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库 明朝
陆深《金台纪闻》:国初高季迪与袁海叟皆以诗名,而云间与姑苏近,殊不闻其还往唱酬,若不相识然,何也?都玄散尝道季迪有赠景文诗曰:「清新还似我,雄健不如他。」今其集不载。是诗玄敬得之史监明古,史得之朱应祥岐凤。岐凤吾松人,以诗自豪于一时,为序《在野集者》。其事虽无考,然两言者盖实录云。
《国雅》:袁侍御景文才清遒拔,往往有奇语,尤闲于咏物。其题《白燕》、《闻笛》,颇为时口脍炙。
《明诗别裁》:李献吉谓海叟师法子美。何仲默谓歌行得杜之体。鄙意伤于平直,未极变化。若七言断句,在李庶子、刘宾客间,青丘、孟载俱未及也。
惠字孟仁,吴人。宣德丁未进士,除行人,历官桂林知府、广西参政。
田按:孟仁有《投洋》诗云:「使臣虽渺躯,威灵挟玉册。煌煌大明诏,海君敢失职。告尔应有知,安澜送飞驿。」王鏊《震泽编》云:「孟仁使占城时,海风暴作,操笔为文,投洋水中,风涛顿息。」当即指此诗也。孟仁《入义宁峒》一篇,具体昌黎,毋谓永、宣间无作家也。
梦阳字献吉,庆阳人。弘治癸丑进士,授户部主事。迁郎中,以劾张鹤龄系狱。寻宥出,代韩文草疏劾刘瑾,谪山西布政司经历,复摭他事下狱,得释。瑾诛,起故官,出为江西提学副使,坐作宸濠《阳春书院记》削籍。天启中,追谥景文。有《空同集》六十六卷。
(《四库总目》:梦阳才力富健,足以笼罩一时。
《横云山人史稿》:弘治时,李东阳主文柄,天下翕然宗之。梦阳讥其萎弱,倡言文必秦、汉,诗必盛唐,与何景明、除祯卿、边贡、朱应登、顾璘、陈沂、郑善夫、康海、王九思号十才子。又典景明、祖卿、贡、海、九思、王廷相号七才子。《大复集》:空同有超代轶俗之见,其高者不能外前人,下者已践近代。夫意象应曰「合」,意象乖曰「离」。空同丙寅间诗为「合」,江西以后诗为「离」。丙寅间作,叩其音,尚中金石,江西以后之作,辞艰者意反近,意苦者辞反常,色澹黯而中理,披慢读之,若摇鞞铎耳。
《国宝新编》:李献吉朗畅玉立,傲睨当世。读书断自汉、魏以上,故其诗文卓尔不群。晚始泛滥诸家,益济宏博,或失则粗,矫枉之偏,不得不然耳。
黄省僧《五岳山人集》:先生古赋《骚选》、乐府古诗、汉魏览眺诸篇,逼烦东乐。近体歌厅,少陵、太白,往匠可淩,后哲难继。明兴以来,一人而已。
《升庵集》:唐子元荐与馀书论本朝之诗,李、何一出,变而学杜,壮乎伟矣!然正变云扰,而剽袭雷同;比兴渐微而《风骚》稍远。
《艺苑卮言》:李献古诗如金鳷擘天,神龙戏海;又如韩信用兵,众寡如意,排荡莫测。国朝习杜者凡数家华容孙宜得杜肉,东郡谢榛得杜貌,华州王维桢得杜筋,闽州郑善夫得杜骨。然就其所得,亦近似耳。唯献吉具体而微。
《四溟诗话》:李献吉极苦思,垂成如一二句弗工,即弃之。田深父见两惜之,献吉曰:「是自家物,终久还来。」
《国史唯疑》:正德七年、九年黄河连清,李梦阳诗云:「今瑞定于今帝运,世人休拟圣人生。」盖婉辞也。至嘉靖改元,始直书其事,为入继大统之祥云:「紫盖复从嘉靖始,黄河先为圣人清。」
《诗谈》:关中李梦阳崧高之秀,上菁青冥;龙门之派,一泻千里。独其论黄、陈不香色,而时不免自犯其言。
冯时可《元成选集》:空同歌行,纵横开阖,神于青莲;七律雄浑豪丽,深于杜陵。异色绝焰,吾无间然。
《明诗选》:陈卧子曰:「献吉志意高迈,才气沈雄,有笼罩群俊之怀。其诗自汉、魏以至关元,各体见长,然峥嵘清壮,不掩本色。其源盖出于《春风》。」李舒章曰:「献吉以雄厚之思,发清刚之气,如华岳秋高,奇云秀彩,变动不竭。古诗、乐府纯法汉、瑰,下及阮、谢,无不神合。近体则专宗少陵,然于合处反见其离,于离处反见其合。」
孙枝蔚《四杰诗选》:王元美谓律至献吉而大。其大者若《冬日象山书院》:「人亡故国还祠庙,世异阴崖尚品题。」《台寺夏日》:「云雷画壁丹青壮,神鬼虚堂世代遥。」《熊监察至自河西》:「封事几腾天北极,筹边真历地西头。」《繁台次秦氏韵》:「草绿梁台犹殿阁,花残宋苑只宫墙。」皆气象高古者也。
王士禛《古夫于亭杂录》:钱牧翁撰列朝诗,大旨在尊西涯,贬李空同、李沧溟。又因空同而及大复,因沧溟而及弇州,素垢指瘢,不遗馀力。夫其驳沧溟古乐府、拟古诗是也,并空同《东山草堂歌》而亦疵之,则妄矣!所录《空同集》诗,亦多泯其杰作。黄省曾吴人,以其北学于空同,则摈之,于朱淩溪应登、顾东桥璘辈亦然。子窃非之。
《明诗别裁》:空同五言古宗法陈思、康乐,然过于雕刻,未极自然。七言古雄浑悲壮,纵横变化。七言近体开合动荡,不拘故方,准之杜陵,几于具体,故当雄视一代。钱受之诋其模拟剽贼,等于婴儿之学语。至谓「读书种子从此断绝」,吾不知其为何心也!
马星冀《东泉诗话》:北地七言歌行最为擅场,如《汉京篇》、《去妇词》、《土兵行》,皆有杜陵之风。起调尤工,其《送李中丞赴镇》:「黄云横天海气恶,前飞鹙鸧后叫鹤。阴风夜撼医无闾,晓来雪片如手落。」《送李帅之云中》:「黄风北来云气恶,云州健儿夜吹角。将军按剑坐待曙,纥干山摇月半落。」起调相同,亦有辙迹可寻。
田按:空同志壮才雄,目短一世,好掊击人,而受人掊击亦甚。然究一时才杰,亦不能出其右也。成、弘之间,茶陵首执文柄,海内才俊,尽归陶铸。空同出而异军特起,台阁坛坫,移于郎署,始犹依违,不欲显然攻之也。
赠昌谷《峥嵘百年会》诗云:「我师崛起杨与李,力挽一发回千钧。大贤衣钵岂虚掷,应须尔辈扬其尘。」至西涯六十寿诗。则仅「文章班马则,道术孟颇醇」二句颂其文章。而「绝艺邕斯上,高情颉籀邻。一挥惊霹雳,只字破风尘。绚练玉侯宅,苍茫海岳滨。幽刂光沕窟,巨榜照嶙峋。星灿将军碣,云垂学士珉。崖题半吴楚,墨刻遍齐秦」等句,专颂。扬其书法,轩轾已见微意。及西江放废后,茶陵已殁,乃放言不讳,作《朱淩溪墓志》云:「一时笃古之士,争慕响臻,而执政顾不之喜,恶抑之。北人朴,耻乏黼黻,以经学自文,曰:后生不务实,即诗到李、杜,亦酒徒耳!』而柄文者承弊袭常,方工离浮靡丽之词,取媚时眼。见淩溪等古文词,愈恶抑之曰:『是卖平天冠者。』凡号称文学士,率不获列于清衔,阴欲困之。」北人谓刘文靖,柄文者谓茶陵也。平心而论,茶陵诗文固自可传,而空同复古之功,亦不可没。从古文人相轻。由来已然,论者固不必为之左右袒矣。)
先生字维静。幼时就外傅,俱以常儿畜之。从子文定公年长,顾独奇先生。先生师事之,遂成名。而先生亦年十七为人师。弟子数十曹俱年在先生上。二十举于乡,中进士。历官南曹郎。以副使督学江西。简才汰不肖甚严,关说无所入。会宫庙灾,嫉公者遂谓副使苛诸生所致。左迁备兵临清。历河南左布政使。晋都御史、巡抚四川。讨白草番平之。会中蜚语罢归。冉起抚江西,召为兵部右侍郎。时聂公豹为尚书。值杨公继盛劾相嵩十恶,内有子孙冒边功,事下兵部覆。聂公谓诸司曰,功俱实不虚,可具以覆。诸司俱曰,公今日当为万世持公论,未易覆也。聂公怫然起。先生入谓聂公曰:诸司殊藉藉,公激之,则恐事生祸,且复延缙绅。公何不说严公,使自辞军赏,则部曹可无覆,即公论亦得不废也。聂公悟,卒如公言。时谓公善处事也。大将军仇鸾怗宠焰如火,先生独持不下。及鸾死,疏讼都御史商公大节冤。上怒,下诏切责,夺二俸。先生以此名益重。居忧,会倭犯留都,召先生墨衰为南京兵部尚书。到官甫踰月,寇突至,遣将禦之,不克。相嵩从中批之,遂归老。时年五十五,尚茂齿。既不为世用,乃益精思著撰,为诗古文词及他说林家,言凡数十卷。辑洪、建以来大家名文为文范,别为文苑,撰郡志,续四明风雅。既以标格自持,益好士,数宠荐后辈诸君,凡经其门,后俱为名士大夫所执。友义重死生。始为进士时,有骑马来定交者,曰王激子扬,快士也。子扬死,为刻鹤山集。丰人翁以落魄死,为刻考功集。陈后冈先生早殁,既刻其集,复为勒石墓门。家有别墅,在东皋曰茂屿草堂,在西皋曰武陵庄,时引上客共觞咏其间,即单门年少,一经品目,俱藉以扬声。至先生殁后数十年,士有郁弗无所见者,尚忾然曰:吾恨不与张大司马同时耳。盖吾乡士大夫坛墠于斯极盛,自后欲少衰矣。余尝观诸家论先生诗,当时若沈凤峰谓名家易,大家难,惟先生足当大家。皇甫百泉谓以苏、李为宗,而综括三唐,体大兼美。杨升庵谓冲淡秾粹,沈郁雄壮,匠意铸词,色具体备。近时若陈大樽,谓乐府意调古质,近体宛倩丽佚,如层台佚女,意带烟霞。合诸公之论,可定其诗。使先生当轴,甄陶风雅,当是李文正一流。惜乎三黜而中止也。然吾乡最称东沙先生焉。
时撤字唯静,郑人。嘉靖癸未进士,授甫兵部主事。改礼部,历员外、郎中,出为江西提学副使。历福建参政、云南按察使,山东、河南布政使,以佥都御史巡抚四川,改江西。入为南刑部侍郎,改兵部,进尚书。有《芝圆定集》五十卷。
(《明诗选》:陈卧子曰:「司马乐府,颇有造构。近体宛倩麓逸,如层台佚女,意带云霞。」
《列朝诗集》:尚书诗,学殖富有,工力深重。乐府古诗标举兴会,时多创获。七言今体尘坌芜秽,若出两手。杨用修评其诗云:「四言以至六言,冲澹秾粹,沈郁雄壮,匠意铸词,色具体备。七言之什,自郐无讥。」用修可谓能言矣。
《甬上耆旧集》:尚书归老,时尚茂齿,精思著撰,为诗古文词及他说林、家言凡数十卷。辑洪、建以来大家名文为文范,别为文苑,撰郡志,续四明风雅,既以标格自持,益好士,龙荐后辈。凡经其门,后俱为名士大夫。所执友义重死生,始为进士时,有骑马来定交者曰王散子扬,快士也。子扬死,为刻《鹤山集》。丰人翁以落魄死,为刻《考功集》。陈后冈早殁,既刻其集,复为勒石墓门。家有别墅,在柬皋曰茂屿草堂,在西皋曰武陵壮,时引上客觞咏其间。即单门年少,一经品目,藉以扬声。吾乡士大夫坛埠,于斯极盛矣。
《静志居诗话》:芝园乐府不规摹古人,较之清南觉胜。五律颇近初唐。
田按:芝圆诗自以乐府为胜,骈文亦是当家。所作《丰考功集序》,情文俱美,视貌袭秦、汉者,不可以道里计。)