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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时臣
初名时臣自称甬东野人,世居木阜峰下。
山川名胜。
山人少喜为诗。
不治经生业。
及壮负气。
不能随俗俯仰。
尝于坐隅书青天白日名山大川八字以避仇。
远历齐梁燕赵间十年,客食诸王门下,旅寓章丘
太常李伯华论诗,得其指授。
在章历三时诗大变。
一日过伯华江上草堂,值夜雪。
伯华为出妓弹琵琶佐酒。
山人即坐上作长歌,伯华绝惊赏,谓非复初见阿蒙也。
去之青州,客衡藩。
庄王尝起高楼,东敞瞩远。
楼初成,王于望后四日置酒遍召一时名士。
时日景既尽,疏星尚微。
王命且未造座,与客东望,凭栏笑语良久。
已而月光渐上,遍照四座。
王甚欢,因命曰待月楼,使客各赋诗以进,王未善也。
山人最年少,下座徐进一绝句,其词曰:川原夕气交,暝色自相向。
月犹藏海底,人已坐楼上。
王大喜,谓能得待字义,因手觞延山人上座,遍示诸客,山人遂一日名重。
晚客沈沈,宣王礼之,亚于谢榛
年七十,卒于河南涉县客舍中。
鲁王孙中立序其诗曰:山人鹤骨癯癯,若出衣表。
为人贞介廉洁,不妄交,不苟取,故为诸王公所重,人以为实录。
山人年六十起生,藏于句章之夕阳里,自撰墓志,后竟葬之。
有二子,长曰辂,使学医;次辇,使读。
山人嘉则先生同甲,其称诗稍先之。
及年各四十五,两人始得遇定交。
尝一见山阴徐文长,辄作灵物篇相赠,叹为绝奇。
生平所与游论诗,几遍天下,唯称同里卢沄吴中文徵明黄姬水东郡谢榛、浚人卢楠新河宋登春十馀人。
自谓砥砺名行,期无愧诸老,庶几不朽。
以是山人风格,至今称之。
所著甬东山人集。
沈曾植清末民国初 1851 — 1922
海日楼诗补编·序
壬申夏,辑寐叟未刻诗为《海日楼诗续编》,既竟,以示尹子硕。
尹子谓予曰:「子与寐叟殆有胜缘,子盍缀纪其事,以弁诸卷端乎?
」嗟夫!
予闻硕公此言,曷胜其风雨蒹葭之感哉?
夫予与叟之遇合,诚有非偶然者。
予之闻叟名,为光绪丙申,而始亲謦欬,则光绪癸卯也。
是时,叟承命守南昌,甫下车,即遍交其名士。
予年虽稚,亦被顾及。
暇必约谭,谭必竟日夕。
予有所论议,叟赞许,予有所咨问,叟为之详释,如是者几及三年。
予乃知叟之学博且实也,乃知叟之识正且确也。
叟尝慨然而谓予曰:「噫,国其殆哉!
夫道器、文质、体用、经权、理事、神迹,非可二也,而今学士皆二之;道与德,政与教,知与行,定与慧,名与实,学与业,生与义,非可离也,而今学士皆歧视之;自他、心物、真妄、新故、今古、有无、是非、善恶,相待而著,非定有也,而今学士皆固执其成见焉。
学士者,国之耳目也,今若此,则其谁不盲从而踬蹶也?
且学也者,礼之所自出,礼者,国人之准则也。
若今学士,可谓无学。
国无学矣,而欲责之以礼,其可得与?
无学无礼,而欲贼民之不兴,又可得邪?
孟子》曰:『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
』今中国之谓也。
噫,国其殆哉!
」予闻之,廪然而惧,憬然而服膺,不敢忘也。
及今思之,叟真藏往知来之悊人哉!
丙午,叟被命提学于皖。
己酉,以皖藩摄巡抚事,闻予因学校事致劳瘁,亟召予,见即谓曰:「子来何迟也?
」既而曰:「今何世?
子乃欲以一齐傅止楚众之咻乎?
兹与子约,当留此作竟年谈,慎毋睨旧乡而怀归志也。
」已又笑曰:「余虽不耄期而有倦勤之思。
明年此日,会当遂我初服,与子同作西湖游耳。
」自是居则花晨月夕,辄纵高谭,出则佛寺江亭,每多嘉会
署有成园,园有天柱阁,叟之所葺也。
阁凡五级,登临四望,近揽龙山,远招庐、霍,长江衣带,旋绕襟袖,游目骋怀,致饶佳趣。
叟政事閒暇,即相与放论其上,解题析义,难辩风生,往往自昏达旦而无倦色。
叟每乐甚,辄曰:「有此江阁以来,还有此主客不?
」及今回忆,如此胜境、如此主客、如此嘉会,诚哉其难得也。
三复叟语,弥用感喟。
庚戌,叟以国势日危,上书言大计。
权贵恶之,留中不答。
叟抚膺太息曰:「天乎!
人力竟不足以挽之耶?
」因赋《阁夜》长律见示,诗曰:「不待招邀入户庭,龙山推分我忘形。
流连未免耽光景,餔啜谁能较醉醒。
雨后百科争大,风前一叶警蘦。
五更残月难留影,起看苍龙大角星。
」遂告衰求去。
七月得请解任,果符期年之言。
离皖日,叟再申西湖游约。
予乃于南洋劝业会毕,访叟嘉兴,快聚匝月,即偕作西湖游,时长至前旬日也。
湖山幽閟,杳无游人,静对荒寒,宛若置身懒瓒画幅中。
叟笑曰:「余辈可谓孤芳共赏者已。
」乃尽十日之力,遍揽湖山之胜。
素妆西子,不御铅华,而风均天然,偏多真趣。
寒山诗所谓「皮骨脱落尽,惟有真实在」者,良堪移赠。
叟有句云:「应心开净域,凡圣无殊差。
」盖契證语也。
而湖君好事,似忧嘉客堕入枯禅,十日之中,晴晦雨雪风月几无不备,寂然境中,妙现神变,枯木寒岩,顿有生意。
予叹曰:「乾阳无死,《》义故不虚耳。
」叟曰:「余于是亦悟《》义惟密,颇觉以密通《》,应无不合。
子能为我言作證乎?
」予曰:「可。
夫《》之为义,即神变也。
神变即密之大用也。
故《系辞》传谓君子洗心,退藏于密。
盖不密宁复能易哉?
且乾,金刚界智也,坤,胎藏界理也。
乾坤生六子,两界开四部也。
乾坤变化而有八卦,两界瑜伽而成曼陀罗也。
演八卦而为明堂位,曼陀罗而现三昧耶也。
如是义證,不胜枚举。
》为儒密,又何疑哉?
」叟笑曰:「诚哉是言,然则彼之轩轾儒佛者,匪唯不知佛,抑亦不知儒已。
」游既毕,予随叟返嘉兴,为留半月,遂别而之京师,任校订敦煌唐人写经之役。
国变后,予以发起佛教会事至沪,适叟亦以浙乱辟居沪上。
相见无言,忻戚交并。
予见叟病甚羸,欲举词慰之。
叟奋然作色曰:「六合外宁无净土耶?
」予曰:「心净土净。
六合之界,谁实为之?
妄我见销,客尘顿尽,净土之名,且亦不立,何复有非净土也?
」叟说,曰:「不期今日乃闻至言。
」因留作长谭。
予旅沪不及两月,与叟快谭廑数次耳。
讵知一别,竟成永诀。
叟盖自是遂居沪,而予则于壬子五月奉先慈命,归隐洪都,几十二年未尝出也。
噫!
予与叟之遇合因缘,岂偶然哉?
叟言论风采,饶有晋人风,故发为辞章翰墨,神姿隽永,尤令人玩味不倦。
惜予与叟嘉会不常,未能尽窥叟之蕴藏,而予不文,又不能悉述所见闻以告硕公也。
夫叟之道德、学术、事业、文章,固已昭昭在世,无待赘陈。
况予谫陋,略尝海滴,尤弗敢妄赞。
然窃谓学业如叟,世实罕伦,其證悟之莹然澄澈,堪称超迈前修,世多悊人,定不河汉予言。
叟平生著述极多,然每不自掇拾写定,好为诗词,亦复短笺尺幅,任意狼藉。
予此补编,盖廑得十之一二耳,颇冀博雅君子,继续缀辑,俾叟著述之散佚者蔚成完帙,则予与硕公所厚望也。
若夫叟之诗,则叟固尝自谓:「吾之于诗,譬蜩父之承筐,然亦掇之而已。
」予于是复何能赞一辞。
太岁在壬申端午后五日临川李翊灼谨序于旧京之南长街寄庐。
释慈源晚清 1852 — 1908年七月十三日
新续高僧传·兴福篇第九之十
释慈源字悟道亦号守拙
姓曾氏新化人
父传唯,母张氏,夙抱悲怀,事佛惟谨,诞源之夕,祥光烛隅,里人异之。
幼侍母食,同甘蔬菜。
母没,经堂佛像,亲絜供奉,不异存日。
尝自陈明水一盂祝曰:“此水不腐,吾当归依。
”瞬焉五载,清洁如初。
丙子父丧告终,乃礼邑中法华庵松华披剃,旋具戒于福严怡
复依南岳祝圣默庵仁,亲炙既久,得力独多,深造堂奥,遂承心印,称南宗高足。
丙戌还新,独蠲钜赀,修葺城南承熙寺。
寺为宋章惇平蛮后所创建,年湮荒芜,至是辟为丛林,法席重晖僧侣云集。
衡之悟真,邵之尊美,皆礼之首座,参同异焉。
甲午,说法邵阳师子龙华寺集者数百人。
丙申,复依仁于祝圣,日诵《法华》,以为常课。
丙午,卓锡资东锦石峰,旧有古寺曰慧龙。
日就隤废,而山水之胜,甲于一郡。
因拓其前址,廓其新式,栋宇有辉,金像赫赩,额曰四愿,从所志也。
寺中规制,一如丛社,道风翕然,溢于资流。
寂于光绪三十四年七月十三日,年五十七,腊二十八,塔于锦石峰下,衡山戴鳌为之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