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彊村词剩二卷,归安朱先生语业删馀稿也。先生既于光绪乙巳薙存丁酉以来所为词,刻彊村词三卷,前集别集各一卷,而三卷末有丁未年作。是此集虽开雕于乙巳,亦续有增益,以汔于宣统辛亥,足成四卷,而汰其前集别集不复附印,世几不获见先生词集之全矣。戊午岁先生复取旧刊各集,益以辛亥后作,删存一百一阕,为彊村乐府,与临桂况氏蕙风琴趣以活字版合印为鹜音集。后五年癸亥续加订补,刻语业二卷,先生词盖以是为定本焉。其癸亥以后有手稿题语业卷三者,已为写定续刊矣。先生临卒之前数月,曾举手圈彊村词四卷本及前集别集见付。其词为定本所删者过半,在先生固不欲其流传,然先生所不自喜者,往往为世人所乐道,且于当时朝政以及变乱衰亡之由,可资考镜者甚多。乌可任其散佚,爰商之夏闰枝、张孟劬两丈,仿先生刻半塘翁词例,取诸集中词为语业所未收者次为剩稿二卷,而以辛亥后存有手稿不入语业卷三者别为集外词,以附遗书之末,俾世之爱诵先生词者不复以缺失为憾云。壬申冬十二月,龙沐勋谨跋于真如寓居。
槟榔乐府·朱序
词是现代作者所认为一件过时的东西,然较之近体诗,则确已进步多矣。
第一、近体只有律句与绝句两种,而词则有千百种不同的调子,遇见繁复的事体,曲折的心情,幽邃的环境,用诗笔描写,不能尽情入妙,填词则有左右逢源之乐。
再则词的句法韵法与诗总有不同:诗则五、七言皆以隔句为韵(此仅古诗最简单平易之一种,见拙著中国诗的新途径:论唐诗改革。)音节既无变化,句法亦太整齐;词则句有长短,韵法亦不一致,凡古诗之运韵法,奇韵法,分韵法,遥韵法,句韵法,几无一不备,而且用韵较平水为宽,操觚家往往爱之。
词佣先生居槟榔屿十载,成乐府一集,咏南洲风物,綦详且备,凡名水佳山,奇花异草,遗风逸俗,无一不足以供异代采风者之采择,这不是他材料的胜人么?以宛转流利之笔,发清妍深厚之思,不规取唐律,不效颦俗子,独能以言前景,现代事入长短句,以发挥幽深,而自成其为词佣之词。这不是他工具的胜人么?
然而词的本身,毕竟似有其缺点,黄九烟云:
三仄应须分上去,两平还要辨阴阳。
这条定例,不但应用于作曲,词家亦要谨守。清代词律之严,至朱祖谋,况周颐等,可谓已届极峰,彼等填词,恒规取宋人遗躅,一字一韵,不容少游讹错。用力至勤,设心至苦。问其故,则曰:“非此不入歌板也”。然试问今之宋词可歌乎?歌法不既失传乎?则又嘿无以应。如是虽极其勤,极其工,而与画饼之充饥何若?
故吾辈今日切要之图,在做今日的李太白,姜白石,努力于自度曲之创作,将词曲范围扩大,注意自然之音节,而以新思想入旧风格,以旧风格组缀现代之材料;及其成熟,谱而按之,律而歌之,以传于世,则犹是太白之菩萨蛮,白石之扬州慢也。岂不较清人之为为有意义乎?这似乎是现代诗人之职,词佣其试为之。它日新词之刊,吾将于讴歌咏讽之暇而乐观厥成也。是为序。
廿五年十二月八日朱右白序于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