠昭信军节度使、英国公惟宪之曾孙,荣安僖王从式之孙,赠崇信军节度使、谯国公世采之子。初赐名,补右班殿直。再迁右侍禁、监陈桥盐税,勤于吏事。元祐七年三月丙申卒,年二十有五。娶吴氏。二男皆幼,吴氏守义不嫁。九年二月己酉,葬河南永安县。铭曰:
哀哉王孙,天不假年。躬行于家,有妇之贤。
亲征录(起辛巳十月庚子,止壬午六月丁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绍兴三十一年,岁在辛巳,十月朔庚子,阴。手诏金虏叛盟,将亲征。其文洪景卢所草,前一月,人已能诵之。
癸卯,雨,除三招讨使。吴璘报:九月十八日,遣将彭清劫金人大寨于宝鸡桥。知均州武钜奏:招到北界杜海、昝朝等二万馀人,老小数万口,获首生擒二百馀人。池州都统李显忠奏:与金人三战于正阳西,败之。此月三日也,时虏骑已缚桥踰淮。吴璘奏:九月二十七日克秦州。
戊午,晴。张真甫供职,叶义问督视江淮荆襄军马,虞允文参谋军事。义问辟洪迈、冯方同行。时虏骑大入,诸将多败奔也。
庚申,阴晴相半。闻王权与金人战于和州境,人情大汹。
辛酉,午后出北关送叶枢,矜气大言,识者忧之。行府犒军金帛络绎于道。邵宏渊黄旂走报,与金人战于六合。先是诸将每遇敌辄以捷告,都人望旗呼舞。尚书省揭黄榜于通衢,不移刻摹印遍都下,验其地则皆自北而南,实未尝有所获也。
壬戌,闻虏陷真州,邵宏渊虽力战于六合,兵少不能禦故也。
甲子,阴。闻虏陷扬州,百官宅迁徙一空。
十一月朔己巳,霜晴,人情稍舒。刘锜报皂角林大捷。先是锜提军驻淮东清河口,与虏兵相持,而完颜亮亲率大军别从淮西入寇,李显忠遇之即遁,遂与王权战于庐、于和,权退舍屡败。亮自滁入真,邵宏渊又不能当。亮兵将绕出锜后,锜知不敌,即舍清河归维扬,焚庐舍刍粮南归,虏遂两道入矣。亮至皂角林,锜与战,败之。捷书闻,上大喜,遣中使赐予甚厚。
丙子,闻此月五日李横败绩于瓜州。初,刘锜捷,即卧病舆归京口,虏遂临江。叶义问督锜进战,锜不可,亦以病实不能行。义问乃命横将兵过江,方交锋,虏分兵为左右翼,潜出横后,夹攻我师。横大败,诸军赴江死者甚众。凡犒军金帛尽为虏得,横亡失都统印,匿草间获免。或云是日中军将刘汜临陈先遁,故败。汜,锜之侄也。
庚辰,采石捷书闻。初,虏兵虽胜,视瓜州江阔难渡,而采石浅狭,且朝廷方以李显忠代王权统金陵之师。亮意其号令未定也,以此月八日、九日亲执旗鼓督细军临江,而聚所掠之舟密载甲士南渡。会渔人谍知其期,走白显忠及虞允文,亟命舟师逆之。虏舟杂以木筏,又其人不习水。我以战舰乘风冲击,贼兵皆溺死,亦有数百人已登南岸者,允文激励士卒殊死斗,尽数杀之,不然几殆。
辛巳,闻采石北师稍稍引去。
乙酉,闻北师聚于淮东真、扬间。
甲午,武钜报克邓州外城,王彦报师次长安外邑。大抵诸军时时以小捷闻,而淮上益急。
十二月己亥朔,同舍皆至政府,自午至酉方出堂。先是边报稍缓,宰执皆早归,一遇警急,往往晚出。张真父戏云:「欲知敌情但视堂」。又军兴已来阴雨连绵,天气愁沮,閒值晴霁,必传捷音,同舍又戏云:「欲占吉凶请视日」。
庚子,晴。镇江诸帅报完颜亮为其下所戕。亮之将败盟也,得浙匠教之航海,于是大兴工役,造巨舟于胶西,刷河北丁壮,杂以金人,谓之大汉军,命苏尚书者为之帅。其谋谓:「我以大兵踰淮逼江,中国必悉师来拒。钱塘禁卫空虚,则楼船可捣腹心。腹心震骇,虽抽江上援兵亦已无及,然后可以得志」。其部分计画皆有成说,乃命张忠彦坚壁凤翔以敝吴璘,又命刘萼攻扰襄汉,而亮自率精锐及签军号数十万由淮东、西两道入。既未能渡江,则驻师维扬,日望海道如约。无何,朝廷遣李宝或云刘锜预谋。率防海之舟先过山东,将次胶西,祷神祠遇顺风,又得谍者,用其言冲虏舟。舟既大,而签军及女真不习战棹,束手败降。宝纵火焚数十艘而归。亮闻大怒,暴戾益甚,杀戮无常,人人惴恐。葛王者知其可图也,遣亲信结帐下兵杀亮。会亮亲兵别攻泰州,左右无助,乃以冬至夜作乱。亮惊起,为攒箭所杀。食罢,同舍相率庆二揆杨参、黄枢,首揆有还白沟之语。夜锁学士院,何通远痰眩在假,刘共甫时暂摄直。
辛丑,文德殿宣麻:李宝自右武大夫、宣州观察使、提督海船拜靖海军节度使、充浙东西路通泰海州沿海制置使、京东路招讨使,赏胶西之功也。圣旨已降指挥,巡幸视师可用十二月十日进发。黄枢云:今早得报,十一月晦虏兵陷泰州,刳剔老幼,俘掠少壮,极其惨酷,即亮所遣亲兵也。或谓左右与葛王通谋,故说亮遣之。
壬寅,金国大都督府牒:「国朝太宗皇帝创业开基有天下,迄今四十馀年,其间讲信修睦,兵革寝息,百姓安业。不意正隆失德,师出无名,使两国生灵皆被涂炭。今奉新天子命诏,已从废殒,大臣将帅方议班师赴国,各宜戢兵,以敦旧好。须议移牒,牒具如前。牒宋国三省、枢密院照验。大定元年十一月三十日」。
丁未,王彦报收复华州。
戊申,大雨,□时上披毡裘,乘马出北关门,宰执建王以下皆紫衫从驾至税亭。御船进发,留司百官班辞于东仓,以泥泞免拜,随驾官宰执皆行。后省金安节、刘珙,谏院梁仲敏,宰属徐度,六部长贰凌景夏、张运,御史台吴芾、陈良祐,卿监王普、史浩,郎官曾汪、余时言、薛良朋、马骐、姚宽,一官率兼数职,馀不书。
己酉,雨不止。留守相公视事于都堂,徙居于执政府,职事官皆上谒。
庚戌,午后雨稍止。王彦收复陕州。
甲寅,闻车驾十四日次平江,十五日歇泊,今日进发。
丙辰,阴。闻枢密行府限五日结局。虏兵万馀尚留和州,李显忠禦之。
辛酉,雨。闻车驾二十日次镇江,未有进发之日。初,虏之残兵屯和州鸡笼山,李显忠攻之不克,亡失两将,虏兵缓辔徐归。显忠蹑其后而不敢逼,久之方出境。
丙寅,闻赦新复州军。
绍兴三十二年,岁在壬午,正月戊辰朔,车驾在镇江。太史局奏:未时太阳交蚀,甚于申,复于酉。雨不止,无所见。守局如式。
庚午,晴。闻岁旦镇江日蚀五分,又闻德音赦淮南、京西残破州军。
壬申,阴。陈宗卿置酒省中。闻车驾此月三日发镇江。
丁丑,吴珙等报十二月十二日收复汝州,武钜报十四日复嵩州。
己卯,武钜报十二月九日义兵复西京,又闻王师复寿春府,其实入空城而已,虏兵至则又弃之。
丙戌,闻有旨班进讨之师,粮运不继,且疫疠大作也。
戊子,闻有旨二月六日回跸。
癸巳,闻北虏遣使告即位。二十三日,圣旨差洪迈、张抡充接伴使、副。迈借左朝议大夫、试尚书礼部侍郎。
二月癸卯,驾离金陵。
丙午,发镇江。
丁未,太尉刘锜薨。
乙卯,五更出馀杭门五里迎御舟。
丙辰、丁巳、戊午,歇泊假。
己未,文武百僚诣后殿问圣体。
乙丑,干办诸军审计司严致明云:常岁除川陕外,诸军支春衣二十四万馀疋,今春止二十一万馀疋,盖自去冬用师开落三万,而隐冒不与焉。著作佐郎张震权仓部郎官,云:行在百司及内人月支米十四万馀石,内外诸军岁支米四百馀万石。
三月庚子,圣旨:扈从及随逐一行官吏军兵依绍兴四年扈从至平江府例,并特与转一官资,馀人犒设一次。枢密行府官吏军兵诸色人依此推赏。
癸卯,吴璘报逐金人至宝鸡,尽得关险。枢密院编修官郑樵卒。樵字渔仲,兴化军人,力学著书,不为文章,不事科举,屡至阙下,游诸公间。二十八年,讲筵官王纶等荐对,特补右迪功郎,主管架阁库。御史叶义问论其过失,改监南岳庙,给札归抄所撰《通志》。三十一年携其书来,得枢密院编修官,请修北虏《正隆官制》,比附中国秩序,因求入秘书省翻阅书籍。未几,又坐言者寝其事。至是欲进《通志》而病,病数日而卒,年五十九。樵好为考證伦类之学,成书虽多,大抵博而寡要。平生甘枯淡,乐施予,独切切于仕进,识者以是少之。
壬子,北使高忠建、张景山入见。前此三节人乘马入丽正门,至是令就门外下马,喧争甚久。既而使者捧国书上殿,知閤门事赵述以祖宗旧例跪受之,使者守近例不与。述老矣,相持移时,仆于地。上目二相,陈康伯进曰:「臣等位宰相,不当受其书,请用他日行礼」。又呼馆伴责曰:「前日已议定用在京礼例,今乃紊烦圣听,何也」?徐哲惧不能对。时北使方秉笏寘书两臂间,哲从旁掣以进。国书略曰:「十二月日,大金皇帝致书于宋帝。粤自皇统以来,修好不绝;不意正隆之末,师出无名」。且有「归两淮,敦旧好」之语。
癸丑,蜀中报,闰月二十五日,姚仲、吴挺败虏师。
乙卯,洪迈借翰苑、经筵,同张抡充贺大金登宝位国信使、副。
丁巳,北使辞,答书略曰:「淮甸侵疆,幸先期而克复;祖宗故地,方遣使以请求」。
戊午,北使出门,太常少卿王普、带御器械王谦、送伴成闵自淮东来朝。闵之留荆襄也,虏正窥采石、瓜州,朝廷屡以金字牌趣闵解围。闵声言捣陈、蔡,其实畏避。既而驰百馀里,士卒冻馁而死者十二三,至有自经于树者。虏退,方进攻宿、亳,亦复无功。至是归阙,惧人之议己,凡郎官而上皆有苞苴,冀以自解云。
己未,洪景卢出《接伴杂录》云:「淮泗间弥望无寸木,鹊巢平地」。又云:「道逢泰州民自虏中逃归,言初被驱迫至京畿,百姓争舍匿之,调护甚至,仍为治装,告以归路,有舍其马使代步者。惟过河则不可回」。
四月戊辰,皇孙女永嘉郡主薨,年十四。初本疮疹,而医者误投药,有旨送棘寺。
庚午,释众医,朱邸奏请也。
辛未,上为永嘉郡主辍视朝。闻泛使礼物例用金器二千两,银器二万两,合十具(脑子、龙涎、心字香、丁香各二合之类。),匹物二千(绵撚、金葺背,以上各二百;线罗、摴线、紧丝蒲绫、清丝绫,以上各四百。)。朝士言:三月十七日得旨,许高丽遣使来贺恢复疆土。盖纲首徐德荣为乡导,而明守韩仲通为请于朝,众论不以为然。会浙东提刑樊光远画七不可之说,其议遂阁。洪州言:三月二十七日,资正殿学士魏良臣卒。良臣字道弼,金陵人,登进士第,调丹徒尉,移遂昌令,召为敕令所删定官,擢尚书郎。北虏遣二太子将兵薄淮,韩世忠战不利,吕颐浩荐良臣往使。时方与同舍郎观潮,得檄纳笥中,卒饮乃起。人颇危其行,良臣亦作遗令付其家,脱不幸,持以白父母。行至楚州,见世忠道使指。世忠下令断浮桥,命无得以一骑踰淮。良臣驰扣虏营,其副将聂耳孛堇有和意,敕吏授馆待使者。无何,世忠谍知虏已弛备,轻兵渡水击其后军,杀伤甚众。聂耳大怒,谓良臣卖己,麾众捽斩之。良臣大呼曰:「某亲老,妻子幼弱,诚知边将不恤国计,侥倖一旦功,何苦蹈万死来见将军哉」?聂耳稍悟,命韬剑,驱良臣行数十里,抵主帅帐前,卒许和,遣良臣归报。会颐浩罢相,赵鼎主战。良臣请祠去。久之,召拜左司员外郎,进检正,擢吏部侍郎。兀术寇边邀结好,诏良臣与王公亮议之。虏欲斥地尽江,岁遣匹两皆五十万。良臣曰:「被命以淮为界,非江也」。兀术阳诺而签书云:「使者许我江北矣」。良臣私发其封,大惊。明日携入诘兀术背约,兀术辞穷,为取玺纸易书,和议自此始定。俄坐台劾与近习昵,出知庐州,徙池州。复敷文阁待制,进直学士。秦桧用事久,士大夫异己者死徙相望。良臣遗桧书曰:「天有雷霆,尚随之以雨露,欲胜天乎?愿为子孙计,毋贻后悔也」。桧死,御批召陈诚之及良臣等四人。良臣先至,遂拜参知政事,绍兴二十五年十二月也。良臣既骤当大任,锐意更庶事,稍裁诸将回易之弊,发三省堂厨官贾瑜罪流之,人颇畏慑。然学术空疏,举措多轻脱,内外喧诮,不三月罢为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内侍邓友护攒官,干扰府县,良臣摘其盗伐禁地林木,械送行在,诏贷死决配。人颇服其果。未几提举洞霄宫,起知宣州,徙潭州、洪州、所至治盗甚刻,洪州之政尤暴率。卒年六十九。
五月丁未,梁仲敏、蔡寺丞洗子平相访。蔡乃君谟曾孙,陈亚尝有「蔡襄无口便成衰」之戏,自是子孙立名多连口字,惟子平从水。
壬子,五更至漏舍,平明入丽正门,宰执、亲王、使相、侍从、台谏、两省官、礼官并诣射殿立班。辰时八刻,皇帝自御幄出,再拜升殿,奠酹显仁皇后神御前,沾洒久之,在廷泫然。神御出丽正门,皇帝奉辞,宰执至礼官皆骑导赴景灵宫,文武百官奉迎于宫门,骑导官步导赴后殿。未时八刻,再立班行奉安礼,左仆射陈康伯充礼仪使。是日天气甚凉,初出丽正门,细仗布列,鼓吹振作,众马惊跳。户部侍郎方跨鞍而坠,腰臂皆损。
癸丑,歇泊假。钦宗小祥,前辅臣至权侍郎以上赴几筵殿行奠酹礼,以明日枢密院罢散天申节道场,故前期入奠。
甲寅,有旨张浚专一措置两淮事务,兼节制淮东西、建康、镇江府、池州军马。
丙辰,张子盖、李宝连报海州围解,虏兵败走。国信使、副以十六日到虹县,金国接伴使、工部侍郎庞,副使秘书少监□已先在,遣人致问云:「不须傅衔,便请过界」。
丁巳,天申节,故事当拜表贺,有旨免。百官晨赴明庆寺,望阙立班再拜赐香口宣,再拜讫,又再拜,首相以谢表授中使回奏。顷之,再追班满散祝圣寿道场,台史引予立香案侧,谓之监香。
甲子,未后御笔手诏:「朕以不德,躬履艰难,荷天地祖宗垂祐之休,获安大位三十有六年。忧劳万几,宵旰靡懈,属时多故,未能雍容释负,退养寿康。今边鄙粗宁,可遂如志。而皇子玮毓德允成,神器有托,朕心庶几焉。可立为皇太子,仍改名(初用烨字,或谓近唐昭宗名,有旨别拟定。)。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其宫室官属仪物制度等,疾速讨论典故以闻」。诏自内出,外廷不知也。自去岁修秦桧旧府,贵近密语人云:「上欲行唐尧故事」。寻以边事而止。今春工役甚急,外议藉藉。四月末,新除侍御史吕广问以陈康伯姻嫌改除礼侍。康伯因求去,上始露倦勤之意,云:「朕年老多病,皇子将四十,可付社稷」。径欲行内禅礼。他日近臣奏云:「事当有渐,无令四方或致惊骇」。上曰:「朕未思此也」。故先下立储之诏,而意指已见。或谓此即初制传位诏云。
六月戊辰,殿院张真甫上殿击朱揆,仍纳副本。倬自拜相即地震,且立朝专务迎合,中外杂然讥讪,台谏欲论列,而上眷至厚,非其有大恶,势不能去。五月间,倬闻内禅有定议,语其子端厚,端厚遽令干办府以状申太府寺云:「某本国学生,去秋误作白身奏补承事郎,乞批料钱历为證」。会有密告台谏者,以为国学生与白身初不系入官利害,盖臆料将来覃恩,国学职事及得解人或可免省,而倬在相位可主此议。又惧人之知也,故不于吏、礼部而言之太府,但欲取官文书照使尔。弹文专指此事,并面奏:大臣怀奸,觊幸非常,不可恕。上闻之变色。
辛未,御营宿卫使杨存中保明扈卫统制、将佐、使臣、军兵等四万三百五十二人。四月六日,奉旨诸班直等三百三十四人并诸军扈卫官兵二万九千七百三十二人各特与转一官资,出戍暴露并扈卫官兵二万九千七百三十二人各特与转两官资。今日报台见之。
癸酉,侍从、台谏、礼官就御史台集议故宗室子称并妻加封事。初,朝士有以子称恩数白宰相者,宰相难之。既而冒昧进呈,上遽曰:「他日诚难处置,今了却甚善」。寻有旨皇太子所生父子称赠秀王,追谥安僖。中书舍人唐文若既书黄,疑其未安,急白宰相别取旨,改称皇太子本生之亲。俄又收回制书而降旨云:「故宗室子称并妻合行加封,令礼部官、侍从、台谏检照典故讨论闻奏」。于是诸公仿濮王之议,请极其官爵,使后无以加,且服属虽绝,当从权冠以皇兄二字,庶免著姓。惟徐敦立、汪圣锡、吕仁甫坚欲称宗室,予与辨论久之,乃肯书奏。是日奉旨子称赠太师、中书令,追封秀王,谥安僖(元系左朝奉大夫充秘阁修撰。),妻加封秀王夫人,而制中加「皇兄」二字。
甲戌,皇太子赐字元永,宰臣率百官诣文德殿拜表贺立储。翰林学士洪遵等十六人以皇太子正位东宫告庙礼毕,同班上殿称贺,实欲致恋轩之意。上曰:「朕在位失德甚多,更赖卿等掩覆」。真父、仲诚同对,促罢朱揆。上曰:「即有处分,卿等皆公论也」。
乙亥,旬假。宣麻:「朱倬罢右仆射」。时内禅日逼,宰执请止降告,上不欲废故事,就假日。殿院张真甫之具稿也,察官周元特未知,一日云:「某昨夜梦朱相衰服还乡,且以棺自随,此何祥也」?真甫惊异,具言之。解之者曰:「衰服者,白身也。端厚正以白身事故为此举,其以棺自随,殆能终保观文乎」。既造廷,果除观文殿学士,提举在外宫观。台谏交章乞褫职,皆不报。昨日刘共父当直,以尝为倬荐,在假规免。
丙子,五更至待漏院,平明,正殿设仗。上坐,雨稍止,禁卫閤门三衙文武百官以次起居。宰执上殿奏事讫,驾兴,班退。顷之,复追班序立殿门。上閤门官南乡宣诏曰:「皇太子可即皇帝位。朕称太上皇帝,退处德寿宫。皇后称太上皇后」。云云。百官拜舞讫,入诣殿下立班。皇太子即位,流涕久之,侧立拱手,群臣拜舞称贺。内侍固请坐御榻,不许。礼毕,宰执奏事,皇帝亦立听。班退,雨复作。太上皇帝自祥曦殿乘逍遥车幸德寿宫,仪卫及从驾臣僚并如常制,百官就幕次起居,太上皇后相继出。陈德召司业云:「某在宗寺,见玉牒载绍兴初今上皇帝初入宫,宰执赞太上圣德真尧舜用心。太上曰:『尧舜之事甚不难』。则脱屣之意盖素定于当日矣」。
丁丑,大雨。驾诣德寿宫,伞扇皆止宫门外。百官班迎,泥淖没膝,不能成列。初定仪注,皇帝率百官谒太上,既而诏百官免入。俄有旨从驾臣僚亦不入,但就宫中行家人礼。昨日,上欲从太上过宫,大臣议不同而止。侍从官赴都堂议赦,初定太学止免职事人文解,御批在籍皆免,非故事也(《杂著述》卷一。)。
缺字明抄本、四库本作「巽」。
兴圣禅院记 南宋 · 娄机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一五、《至元嘉禾志》卷一八、《嘉禾金石志》卷一八、万历《秀水县志》卷九
嘉定元年九月,权发遣嘉兴府事臣希道言:「臣所领郡治嘉兴县,县丞之厅正寝东室,实惟孝宗皇帝庆毓之地,七纪于今,丞转相授,与常官舍等,无以称神扈人仰之意。臣至之日,始徙丞居,即加汎扫,缭以周棂,崇护之礼,惧未宏也。粤庠生序徒,闾井耋老麋至,谒曰:『往年秀以列州,得名为府。近者士不繇贡,群试春官。亦惟毓圣之地,枢电所届,昭示渥恩,而龙戏之馆,赤照之宫,独后表章,岂非阙欤』?臣希道窃伏思念,忘寝与食,爰即故府,是诹是稽。恭惟艺祖皇帝、太宗皇帝赫灵诞圣,于汴于洛,后即其地,咸建佛刹,曰应天,曰启圣。英宗皇帝繇齐州防禦入继大统,州升节镇,是曰兴德,潜邸为寺,亦沿厥名。载在策书,可援为比。臣希道猥玷属籍系,为秀安僖王曾长孙,臣祖嗣王臣伯圭尝欲建请,未及闻上,缵成先志,责当在臣。况复际遇,叨守是邦,今而不言,死有馀罪。愿即丞厅改创佛寺,且以臣疏下之中台,讨论旧章,贲以名额,仍升军号,得偶齐镇,上以慰孝宗在天之灵,下以表臣民推尊之敬,抑为薄海生聚,祈贶请福。臣希道谨昧死以闻」。十月甲午诏礼部太常寺拟定,礼部尚书臣时、侍郎臣奕、太常少卿臣礼奏:「嘉兴府拟升为嘉兴军,嘉兴县丞厅宇拟更为兴圣禅院」。十二月戊辰制曰可。秀人闻命,驩声如雷,郡以制书从事,榜揭军名。乃遂庀役,撤厅创寺,斤工墨师,劝力子来。明年十月寺告成,重扉伉壮,两庑深靓,左右复屋,栖钟若经。中俨神御,前殿后阁,列肖诸佛菩萨。丈室以居上首,闳堂以容缁徒。斋寮庖庾,凡丛林规模,靡一不具。为屋大小二百馀间,轮奂神丽,为诸刹甲。圜观和会,拜跪瞻依,谓宜有纪,昭示无极。臣机俟罪政府,与闻奏请,诏报本末,禾兴又乡郡也,佥谐授简,不得而辞。乃拜手稽首,言曰:惟圣驾生,膺图授箓,天实启之,储祥孕灵,地实成之。浑沦冲漠,妙于天者,难以智窥。扶舆郁积,发于地者,可以诚考。瑶光感颛,昴宿标禹,传虽不诬,验之无朕。至若舜之诸冯,文之岐周,舆图昭然,千古在目。臣子之于君父也,坐见于墙,食见于羹,精诚所存,随寓而著。过虚位必趋,遭乘车必下,因物起敬,俨如参前。而况地灵所钟,圣迹所肇,委置堙汩,弗虔弗蠲,人谓斯何!皇上昭兹绳武,遹追来孝,宵衣菲食,必勤必俭,立政官人,克明克谨。设施注措,动法孝皇。至于恢显之章,尊崇之典,事事物物,极其丰备。矧三朝成宪,炳然如丹,宜乎览郡守臣之奏,诏亟俞之,惟恐后也。若夫建明之宜,奉行之恪,经始之审,溃成之速,费不害公,役不加民,则臣希道之绩。视公于奚,斯为罔愧。臣亦既叙次其事,俾镵诸石,复拜手稽首,为之铭曰:
于赫孝宗,绍隆中兴。武藏不杀,文纬丕平。作其即位,二十七载。德参两仪,仁昌四海。在厥初生,于胥斯原。禦溪之水,槜李之城。昔在光武,济阳载育。嘉禾九穗,岁应大熟。昔在高皇,沛惟帝乡。万岁之后,魂魄不忘。惟我烈祖,发祥齐美。郡名昭符,娄协嘉瑞。对越在天,神无不之。乃眷于秀,永言怀思。诏作梵宫,榜曰兴圣。遹骏三朝,驾方轨并。宏址穹隆,高橺飞棘。揭虔妥灵,来燕来翼。像卫严饬,丹雘华新。徼福登仙,敷锡庶民。禦溪渊渊,槜李业业,夹辅庆基,昌于来叶。槜李业业,禦溪渊渊,匹休宗祊,何千万年。
通奉大夫、参知政事兼太子宾客、权提举国史院实录院、权提举编修国朝会要、同提举编修敕令、嘉兴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臣娄机撰。
皇伯祖太师崇宪靖王行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八、《攻愧集》卷八六
曾祖世将,华州观察使,赠太师,福国公。妣李氏,封淑人,赠商国夫人。
祖令话,武略大夫,赠太师,益国公。妣刘氏,封宜人,赠齐国夫人。
父子称,左朝请郎,秘阁修撰,赠皇兄、太师、中书令,追封秀王,谥安僖。妣张氏,封秀王夫人。
本贯玉牒所。讳伯圭,字禹锡。年七十有八状。
钥仰惟皇朝以忠厚仁泽涵养天下,累圣家法相守一道,本支繁衍,日炽而昌,亲睦九族,恩礼隆备,真足以度越千古。恭考《国史》,开国以来,属近行尊,贵穷人爵,富溢万钟,不知几人。然皆生长宫邸,专奉朝请,虽威望彰明有如周王,亦未尝著民庸于外。自熙宁间稍就外补,才业寖显,各以所长自见,为世豪英,代不乏人,曾未有位极人臣,出处系海内重轻者。若夫历事四朝,宠光赫奕,以间平之贤,躬曾闵之行,出为龚、黄之政,入有旦、奭之望,兼是数者,而又寿考康宁,子孙盛大,始终无憾,二百四十馀年间,其惟崇宪靖王乎?钥四掌玉牒,尝考福国公,艺祖皇帝之元孙也。建炎元年,安僖为秀州嘉兴县丞,孝宗寔生于官舍。安僖生不及进用,殁有追封赐谥之宠。寻又筑祠堂于行在所,建园庙于茔域,如濮安懿王故事。又升秀州为嘉兴府,所以宠赉之极矣。王其长子也。安僖被服儒雅,由舍选擢宣和元年贡士第,交游皆一时名公。王在髫龄,有成人风。安僖肃重客,必命王侍,植立拱听,长而弥谨。安僖任子,请以先外表张似之,安僖大喜。虽铨曹以法不许,王之器识自少已不凡矣。绍兴七年明堂恩,奏补将仕郎。十三年,安僖薨,王号恸哀毁,见者陨涕。有旨令秀州应办,王倾橐以襄事,一毫不取于公家。十八年,授迪功郎、秀州华亭县尉。邑苦多盗,王周行境内,以五家为甲,一家警盗,则四家应之;一家容奸,则四家同坐,盗无所容焉。有盐铁塘自金山海口属郡城二百里而近,岁久淤塞,盐运不通。王建议疏凿,卒赖其利。齐国之丧,以承重解官。二十五年,调宣州司法参军。既至,会常平帑廪事发,兴狱逮系甚众。守将案前政,王请宽假,守不听,王曰:「法固甚重,然官劾吏窜,则亡失者不可复得。若少假岁月,庶可偿纳,惩治未晚也」。代者得以保全,寻为补足。有囚当死,王疑而争之。守是狱掾,观望者随靡。王辩愈力,后加详谳,罪止流役。戚方出戍,道郡境,津险而梁敝,檄郡为桴筏,期会迫甚。郡以属王,且行且谋,凡官地有林木皆默识之,历津梁则度广狭。材既周用,驰诣军中,劳以牛酒,且告戚云:「筏材已具,役民恐不及事,又非所习。若调军士五百缮治之,可立办也」。方既乐从,王临视优犒,士卒竞劝,甫毕而师至,民不知役,守益叹服。三十年,孝宗自普安郡王为皇子,封建王。是冬,以举主循从政郎。明年夏,添差两浙西路提刑司干办公事。未赴,特改宣义郎,寻添差通判明州。三十二年六月,孝宗受内禅。八月,除集英殿修撰、知台州。隆兴元年十二月,以职事修举,擢敷文阁待制。二年,秋潦暴涨,加以潮溢,亟遣舟济溺者。水将入城,囊土塞门,补苴罅漏,水殆及女垣,不尔则民几为鱼矣。细民多以鬻盐抵罪,王深念之,谕巡尉使严讥逻,获盐则归之官而纵其人。狱讼为之衰息,而岁课自若也。以治行改知明州,充沿海制置使。敌再犯边,严海道之备,传檄不绝,惊讹讻讻。王命邀邮筒于远郊,密受以入,民始晏然。乾道元年,岁大歉,饥民麇至。分处寺观,发廪振救,多所全活。真里富国大商死于城下,囊赍巨万,吏请没入,王曰:「远人不幸至此,忍因以为利乎」?为具棺敛,属其徒护丧以归。明年戎酋致谢,曰:「吾国贵近亡没,尚籍其家。今见中国仁政,不胜感慕,遂除籍没之例矣」。来者且言:「死商之家尽捐所归之赀,建三浮屠,绘王像以祈寿」。岛夷传闻,无不感悦,至今其国人以琛贡至,犹问王安否。六月,以获海寇功升敷文阁直学士。二年冬,以邦人举留再任,益思所以惠民者。定海有沈窖湖,豪右侵筑,民失其利。开浚复旧,蓄泄以时,规模宏固,抵今赖之。又有茅砧碶与慈溪接畛,定海居上流,旱则足以溉灌,水则以慈溪为壑,纷争久不定。王以帅事行县,亲视其宜,俾浚旧沟。沟成,两邑皆利,而争者息矣。三年,秀王夫人寝疾,药必亲尝,衣不解带。既遭内艰,擗踊攀号,绝而复苏,溢米不入于口。丧行,邦人拥道送之,面色深墨,哀动行路。四方赙礼日至,自以俸馀足以终大事,悉辞之。五年服除,八月,再知明州。下车谒先圣,顾瞻学宫颓敝,大出缗钱葺之。自大成殿、御书阁、稽古、明伦二堂以至斋舍门庑,为之一新。增置书籍,月课诸生所习,以酒醴劝之。宗子不遵防检者,俾入学舍,闲以规矩,与生员同,后多修饰取科级者。于是相与立生祠于东序。制司水军旧屯子城外之江东,时得旨移定海军于平江之许浦。王请于朝,谓定海控扼之冲,不可撤备。移制司军以实之,增葺旧营,度容万灶,又造铠甲器械甚备,玺书褒焉。归正拣汰军士,来者无所归。王为度地城隅,为屋数十楹以处之。顷岁胶西大捷之后,海波不惊,而降者言始谋本欲直犯吾境,或讹传连结高丽者,上下疑之。王益治战舰,严阅习以张军声,遣郡人徐德荣觇之,得要领以归,遂宽东顾之忧。六年,升学士。海寇葛明张甚,王以方略授将佐,每遇必胜。王曰:「兵不可久也」。遣人谕以逆顺祸福,遂降,罗拜于庭,股栗莫敢仰视。王为却兵卫,霁威严,以问始末。明感泣悔惧,愿自效。又进其党诘之,其胁从者纵使复业。寮属谓明之罪不可贷,且恐其饱则飏去。王曰:「既怀来之,反其锋以为用,馀孽不足平也」。奏请授以官,有以佚罚为言者。王复奏曰:「诱之降而杀之,后日何以使人」?遂补将校。又有倪德号倪郎,尤为难制。遣明禽捕,人尤危之,恐其合而为一也。明感恩尽力,德技穷,亦从招服。明年,王以此转一官,愿以分及将士,复请以德为裨将。自是贼之巢穴虚实动息皆知,情见力屈,奸党破散,海道一清,以王善抚二人而用之也。八年,升显谟阁学士。九年,升龙图阁学士。皆以郡人借寇之请也。岁饥,籴价翔踊,王曰:「此富者闭籴以幸灾,治之则益甚」。乃出二十万缗,遣人籴于浙西。闭籴者计穷,争先出粜,米舟寻亦踵至,其价大平。饥而不害,官无一金之失,而行者又得其利,王之虑事周密类此。在郡前后十年,政尚中和,宽猛相济,平易近民,千里安之。礼遇寮寀,人乐为用。两造在庭,必据案究其情实,多劝谕使平之。其抵于罪,率从末减,平反死囚至数十百人。尝获铸铜者数辈,谓曰:「汝欲希利而冒重禁耶」?人与钱二万,使易业,碎其器而书姓名于籍,后犯决不贷也,亦无敢再犯者。每曰节用爱人,不易之道。与其苛取急征以资妄用,孰若量入为出以求裕乎?不饰厨传,不事包苴,邻郡交馈,尽归公帑。行之既久,沛然有馀。百废具举,敛不及民。以郡之西湖为放生池,扁其堂曰「广生」,列石于侧,刻采捕之禁。待遇宾客不为豪侈,而尊俎风流,恩意周洽,寓公寄客,皆得其欢心,而不敢干以私也。自以久去松楸,屡求閒退。虽优诏狎至,而归志不回。淳熙元年十一月始得请,除端明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去郡之日,贵贱耋稚攀辕挽留,出境不绝。三年,积官至朝奉大夫。二月,换授安德军节度使、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九月,加开府仪同三司、充万寿观使。九年九月,充明堂大礼桥道顿递使。至是始见孝宗,天颜感动,清问款密。王性素谨,不敢以语人。又朝于德寿宫,高皇喜曰:「久欲见卿」。抚劳甚至。礼成,加少保,封荥阳郡王。高皇曰:「吾欲自见笃睦之恩」。赐以玉带。十二年,充郊祀别庙亚献。十四年,高宗登遐,王奔赴,见孝宗于素幄。龙輴启涂,事大体重,诏充总护使。十五年六月,加少傅。八月,充明堂礼顿使。十六年二月,光宗龙飞,以皇伯加少师。绍熙元年三月,诏入觐,加太保、嗣秀王,仍赐甲第于安僖祠堂之侧。屡欲奉孝宗幸祠第,王力辞。宪圣慈烈皇后赐水月园,堂曰「瀛燕」,亭曰「玉林」。湖州私第中又有堂曰「庆远」,圃曰「小隐」,楼曰「溪山胜槩」,扁榜皆三朝宸翰也。绍熙中,宪圣洎孝宗、光宗皆同中闱屡尝临幸,光贲林壑。诏益其地,并湖为复阁。有司既度材矣,王恐重费县官,又固辞焉。每侍清燕之閒,两宫皆待以家人礼,王执礼愈恭,语不轻发。一日,孝宗宴私隆洽,不觉前席,密问潜龙时事。王逊避良久,徐奏:「臣老矣,不复记省」。问至再三,终不敢言。孝宗笑曰:「何太谨也」。然以此益加爱重。尝召王及诸子宴于北宫之静斋,孝宗曰:「近者元夕箫鼓之声不绝,斯民自得其乐,不欲禁止。然物戒太盛,为之惕然。是夕不饮酒,仅啜一杯汤而已。大抵人君不可不事节省,若肆意所为,将何所不至」?王对曰:「陛下兢业如此,虽尧舜无以过。自古人君诚能不溺于宴安,则怠荒之念何从而起」?孝宗深然之。二年六月,判大宗正事。宗司任法太过,天族固赖以整肃,而颇亏亲睦之意。王处以平恕,厉以廉耻,鲜犯令者。每言要当先教导而后齐之。尝建议别立宗学,月书季考,以教天下之宗子,请出馀禄以助赡给,又以减宫庙员阙之多,请复增数以优之。事虽不行,识者韪之。三年六月,拜太师。五年,辞大宗正事。七月,主上登极,加皇伯祖,免奉朝请。九月,充明堂亚献,诏加两镇。于是兼崇信军节度使。十一月,充永阜陵𣪁宫礼仪使。庆元元年,以复土拜中书令。王以旷典,五辞。御笔答曰:「逊避莫回,勉从所请。可别议褒崇之礼」。乃诏赞拜不名。嘉泰改元,赐第为火灾延燔,乞还湖州故居守园庙。二年春趣召,赐肩舆。至殿门,令子孙扶掖,命有司复营旧邸。四月,王丐归。九月癸亥,薨于正寝。遗奏讣闻,上震悼,辍视朝三日,赗赠加厚。赐棺含,以蝉冠朝服敛,遣内侍押班、左武大夫、保康军承宣使吴思忠等五人护丧,设祭之文甚宠,曰:「艺祖造邦,源深流长。子孙绳绳,百世其昌。岩岩秀邸,不显其光。积久愈厚,笃生贤王。濯濯祥麟,玉质金相。允文孝宗,则友其兄。召繇外藩,赐第于京。乃分茅社,于彼荥阳。赤旂金节,绚烂绥章。文考念功,曰笃不忘。建祠秀园,旧履是荒。太师维垣,衮衣煌煌。爰暨冲人,应龙初翔。宣力百为,调娱多方。予嘉乃勋,胪句不名。紫微是令,逊避勿遑。贵极愈谦,年耋益庄。踰七望八,炽昌寿臧。子侍孙携,蝉冕相望。王比来朝,精神方强。谓当百年,镇此宗盟。不远伊迩,降此弗祥。维大父行,生死哀荣。王实无憾,典刑云亡。缄辞往奠,寄哀一觞」。又遣太常博士钱易直等軷祭于都门外,文曰:「我伯祖父,标的宗英,奉釐列邸,隐然维城。天胡忍予,歼此老成?爰饬邦典,命使以行。遥致奠斝,以贲泉扃。爰以量币,清酌齐牲。粢盛庶品,用荐哀诚」。十一月癸卯,诸孤奉王之丧葬于乌程县永新乡成山之原。王娶安德帝姬之女信安郡主宋氏,父保庆军承宣使、驸马都尉邦光,寔徽宗皇帝外孙也,封卫国夫人。先二十四年薨,追赠齐、魏国夫人。夙有懿范,媲德娠贤,用肥王家。子男十人:长师夔,兴宁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充万寿观使。以王之襄奉哀毁而薨,赠少师,追封新安郡王,谥恭荣。次师揆,检校少保,奉国军节度使,提举佑神观兼秀安僖王园令。次师垂,定江军节度使,提举佑神观。次师稷,蚤亡。次师卨,深州防禦使,提举佑神观,先五年卒,赠昭庆军节度使,追封信国公。次师禹,庆远军承宣使,提举佑神观。次师皋,保庆军承宣使,提举佑神观。次师岩,朝奉郎、新权发遣通州军州事。次师弥,奉议郎,添差通判嘉兴军府事。次师贡,宣教郎,添差通判广德军事。师岩、师弥、师贡俱得旨除直秘阁,未拜。女三人:长嘉兴县主,适故朝议大夫、直秘阁、知蕲州军州事郑嗣宗,蚤亡。次永嘉郡主,适故宣教郎、添差两浙转运司主管文字张似续。次新安郡主,适朝奉郎、直秘阁、新权发遣高邮军事史弥坚。孙男二十四人:希道,朝散郎、新权发遣严州军州事。希明,承议郎、新权发遣黄州军州事。希远,通直郎,添差通判庆元军府事。希德,通直郎,添差权通判衢州军州事。希永,武翼郎,特添差两浙西路兵马钤辖,湖州驻劄。希颜,故儒林郎,绍兴府上虞县主簿。希行,故将仕郎。希古,武翼郎,特差行在点检赡军激赏酒库所干办公事。希纯,奉议郎,添差通判衢州军州事。希闵,右千牛卫将军,权主奉秀安僖王祠事。希忼,右千牛卫将军。希䚱,太子右监门率府率,权充秀安僖王园令。希憕,忠翊郎,特添差两浙西路兵马副都监,嘉兴府驻劄。希刊,承事郎,新差监临安府粮料院。希諟,太子右监门率府率。希吕,忠翊郎。希忯,成忠郎。希复,忠翊郎。希邛,承事郎。馀五人未赐名补官。孙女十人:长永康县主,适通直郎、知江阴军江阴县事胡元卿。次适承务郎、特改添差监两浙转运司造船场范莘。次适保义郎、新差干办御前忠佐军头引见司吴璞。次适从仕郎、特添差婺州观察推官林燮。次适承事郎、特添差通判嘉兴军府事韩杞。次适承节郎、新差干办御前忠佐军头引见司吴珙。馀未行。曾孙九人,未赐名补官。曾孙女十五人:长适文林郎、特改添差婺州观察推官沈煜。馀尚幼。呜呼,杜甫谓汝阳王为真天人,钥谓崇王天人也。其生也,秀王夫人梦彩仗传呼,导朱袍而冕者直至寝所,奏钧天之乐。既觉,声犹在耳。免乳之际,香雾满室,终日方散。及为安僖卜宅兆,衔哀走数百里,惟乌程之菁山最佳,卜之而食。然念力不能致,裴回其处。一叟忽前,曰:「官岂姓赵而欲求葬地乎」?王矍然曰:「汝何以知之」?叟曰:「尝梦神告我矣」。指所卜之地以售,今寝园是也。方丞郡时,居湖心僧舍,梦有形状狞异而绣衣者乘小舟环绕数四,诃问之,则曰:「公他日当为地主,故巡护尔」。既为守,又尝梦其人言有召公者,过小桥,人之憔悴与支体不具者纷纷求拯援甚哀。寻见所召者曰:「适所见,得无动心乎?此曹久不安居,愿庇之」。唯而觉,莫知何故。后出郊,过一桥,恍如梦所见,而道旁藁葬累累有暴露者。王悟曰:「神岂以是望我耶」?悉为掩瘗之。晚尝率乡人祷雨,道士伏章,王盛服端立,左右见苍屼久之,瞑而不跌,顷之语人曰:「适觉神游帝所,以闵雨告,帝既许我矣」。翌日膏雨如注,阖境告足。翰林学士洪公迈载于《夷坚志》尤详。神异之事,固为难言,如王之交于神,皆明白而又有验于后,故属纩之日,起处如平时。夜尚观书,甫二鼓,始觉体中有异,集子孙告之曰:「时至矣」。了无怛化,殆仙去矣。呜呼!王真天人也。王风姿秀挺,襟度粹夷,忠孝诚笃,恭俭谦勤,皆其天分。加以好学,善持论。春秋二丁,必具盛馔,祭先圣于家塾,率子孙拜之,四十年未尝废。每曰:「熟读《论语》一书,平生受用不尽」。又喜诵《孟子》。间举二书之疑,与客反覆论辩,又摭其旨而为言曰:「食色虽重,礼义以安之。富贵可求,非道则不处」。又旁取释老二家而为之说曰:「爱欲烦恼,对治法门」。又曰:「愿有情皆得度,无情保长生」。书之坐隅以自警。尝有方外之士书「广大慈悲,方便忍辱」八字以献,其徒复为之辞,几数百言。王书其旁曰:「广大,圣之事也。慈悲,仁之用也。方便,智之功也。忍辱,谦之德也。旨要在此,奚俟多言」?其人愕而退。盖其所存者如此。喜玩法书,字画温秀,如其为人。赋咏赓酬,愈出愈新。多记诗词,笔端富丽。棋品甚高,皆其馀事,居閒则以此自娱也。宽厚有馀,事秀王夫人尤谨,迎养在官,退食娱侍,夫人必勉以恕。服膺慈训,不严而治,未尝案一寮属。作尉时有部使者责以躬督人舟,王无难色。使者见王徒步,亦悔之。后其子将丞属邑,久之不敢进,王趣之,且曰:「何待我之浅也」。终为剡奏,丞至感泣。燕居自怡,申申夭夭,无疾言遽色。侍侧胜冠者众,童丱纷如也,皆假之色辞,第戒以谨守儒素。下至臧获,未尝怒辱之。不以贵盛自居,尝见丞相魏文节公于山间,先屏驺鬨,及门下车,趋就宾庑。吴兴太守旦日拜表仅毕,而谒已入矣。宾客至前,少贱亦为之加礼。总角朋游虽寒左,皆能记忆,至录其小字以示不忘。乡人为真率之集,以势位辽绝,不敢有请。王曰:「非所闻也」。竟与之周旋。自奉至薄,食不重味,器不华饰。衾襦用布,浣濯纫补不弃也。买屋而居,稍加葺治。詹事王公十朋为守,叹曰:「某起书生,筑屋尚穷事力,意邸第必极轮奂之美。今见之,使人愧叹」。亲旧之贫者月有廪给,嫁娶病故,随高下济之。雨雪日久,则令人走闾里赈施。婴孩遗弃,则募乳者收育之。盖用之以义者则所不吝也。钥父子兄弟出入王门,晚预班缀,时得进拜,眷抚有加焉。王在朝端,山立玉色,貂蝉宝带,进止有度,照映班列,固已增重朝廷。绍熙末年,往来两宫,调虞密勿,若不动声色,而外廷属目,倚王以为重。造膝从容,多有献替,一语不露于人。或有以传闻求质者,但曰「无之」,故莫得闻焉。此钥所亲见者。兼直禁林,王之加恩两镇,拜中令三制,皆忝视草。迨丐外而归,隆暑中访别于官舍,屏居海角,不敢以姓名入脩门。王赐之书,且致酒殽之馈,若施于敌己者,铭于心不敢忘也。王之讣闻,识不识皆有殄瘁之痛。惟明之人去思最深,至流涕相吊。葬既,不及为执绋之役,亟走五诗,以寓哀挽之私。王之诸子自少保而下远寄事实,俾状王之行,将以求墓隧之碑。钥不佞,窃惟王之抱负非浅陋者所能究识。爰自建节之后,富贵逼人,名位日尊,而所蕴自是无由表见于外。人但见其养威重,保明哲而已。盛德全美,细事本不必书。王自少涉历至多,克勤小物,持循有素,故能善始以终,为一代宗工重臣,正以平时践履积而至此,故亦不得而略也。敢具列之,告于太史氏,以备采择。谨状。
朝议大夫知处州蒋公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五、《水心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
蒋氏本阳羡人,梁普通初,涣为永嘉守。涣弟湛,以西华奇山也,留居不归,武帝贤而官之,命后守即庐授焉,故乡名建牙。至公曾祖锡、祖扶、父赠中大夫惇及上五世,皆家郭南。公讳行简,字仲可,学不为举子,达于世用,器度凝审,登绍兴庚午进士第。时荆帅孙汝翼、从事查籥,皆名士倾待,公遂与薛公士隆婿孙氏。主仙游县簿,辟四川制置司属官,罢。为滁州判官。虏亮且反,公请「调丹阳弩手三千守清流关,副之州兵,滁可保也」。主兵官笑不应,公遽令远斥候。虏既大入,滁人徐渡江,僮妾不逃,器用无丧。又督运于天长,传言「虏兵至矣」,令尉欲弃刍茭而逝,公曰:「姑止,急燔之,毋为盗资」。虏不敢进。有以擅焚粮请劾公,制置使刘锜曰:「此真知兵也」。乃已。监明州市舶务。舶船至,即日抽掣,亲自评量,随粗细立尽,老侩束手。蕃客跪公前,昂其首,加手于额,拊地以谢。秀安僖王叹曰:「天下安有如此好监官」!诸司相谓,不旬月举员毕。知海盐县。太守告公曰:「县坏久,欠州用经总数巨万,得材令,庶补足乎」!公正色拒之。已而新钱有馀,旧欠亦补,及季年,馀钱一万一千。倅行县知之,促公使具钞,公曰:「此夏税钱,代者事尔」。倅曰:「使君方以善理财荐公,何必留钱为后人耶」?公缩舌骇曰:「善理财,岂美名欤」?倅惭而止。还朝,裒平生著书五十篇,号《枢言》,上之。执政爱其文,曰:「院辖选也」。公不顾去。通判兴国军。大旱,疫被数路。公从一马二卒,赍㕮咀药,半夜宿村舍,空常平以救。他日过之,所至辄数千人送迎,知军怪问其故,皆泣曰:「昔不遇此通判,吾属阖门死矣」!知峡州。归,舟无辎重,有压动石十馀,络弃之。王丞相,同僚也;周丞相,同年也;争劳公良苦,曰:「郎有阙,可待也」。公力辞,曰:「重内轻外,无甚于今。某老矣,朝谒之礼不堪也」。知常德府,诸司举异绩,对后苑清晖殿,光宗面称肯十数,画时送中书。值留丞相引去,逾月不决,不果用。知处州。公治郡,以爱惜知县为本。狱讼赋输,使任其殿负,文檄付递铺,一人不至县庭。武陵二年,军律严静,蛮猺震服,省地晏然。括苍去乡近,治之尤详。更造板籍,隐寄、飞寄、影占、伪跋悉釐改。好溪堰旁山桩筱所聚,请于朝,禁席势冒佃者。贵人不悦,提刑以为慢己,御史亦妄疏,自朝议大夫贬二秩罢。公既休,扃小室,缪篆郁芬,竟日却坐,客至,请入庄语而已。庆元二年七月二日卒,年七十一。其明年七月八日,葬膺符乡瞿屿乾山。孙氏封宜人,后三年卒。男五,二早夭;伯舆,从政郎、邵武县丞,亦已卒;叔舆,承直郎、新岳阳军节推;季舆,迪功郎、婺州司户。孙男十一人,女八人。公仕不希名誉,诚意为民。海盐、兴国大兵后,不升降物力,公始行之。数为上言:「百姓困悴可哀。果、阆大军钱比他郡独重。峡州茶租均之客户,兴国马料□敷于五等,衡、袁岁取曲引,赣、吉日较赃罚,江东白收板帐,湖南倍折冬苗。夏绢和买,已非正赋,复有军衣和买;糯米科折,止为省务,复有覆纽价钱。若此类,闻一知十,穷民何以堪命!今大吏无不言州县窘迫以咻公上,以臣所见,诚有窘迫之县,曾无窘迫之州。占吝公事,视同己物,狼心不厌矣,虽与数州,窘固在也。臣欲择朝士晓畅民事者,先于一路考财赋所从,孰经常,孰横敛,某创支,某定例,何为而有馀,何为而不足。使溯源陷失者稽其违,沿流费耗者订其失,抑配白著虐取诸民者,一切论奏蠲除之」。富哉言乎!太史公所谓可著廊庙者也。听公之言,行公之谏,则膏泽乌有不下于民者哉!初,河南郭忠孝子雍,遁居长阳山。公将出峡,来见于白羊,极言天人性命。郭君曰:「『天命之谓性』,非天命则不谓性也。率此,斯谓道也;修此,斯谓教也」。公又问雍得于兼山最要者,郭君曰:「所得在艮。艮者,限也,限立而内外不越。天之命我,限之内也,不可出;人欲,限之外也,不可入也」。或为著《白羊问答》行于世。然则公之所存可知矣。夫艮有止而无限,居不获之地,立无与之时,其止命也,岂有欲于其閒哉!苟虞其未至于无欲也,而限以止焉,则或可矣,而非止之正也。余闻古之用人,胜流,一也;平进,二也;科目,三也;干泽,四也。胜流者有所激发以厉其节,平进者无所附离而行其志,故世莫能好。而科目以券内必取,干泽以凿空速化,虽左雄、山涛复生,不与易也。呜呼!蒋公终老不伸,又奚怪焉!叔舆又言:「自韩侂胄用,党论起,士大夫或去或逐,公始欲谢事。及赵公汝愚死,公痛其冤,因骤感疾不起」。噫!是增异矣。无汇征之利,而有朋亡之忧,何耶?岂其好恶取舍一断以义,而不以己参之耶!铭曰:
西华隐者,巢、许之流。其孙以之,以铭斯丘。
皇伯检校少保师垂加食邑实封制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一六、《后乐集》卷三
门下:朕卜季商之吉,蒇重屋之仪,涤虑俨乎斋房,承神娭乎熉幄。祼将有庙,祖宗顾歆;陟降在庭,天地昭假。载省眇冲之质,敢专福祉之蒙!茂举庆条,宜先族老。具官某禔身端悫,迪德粹纯。神明袭帝胄之华,传芳元、凯;博雅佩诗书之训,俪美间、平。源愈浚而流长,行既尊而属近。贰公宏化,峻参左棘之班;授钺总戎,丕拥六旌之重。真馆久颐于閒燕,寝园祗奉于烝尝。适亲圭币之祠,实相豆笾之列。伟肃雍之秉德,陪献飨以展容。念刘氏祭酒之贤,厚周室执膰之赐,中加邑采,并实井腴。于戏!美万物之能盛多,既荷绥成之贶;亲九族而致禋祀,庸彰笃叙之恩。祗服宠光,益隆寿嘏。可依前皇伯、检校少保、定江军节度使、提举佑神观、兼充秀安僖王园令、秀王位检察尊长,天水郡开国公,加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二百户,主者施行。
挽崇宪靖王诗 其一 宋 · 虞俦
七言律诗 押元韵
袭庆安僖八十春,绵绵仙李更蟠根。
王封一品身尤贵,位冠三师德愈尊。
华萼楼边空堕泪,白蘋洲上重销魂。
哀荣终始公何憾,节钺貂蝉萃一门。
紫芝词(并引) 南宋 · 释居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八、《北涧集》卷二
安僖诸孙希忯卜母宅兆,得芝四茎,叶其吉,其友北涧某为之词。
石兮琼,木兮椿,飞兮凤,走兮麟。草兮芝,配是四灵。绝类兮离伦,拔萃兮茁英。不时兮自解,不植兮自萌。软湿兮紫润,丽泽兮芳新。食秀兮春滋,挹粹兮露零。太和兮蔼蔼,至洁兮津津。山云兮溶溶,溪水兮泠泠。华风兮致祥,霁月兮荐清。马鬣未封兮玄堂未扃,发之者天兮感之者人。
讨论秀安僖王祠堂事诏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九六、《宋会要辑稿》帝系二之五八(第一册第七三页)
秀安僖王祠堂近日居民遗火延烧,令礼部、太常寺讨论典故,详议以闻。
赵希柍特与换授右监门卫大将军诏(嘉定十四年闰十二月十三日)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九、《宋会要辑稿》帝系七之一九(第一册第一五六页)
朝散郎希柍屡任繁难差遣,曾经作县,资历已深,又系秀安僖王近属,今乞换授南班,理宜优异。特与换授右监门卫大将军、吉州刺史,特差提举佑神观。
乞甄擢陈晦奏(庆元四年三月) 南宋 · 刘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一七、《宋会要辑稿》选举一二之二三(第五册第四四五九页)
伏睹承直郎、主管户部架阁文字陈晦学问该通,议论平正,性资温醇而不事表襮,文辞典雅而不为奇怪。绍熙庚戌,试博学宏词科,记问文采,迥出流辈,主司考校入等,即以合格,试卷缴申尚书省进呈。不谓时相狃于私意,摘晦所试《周五射记》周「襄尺」字,以为犯濮安懿王讳,遂尼其事,未与推恩,元亦不曾报罢。臣等窃考令甲,濮王之讳与庙讳及御名不同,上辟正字从言从襄,不讳嫌名。今既单用「襄」字,初不从言,虽曰同音,即是嫌名,自不应避。正如哲宗旧讳从人从庸,秀安僖王讳从人从称,若止单用「庸」字、用「称」字,盖亦未尝避也。况近来两举词科,皆不曾取人。今既取中入等合格试卷,又指其微颣而终弃也,实为阙典。伏望赐之甄擢,或寘之文字之职,必有可观。
陈晦宏词试卷昨来贡院已系考中合格,所有试卷内引用襄尺事,考官批凿甚明,亦已奏明,缘同试之人私意忌嫉,妄有陈诉,以濮邸讳为御讳,是致久未予决。今来照得濮邸讳不当作御讳亦不避嫌名指挥,内只合书不成字,见得妄诉分晓。
显谟阁学士特赠光禄大夫倪公墓志铭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五、《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南宋文录录》卷二三、乾隆《浙江通志》卷四二
开禧二年秋,了翁以馆职论事忤韩侂胄,补外。吴兴倪公召为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公上疏辞曰:「臣乃者尝为御史徐楠所劾,楠言而是,臣不当召;臣而可用,楠不当留」。廷论伟之。于是申诏趣发,以九月入见,首言今宗祀孔迩,乞用皇祐故事,以光宗参侑,尽尊祖严父之礼。次言修君德,求直言,用正人,行公道,明赏罚。三言近岁士大夫寡廉鲜耻,列拜于势要之门,甚者匍匐门屏,穿窦而入,门生弟子施于执经受业者,今无往而不称,且加以恩府、恩使、恩父之目,谀文丰赂,又在所不论也。上虽优容,而侂胄得之大怒。其间所谓「恩父」者,乃指毛自知之于苏师旦也。时谒侂胄者率鞠躬歛容,公视之亡如,且曰:「人言公有骑虎之势,非也,此李林甫、杨国忠晚节耳。若进退裕如,必以诸葛武侯、先忠献王为法」。侂胄愕然,明日谓参知政事李壁曰:「子尝言倪正父之为人,今始至即立异」。李曰:「配帝之议,谓前之礼官者不知及此,则亦以仆为不然矣」。遂上疏争辩。了翁时自馆职请外,谓李曰:「执政与从官争辩,未问理之曲直,从官必不胜,是执政逐之也」。李三疏而止。自知之父宪为监察御史,劾公罢,予与公偕至国门外,数款语,气劲而词直,心窃壮之。至金陵,与永嘉叶正则从容道前事,因谂叶曰:「颇闻倪公不见知于周益公,又忤赵丞相,今又大忤于韩。且韩与周、赵诸贤人品不相侔也,今日之忤是,则前日之忤非」。叶曰:「善哉,子之问也!虽然,皆是也。方周公为相,公无所附丽,事赵公又不合,朱公入朝,士倾心归之,公见之如他日,人始谓其不然。逮周公罢相,赵公为执政,朱公说书崇政殿,公当制诏,称奖优厚,人已异之。迨庆元元年五月,公自温陵召归,侂胄方排拫异己,意图节钺,以公非赵党,且尝与陈君举、章茂献不咸,将使再掌内命,先遣弟仰胄从容伺公意,公赩然曰:『上初即位,当惟贤是用,以消朋党之祸,不当问其何学也』。既而刘德秀又榜公,公正色叱之曰:『从赵公者皆一时之杰,吾犹不肯轻附,尚尔之从邪』!侂胄知公意乡不回,乃以节度使制属傅伯寿,俟答诏既毕,然后公直学士院。至是人始知公之心,盖不苟于随者」。予闻叶公之言,瞿然兴敬。厥明年十一月,侂胄既殛,公复进用,以连拄史弥远不得久居中,出公知镇江府,改福州。治事踰月,见弥远拜右相制,叹曰:「昔董贤为大司马,册文有『允执其中』一言,萧咸以为尧禅舜之文,长老见之,莫不心惧。今制词所引『昆命元龟』,此舜禹揖逊语也,天下有如萧咸者,读之不大骇乎」!乃上书请贴改麻制,上付词臣陈晦条具。弥远惧,拟晦殿中侍御史,于是劾公轻侮朝廷,落职镌二秩罢。予时以君命召,辞不行,闻公之风而窃高之。人之称苏文忠者,谓其在熙、丰不容于熙、丰,在元祐不容于元祐,在绍圣见黜于绍圣。呜呼,如吾倪公,其无愧于此矣!圣人明《随》之义,如六二「系小子,失丈夫」,其象曰「弗兼与也」。盖既附小人,必失君子,其是非至易决也。六三「系丈夫,失小子」,可谓得所随矣,而圣人犹戒之曰「利居正」,则虽亲附君子,亦不可以苟随也。此较之六二,其失已难知矣,若九五之「孚于嘉」,则所信者皆嘉善矣,而圣人曰「孚于嘉吉,位正中也」,而先儒程子曰「随以得中为善」,乃知随小人者固不足论,而随君子者亦贵乎居正得中。如倪公者,其真有得于《随》之三五乎!端平三年,予召为春官,公之子祖常过予言曰:「我先公以□□□年□月□□日葬于某县□□乡□□山,今十有□年矣,而墓道之铭未立。子也吾先公所畏也,敢以请于子」。予与之道前事,祖常慨然曰:「蒋起居重珍尝状吾先公之行,亦犹是矣」。明日再拜,以徵前诺,乃为约良贵之文而叙之曰:公讳思,正甫字也,湖州归安县人,湖今为安吉。曾祖豫。祖湜,赠承事郎。父(犯秀安僖正讳)任承议郎,行太常寺主簿,后赠少师。从横浦先生张公九成游,举某年进士。公少师第三子也,器质凝重,少师深爱之。擢乾道二年进士第,授遂安军节度掌书记。丁少师忧,再调筠州军事判官,明谨据正,不为苟从。辩庐陵冤狱,为刑狱使者辛弃疾所知,自后旁郡疑狱率从公决。淳熙五年,中博学宏词科。七年,除国子正。八年闰月,迁太学博士。六月,丁王夫人忧。服阕,再入太学,阅七月迁太常博士。寻召试馆职,除校书郎,兼魏惠宪王府小学教授,进秘书郎。十三年秋大旱,公封事累数千言,主于罢苛歛,察冤狱,且请别诏中外士大夫皆得有言,避殿减膳,明示畏天之实,且请时召大臣讲论治道,拱默充位者斥之。次言台臣职事官以言补外,所宜昭示好言之实以释人心之疑。逻者尝以仓库事上闻,虽颇得实,然百吏各有统察,监司台谏皆耳目也,焉用此辈为。上皆是公言,立见施行。初,孝宗锐意规恢,迎合者往往至大官,言多不验,久亦厌之,更用谨嘿之士。公对延和殿,言往时虚诞,今者软美,胥失之。上顾谓公曰:「卿奇才,论事详当可行」。翌日,谕左相王淮曰:「倪思敷奏可嘉,朕欲擢为二史」。宰相以未有阙对,乃超迁著作郎,公之自结主知始此。十六年正月,上问丞相曰:「学士院阙人,谁可者」?周文忠公进拟数人,公与其一,然意主陆游,上特以命公。公以内制不可兼名表,因尽辞兼官。尝内直召见,公言旌廉吏以律贪,广集议以审令。光宗即位,公言:「光尧揖逊,父子无间言,今陛下承迎,尤当过之」。又请日引职事官轮对,如寿皇初政。除权侍立修注官,直前言事,以虏雏新立为忧,且请增置谏员,又请召将帅访问,以知其才否,皆见纳用。五月,迁将作少监,兼权直学士院。公言速进寿皇《圣政》,按为成规。又言覃恩赏格之滥。七月,除将作监,兼权中书舍人。公言皇太子府翊善宜用老儒,上以命黄裳。八月,论吴瑊不可为兵部,诏瑊改知广德军。未几,上侍重华宫,瑊入辞,孝宗问上:「倪思今何官」?上曰:「权中书舍人」。孝宗曰:「犹为权邪」?十月,除中书舍人,仍兼直学士院,兼实录同修撰。时《会计录》成,凡锡赉皆三分减一,适重明节,特诏伶人依旧,公言不可。吴琰知衢州,公又言之。绍熙二年,兼侍讲。其春以大雪震电求言,公谓大臣苟且,给谏缄默,讲读官阙员,节钺遥刺轻滥,内廷好赐无节,燕饮亵溺,版曹州县迫急,商农愁叹,《会计录》条具镌减未十一,而群言未已,无名之赋久议而未蠲,疆埸之备不修,缓急必误事。初,孝宗以户部经费之馀财于三省置封桩库以待军用,至绍熙移用始频。会有诏发缗十五万入内帑以备犒军,公谓实给他费,请毋发。且曰往岁所入约四百六十四万缗,而所出之馀不及二万,非痛加撙节则封桩自此无储。遂定议犒军岁以四十万缗为额,由是费用稍有节矣。上尝语公边事,公曰:「若史院《乱华编》载海上之盟与北狩等事,陛下岂容不观」?上命经筵取索。韦璞以后侄孙为焕章阁待制,公引马季良、孟忠厚故事及建炎诏书「后族勿任侍从」以争之,璞坐改观察使。谏臣论吴端不当除带御器械,给事中缴孙珰观察使,上遣使谕给谏。侍御史刘文节公光祖争之,上怒,左迁刘太府少卿,中外沸腾。上谓外府之除乃以省闱拆号差讹,不因论事,公言迁除之命不在自劾之时,而在论事之日,终无以释天下之疑。刘公请外,端亦报罢。祖宗旧法,凡遥郡至观察使乃落阶官,转正任防禦。谯熙载以潜邸旧恩,自遥郡观察使径除正任,中书舍人莫叔光三疏,不报。会熙载辞免,上令学士院降诏,公封还词头,卒如旧法。左司谏邓驲以论潘景圭结近倖袁佐、李蔚宗,迁将作监,公力陈不可。上批「匠监之长,乃是超擢」,公争之益力。又言姜特立诸人恃恩干请,上为出特立浙东副总管。明年,景圭知湖州,卒缴罢之。王士廉以皇后之姊之夫请佃平江府官田,以内小臣杨爱卿、袁佐宣谕漕臣,公言:「此自陛下出批中宫邪,是乃斜封墨敕之渐」。秘书监杨万里求去,以直龙图阁转运江东,公留行不报。六月,除礼部侍郎。先是,黄贵妃薨,上忽忽不乐,乘舆过重华宫,已驾复辍。冬至日晏,不视朝,中外莫敢谏。公四疏开陈,会上召嘉王,公言:「寿皇之欲见陛下,亦犹陛下之于嘉王也」。上为动容。时宫闱颇与外事,公因进讲「姜氏会齐侯于泺」,极论家之不齐,至于阴阳易位,甚则离间父子,汉吕氏、唐武韦几至乱亡,不特一鲁庄公也。胡晋臣、尤袤、夏执中卒,上不以为信,公因鲁僖公十六年二大夫卒恳恳言之,且曰:「陛下大抵因疑致疾,疑愈深疾愈甚,遂使父子之间、中外之事有不能合理者」。上竦然。四年正月,兼权吏部侍郎。公以饮酒过度为谏,上喜曰:「卿能尽言如此」。是时留丞相请罢政,待放于范村,久不获命。廷臣谓上欲专相葛公邲,陈起居赞章司谏击之。公于葛虽同郡人,实未尝附丽,而陈疑之,谋于执政,命公为金国贺正使以间之。明日待次重华宫,语与陈忤,公请纳敕,更选他使。会报金虏郑王允蹈叛于河南,谋劫使者,公嫌于辞难,遂行。因言:「陛下屡愆问安之期,中国犹知有疾也,脱虏酋以为问,臣将何辞」?上悟曰:「旦夕便当过宫」。公尝援仁宗故事,请书《孝经》四章与《无逸》并寘左右,至是章司谏劾公以虏事胁君,以《孝经》讥讪,不报。公出关待命,上不得已畀以近郡,差知绍兴府,主管浙东路安抚,令朝辞之任。未行,六月孝宗升遐,宁考受内禅,改婺州,辞不行。七月,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会求言,公条十二事:曰兢畏,曰敬天,曰法祖宗,曰奉先,曰安亲,曰正心,曰勤政,曰任外庭,曰亲君子,曰纳谏,曰节用,曰谨终。起知泉州,未上。庆元元年五月,召为吏部侍右侍郎。二年,同知贡举。监察御史姚愈承侂胄风指,文致试闱事劾公,出知太平州。新学校,修社稷,坯城郭,缮器械,练卒伍,浚河渠,造桥梁,葺候馆,立养济院,百废具修,民不知役。邦交之馈以掩骼埋胔,嫁贫女之失时者。刘德秀劾公,嘉泰元年复提举兴国宫。俄差知泉州,以所治当涂者治之。留丞相始知公有政,以用公不尽为叹。同郡李澄与德清令朱钦则俱求荐于公,公不从,后澄以韩婿骤用,钦则为监察御史,朱遂劾公罢郡。侂胄久执国柄,稍弃前怨以收士望,于是彭子寿、曾无逸复官,林和叔宫观,徐子宜放自便,吕子约量移,公提举玉隆万寿宫,皆三年七月也。四年,知建宁府,察官徐楠劾免公。数月,楠进殿中,又言公纵己害民,再削一秩。开禧二年,又奉兴国宫祠。其秋入春官,直禁林,仅十馀日复食兴国之禄,盖至是已五奉宫祠矣。明年十一月,侂胄诛,召为兵部尚书,兼侍读。入见便殿,请遵用故事,命东宫参决政事,以杜权臣之专,不时宣引宰执及别创直庐,令词臣候对,以备批旨,谕大臣以容受直言,饬朝列以砥厉名节。嘉定元年,兼修国史,兼实录院修撰,同知贡举。三月,给事中许奕使虏,公暂摄其事,内侍李枢、符澄、李益、徐考叔久窜得归,公执不行。盖是时斥宦寺之党韩者,甘炳再图知省而惧不获,使其子宗茂首以四珰尝外庭,闻公之风而寝。公又言辛弃疾迎合开边,请追削爵秩,夺从官恤典;陈自强罪侔侂胄,不可异罚,乞用丁谓、王黼故事远窜,簿录其家。皇子薨,赠太师、尚书令,公言子为父师,名不正,宜改赠极品。史弥远在枢庭,将以兄弥宁为春坊,公持不可。娄机代公为给事,卒予之。公尝曰阳城脱不遇裴埏龄为相,终无以自白,故在琐闼一百六日,虽小事必言。五月,进礼部尚书。许奕使还,中书议表贺,二府将以和戎迁秩,公曰:「澶渊之役,捷而班师,天子下诏罪己,中书密院待罪,今屈己盟戎,奚以贺为」?乃止。飞蝗蔽天,公言不可诿之用兵遗孽,宜修君德,惩权臣,弭盗贼,察奸贪,以求弭灾之实。弥远以枢廷造命除从官,宰相钱公象祖数请去,公请勿偏委任,寻又言咨访宰执不可独召一人。上曰:「前日赵彦逾亦如卿说」。弥远衔之。章良能将除御史中丞,公进《台谏论》三篇,上以付中书,章见之滋不悦。七月,公请禁绝苞苴,又请察小人之交缔,遂力请外补。上谕留再三,公曰:「侂胄以台谏为私人,今章良能未除中司前一日,亦以小舆见弥远矣。侂胄盗权擅国,专行执奏,所称圣旨,类杂己意,今弥远亦独班奏事矣。侂胄未败,犹望旧人,今旧人出矣,而拯救无术,臣恐宗社之不堪再坏也」。越二日,除宝谟阁学士知镇江府。未上,改福州。治事踰月,又以贴麻镌免。二年,陈晦黜,复公元官,奉玉隆祠。五年瑞庆节,虏乱不能遣使,公陈备边十事,谓虏亡则鞑靼之强我独当之。执政不乐曰:「倪公尚云云,以阶太中大夫耳」。未几,御史石宗万论公,降二官,永置閒散。八年,复元官奉祀。于是公年七十矣,连疏请老,不听。十一年,除华文阁学士,提举嵩山崇福宫。又请老,不听。公尝言从臣自休致外,皆不可陈乞,故自玉隆祠满不复请,十年间亦未尝乞磨勘。至是吏部检举,转通议大夫。十二年宗祀明堂,进爵国伯,又请老,不听。十三年十月,以病乞骸骨,不允。再请未报,屏医却药,自志其墓,命诸孤丧事从简。诏特转一官,进职四等,以通奉大夫、显谟阁学士、归安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致仕。是月丙子卒,享年七十有四。其孤上公所定遗奏,犹乞收爵禄赏罚之八柄,张礼义廉耻之四维,闻者感涕。特赠光禄大夫。后诸子升朝,该累恩进少保。上亲政之明年,诏有司谥公文节。妻淑人沈氏,吏部尚书虚中之女,赠福国夫人,先十一年卒。男六人:祖仁,朝奉大夫、前通判南剑州;祖义,朝奉大夫、前充江南西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祖礼,宣教郎、知抚州金溪县事;祖智,承直郎、前监行在赡军激赏西酒库;祖信,承议郎、新通判袁州。公薨后相继卒。祖常,通直郎、监行在都进奏院。祖礼以后兄知建平县愿,祖智以后弟承务郎惠。女子子二人,适宣教郎沈铎、免解进士周侗。孙男四人:兴公、承公,皆将仕郎,馀二人尚幼。孙女壹人,许适将仕郎徐椿年。公少孤,事继母以孝闻。仕五十年,官二品,而奉身清约如一日。先世田宅以推诸兄弟,卜室城东之月河。归自当涂,始辟小圃,以「逍遥」名亭,作屋三间,扁曰「齐斋」,左图右史,朝吟夕讽。尝语诸子:「吾生平素慕乐天」。盖乐天直道屡黜,而于牛、李之党终无所附,居数郡有实德在民,晚岁委命无求,与公出处相似。然乐天未七十已苦风痹,公晚而益强。善乎良贵之言曰:「方柄臣初相,震赫中外,公独折其角而夺之气。末流之弊,至于避柄臣名讳,以诏为诰,以照为證,以远为邈,登之朝廷文书,无所忌惮,纲常倒植,所不忍闻,而在廷莫敢言其非,至此而后知为曲突徙薪之功也」。又曰:「国朝最重台谏,所以彻壅蔽而强主威也。弥远把握言路,输款而后除,纳稿而后奏,目谕意嗾,剪伐忠良,浊乱海内者二十有六年。观公《台谏论》之作,可谓知祸本矣」。又曰:「淳熙之士不变于庆元党祸者鲜矣,再坏之开禧,三坏之嘉定,公刚方质直,不尚苟同。以周、赵之贤犹不肯微受尔汝,则其奴视权孽固宜」。呜呼!予早闻叶公之言,今又获观良贵之状,公之纯忠表里、全节始终,烂乎简策,予无所措词矣。所著《齐斋甲稿》二十卷、《乙稿》十五卷、《兼山小集》三十卷、《兼山四六集》十卷、《词科旧稿》五卷、《翰林前稿》二十卷、《后稿》二卷、《翰林奏章》一卷、《掖垣词章》二十卷、《缴论》四卷、《银台章奏》五卷、《南宫集》一卷、《奏议》二十六卷、《历官表奏》十卷《、承明集》四十卷、《丙寅录》一卷、《更化奏对录》一卷、《台谏论》二卷、《昆命元龟说》一卷、《北征录》七卷、《合宫严父书》五卷、《南征南辕诗》二卷、论著三十卷、《近体乐府》二卷《、些章》二卷、《易章》三十卷、《易说》二卷、《中庸集义》、《大学解、》辩颜子、子思子、续曾子各一卷、《论语义證》二十卷、《孟子问答》十二卷、《老子原旨遗事》六卷、《刀笔集》十五卷、《家传》六卷、《经锄杂志》十卷、《马班异辞》三十五卷、《马史删改古书异辞》十二卷,藏于家。铭曰:
士放于利,不有厥躬,视人作辍,随俗介通。维文节公,怀诚秉忠。相维周、赵,且不苟同;况于韩、史,尚肯尔从?嶷立孤耸,如千丈松。无依而立,无托而容。虽隮台省,而不久中。八为郡守,八领祠宫。位既弗称,用亦罔终。彼滥贵者,浮云飘风。公之大节,吴嵩比崇。史官博士,策名诔功。我铭申之,勒荣丘封。
皇叔师禹除检校少傅制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三六、《西山文集》卷一九
门下:朕蒐饬礼乐,燮和神人。惟国家更化以来,未皇大报;赖天地降祥之应,屡获丰年。三垂晏清,七政明润。乃御斋辂,乃升嘉坛。侍祠数百人,咸肃雍于汉畤;同姓五十国,畴表倡于周盟!有伟者英,实参荐献,其朌赞册,以告昕廷。具官师禹,志行洁修,性资凝粹。黄流玉瓒,挹之而有芬馨;清庙朱弦,澹然而谐律吕。屏骄倨贵游之习,迪忠纯厚德之风。自拥骍旄,久安珍馆。虽疏北阙之朝谒,每问东平之起居。比躬太祏之祠,历祼孝宗之室。缅怀遗烈,等覆载之难穷;环顾近亲,既老成之无几。矧予毖祀,嘉乃同寅。其进视于孤卿,并增陪于采邑。上以体皇祖笃宗支之念,下以伸冲人尊叔父之心。于戏!受福而不敢康,王者所以承丕命;居宠而弗自溢,人臣所以永令名。朕方坚畏威时保之诚,卿其懋作德日休之戒。尚惟哲艾,毋俟训言。可特授检校少傅,依前皇叔保康军节度使、提举佑神观、充秀安僖王园令、兼秀王位检察尊长、天水郡开国公,加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二百户。主者施行。
赐直秘阁主管鸿禧观时暂主奉祭祀赵与泽辞免除福州观察使提举佑神观嗣秀王不允诏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一、《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五
敕与泽:安僖王国之近属,宜百世祝,尔于次宜袭爵,前议刻印,而雅尚冲挹,若不欲就封者,姑令主祭。朕每入孝宗庙,未尝不惕然也。子曰:「必也正名乎」?兹授尔廉车,胙尔茅土,典故则然,非朕创始。及披来奏,乃以季父伯氏当封辄夭为辞。夫夭寿定数也,继续大义也。朕闻天道福善而益谦,尔行己居官,强于为善,辞荣避宠,退然好谦,曰贵曰寿,必然之理。嗣安僖者,非尔而谁?
兴圣寺蔬地记 南宋 · 赵孟坚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七六、《彝斋文编》卷三
嘉兴兴圣禅寺,实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育圣之地也。嘉定初元,邦侯赵公希道以安僖曾孙,始奏建寺事,见大参楼公所撰碑铭为详。然既频年产啬用悭,法未大振,云集盖寡,用既弗给,虽巧奚运?洎宝庆丁亥秋,风水扇灾,寺益大敝。贰车任公良弼预董寺事,申请公朝求命主持,于是以冷泉上首虚堂智愚来。至之日,上漏旁穿,堕废滋甚。愚力加振策,以经以营。逮二三年,渐渐修举,殿宇廊庑,丈室堂寮,鼎更轮奂。饰尊像,冶洪钟,乞蠲租产之苛扰者,亦既善矣。独云衲二处,斋蔬所供,无地取植,是大欠阙。粤有檀信女氏戴净觉,自号悟庵道人,偕母氏王妙真以城闉强巷地来施,广袤十亩馀,归我法界。遂得云锄露插,紫芥青菘,齑茹供须,受用俱足。愚嘉其施,求文以刻诸石。余鞅掌官事,未遑也。近从檄来归,因谒愚及山门,则宏辟端峙,又非曩时委蛇隘束比。流虹圣地,钜扁高悬,邦侯丽画斯揭,则知愚之勤勤斯寺,有足尚者。侯由是加主张焉,请并纪。愚否曰:「记以蔬地名,贵专不贵广也」。余曰:「不闻坡公参寥之辩乎?供者幻也,受者幻也,刻之者亦幻也。夫以石作供,供、受、刻皆为幻。今舍地隶扁,皆非供乎?供皆幻,则于受地刻纪何择?何莫非幻,亦何莫非功德?何专广之别邪?且僧庐塔庙,涂金碧而侈浩劫者,求福田利益也。维兹发祥阐灵,实皇天降康有宋,笃生圣人,用宏中兴之丕业,赫赫皇皇,轧周汉二宣而上征,则增崇而显饰之者,为知所尊尚,其但福田利益已哉!余既揭是意,将见乐施而至者,不但一戴也」。愚曰:「谌哉!记舍地已耳,君而推明及是,人知向以劝矣」。乃记。侯天姓,与缙其名,德渊其字,太师成公之嗣。愚明之象山人,亦彼法中之精进不私者,其能尔,有以夫!
金山顺济庙英烈钱侯碑文 南宋 · 赵孟坚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七七、《彝斋文编》卷四、《至元嘉禾志》卷二四、嘉庆《松江府志》卷一八、光绪《平湖县志》卷九
夫聪明正直,谓曰神灵,膺国褒封,飨世血食,历祀不泯,主福主灾,赫然炳灵,人恒斯畏,岂偶然哉!克孝克忠,为国犯难,生昭直节,殁助阴灵者也。英烈钱侯,所以身陪正祠,封受显号,其以斯乎。纪石传芳,示垂奕世,请从具载,宁厌纤委。西浙诸州,禾兴最为边海;华亭县小金山者,又在郡东。插脚沧溟,峻岸截起,惊涛四浮。《吴国备史》载,汉博陆侯霍公附小黄门谓吴主曰:「国之疆土,东齧海涛,亏蚀侵寻。臣汉旧辅,今当为神,驻小金山,为禦海斥,使不冲荡,全护国封。当为建祠于彼金山,示所旌显」。自时厥后,封祀不绝,今为忠烈王顺济庙焉。维英烈侯家阀,氏钱,行位居七。航海而商,舶帆轻从,入庙致礼,俨观威爽。雪浪东来,一山若峙,岩岩殿宇,卓冠山椒。地势神灵,轩赫斯称。又谂王忠存汉社稷,歆生敬慕。若曰:浮沈罔利,胶轕迷涂,汩淟尘中,何终底止?殁事忠臣,愈浪生死。猛念倏发,幽明洞符。玉立庑间,叉手瞠视。不敧不倚,窅然化归。异哉!于是惊怪显迹,为庙部臣。老宿相传,几百年矣。季夏之月,廿二日,维侯生辰。沿海祭祠,在在加谨,广陈镇金山祠祀尤严。常岁是日,盐商海估,寨伍亭丁,社鼓喧迎,香华罗供。然前无位号,未应国经,仗队弓刀,遥称太尉,殆几野庙,殊阙声猷。属青齐向化之年,金人犹竞,东鄙兴师,侯能助顺虚无之际,神證用彰,雾滃云飞,阴兵千万,排空而下,旌旗著号「华亭钱太尉」,智识昭明。逮及交锋,敌势披靡,风驱电埽,冥助维多。主兵上之公朝,访寻允合,爰加封敕,谥以英烈,庸答灵休。端笏垂绅,荣彼章服,从饰仗卫,益变鱼雅。孟坚母弟孟淳,今嗣秀安僖王曾元孙,曩居里日,尝谓坚曰:「英烈侯神灵国勋,如是其伟,兄志于文,盍为纪述,其永声闻?当备乐石,以奉刻词」。兹以书来,石既就砻,纪弗可后。乙巳上春甲子,薰篆涤毫,寓诚历叙,因作言曰:夫所谓聪明正直谓神者,岂诬哉!忠烈王功存汉祀,虽世禄不嗣于当时,而庙食乃存于异代,盖忠诚勋绩,迄莫泯忘。英烈侯初焉非衣逢掖、道先生者。一念向正,即隶明祠。惟王与侯,肸蚃相应,如斯至者,心公忠耳。故侯卒能效顺佐邦,郤殄强敌。使侯居庙堂而职臣事,杀身成仁,夫岂难能者!鄙夫身縻好爵,畏事龌龊,当言不断,口若置钳,鼠计自营,盻视同列。苟利饮啄,缩缩循墙,鬼蜮斯靡,何有何无?若拜侯祠,有泚其颡。孟坚畴昔之夕,瞩视岳神,节仗旋归,缤纷肃截。璧月当午,箫吹撼空,文绣儿郎,粉黛优女,画烛椽列,夹道秉行,敬拜奉安,一无醉懈。顾而问曰:「此婴臼社稷臣也,心实歆焉」。曰:「有亲在,无伐言」。曰:「人死留名,豹死留皮。丈夫大节,虽死犹生。睢阳之忠,常山之操。平原叱希烈,太尉击朱泚。读史懔懔,恨九原之不作也。神之为神,其以是夫」!因述侯事,溯颂王忠,夙心忠鲠,不觉宣露。为之铭曰:
正直为神,维忠维孝。国有常经,祀典崇报。博陆在汉,拥昭立宣。虽曰世禄,不吾以延。逮及异朝,血食庙祀。为禦堤封,叱捍潮水。毋使侵齧,亏厥疆理。至于今世,灵威若存。英烈钱侯,起身七闽。浮舶而商,致礼英灵。惟公与直,志合心倾。一诚默孚,旋隶部下。拱立庙庑,杳然冥化。东海之滨,奉祀毕虔。位号封崇,若有待然。厥敌不兢,东鄙兴师。维侯助顺,若响之随。神兵千万,阴云拥之。敌势旋靡,电扫风披。昭灵显功,褒号英烈。服爵仪卫,一变绵蕞。我刻铭石,匪事夸雄。寓劝若人,知孝而忠。为食君禄,当勇于事。事依违者,将焉用彼。致忠于君,奋不顾身。身死不死,其名永存。史传纪绩,庙食荐馨。吁嗟鬼蜮,狗苟蝇营。
宋彝斋赵孟坚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