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库 清朝
全台诗
郑如兰(1835~1911),字香谷,号芝田,清淡水厅竹堑人,郑崇和三子用锦之次子。少年勤学,取进生员,因成绩优异而补增生,受知于台湾道丁曰健。光绪十五年(1889),因为办团练有功,由增生授候选主事,赏戴花翎,后加道衔。家业素丰,但自奉甚俭,尤不喜以财富誇耀于人,唯对公义之事则未有吝色,凡邑中所需困急,莫不慷慨捐输,故人人称诵其德行善举,颇能克承郑崇和、郑用锡、郑用鉴乡贤之风范。
郑如兰对诗歌创作及诗社活动颇为热爱,广结林亦图、郑鹏云、王松、吴澄秋……等诗人,在北郭园中诗酒酬唱,风雅不辍,甚受骚坛雅士的推崇,继郑用锡、林占梅之后,成为竹堑文坛领袖。平生写作不少,颇多散佚,生前亦未付梓,弃世后三年(1913),其孙郑肇基始裒辑之,并托嘱王松担任校雠,委由台北《台湾日日新报》出版印刷。诗集名为《偏远堂吟草》,乃因如兰书斋之名而得。计有古今体诗一百五十八首,涵盖清代及日治时期之创作,尤以清代为主。民国八十一年(1992),龙文出版社据此版本重新影印,是目前市上通行本,以下所录,即据此编校。关于郑如兰之诗作,郑家珍以为与陶潜诗风近似;吴曾祺誉其风格冲融凝远,读之使人和静;陈衍也以为「偏远堂诗专主性情,其学陶、白也固宜。」
如此江山楼诗存·郑序
风骚之士,每借诗酒以自豪;遗佚之民,亦假诗酒以自晦。其耽诗酒则同,其所以用诗酒则异;志之所存,不可得而强也。吾友王君友竹,耽诗酒而善用诗酒者也。二十年前之友竹,则用诗酒以自豪;二十年后之友竹,复用诗酒以自晦。自豪,见友竹之才华;自晦,见友竹之品节。余于是窃有感焉。
忆余弱冠时,设帐于东村别墅。友竹暇辄造访,问其年,长余二岁耳已;能以诗鸣,又豪于饮,见之者不谓之诗中摩诘、即谓之酒中东皋。邑之人有欲纳交于友竹者,争以诗酒罗致;既至辄醉,兴酣落笔,珠玉随风、云烟满纸矣。脱不适意,虽款招不赴也。一日,见余案头有咏牡丹诗,其结句云:『天然绝妙嫣红色,不把胭脂污本真』;击节称赏,谓不脱诗人本色。余谓此二语犹著色相,不以其言为然;而不知友竹盖借他人之诗,以为自己写照也!余时方肆力于帖括之学,于风雅一途,属门外汉;视友竹之一斗百篇,凌沧洲而摇五岳者,其气象迥乎不侔。赋性懦愚,又复为虚名所误,转不如友竹之落落矫矫,得为缑山鹤、华顶云也。罡风猝起,海水横飞;千里婆娑洋,遂成一不可思议世界。余避地温陵,息影于桐阴者二十载;落月屋梁,与友竹梦中时复相见。后得读「台阳诗话」,天涯芳草,幸见寻于王孙;千里神交,益令人感恩知己。秋风热血,安得不喷向故人耶?辛酉(民国十年)夏五,余省坟东渡,主家擎甫述榖堂,得与友竹促膝谈心者四阅月。越明年,香谷先生出殡,余往执绋,暮雨疏灯,得续谈未罄之积愫。时馀年未五十,而已霜其鬓、花其眼、陨萚其齿牙;视友竹亦苍然暮气,非复曩时之水木清华。两人顾影自怜,谓此生能得几回相见?河梁携手,黯焉魂销;真有后顾茫茫、百端交集之感矣。
结习未除,因缘复续。数年来南北争锋,影响于学界者不鲜;余得乘学校停办之隙,挈眷东渡,暂作寓公于岛国。梧松风鹤,偶寄行踪;间或托诗酒以自遣。暇时,友竹出所著「如此江山楼诗存」相示;谓『交情之厚,无逾我两人;请及余未死,为识数语于简端,以作垂老之蜡泪』。余读其诗,并阅邱、连二君所作序,类能道其要著;人云亦云,未免贻讥拾慧,余于此又将何言?继念余与友竹为三十馀年挚交,嘿而息焉,既有所不安;率然言之,又有所不可。况友竹之学问文章与夫生平之隐德,其啧啧可言者更仆难数;固不特是集之脍炙人口也。即以是集而论,其兴高采烈、华若春荣者,即前二十年自豪之友竹也;其思远忧深、凄如秋日者,即后二十年自晦之友竹也。友竹之不污本真,是集不啻为之写照矣!读是集者,呼友竹为风骚之士也可,呼友竹为遗佚之民亦可。
庚申(民国九年)冬、仲至前五日,愚弟郑家珍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