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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库 近现代
汪荣宝清末至民国 1878 — 1933
金薤琳琅斋集后序
先兄衮甫遗文若干篇、诗若干首,缮写既竟,诸孤以书来告,东谨识其后,曰: 兄资禀绝人,博涉群籍,为文上规陆机,下亦比踪容甫
蚤识馀杭章先生,更相推重,尝称「枚叔作文,下笔便古」,枚叔者,章先生字也。
先生亦言当世骈体文,衮甫第一。
由今观之,可谓各当其分,曾无溢美。
至于论学,则尊信家法,颇有异同。
兄弱冠升朝,荐至卿贰,民国以来,持节使海外历十数年,簿书鞅掌,未能专力于学,然所为《法言义疏》,先后凡三易稿,折衷群言,表章微隐,信乎县诸日月不刊之书也。
诗宗玉溪,形神并肖,初不憙宋人,晚乃以荆公东坡为不可及,自作亦转趋平澹。
东于玉溪诗,好之而弗能效也。
一日,兄命作无题,属思不就,兄拊其肩曰:「弟习词,乃畏作香奁诗邪?
」既而笑曰:「弟唯擅词,芬芳悱恻之情,别有所寄,故不工此耳。
」又尝欲裒两人诗合为一编,题曰《二子集》,东以篇章散亡,蹉跎未应,今则已矣。
日月云迈,已长。
四年之,师友都尽。
自伤愚闇,恐遂无所成就以终其身。
加世乱相寻,生涯萧瑟,偶从朋好,以俳优自娱。
风雅之道,难复究心;唱酬之乐,期诸隔世。
遗编展对,聊缀数言,曾不知涕泗之横集也。
民国二十六年四月,弟东书。
黄浚清末至民国 1891 — 1937
聆风簃诗·梁序
光绪丙午,识哲维于北京,年裁十六耳,讷于言,约敕如宿儒,而治学甚力。
三年,己酉,同笔砚大学文科,不久皆弃去。
国变后,时时相见谈诗,或纵论时事。
未几,樊樊山易实甫周沈观俞恪士梁任公辈皆集京师,每有赏会,辄并举余与哲维,于是世人遂以齐名相指目矣。
顾哲维汎爱而嗜吟,海内之称诗者,鲜不往复唱和,名乃益盛,然独昵近余,每有作,必就商,安而后已,如是者八九年,逮庚申政变,余为逋人,踪迹始稍稍远矣。
哲维少好骈俪之文,方弱岁时,即驰书老辈,争论文体,故其为诗亦沈博顽艳,喜作才语。
俭腹者读之,如入都之市,目不暇给。
顾独谣孤赏,亦尝为淡远閒适之言,乃知能者之不可以一方囿也。
哲维未冠入官,浮沉记室者几三十年,颇不自得。
丁丑秋,战事初起,遽以事见法,盖其平日审度国势,主款最力,既不得抒,每有出位之谋,又不自检括,动为雠者所藉口,既以身殉,而国亦随破。
及今思之,向者之烛照几先,明若布算,使其言行,其所全不更大耶?
余维古今文人,张华潘岳陆机陆云谢灵运谢朓温子升薛道衡陈子昂宋之问李邕卢仝张羽高启孙蕡之伦,或死于冤,或中于法,当时之毁誉爱憎,亦至不一矣。
及时易事迁,世人诵其文章,震其风采,往往有生不同时之恨,彼贵寿考终,与草木同腐者,使人转不详其名氏,然则人生所尚,殆在此不在彼矣。
哲维既喜谈政,胸中抑塞不平之气,一寓于诗,其所非议刺讥,或当或不当,然函孕史事,比附故实,如珠玉出箧,光采烂然,并世作者,未之或先也。
方哲维未逝时,书坊贾人将流布其诗,其后遂怵祸谢绝。
余急收其稿,以归其子劼之,釐为《聆风簃诗》八卷,且集赀使授诸梓,而以长短句附焉。
呜乎!
哲维亡矣,其不亡者仅此,余以三十年之交旧,申之以姻亚,追维平日文酒之乐、离合之迹,虽风逝电谢,不可抟捖,然一展卷间,彷佛遇诸纸上,令人悲咽不可仰。
回忆哲维临命之岁,序余《爰居阁诗》,脱稿视余,并几赏析,宛然前日事耳。
今劼之既刻《聆风簃诗》,乃徵余序,辄以泪濡笔,书此以塞其意,哲维有知,其许我耶。
辛巳春长乐梁鸿志
(录入:顾青翎)
张伯驹现当代 1898年1月22日 — 1982年2月3日
人物简介
张伯驹(1898-1982)字家骐号丛碧,北洋军阀元老张镇芳之子,是袁世凯次子袁克文的表弟。
书画家,收藏家,对戏曲,诗词各方面都有登峰造极的水平,与张学良溥侗袁克文合称民国四公子
一生致力收藏古董文物,为了不让国宝流落国外,不惜倾尽家财,变买房产,甚至夫人的首饰,从文物商贩手上购回不少稀世国宝字画,包括被尊为中华第一帖的晋陆机(平复帖),国宝中之国宝的隋代展子虔(游春图),是传世最早的卷辐画,还有宋黄庭坚(诸上座帖),赵佶(雪江归棹图卷),李白(上阳台帖)。
他购古文物绝不是待价而沽,他认为金钱有价,国宝无双,绝不能落入洋人外邦手中。
他一生淡泊名利,不愿当官。
解放后,他先后将平生购下的珍贵文物捐献给回国家收藏。
可惜的是这位倾囊捐献的张伯驹,也难逃文化大革命的冲击,被打成了当然的牛鬼蛇神,发配到农村去劳动改造。
遗憾的是他最终没有得到国家相应的回报,1982年2月张伯驹患病进了北大医院,被院方认为不够级数,拒绝为他更换到较舒适宽敞的病房疗养。
这位千金散尽为国藏国宝的大收藏家鉴赏家终于离开人世。
据说张伯驹死后,有人跑到医院门口叫骂:“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国宝!
你们说他不够级别住高干病房?
呸,我告诉你们,他一个人捐献给国家的东西,足够买下你们这座医院。
”近代著名学者,红学家周汝昌张伯驹的词推崇备至,在丛碧词写跋说道:如以词人之词而论,则中国词史当以李后主为首,而以先生殿后,把他与李后主相提并论,可见将他词放在何等崇高地位。
其序云:欲识先生之词,宜先识先生其人,词如其人,信而可徵。
我重先生,并不因为他是盛名的贵公子,富饶的收藏家。
一见之下,即觉其与世俗不同,无俗容,无俗礼,讷讷如不能言,一切皆出以自然真率。
其人重情,以艺术为性命。
伉爽而无粗豪气,儒雅而无头巾气。
当其以为可行,不顾世人非笑。
不常见其手执卷册,而腹笥渊然,经史子集,皆有心得,然于词绝少掉书袋,即此数端,虽不足以尽其为人,也可略觇其风度了。
因此之故,他作词,绝不小巧尖新,浮艳藻绘,绝不逞才使气,叫嚣喧呼,绝不短钉堆砌,造作矫揉,性情重而气质厚。
品所以居上,非可假借者也,余以是重其人,爱其词。
伯驹先生的词,风致高而不俗,气味醇而不薄之外,更得一“整”字,何谓“整”?
本是人工填词也,而竟似天成,非无一二草率也,然终无败笔此盖天赋与工力,至厚至深,故非扭捏堆垛,败阕百出者之所能望其万一。
如以古人为比,则李后主晏小山柳三变秦少游,以及清代之成容若,庶乎近之。
饶宗颐现当代 1917年8月9日 — 2018年2月6日
睎周集·序
庚戌九月饶子选堂暂移坛于北美,教授耶鲁大学研究院。
羁旅榆城之中,栖迟旧堡之上。
是时也,岸柳褪青,江枫耀火,川原穴寥,秋气愔妻。
空城晓角,侣碎蛩以吟愁,古屋深灯,儗枯僧之禅定。
未免有情,谁能理遣!
于是骋才小道,放笔倚声。
既和余令慢二十馀阕,一月之中又步清真韵五十一首,撷片玉花犯起调,曰粉墙词。
远道相寄,叹赏无斁,余寓书云,方杨和周,殚精竭虑,裁九十篇,声音不误,神貌全非,徒僭三英,曾无一是。
吾子才大儗于坡仙,格高无鬼白石,彼毕生之所为,子咄嗟而立就,喝假其馀性,依陈注本而遍之。
既摅所怀,亦开来学
未及期月,又得七十六阕,合前凡百二十七章。
字字幽劲,句句洒脱,瘦蛟吟壑,冷翠弄春,换徵移宫,寻声协律,至于名媛缀谱,(张充和女士为谱六丑,以笛倚之,其声偕美。
)异域传歌,徵之词坛,盖未尝有。
昔西麓继周,其数相埒,大过方杨,类多好语,而苦鲜完篇,比于饶子,尚隔一层;因名之曰睎周集。
客或谓余,词贵新造,韵当自我,画地为牢,屦校灭趾。
余谓客曰,才难而已。
陆平原所谓踯躅燥吻,寄词瘁音者,信大难耳;至若虎变兽扰,龙见乌澜之士,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大豪末而小泰山,以无厚入有间,则何难之又乎?
子瞻杨花,幼安之次南涧,别裁清思,迥迈原制。
是知积厚之水,堪负大舟,追电之驹,无视衔辔。
形虽模古,实则维新,今观饶子之什,益信然矣。
借他人之杯酒,浇胸中之块垒,言必己出,意皆独造,从容绳墨,要眇宜修,律按清真,神若白石,(饶子固庵词中和白石几四分之一。
)不标次韵,谁复知之?
或疑固庵一集,早著词林,纵目遥天,奚待踵武。
岂知言哉!
故特辩而序之。
辛亥夏初,罗烈于香港两小山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